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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一个矮头男往头发上摸了一把,刚刚感觉有什么东西掉头上了,不会是鸟屎吧?!
他抬起头,没看见什么鸟类。准备再看看自己的手,视线却瞟见对面蓝楼的楼顶上,怎么好像站着一个人似的。
他使劲眨了两下眼睛,确定没看错,真的有人。窝草,什么情况,不会要跳楼吧?!
……
警车马上就来了,整个公司加班的员工都围在了蓝楼底下。报警的矮头男正在向警察报告:“我喊了半天她也不下来,她还让我闭嘴,说我再喊她就跳下来,我就不敢再喊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想不开的。”
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曾经风光一时的大明星落到如今难堪的地步,放谁身上恐怕都受不了。
警察拿出大喇叭,对着楼顶喊:“那位女同志,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下来再说。”
程忆玫向下看了一眼,楼下已经聚集很多人了,还有很多人拍照,连警察都来了。照这个情况,翟晋远估计马上就要知道了。
警察见她不予理会,对身边的人分配道:“小王,打119、120。小方,你是女同志,跟我一起上去看看。”
几分钟后,两位警察到达顶楼。他们对视一眼,都没有出声,小心翼翼地向程忆玫走去。
“好了,别再过来了。”程忆玫说,气闲神定地看向天空,“你们再走近一点,我可就跳下去了。”
叫小方的女警微微一笑,声音很温柔:“小妹妹,你有什么烦心事,我们过来说。你别站在那儿,挺危险的。”
那个女警约莫三十多岁,叫“小妹妹”她还可以接受。程忆玫舒了一口气,甩了甩胳膊。
“别!”男警察叫了一声,大概以为她要做什么傻事。
“你们放心,我暂时还不想跳。”程忆玫站久了,腿有点累,于是坐了下来。两条腿悬在空中,没心没肺地来回摆动。
下面的人都以为她要做什么,发出一阵不小的惊呼。翟晋同扒开人群,往楼顶上看了一眼,迅速冲了上去。
“哎哎,你要干什么?”男警察拦住他。
翟晋同急忙解释:“警察同志,我是她弟弟,你让我跟她说几句。”
弟弟?可还行。男警察压低声音:“你跟她多说两句,最好能把她劝过来。”
“翟晋同,”程忆玫大声喊,“你也在那儿站着,不然我说跳就跳了。”
“好好,我不过去。”翟晋同慌忙向后退了两步,“阿玫,你先过来,有什么事我们回去说。”
程忆玫没有搭理他,又向下看了一眼。消防车来了,警察也来了,还拉起了警戒线。翟晋远可以啊,居然到现在还不来。
程忆玫拿起旁边的矿泉水瓶,拧开盖子喝了一口:“翟晋同,你哥哥知不知我在楼顶上的事?”
翟晋同点头,“不过他很忙,没法来现场。阿玫,你过来。”
很忙?对啊,他和欧阳立迅今晚就要出发去北欧了。在那里,他们会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一场,她以为女主角会是她的结婚典礼。
“阿玫!”翟晋同的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他的身体微微前倾,保持着一种立刻可以冲上前去的姿势,“阿玫,你先过来,你想要什么我一定都给你。”
我想要的,你才给不了。程忆玫垂下眼睑,翟晋远还没有来。他不在意她,也不再爱她了。
她抬起头,微翘的嘴角带着些许哀伤,“翟晋同,我想要什么,你都给我?”
“对!”翟晋同使劲点头。
“那好啊。”程忆玫忽然一笑,诡异的色彩在漂亮的大眼睛中一闪而过,“你走到天台边上去。如果你不想我跳的话,那你跳下去给我看看。”
翟晋同怔住了。微风划过他的脸庞,汗珠水分的蒸发带起一阵凉意。
“这位女同志,你可不能这样啊。”男警察严厉批评。
程忆玫耸肩:“警察叔叔,我又没逼他,跳不跳他自愿。”
“我跳。”翟晋同向楼顶边上走去,“阿玫,我们一言为定,我如果跳下去,你就不准再跳了。”
“好。你先站在那儿,我让你跳的时候你再跳。”
“叫谈判专家,”男警察低声对小方说,“这小姑娘估计精神有点问题,叫心理专家也来。”
见楼顶上出现另外一个人,楼下围着的人群又沸腾了。
“怎么回事啊,那男的不是上去劝那女的啊?”
“偶买噶,他不会也想跳吧?”
……
程忆玫盯着下面越来越多的人,眼神冷漠而苍凉。
从知道翟晋远订婚那一天起,程忆玫就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但他一个也没接。她去V。R。找他,他避而不见,似乎铁了心要与她断绝关系。
翟晋远,你不就是要躲着我吗?我看你的宝贝弟弟跳下去了,你来不来?
……
二十分钟后,翟晋远到达楼顶。同来的还有警察、谈判专家、心理专家等等一大批人。
一个谈判专家上前两步,温和地说:“小姑娘,你有什么要求,你告诉我们?”
小姑娘?程忆玫冷笑,她再也不是十五岁那年的小姑娘了,“你们都下去,翟晋同和翟晋远留在这。”
所有人面面相觑,站着没动。
程忆玫站起来,因为重心不稳摇晃了两下,“我再说一遍,你们都下去,不然我马上跳。”
“阿玫!”翟晋同大喊,“你说过,我跳你就不会跳的。”
程忆玫的眉梢轻微上挑,像极了一个不谙世事的淘气少女,“我反悔了,行不行?”
“你们先下去。”翟晋远沉声说。他穿了一套黑色的西装,显得很正式。
其他人都走了,天台上只剩下他们三个人,空旷而寂静,甚至可以听见风从耳边吹过的声音。
“你为什么不见我?”
“就算见面,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
刺眼的日光下,程忆玫的眼眸黯淡无光,脆弱而可怜:“翟晋远,你真心想跟欧阳立迅结婚?”
翟晋远看着她,点头:“是的。”
他和欧阳立迅已经订婚多年,不管是出于对欧阳家的考虑,还是为了面对社会舆论,结婚都是最明智的选择。
更何况,他已经答应自己的弟弟,以后让别人去照顾她。
程忆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瓶子,把里面的药丸一股脑倒进嘴里,然后喝了一大口水。
“阿玫!”翟晋远也慌了,“你吃的什么?”
“你不用管我吃了什么。”程忆玫用力把药瓶扔向天空,“翟晋同,你不要再站在边上了,小心掉下去。”
“阿玫,你过来吧。”翟晋同已然在乞求。
程忆玫笑了笑,把眼前的头发捋到耳后,“翟晋远,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现在可能还是个小乞丐。”
如果没有他,她不会开启新的人生,也不会走进那么妙曼的演艺世界。
“翟晋同,我也谢谢你,谢谢你一直照顾我。”
即使我让你跳下去,你也毫不犹豫。虽然我知道这样做很卑劣,但至少还有一个人关心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不管我今天发生什么事,与你们都无关。爱与恨,是我自己的选择;生与死,也由我自己说了算。”
程忆玫觉得很疲倦,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工作丢了,爱情也丢了……她什么都没有了,她不要沦落到去拍三…级片。
她不出众,了然一身没有任何牵挂,世界多她一个少她一个无所谓。
或许她死后,可以看见爸爸,爸爸带她去找妈妈;没有烦恼,没有忧虑。程忆玫想把脖子上带着的珠子取下来捏在手心里,可好像已经没有力气。
她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啊!”楼底下一片尖叫。
“阿玫!”暗中已经快挪到程忆玫身边的翟晋同一个箭步冲上去,拽住了她手腕,“阿玫,把另一只手给我!”
程忆玫陷入半昏迷转态,耳边一直嗡嗡响。
翟晋远跑到弟弟身边,拉住他的胳膊不让他往下坠。躲在门口的那些警察再次冲上天台,迅速用绳子套住程忆玫的腰,合力将她解救上来。
“让120做好准备,将伤者送往医院!”
……
这个事件很轰动,程忆玫跳…楼的新闻当天就上了头条,但没有一篇新闻稿涉及到翟晋远。他如约达到北欧,照常举行婚礼。
婚礼通过视频传到国内,在最高最大的那一块电子屏幕上进行现场直播。
繁华的大城市一如既往的喧嚣,车水马龙、摩肩接踵,许多行人驻足观看,他们有的点头称赞,有的羡慕不已。
庄严的教堂,洁白的婚纱,神圣的婚礼进行曲……北欧湛蓝纯净的天空将一切衬托的如梦如幻。
“We are gathered here today to join this man and this women in the bonds of holy matrimony……”
头纱下的新娘,巧笑嫣然,万众瞩目。
“I;take you;to be my wife;my partner in life and my true love……”
☆、客乡安好
艺术,是对巴黎最好的诠释。
自东向西的塞纳河蜿蜒流长,把巴黎一分为二。右岸高楼林立,银行、股票交易所、时装店……蓬勃、喧嚣而奢华;左岸深沉文雅,咖啡馆、画廊、学校……厚重、沧桑而寂寞。
到巴黎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程忆玫经常会做同一个梦。
在那个梦境里,翟宅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宁静柔和。她光着脚走在通往大门的石子路上,心中充满期盼。可当她推开门的时候,面前却是万丈深渊。阴嗖嗖的冷风迎面吹来,似乎带着一股魔力,将她死死地拉向深渊中。
每天深夜,她都会从噩梦中惊醒,之后再也无法入眠。
巴黎高等美术学院在巴黎第六区,翟晋同租住的公寓在学校附近,一所中世纪时期的木梁结构老房子。
程忆玫也住在那里,她经常坐在窗前发呆。翟晋同每天上完课就回来陪她,给她画画、弹琴,带她去塞纳河边散步。
夜晚,翟晋同会给她唱歌,国语或者她听不懂的法语,偶尔会用口风琴或吉他伴奏。轻柔的歌声,伴着巴黎干净的夜空,让她度过无数个不眠的夜晚。
程忆玫瘦得很厉害,像一个木偶一般,对周围的一切漠然不理。她似乎将自己封闭了起来,与外界彻底隔绝。
有的时候,她会听见翟晋同叹气,听见他问“阿玫,你今天想吃什么?”“阿玫,你要不要出去走走?”
她不想回答,或者说懒得回答。因为活下来,就已经花费了她所有的力气,她没有精力再去应付其他。
直到某天上午,她坐在窗前,突然觉得很渴。她起身去接水,刚站起来,手腕处的手表就“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低下头,看见那只手表静静地躺在地板上。她抬起胳膊,看见凸起的骨头和青色的血管。
那一刻,她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念头:“程忆玫,你怎么把自己活成了这样?”
她生命的意义绝不仅仅在于演戏,也不在于拥有翟晋远。她还很年轻,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她想起自己当初在天台上说的那句话:“爱与恨,是我自己的选择;生与死,也由我自己说了算。”
她从来不是一个拿得起放不下的人。既然她选择活下来,那就要让自己活得有价值。
她看向窗外,才发现已到夏天,她来法国已经有大半年了。巴黎的夏天很凉爽,不像国内,街道上还有穿长袖和牛仔裤的姑娘。
那天下午,翟晋同上完课回到家,发现房间被收拾过,地板被拖过,他散落在茶几上的画纸也被整整齐齐地摞在了一起……
“下课了?”程忆玫从卫生间里出来,手里拧着一个湿淋淋的拖把,“我今天才发现这附近有很多中国人。”她一边拖地一边说,“我不知道去哪里买菜,还是一个东北小姑娘给我指的。我骑你的自行车去的,人少就是好,街道都比较宽。
“我把我自己的行李都收拾出来了,发现了一张信用卡。你什么时候陪我去趟银行吧,我不懂法语,人民币兑换法郎麻烦吗,可以用欧元吗?我买菜的钱是从你卧室的桌子上拿的,超市里居然有卖老干妈!
翟晋同站在门口,连鞋都没换,愣愣地看着她。
“你不要傻站着,快去做饭,我都要饿死了。”
“哦,我马上就去。”翟晋同反应过来,把书包放好,然后进了厨房。
从那一天起,程忆玫好像活过来了。她开始化妆、开始吃饭,还专门买了一套运动转,每天早上跟着翟晋同一起在塞纳河边跑步。
第一次晨跑,她跑了大概五百米就跑不动了。掌着梧桐树粗壮的树干,喘得说不出话来:“我,跑跑不动了,你先跑吧。”
翟晋同停下来,拉着她慢慢走。
清晨的塞纳河很安静,都是一些早起锻炼的人。天边红彤彤一片,似乎在迎接太阳的到来。程忆玫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湿润的空气:“哇!”
翟晋同看着她万般享受的模样,突然就笑了。他喜欢这样的程忆玫,希望她每一天都充满活力,自由、快乐。
“那里就是lle de la Cite,中文叫它西提岛。”翟晋同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塔楼林立的小岛说,“几千年前,那儿是一片汪洋横流的沙石河滩,岛上只有些小船和码头、几栋小房子以及简单的河防堤岸。后来一批高卢部落的巴黎斯人来到岛上,建设这个河中央的沙洲,并取名为Lutetia(吕得西亚),这就是巴黎之始。公元前50年左右,罗马凯撒大将军征服了这座岛,开启了500年罗马人的巴黎时代,证明了一句非常著名的凯撒名言。”
“什么名言?”程忆玫问。
翟晋同笑了笑,回答:“Veni,vidi,vici。翻译成中文就是吾已至,已见,已胜。”
吾已至,已见,已胜。程忆玫默默地念着这句话。她抬起头,正对上冉冉升起的红日。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塞纳河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宛如一颗颗发光的宝石。
在后来的晨跑中,程忆玫能坚持的时间越来越长。她逐渐迷恋上长跑的乐趣,身体也一天一天变好,脸色润红起来而不再是病态的苍白色。
她骑着自行车把附近大大小小的地方都逛个遍,买回几盆绿植:薰衣草、香根鸢尾,还有一株高大的向日葵,被安放在窗户旁边。
“同同,你不是画油画吗,怎么没见你画过向日葵啊?梵高不是画向日葵出名的,没准你画个向日葵也成世界著名的大画家了呢。”
程忆玫摆弄着向日葵的花盘,不下心扯掉两片花瓣,她吐了吐舌头,连忙把手放下。
后来,翟晋同画了一副向日葵的油画。画中,窗边的向日葵昂然生长,少女站在旁边,俏皮地微笑。阳光洒下来,镀上一层金黄色的光辉。
年末,美术学院的华人留学生举办新年聚会,翟晋同带着程忆玫一起去了。
巴黎美术学院盘踞在巴黎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方,占地200多公顷,总共只有五栋建筑,不过随便一栋放到中国都能成为热门景点。
巴黎不愧为时尚之都,学校里的学生都Fashion的不要不要的,让穿了一件长羽绒服把全身筒起来的程忆玫觉得自己是个土渣子。
主楼艺术研究博物馆古老而宏伟,正面全是标准的佛罗伦达宫殿复制品,外露的岩石和高大的拱门散发出浓厚的意大利宫廷气息。
程忆玫盯着那些雕塑看了半天,一点没看懂,只能在心里感叹:果然是艺术学院。
“Hi;Aaron;we are here。”一个白人男孩对着翟晋同打招呼。
程忆玫诧异:“不是说都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