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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笑道:“孺子可教……”笑声一顿,突然脸色一正,接道:“孩子,你爹爹可是乾坤一剑石啸风?”
石承先连忙站起身子,抱拳道:“子避父讳,老人家所提的人,正是晚辈先父!”
白发老人摇摇头道:“你爹爹教你的俗礼太多了,坐下来讲话吧!”
石承先心中虽然对老人的见解不敢苟同,认为人若无礼,岂不与衣冠禽兽无异么?但此时此际,他可不便反驳,因为像甘布衣这等一代奇侠,行事自是不可与常人同日而语,是以,他只能默默的应声坐下!
老人长眉扬了一扬,笑道:“孩子,你爹是几时死去的?”
石承先闻言,刚刚抬起屁股,却又连忙一沉肩坐回榻上,凄然应道:“算上今日,已经有一个半月了。”
那白发老人突然沉吟道:“孩子,你爹一身武功,究竟如何,别人不知底细,但老夫可是清楚的很,不知你相信不相信。”
石承先很快的在心中想道:“如果你是甘布衣,我当然是相信的了。”当下点头道:
“晚辈相信!”
老人笑道:“孩子,不是老夫替你爹爹吹嘘,当今之世,老夫还不肯相信,有人能致令尊于死地,而……”
石承先忽然接道:“老人家,我爹爹确是死在那嵩山少室峰头啊!”
老人点头道:“老夫并未说你爹没死,孩子,老夫只是奇怪,什么人能够有此能耐?”
石承先道:“晚辈听雷大叔说,先父是死在那八荒魔剑轩辕豪的剑下。”
白发老人忽然大笑道:“不可能,决不可能……”
显然,这位老人不信八荒魔剑轩辕豪的武功,足以致乾坤一剑石啸风于死地!
石承先道:“老前辈,先父丧身之时,雷大叔乃是亲眼目睹,他不会哄骗晚辈的。”
白发老人道:“不错,雷刚与老夫有过一面之缘,他口中所说的话,自然不会捏造,但是……”
石承先接道:“但是什么呢?”
老人道:“如以武功而论,那八荒魔剑轩辕豪也算得上是一位罕见的高手,但如果说凭那一手剑法,即可击败令尊,老夫是决不会相信!”话音一顿,忽然大笑道:“孩子,那雷刚可曾对你提过甘布衣的武功如何?”
石承先恭敬的应道:“说过。”
老人道:“他是怎么讲的?”
石承先道:“雷大叔说,你手下从无十合之将!”
老人大笑道:“孩子你是认定老夫就是甘布衣了。”
石承先道:“晚辈不信这四绝谷里还会有别人。”
老人点了点头,道:“不错,这四绝谷中,果真没有别人,不过,老夫却要告诉你一件世人不知的大事,甘布衣一生之中,一共遇到过四位在他手下走过十招之人,并不如雷刚所说,手下从无十招之将。”
石承先耳中听得白发老人承认了这四绝谷中并无别人,顿时连他后面说的是什么话都没听进去,跳下软榻,纳头便拜,口中更是连声呼唤着师父不止。
老人瞧的白眉直动,叫道:“起来,起来,话未说完,老夫还不一定收你做徒弟呢?”
终于,这位白发老人承认了自己就是那位哈哈狂剑甘布衣了。
石承先闻言虽是心中暗暗嘀咕,不知道甘布衣会不会把话说完之后,拒绝将自己收归门下,但至少业已证实,自己已经不辱先父遗命,寻到甘大侠,转念及此,是以,他果真依言站了起来,道:“弟子遵命!”
显是他已暗中认定那甘布衣必须收他为徒,所以口中立即又自称弟子。
甘布衣一抹胸前白髯,道:“刚才,老夫说的话,你可曾听到了?”
石承先怔了一怔,低头道:“弟子……”敢情他有些不好意思啦!长者说话,自己竟然未能细心凝听实在是有些失礼。
甘布衣瞧着石承先不安的神情,不禁大笑道:“孩子,老夫再说一遍吧!”顿了一顿,接道:“孩子,那雷刚所说,老夫手下从无十招之将这句话,并非事实,老夫一生之中,就遇到过四位在老夫手下走过十招之人!”
石承先心想,一个人一生之中只遇到四个能在自己手下走出十招之人,这已是旷世难见的奇士了!当下说道:“师父啊!你老人家一生之中只有四人能在你手下走过十招,实在是很值得自豪了!”
孰料这等赞颂之语,反倒使甘布衣听得长长一叹道:“孩子,老夫就从来没有为此而自豪过……”
石承先惑然道:“为什么?”
甘布衣道:“孩子,其中道理一下子也说不完,还是留待以后再谈吧!不过……”语音一顿,竟然大笑接道:“老夫认为那四人之中,以你爹爹的人品武功,最为可取。”
石承先早就想到自己的爹爹必然是甘布衣口中所说的四人之一,但他可未曾料到,自己的爹爹,竟是其中首屈一指之人,一时之间,倒不知怎生答话了。
甘布衣大笑之声一敛,立即又沉声道:“但如就武功狠毒,心计凶残而言,却又另有其人了。”
石承先闻言,心中一惊道:“师父,这四位能在师父手中走满十招之人,除了先父以外,还有些什么人呢?”
甘布衣摇头道:“孩子,你怎地口口声声叫我师父呢?老夫未曾受你拜师大礼之前,你不可再这等叫了。”
石承先听得心中大喜,道:“弟子记下了。”
甘布衣道:“孩子,老夫一生之事,说来话长,决非三言两语可以说完,是以,还是留待以后再谈!”话音一顿,又道:“孩子,老夫知道你心中必然还有几桩不解之事,急于想向老夫询问,是么?”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师……老前辈,弟子果然是有几桩不解之事,想向你老请教!”
甘布衣笑道:“说吧!老夫在收你为徒之前,自当先要释你心中之疑。”
石承先心中暗暗的寻思了一遍,这才问道:“老前辈,这四绝谷中,可是只有你老一人么?”
甘布衣道:“除了一猿二鸟,只有老夫一人。”
石承先道:“老前辈,江湖传言,你老隐居此谷已有三十年之久,未曾出谷一步,但不知这些年来,你老这三餐饭菜,是怎生运进谷来?”
甘布衣大笑道:“问的好!孩子,老夫每月都有人替老夫采办食用之物送来,所以休说只有三十年,纵然再有三十年,老夫也不匮衣食诸物不继!”
石承先恍然道:“原来如此。”
甘布衣笑道:“孩子,下面你要问之事,必然是有关老夫订下的那入谷之人,必须自残肢体之事了。”
石承先道:“老前辈,你这份禁例,确是未免订的太过残忍了些,据说那些渴望入谷之人,无非是仰慕你老武功,而想来拜师学艺,说起来也算是对你老十分恭敬,你老纵然不肯收徒,但也不可把一个人弄成五官不全,四肢俱残啊!”
甘布衣大笑道:“孩子,你是指责老夫太过残忍么?”
石承先道:“弟子不敢妄肆指责你老行事,但这等不近人情的禁例,终觉令人看来触目惊心……”
甘布衣手捋长髯,微微一笑道:“孩子,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呢!”
石承先听得怔了一怔,脱口道:“老前辈,你老一身武功,据传已是天下无敌,怎么还会要有防人之心呢?”
甘布衣目光中,陡然掠过二丝黯然的情绪,不过,他却没让石承先发现就呵呵一笑道:
“孩子,天下绝没有一个人可以号称天下无敌,老夫也只不过是比一般人稍为高明一点而已,懂么?”
石承先点头道:“弟子懂得……只是……只是……”
他期期艾艾的没把要说之话说出来,甘布衣不觉大笑道:“孩子,只是什么?”
石承先忽然叹了一口气,道:“老前辈,晚辈只是觉得你老人家这种做法有些不合常情!”
甘布衣哈哈一笑道:“孩子,老夫不是告诉过你么,老夫并非真个天下无敌啊!老夫为了自身安全,又怎能不防一手呢?何况……”甘布衣忽然一顿笑声,沉声道:“孩子,老夫可以告诉你,这三十年来,老夫这禁令之下,只有一个人当真的自残了一肢,这个人就是雷刚!”
石承先听得睁大了两眼,道:“这……老前辈,难道这三十年中就没有人真心前来求见过你么?”
甘布衣笑道:“有没有,老夫也不敢说,但三十年来,老夫这四绝谷中,除了你爹和另外一位故交来过以外,你该是第三位入谷之人!”
石承先呆呆的望着甘布衣道:“老前辈,您越说弟子可是越糊涂了!”
甘布衣大笑道:“是啊,老夫若不说明白,毋怪你越听越不懂的了……”语音一顿,接道:“老夫这四绝谷外的四道禁例,实际上说起来只不过是吓人的玩艺,实则,老夫这四绝谷的三处入口,都另外还有禁制,若非老夫愿意容他入谷,不是老夫夸口,武林中只怕连当中的九大魔教至尊再生,也休想入我谷中一步。”
甘布衣想是对自己这等安排,十分自豪,是以说到此处,忍不住掀髯大笑不已。
石承先即是听得小心灵中非常震悸,他暗暗寻思道:“这四大禁制,已是那等不近人情,只不知那入口之处的禁制更是何等恶毒……江湖传言哈哈狂剑甘布衣如何如何,只怕俱是捕风捉影之谈了!”
他一念及此,不觉大为后诲,自己千里迢迢,甚至不惜一死入谷求见,结果,见面胜过闻名,这位被自己爹爹当作侠义的高手,却原来是个行事不近人情的恶毒怪物,自己倘是真的拜他为师,将来又会落得何等—下场呢?
石承先沉吟不语,脸上神色更是变幻不停,瞧在那甘布衣眼中,他早已明白了七分,大笑之声一歇,低声道:“孩子,你在想什么?”
石承先悚然一震,脱口道:“弟子不该来此……”
甘布衣听得大笑道:“孩子,你那心中,可是把老夫当作了一位极为邪恶的怪人么?”
石承先有些忿忿地应道:“老前辈自觉所作所为,不嫌过份吗?”
甘布衣大笑道:“当然不过份,因为老夫自入此谷以来,就从未伤生,较之三十年前,简直判若两人,孩子,这怎能说是过份呢?”
石承先听他说是三十年来从未伤生,自是有些不信,摇头道:“老前辈,你老那三处入口的禁制,不是很厉害么?”
甘布衣道:“能够阻止得九大魔首,当然是人间第一等厉害的禁制了。”
石承先道:“既是人间最为凶狠的禁制,想必是任何人误闯,都是落下个非死即伤的下场了!”
甘布衣道:“差不多!”
石承先一扬小脑袋道:“老前辈,您说漏了嘴啦!晚辈不信这三十年中,就没有人误闯过此谷……”
甘布衣听得大为高兴的笑道:“孩子,你这份灵巧的心智,真叫老夫高兴得很!石啸风有子如此,老夫为故人贺!”
话音一顿,接道:“孩子,老夫可以告慰于你,三十年来;,每月之中总有一起人妄想闯入此谷,但这三百多起武林人物,却并无一人受过伤损!”
石承先呆道:“真的?”
甘布衣道:“老夫自是不会骗你的了……”
石承先有些不肯相信的瞧着甘布衣,笑道:“老前辈,这怎么可能呢?”
甘布衣哈哈一笑道:“孩子,天下有很多的事,看来是不可能,但实际上却又是可能的,比如老夫独居此谷已有三十年,在一般人看来,岂不也是令人难以相信的很么?”
石承先道:“老前辈说的是……”
甘布衣一扬寿眉,接道:“孩子,瞧你的神色,你好似有些儿口服,心中不服吧!”
石承先心中确是有些不信,闻言有点儿讪讪的道:“老前辈,你老人家真有知人之明啊!”
甘布衣忽然纵声大笑道:“孩子,你才知道么?老夫以为你早该知道啦!”说罢,更是大笑不止。
石承先被甘老人这一阵大笑,弄得有些愣愣的,好半晌,等到甘老人止住了长笑之声,他才低声问道:“老前辈,你老为何这么好笑?”
甘布衣睁大了两眼,道:“孩子,老夫怎能不笑呢?你难道还不明白么?”
石承先摇了摇头,道:“弟子果然是还不明白。”
甘布衣笑道:“倘若你真心想拜在老夫门下,你这等怀疑师父的为人,岂不令人好笑么?”
石承先呆了一呆,暗道:“不错,为人弟子,怎可对尊长这般不相信呢?难怪甘老人要笑我了!”转念至此,连忙起身,恭敬的抱着小拳头道:“弟子失礼不敬,尚祈老前辈看在弟子年幼,莫要见怪!”
甘布衣见他一脸惶急之色,忍不住笑道:“孩子,你莫要不安,老夫如是当真怪你失礼不敬,又怎会告知于你呢?坐下,坐下,老夫还有话说。”
石承先依言坐回榻上,道:“弟子遵命!”
甘布衣道:“老夫首先似是要先将那三处禁制对你说明,你才会相信老夫了。”
石承先笑道:“你老不必说了!”
甘布衣道:“为什么?”
石承先道:“弟子相信了!”
甘布衣大笑道:“孩子,不论你是否真的相信,但老夫却不能不对你说。”
石承先脱口道:“为什么?”
话已出口,石承先方始发现,自己竟然学了甘布衣同一口吻,不禁失声笑了。
甘布衣也忍不住大笑道:“孩子,你还没有拜师,就学会了老夫的口气了?可喜啊,可喜。”笑声一顿,接道:“孩子,你可准备好了?”
石承先一怔道:“弟子要准备什么?”
甘布衣笑道:“孩子,你要准备听我讲话啊!”
石承先心中直想笑,但口中却道:“弟子准备好了。”
甘布衣道:“很好,你可要仔细的听着!”
石承先却有些不太明白,这些事为什么要自己仔细的听?但他还没有来的及多想,耳中已听得甘布衣说道:“孩子,老夫这个四绝谷中,共有三处入口,任何人要想入谷,除了像你一般,不怕粉身碎骨,由崖上跃下而外,就必须经由那三道设有特别禁制的入谷路径……”
甘布衣话音未已,石承先突然插口问道:“老前辈,弟子有一事不解,不知可否先向你请教?”
甘布衣点头道:“说吧!”
石承先道:“老前辈,这四绝谷底,离弟子跃下之处,一定是很高的了。”
甘布衣笑道:“不错,约有千丈以上!”
石承先道:“你老适才可是说,任何人如想由那崖上跃入谷内,结果必将粉身碎骨么?”
甘布衣道:“不错!”
石承先摇头道:“老前辈,弟子不是很好么?”
甘布衣大笑道:“孩子,你么?那是因为有老夫在崖下接应的缘故,否则,在纵然有你爹爹一般身手,只怕也难以自千丈高处跃下,而不曾受到一丝伤害的……”
石承先恍然笑道:“原来如此!但不知你老又怎会知道弟子要拼死跳入谷中呢?”
甘布衣哈哈一笑,故作神秘的应道:“这个么?天机不可泄露,恕老夫先卖上一个关子了……”语音微顿,眨了眨眼,接道:“孩子,咱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石承先道:“你老说到,任何人要想入谷,就必须经过三处设有禁制的入口。”
甘布衣道:“对!老夫那三处禁制,布置的十分奇妙,纵是九大魔首重现,也难以全身而退,是以老夫方能在这四绝谷中,过了三十年太平岁月!”
石承先笑道:“老前辈,不知你老用的何等禁制,竟然具有这么大的威力?”
甘布衣道:“迷魂药粉。”
石承先听得一呆道:“迷魂药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