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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及此,顿时脸上神情大变,不由自主的将一双星目,投向那于逸身上。
于逸虽然表面上是在关心爱女的打坐,但实际上对于简鹏等人的一言一动,都极其留心,简鹏这等别含暗示的说出那过山拳谱可能会被自己据为已有之意,于逸自然是听得出来,当下连忙大笑道:“简兄,你这是何意?难道你把兄弟看成那等下贱么?”
简鹏道:“老弟,天下有许多事是连自己也不能先行预知的,你老弟眼下的情景,就是如此!”
于逸怔了一怔道:“简兄这话是什么意思?兄弟可被你弄糊涂了!”
简鹏道:“很难说得明白,总之,兄弟认为今日我等一步之差,业已陷入你老弟的陷阱之中了!”
于逸大笑道:“简兄,你也这等抬举兄弟么?真是难得啊,难得……”
说话之间,那于苓忽然缓缓站了起来。
“苓儿,你不妨事么?”
于苓看了简鹏一眼,嫣然笑道:“女儿好了……”
于逸这才长长吁了口气,将那本过山拳谱纳入怀中,向简鹏道:“简兄,你是否愿意与兄弟同去那书房之中,仔细的谈上一谈?”
简鹏道:“老弟可有什么机密之事要告知兄弟么?”
于逸道:“那倒不是,兄弟既然借得了简兄的拳谱,总不能无功受禄啊!是以,兄弟想去书房之中,查对一下那留字之人的笔迹,是否兄弟手边藏有一页半页。”
原来这于逸并未忘却他们来此的目的,而且,也并无不替他们查证之心!
石承先心中暗道:“此人虽是城府极深,手段狠毒,但听他这等说话,倒还是未到天良泯尽地步。”
简鹏闻言,却是皱眉道:“老弟这话当真么?”
于逸大笑道:“怎么?简兄居然不信兄弟有这份释疑之心么?”
简鹏沉吟了一阵,道:“那也不是兄弟不信,不过,兄弟有些奇怪而已!”
于逸道:“简兄,这中间的原因,兄弟如不说出,简兄果然是难以明白……”语音一顿,接道:“近几年来,兄弟又找到不少武林高人的孤本手迹,只因年龄徒增,记忆日退,许多的高人手迹,兄弟一眼之下,已然难以辨别的了!”
简鹏将信将疑地道:“于老弟,如是你此言当真,兄弟应该随你同去书房一行了。”
于逸道:“简兄同意了?”
说话之间,人已站了起来。
简鹏目光在石承先等人身上一转道:“他们呢?”
于逸道:“苓儿会领他们前去迎宾馆中休息!”
石承先忽然接道:“于堡主,在下想与简世叔同去,不知堡主可否通融?”
于逸皱了皱白眉,道:“这个……”
显然,他有些不大愿意!
但简鹏却大声道:“贤侄,你似是不必去的了,于老弟的书房虽然珍藏甚多,但比之甘大侠的四绝谷,恐怕还差的很远呢,你见识过了令师的四绝谷,天下只怕已无任何一处藏珍,比得上那儿了!”
石承先闻言,呆了一呆,道:“简世叔,小侄……”
不等他说出心中之言,那于逸已哈哈一笑道:“简兄,你不必激我,石老弟要去,兄弟并非不允,既然你老哥彷佛当我甚为小气,兄弟干脆今天就大方到底,不但请石老弟去书房,连齐兄和雷兄,也请一道前去,咱们在书房之中重新喝上几杯,诸位意下如何?”
于逸话音一落,简鹏立即笑道:“好啊!咱们正是求之不得呢!走!”
说着,举步就向那敞轩的后面行去。
石承先这才明白,原来简鹏那一番话,却是用来激将的,于逸心机虽深,但因为人十分好强,更是十分自傲,以致明知简鹏之意,却依然中了他的激将之计!
简鹏这当先行去,于逸自也起身肃客,几人鱼贯而出,向那堡中的后进走去。
过了几处亭台楼阁,简鹏伫身在一处小园的入口。
石承先抬头望去,只见那竹篱之上,扎了一方小小的木匾,上面用朱笔题了“遁园”两字。
一行人跨过栅门,入目所见,却是一片异草奇花,争奇斗艳。
在花草间错中,还植立了几竿修竹,随风摇曳,别具一番风情。
石承先心中暗道:“这等怪异的花园,倒是甚少见到,既称遁园,想必是于逸今后用来遁世隐居之用了。”
寻思间,众人已走了丈许远近。
简鹏忽然哈哈一笑道:“老弟,你这书房怎么重新改建了么?”
石承先凝目望去,只见在那身前十丈远处,掩映在一丛修竹之中,露出了一角红砖,白瓦。
心中忖道:莫非那红砖白瓦的房舍,便是于逸的书房么?
这时,于逸已一笑接着:“不错,兄弟果然重新改建了一番,只因兄弟出现武林之中,有不少不肖之人,竟然打起兄弟主意来了,兄弟不得不重行布置了一次!”
简鹏怔了一怔道:“神机堡也有人敢来侵犯么?”
于逸长叹一声道:“怎么没有?简兄,你莫要忘了,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啊……”
简鹏皱了皱眉头道:“兄弟倒真是想不明白了!”
于逸道:“甚么事想不明白?”
简鹏道:“神机堡素来被武林同道视为禁地,也视为绝地,甚么人竟有这等胆量,敢来捋于老弟虎须?”
于逸笑道:“简兄,兄弟自信对这神机堡中的一切布置,可谓精巧之极,虽然比不上当年诸葛亮的八阵奇门,但放眼当今,应是无人可以破解的了!”
简鹏笑道:“不错,兄弟也这样想!”
于逸忽然长长一叹道:“但天下事毕竟真是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兄弟这本也认为万无一失的神机堡,却居然挡不住有人来去自如。”
简鹏心中暗暗吃了一惊,道:“真有这等事么?”
于逸接道:“兄弟何必长他人志气呢?简兄,你瞧这书房改铺白瓦,就是为了有人闯入!”
石承先听得怔了一怔,暗道:“这屋上满铺白瓦,本就不同寻常,但却怎能阻止别人闯入呢?”
一时之间,不禁大感诧异。
齐逖大概跟石承先的想法一般,但他却不像石承先那等沉着,当下竟然冷哼了一声,道:
“屋上铺了白瓦,本就大背常道,却能防人闯入,老夫大大不信!”
于逸知道自己刚才在他身上用毒之事,已然触怒了这位怪侠耿耿于怀,而致言语不逊,已是意料中事,是以,也不动怒,反倒微微一笑,接着:“齐兄如此见责兄弟,那是因为兄弟未曾说出其中道理罢了……”
简鹏笑道:“不错,兄弟也这么想!”
齐逖不容他说完,喝道:“什么道理?无非是自以为是,暗计伤人的卑鄙勾当而已!”
这几句话,简直是在骂人,但那于逸这时修养之好,倒是大出石承先之意料,只见他淡淡一笑,道:“齐兄莫要妄动肝火,兄弟这片白瓦,一入夜间,就有了极大的用途,无论何等矫捷身手之人,只怕均难在这瓦上行走而不露出痕迹!”
齐逖闻言,甚是迷惑的脱口接道:“为什么?”
于逸道:“这一片白瓦,入夜之后,虽然是无星少月之时,依然十分光亮;任何人一旦踏上瓦面,便要暴露了自身形迹了!”
齐逖道:“原来如此么?”
于逸道:“这方法虽然很笨,但确是十分有效!”
简鹏忽然笑道:“老弟,你这等设计,果然不错,但是兄弟却瞧出了一桩破绽!”
于逸一怔道:“什么破绽?”
简鹏道:“如是那来此之人全身皆白,试想又如何能够在白瓦之上,分辨出他的身形?”
于逸哈哈一笑,道:“这个么?兄弟早就想到了!”
简鹏心中一动,忖道:莫非,还别有机关么?我何不套他说出来呢?当下故作惊讶地问道:“于老弟,你如是早已想到,就不敢用那白瓦的了!”
于逸笑道:“其实,来人如是身着白衣,只怕不等逼近这栋遁园书舍,就要被人在夜色之中发现了!”
简鹏忖道:“哪有这等简单的道理?只怕他还隐瞒了些什么……”转念及此,有心反驳道:“老弟,不等来人逼近书房,就可发现,显然这白瓦也并不需要了!不过,兄弟相信,如是真有那武功十分高明之人,恐怕你老弟这番设计,也是枉费心机了!”
于逸道:“简兄,不是兄弟夸下海口,自从改铺白瓦以来,从无一人能在此间遁迹!”
简鹏道:“老朽不信!”
于逸道:“简兄,你莫要小看了这些白瓦,兄弟在这些白瓦之上,可真是花了极大的心血……”
简鹏呆了呆道:“这么说,这些瓦片之上,还藏有什么文章了?”
于逸大笑道:“不错!正是另有文章!”语音顿了一顿,不等他们追问,便指着那一片在月夜之下,显得甚为耀眼的银白瓦片,接着:“兄弟在铺瓦之时,就想到那武功高明得足以身着白衫夜行之人,必是轻功极为拿手,如是想在夜间发现这等人形迹,自是十分不容易,不过,饶令他身法何等之快,但当他扑上书房上,准备入内时,少不得总要稍作张望的了!”
简鹏道:“这倒不假!”话音一顿,接道:“老弟,此人纵然要在屋上稍稍停顿,但你又如何在这顷刻之际,瞧得出他的形迹呢?”
于逸笑道:“这就是兄弟设计这等白瓦的另一用意所在了!”
简鹏心中暗道:果然这瓦上大有文章……但他口中却接着:“兄弟莫非在这白瓦之上,装有什么特殊的机关消息么?”
于逸摇头道:“如有机关消息,只怕难以瞒过高手的法眼,兄弟乃是在白瓦的本身,做了一点手脚而已!”
简鹏道:“什么手脚?”
于逸道:“兄弟这屋面的白瓦,每隔十片,便有一片与众不同,可以从屋内看到上面的一切,使来人无所遁形!”
简鹏怔了一怔道:“是琉璃亮瓦么?”
于逸道:“不是!是兄弟特由东海运来的水晶削成!”
简鹏等人闻言,无不为之一惊,用水晶当作屋瓦,这还真是头一遭听说,于逸心机之巧,果然过人一着!
于逸目睹四人脸上的神情,心中大为得意,目光隐泛神光,哈哈大笑,接道:“兄弟自从重新改建这栋书房以来,果真是固若金汤,高枕无忧了……”
说话之间,已然抵达这栋红砖白瓦的房舍之前。
石承先停目打量,原来这是一栋十分雅致的建筑,虽然只两进房屋,但因四周尚有一堵半人高的红砖矮墙围绕,显得这仅有两进七间的房舍,别有一番风光。
跨进门楼,是一处院落,天井之中,遍植柏桂,老干参天,与墙外的修竹奇花,大是不同。
越过这十丈天井,迎面是占地三丈方圆的一大堂屋,屋内只有一座香鼎,四下别无他物,两厢房门紧闭,瞧不出房内是否有人!
于逸领着几人穿过这间堂屋,转到第二进的房舍之中,只见四名十六七岁的婢女,站在石阶之下相候。
这两进房舍之间,也有一个小小的庭院,院中全由青石铺地,左面拱起一座高约三尺,丈许见方的花坛,花坛的中间,植了一棵盘绕如龙的古松。
右面却是一口古井,井圈上,盖了一块大理石的井盖,四周围的木栅,看上去倒也古拙可喜。
跨上庭阶,于逸肃客入室。
两名婢女快步上前,推开了两面格扇,简鹏略一欠身,当先举步行入室内。
敢情这后进的一排三间,全是于逸收藏武林名人的手迹之所。
石承先一入此室,只见沿着三面墙壁,俱是一层一层的书架,每一架上,都堆满了不同大小的函扎,其中尚有两架,全是放的乌铁小箱,显然是极为珍贵之物。
但石承先却发现在那迎面的一层木架上,有两格却全是空荡荡的,并未曾布置任何物件。
他心中不禁忖道:这不放笈扎之处,想必是这间房舍通往后间的机关消息所在了……
寻思之间,突然想起那于逸所说,屋顶之上,每隔十瓦,即有一片水晶,当下忍不住抬头向上望去,果然于逸没有说谎,那屋顶上每隔尺五左右,即可发现一块透进日光的瓦片,尤其那靠近屋檐的后半边,连那摇曳的树影,都可看得明明白白!
石承先不由自主的在心中暗暗赞叹,“天璇学士”四字,这于逸当真是足可当之而无愧!
他转念之间,耳中已听得于逸长笑让坐之声。
原来这书屋之内,正中的木架之前,摆了一张青玉的书案,延着这书案的两侧,共有十张锦凳,作扇形向前排列,每一锦凳之前,均有一张小小的玉石茶几,显得这位天璇学士,也并非那等小气之辈,由这些锦凳茶几而言,足见他也常常容人入内观赏。
几人甫告坐定,四名婢女已奉上了香茗。
于逸坐在那书案的后方,等到那四名婢女已退出门外,这才微微一笑,向简鹏抱拳道:
“简兄,你那张字条可否再给兄弟看上一看?”
简鹏立即取过那纸留字,抖手飘向于逸,道:“还望老弟多多费心……”
于逸两指一伸,夹住那张平平飘来的白纸,接道:“简兄这么说,倒叫兄弟惭愧了……”
说话之间,竟然站起身来,向一处木架行了过去。
几人的目光,都盯在于逸的身上,只见他在那木架之上的一堆堆的封扎中,翻来覆去的找了半天。
那是一个很大的木架,于逸由上至下,足足找了个遍,但结果转过了身来,却依然空着双手,显然他没有找到的!
简鹏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于老弟,你这是作什么?莫非那木架之上,找不出相似的笔迹么?”
于逸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没有!不过,简兄且莫着急,兄弟还要找上一次……”
横身移步,竟然走到另一木架之前。
他这等一架一架的找了不下七架之多,方始欢呼了一声,道:“在这里了!”
石承先心中一震,举目望去,却见于逸抱了一卷长轴,走回到青玉书案之前,缓缓地打开。
顿时,几人全都围了过去。
于逸指着那长轴之上的字迹,笑道:“简兄,你看这笔字体,与这留书之人,有何相似之处?”
简鹏看得似是十分仔细,闻言头也未抬,笑道:“果然有着几分神似,只是……”
于堡主道:“只是什么?”
简鹏道:“这长轴乃是何人所书,怎地未见落款于下?”
于逸笑道:“少林长老,澄因大师!”
他一口道出这字乃是澄因大师所书,不禁把简鹏等人,全都听得呆了!
敢情,他们自从发现那澄因大师被人诓走以来,从未想到,会是澄因大师自己弄的花招!
于逸说出了留字笔迹,乃是澄因所书,可谓奇峰突起,节外生枝,使他们大感意外,齐逖首先忍不住顿足道:“这怎么可能?”
雷刚也皱眉道:“澄因大师怎有这等能耐?除非……
除非……他有着合手之人,代他奔走……”
于逸笑道:“看几位的神情,好似有些不信;但兄弟却认为,那留字之人,八成便是澄因自己!”
简鹏比较持重,闻言沉吟道:“于老弟,如就字迹而言,你老弟是没有说错的了!”
于逸得意地笑道:“本来就是澄因大师所留,简兄亲自对过了,自然不会错了!”
简鹏道:“老弟,但如就当日情形而论,兄弟却认定这中间必有其他原故!”
于逸皱眉道:“怎么?简兄还是不信呀?”
简鹏道:“不是兄弟不信,只因此事决非澄因自己一人所能奏效!”
于逸接道:“少林僧侣极多,澄因如要找寻帮手,那是十分容易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