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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伙计便从柜台内提了壶茶来,斟了一碗,递上前道:“客官先饮口茶罢,解解乏。”方国涣道声:“多谢!”端起茶来一口饮尽,觉得茶水有些异味,也未在意,随便问道:“小二哥,生意还好罢?”
那伙计道:“多承走这条路的客人们照顾,也是忙一阵闲一阵的。”方国涣道:“此地前后几十里不接人家,又是一处要道,你们店主在此开店,倒也会寻地方。”那伙计道:“混口饭吃而已,哪里指它发财。”
这时,刚才那名伙计把饭菜端了上来,方国涣又饮了一碗茶,随后用饭。不料未食几口,忽觉头晕脑胀,眼前一片模糊,心知不妙,刚想站起身来,一个大头沉扑倒桌上,已是着了人家的道。几名伙计招呼了一声,上前将方国涣抬了。
当方国涣苏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被绑在了一根柱子上,手脚已不能动,心知遇上了黑店,被歹人拿住了,心中大悔,但为时已晚。抬头看时,已不在野店之中,显是处于一家宅院的房子里。在对面的一张桌子上,摆满了自己的东西,两套衣衫,两蒌罗汉棋子,一面绢布棋盘,还有一件牛皮袋天星棋子,万余两的银票,一百多两的散碎银子,一块龙蛇角,以及当年法无送的那支示警的竹节响箭,再就是一方红布裹着的那块六合金牌令。
此时桌旁坐着一名粗壮的,面目狰狞的大汉,正在点数着那些银票,脸上不时呈出惊喜之色。
方国涣心中道:“倒被这些贼人搜了个干净,好在无缝天衣穿在里面,没被他们注意到,不过今日看来凶多吉少。”
这时,那大汉把天星棋子倒在了桌上,忽见这百余枚白色棋子,粒粒珠玑,圆润光亮,拾起来奇沉压手,那大汉惊异之余,喜形于色,识出这些棋子不同凡常,便小心地又都收回了牛皮袋中。接着又拾起那块龙蛇角与竹节响箭,看了两眼,也自未辨出何物,随手放在了一边。
当那大汉取过那块六合金牌令,打开来看时,不由“咦”了一声,立呈骇然之色,惊异地望了方国涣一眼,见方国涣已经醒来,忙问道:“喂!小子,你是什么人?身上怎么会有六合堂的六合金牌令?”
方国涣闻之一怔,见对方识出了六合堂金牌令,自升起一丝希望来,于是道:“阁下既然识出此物,当晓得其间的利害,还不快将我放了。”
那大汉见方国涣从容不迫的神情,心中惊讶,又看了看手中的六合令,继而冷笑一声道:“小子,六合堂的至尊信物怎能落在你身上,必是偷来的,还有这些银票,这些棋子,都从何而来?速速招出,免你罪受。”
方国涣道:“这些与你何干?总之不是像你们这般抢劫来的就是。”那大汉闻之欲怒,然而望了望那块六合金牌令,还是止住了,显是不敢有所妄动,狠狠地道:“小子,不管你是什么来头,既然落在我们手里,可就由不得你了。”随后把那副罗汉棋子用布包了,犹豫了一下,便把天星棋子也放了进去,一并裹了,接着对门外喊道:“刘青、张万。”
门一开,进来两名挎刀的汉子,其中一人对那大汉恭敬地道:“二当家的,有何吩咐?”那大汉道:“这小子大有来头,店中的弟兄们不赖,捕了条大鱼,这些碎银子赏了他们。还有,这些质地上乘的棋子给小姐送去,小姐好棋,见了一定喜欢。张万,这些你去做了。”那叫张万的应了一声,接过包裹转身去了。
那大汉复把六合金牌揣在怀里,桌上的东西一古脑收了,起身对另一个道:“刘青,看紧了,我去见大当家的,看看这小子什么来头。”说完,望了方国涣一眼,竟自去了。
方国涣此时叹息一声,思量道:“六合堂势力遍天下,那人既然能识出六合金牌令,必是江湖黑道上的老**物,有此六合令在,或许不敢对我怎样,不过这些贼人心狠手辣,杀人灭口也是有可能的。”摇头一叹,懊悔不已。
过不多时,忽听门外的守卫道:“萍姐,到这里做什么?”一个女子的声音道:“你们今天又做了什么坏事?里面关着什么人?”守卫忙道:“萍姐,千万低声些,切莫让二当家的听到,里面那小子是店中的弟兄们治倒的,身上有好多财物哩!”
但闻那女子道:“你们又做了伤天害理的事,也不怕遭报应,把门打开,小姐让我来看看是什么样的人物。”守卫急道:“使不得,没有二当家的话,我可不敢放你进去。”那女子怒道:“怎么?小姐的话你也不听?”守卫连忙道:“不敢,不敢,萍姐,还是莫难为小人好,若出了什么事,谁也担当不起的。”
那女子道:“我不过进去看一眼罢了,有什么了不起,难道让小姐亲自来与你说不成?”那守卫沉思了片刻,似不敢得罪,便道:“这小子有什么好看的,回头还不是杀掉,萍姐既然好奇,进去看一眼便是,不过要快些出来。”那女子道:“少废话,快开门。”随即门一开,进来一名十五六岁的颇有些机灵秀气的小丫环。
方国涣见了,心中异道:“闻这小姑娘的语气,倒像个善人,不过素不相识,她来做什么?匪窝里也出不了什么好人,不知要用什么法子来害我?”
这时,那名小丫环走到方国涣面前,上下打量了一遍,心中不由赞叹道:“好一个英俊的公子!”方国涣见这小丫环大模大样地盯着自己看,脸色一红,把头转向一边道:“你们还想做什么?我身上的东西已被你们搜了个干净,再无好处来寻了。”
那丫环并不回应,左右反复打量了方国涣一番,忽然问道:“这位公子可是懂棋的?”方国涣闻之一怔,随即冷笑一声道:“落在你们手里,懂不懂棋又有何干,不知这位姑娘来打什么趣?”那名丫环道:“适才送去我家小姐房里的那些上品棋子可是你的?”方国涣叹然一声道:“刚才是我的,不过现在被你们抢了去,看来只能是你们的了。”
那丫环闻之,不自然地呶了呶嘴,随后道:“也难怪,不过这可与我家小姐无关,是他们自己送去的。”
方国涣冷笑一声道:“还不一样,有什么好辩白的。只可惜那些棋子落在你们手里,有辱它们了。”
那丫环听了,倒也不生气,便道:“我家小姐适才见了那些棋子,说是棋中的极品,拥有它们的主人,棋上必是有些手段的。我家小姐呢!天生好棋,并且技艺不凡,每叹世间无对手可寻。”
方国涣闻之,扬声笑道:“没想到这盗巢之中,竟也有自充清高之人,你们这些匪盗,未免玷污了棋道的高雅。”
那丫环闻之,不由怒道:“你这人好生无理,竟敢侮辱我家小姐,要知道我家小姐是与那些人不同的。”显是气愤不已,方国涣只是摇头冷笑。
那丫环发了一通脾气,便又平静下来,道:“我家小姐见了那些棋子,敬你也是好棋之人,特差我来看看,是不是一位凡夫俗子,偶得了一些好棋子,便带在身上自充雅客,到处炫耀来唬人的。”
方国涣冷笑道:“那又能怎样?难道让在下与你家小姐临枰对弈一局不成?真是天大的笑话。”
那丫环见方国涣身处险境,仍谈笑自如,无一丝的乞怜哀求之意,心中暗暗称异,此时朝门外看了看,上前一步,低声道:“我家小姐有话,公子若是一位棋上的高手,她便想法子救你出去,倘若是一位卖弄的棋上闲客,你就听天由命罢。”说完,那丫环从袖中取出一张纸笺,展开来却是一份棋谱,示于方国涣眼前道:“公子看清了,这是一谱死活局,你若能妙手解了,证明公子棋上是有本事的,也配做那些棋子的主人,我家小姐自会怜你棋艺,救你出去。此时该由黑方应子,公子可有高着应吗?”
方国涣见事出古怪,没想到天下间还有这般绑着人来试棋的,心知此地果有好棋之人,态度上也自缓和了些,事情既发眼前,也只能一试了,或许真有希望得人相助。方国涣于是览了一遍眼前的这份棋谱,心中不由一怔,暗叹双方棋势走得巧妙,当是高手所为,不过却显得轻描淡写地笑了声道:“此棋却也简单,在右下九?六之位应一子便是了,有何难的。”那丫环闻之,立呈惊喜之色。
方国涣轻松地随口将棋谱上的棋势解了,那丫环惊喜万分道:“此谱是我家小姐两年前与一位棋上的高人走成的,不过走到这里,棋呈互死之势,双方都走不下去了,那位高人便叹息了一声,舍棋而去。后来我家小姐研究了一个月才悟出了破解之着,没想到被公子一眼就识出了,真是仙家妙手!”
方国涣闻之惊讶道:“原来你家小姐是一位棋上的高人,当真不易。”
那丫环高兴地道:“我家小姐从懂事起,便摸棋来玩,十岁上便很少有了对手,萍儿侍候了小姐多年,也自从棋上学了些本事。”
方国涣早已忘了手脚还被人家绑在柱子上,敬服道:“原来是萍儿姑娘,不知你家小姐是一位什么样的奇女子?在棋上竟有如此修为。”萍儿得意地道:“我家小姐姓卢名紫云,可是一位天仙般的人物!”
萍儿这时向门外望了望,随即低声道:“公子勿急,小姐虽生在此家,却是一个大好人,对老爷与二爷的所作所为,恨而无奈。小姐平日里最敬的就是棋上的高人,今日公子棋艺超凡,妙解棋谱,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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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回 棋情 1
国涣这时已明白萍儿的一片善意,不由感激道:“方国涣今天若能逃得性命,日后一定会报答萍儿姑娘与卢小姐的大恩。”
萍儿忽地一惊道:“公子,你说你叫方……”已是惊变了脸色。
方国涣诧异道:“在下方国涣,可有什么不妥?”萍儿惊喜道:“公子可是那位在长城外,布以天元棋阵退了二十万女真人大军的方国涣方公子?”方国涣惊讶道:“不错,正是方某,没想到萍儿姑娘也知晓的。”
萍儿此时激动万分,颤声道:“真的是方公子来了,我家小姐自闻公子大名,感叹棋上竟有此高人,做梦都想见着公子一面……”
就在这时,房门一开,那名叫刘青的守卫慌慌张张进来道:“萍姐快走,大当家的朝这边来了。”萍儿闻之大惊,脸色立变,恐慌地示意了方国涣一眼,转身急去了,那刘青忙将房门关上。
方国涣见萍儿一惊而退,不知贼中盗魁,这位大当家的是什么人,如此令她惧怕,想起萍儿说的那位卢紫云小姐,自是感叹道:“匪中有此善棋女子,真是难得!”
这时,但闻门外一阵脚步声,接着门一开,进来了三个人。为首的是一位清瘦阴冷,望之令人生畏的老者,第二位是先前的那位大汉。再看后面的那人时,方国涣不由大吃一惊,此人长须飘胸,面白有光,二目毒意显现,手中玩弄着一支细长的玉如意,正是那位精通移神换脑之术的如意神医玉满堂。
方国涣见昔日走脱的玉满堂竟然逃到了这里,冤家路窄,今日必凶多吉少,不由暗暗叫苦。那玉满堂刚进来,便一眼识出了绑在柱子上的方国涣,惊异之下,怪叫一声,就要扑上前来。
那清瘦老者见之一怔,右手疾出,拉住了玉满堂道:“玉兄,为何如此发急?”玉满堂此时气急败坏道:“卢兄,这小子正是我那个毁家的仇人,今日老天成全我,让玉某来报此大仇。”那清瘦老者闻之,惊讶道:“玉兄,可认准了是此人?”
玉满堂咬牙切齿地道:“错不了的,这小子就是烧成灰我也识的。”方国涣见事已至此,索性把心一横,朝着玉满堂笑道:“原来官府缉拿的如意神医藏在了这里,贼心不改,仍与不法之徒合伙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那日算你逃得快,否则必死在我朋友的弹丸之下。”
玉满堂闻之,似心有余悸,不由摸了摸面颊,随即狠狠地道:“小子,勿要张狂,山不转水转,没想到你也有今日,被我玉某人遇上。”
那位清瘦老者,此时眉头皱了皱,上下打量了方国涣一遍,心中诧异道:“此人年纪轻轻,倒也有些胆识,果是大有来头的。”踱步走到方国涣面前,缓缓地道:“年轻人,老夫卢佩辛,是这里的主人,现在问你一件事,你要如实回答。既然落在了我与二弟杨化的手里,勿要生出逃跑的非分之想。”接着,举起了手中那块六合金牌令,道:“这块六合金牌令,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方国涣道:“阁下既然能识出它,又何须多问。”卢佩辛摇了摇头道:“六合堂的至尊信物,只有总堂主才配带,而六合堂的现任总堂主是一位丫头,不可能是你,而你却身藏此物,其中必有缘故。”
方国涣心中思量道:“阴毒险恶的玉满堂能和这些人混在一起,心然都是一丘之貉,当非善类。不过连姐姐昔日赠我这块六合金牌令时曾说过,遇事时,示此六合令,江湖上的黑白两道,自会给六合堂一些面子的,事已至此,不妨说出自己与六合堂的特殊关系,或许能有些希望,不管他们是什么人,不敢轻意加害于我的。”想到这里,方国涣便道:“我既然落在了你们手里,说也无妨,这块金牌是六合堂总堂主连奇瑛连姐姐亲手所赠。”此言一出,卢佩辛与旁边的杨化、玉满堂俱是一惊,相视愕然。
卢佩堂惊讶道:“你果是六合堂的人?”方国涣摇头道:“那倒不然,不过六合堂内的各位英雄好汉,与在下倒是相交甚厚的。”
卢佩辛闻之一怔,惊异道:“你不是六合堂的人?那么连奇瑛这个丫头为何把六合堂的至尊信物送与你?”杨化一旁道:“定是这小子偷来的,或者骗来的。”
方国涣闻之笑道:“总比你们这些歹人抢来得好。”杨化闻之欲怒,卢佩辛用手止了,复对方国涣道:“你既不是六合堂的人,却拥有六合堂的至尊信物六合金牌令,看来与六合堂的关系不一般,阁下更是一位非凡的人物。告诉老夫,你叫什么名字?江湖上成名的人物,老夫没有不知的。”
方国涣道:“在下乃无名之辈,不能跟六合堂内的英雄相比,又何必报出门庭于人。”卢佩辛见方国涣此时此刻仍大义凛然,毫无畏惧之色,心中尤感意外,知道对方的来历不简单,转头寻问一旁怒目而视的玉满堂道:“玉兄,此人既是你的仇家,可知他的来历?”
玉满堂茫然地摇摇头道:“这小子古怪得很,谁知什么来头,好像姓方的,叫什么不曾记得了。那日玉某与他在路上相遇,劫人不成,反被他逼得沦落天涯,至今也不晓得他是黑是白。有两个跟他在一起的小子更是厉害,玉某不但一败涂地,毁了多年的家业,还险些丢了性命。”说到这里,玉满堂脸被昔日的情景吓出了一身冷汗。
杨化这时道:“小子,果不一般的,要不是店里的弟兄们见你身上带有一些不寻常的东西,送了过来,早就剁成肉馅包包子卖了,哪里还能在这说话。”
方国涣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劝你们还是洗头革面做善人的好,否则离报应不远了。”杨化自是“哼”了一声。
卢佩辛来回踱了几步,复对方国涣冷冷地道:“年轻人,不管你是谁,与六合堂有什么关系,但老夫并不买六合堂的账,说不说出你是谁,也无关紧要,今日难逃一死。”说完,转身对杨化道:“二弟,处理了他,勿要给六合堂留下口实。”
方国涣见状,心中一懔,暗叹一声道:“我命休矣!”杨化此时狞笑一声,走上前来道:“小子,落在我们手里,活该你倒霉。”
旁边的玉满堂,也自得意道:“小子,今天可没人来救你,算是死定了,对了……”玉满堂忽然记起道:“我想起来了,这小子叫方国涣的。”
“方国涣?”本来要离去的卢佩辛闻之一惊,忙回身止了杨化道:“二弟慢来,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