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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这场战争的赢者。没错,她打败了江子矜。她要庆祝,狠狠的庆祝。
……
“特使此次来沪定是有要事通知将军。”李亥均跟在他的身后,猝不及防地被他一回头,连忙刹住脚下的步子,这才没有撞上去。
他轻瞥着他,“约在百乐门见面,能是什么要事?”
“这……”
他转身继续往前走去,前面包厢前站了两个穿着中山服的人,见他迎面走来,立即行了个军礼,“长官好!”
他并未理会,示意李亥均上前敲门;房门却自己打开了来,房中场景立即映入眼帘。
程敬之一向不喜这种花天酒地的场合,却碍于上司的面子还是进了去;里头的特使连忙跟他套起了近乎,“程将军快坐,今日我叫了几个容貌出众的姑娘陪着,程将军可得多喝几杯啊!”
他看向那几个衣着暴露的舞女,挑了个离她们最远的位置坐下,“方特使来沪就是为了喝花酒的么?”
听出他话中不满之意的特使连忙赔笑道:“这不是想好好与程将军聊聊么,这排场当然得做足够了……若是程将军不爱这种场合,让她们退下不就好了。”说罢便对一众舞女挥了挥手,众舞女见状皆出了去,房中只剩了他们几人。
“程将军,这次我是带了任务来的……”特使拿了拿架子,见程敬之并不待见他的架子,又恢复那副谄谀的模样,“上次程将军破获医药军火走私案,完成得甚好,南京那边很是欣慰;我来时杨老爷子特地托我给你带句话……”他观了观程敬之的神色,小心道:“杨老爷子说,让程将军小心后院起火。”
他随意执起了杯酒,缓声道:“方特使此次的任务就是替老爷子带这么句话么?”
“啊不不不。”特使连忙摇头,“我这次来……”
她跳出了一身的汗,随意捡了个位置便坐了下来;同行的男子连忙给她递上一杯酒,她轻笑着接了过来,“谢谢。”
男子坐到她的身边,问道:“你打算何时回南京?”
“回南京?”她挑着眉,“我干嘛要回南京?”
李亥均送走了特使,返回时见程敬之依旧坐在那里静静地喝着酒,连忙上前道,“将军,待会您还要去见夫人。”
他没有作声,依旧是怅然若失地喝着酒。
李亥均知他心中郁结,便退了出去守在门口。
他不是嗜酒的人,今晚却喝了许久。他的脑中很清醒,今晚还要去看看她;可是不知为何,他有些不敢……有些不敢去见她了……他怕她说出的话……那犹如万箭穿心般让他疼痛的那些话。
她很熟悉百乐门的格局,因此在这里行走地特别快。她被那个男子缠住了,现在可得赶紧走人。
她走得很快,却忽然停了下步子,“李副官?”她悄悄退到一边躲了起来,见李亥均自一间房内出来。“他在这里做什么?”她自言自语着:“莫非……”她快速地走到李亥均出来的那间房前,打开后入眼的却是一张空桌子;她往里走了几步,床上躺着的人让她的眼中迅速闪过一丝精明。
这是个天大的好机会。
……
昨晚又做了个噩梦。
她揉着胀痛的太阳穴,起身便拉开窗帘。今日天气很好,朝阳正透过玻璃窗洒在她的身上。
“好像有些饿了……”她拍了拍突起的肚子,“是你饿了罢?小东西。”
他醒来时觉得头痛欲裂得厉害,应是昨晚酒喝得有些多的缘故。他掀开被子,却在转眼间看见身旁躺着的人时蓦地一惊,“李副官!”
“到!”李亥均立即跑了进来,看到床上的人后吃惊程度并不亚于程敬之,“将军这……”
程敬之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枪便指向李亥均,“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杨婷婷似是被吵醒了,睡眼惺忪的模样甚是柔美,“少汮……”
“你给我滚下去!”他忽然拔高的声音让她颤了颤身体,委屈道:“少汮你……”
他的心中已经开始汹涌澎湃,往时的冷静此刻一点用场也派不上,此时此刻脑中皆是子衿悲伤的模样……
他竟然和杨婷婷……他快要疯了!
李亥均知是自己失职,严肃地对杨婷婷道:“杨小姐,请你立刻出去!”
杨婷婷坐起了身子,裸露在外面的双肩让李亥均尴尬地转过了身,“麻烦杨小姐穿戴完整后出去。”
她静默地穿着衣服,看着他那副懊恼的模样,心中愈加的不平。江子矜……
“我走了。”她拿起自己的手包便出了门去。
早晨的百乐门很是安静,寻乐的人疯狂了一个夜晚,也是时候该歇歇了。她走在狭长的走廊上,想起昨晚他那副模样。
他竟然在沉睡的时候都喊着江子矜的名字……这对于她来说是多么的讽刺;明明睡在他身边的人是她,可他竟还是想着江子矜……连做梦都想着江子矜……
她忽然停下了步子,脑中忽然浮出一个计划。
一个可以让自己堂而皇之进程家大门的计划。
“卑职失职,请将军责罚!”李亥均直直地站在床前,暗恼自己的疏忽。
程敬之揉了揉额头,脑中像要炸开般难受,“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将军,昨晚我奉您的命令将房间收拾干净扶您到床上睡觉,第二天进来便……”
“废物!”他斥道:“一个女人进来了你不知道么?敢问李副官,要是进来的是杀手,是不是你今天早上才会发现我的尸体?”
“卑职不敢。”
他的头发很凌乱,丝毫没有往常的干练模样,“我该怎么与子衿解释……你说,我该怎么解释?”
“将军……”李亥均犹豫道:“昨晚你与杨小姐有没有……”
“我昨晚喝那么多我怎么知道有没有!”他很少发这么大的火,“回去了对子衿一个字都不许提……”
“是,将军。”李亥均踌躇了片刻,似乎感觉有些不妥,“那杨小姐呢?”
他将衣服穿上,果决道:“明天我就派人将她送回南京。”
☆、开不完春花春柳满画楼(6)
再过两个月她就要临盆了,时间过得真快。
她有时候会想,发生这样的事,孩子生出来到底会不会幸福;她甚至想过引产,她不想让她的孩子在不完整的家庭中长大;可每次想到要失去这个小生命时,心中便隐隐作痛……这是她的孩子,她孕育了这么久的孩子……
园内的柳树抽了新芽,嫩绿的颜色给枯黄了许久的园子带来了些生机。他给她活动的范围加大了些——不能踏出将军府。
赵钦洺与张馥卿时常会来看她,有时她们会带来些有趣的东西,有时会带来佩清的问候。
可他却再未来看过她……那个大雪天过后,她没再见过他;或许是他很忙,或许是他故意为之。
这样很好,如今他们这个模样,不如不见。她永远都预测不到,他们的明天,会是何种光景。
她走到了后院,小常乐正在学骑马。他坐在马背上,见她来了便对她用力的挥了挥手,“姑姑!”
她走近了两步,发现教他的人竟是甘佩闵。两人许久未见,此时却是相顾无言。
“我听说……”他喏喏地开口,“你与小舅……”
她扶着肚子,轻声道:“佩宏说的吧。”
常乐夹着马慢悠悠地朝他们走来,轻快道:“姑姑,我听佩闵哥哥说你骑马很厉害的呢!等你生了小表弟可一定要教我骑马呀!”
子衿摸了摸常乐那匹马,“等姑姑生了你小表弟,哪还能骑得动这马。”
常乐吃惊道:“姑姑是要坐月子吗?”
她总算是露出一丝笑意,“你才多大就晓得‘坐月子’这个词了?”
“佩宏哥哥说的!”说罢便狠夹了马背,快速地奔了出去。
甘佩闵笑了笑,“这孩子学得快,没教几天就能跑这么快了,倒是有你那时的风范。”
她点了点头,“是你教的好。”
他察觉出了她的变化,放轻了声音,“你……最近还好罢?”
她很认真地想了许久,回道:“你认为……什么是好呢?”
“我……”他的神色有些犹豫,知道她过得不好,可他却无能为力。“我……我其实在这里等了你好几天。”
“嗯?”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一件对你而言很重要的事。”他神色庄重,“你知道江老爷和子安是为何而死么?”
伤疤再次被人揭开,她的心口再次淌出鲜血,可她的脸上却依旧是不动声色,“你想说什么?”
“我不是来做小舅的说客的。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思,我巴不得你们俩一拍两散,这样我就有机会了。”他开着轻佻的玩笑,脸上的表情却严肃万分,“你误会小舅了。”
她自顾自地由星灵扶着往前走去,并不在意道:“你不是说,不是来做他的说客的么。”
甘佩闵却一把抓着她的手臂,认真道:“你知道你们江家做的是什么生意么?”
她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丝异样,“你想说什么?”
“你将近临盆,本来我不该说这些的……”
“要说什么?”刘佩君带着妻子张馥卿走了过来,对子衿很恭敬地点了头:“舅母。”
子衿轻点了头,“你们来了。”
张馥卿连忙上来搀着她的手臂,道:“外面冷,我们进去坐罢?”
“嗯。”
刘佩君的用意甘佩闵看得很清楚,大概是不想让他道出事实罢。子衿亦知其中关系,随着张馥卿便进了室内。
甘佩闵目送她的离去,这才将目光转到了刘佩君身上,“为何不让我说?”
刘佩君拍了拍他的肩,诚挚道:“我知道你心系她,可你别忘了,她是舅舅的妻子,要告诉也应是舅舅亲自告诉她,轮不到我们擅自做主。”他边说边注意着甘佩闵的神色,见他一直不作声,继续道:“你作为兄长,可要拿出个兄长的榜样来,可别让我们这群小的看扁了。”
甘佩闵苦笑,“怎么,我妈我爸他们轮番轰炸我还不够,你们也要跟着来凑两脚?”
“我哪敢。”刘佩君搭了他的肩头,“走,咱去会会小舅那匹宝马。”
张馥卿见她情绪不大高昂,便将她扶到软椅边坐下,吩咐丫鬟摆了个果盘来,“这初春时节的水果不多,来尝尝我父亲自岭南那边带来的草莓,据说是在温室里种植的呢。”
子衿自果盘内挑了个最大个的草莓,轻轻地含到嘴中,算是承了她这份情。
张馥卿见她闷得厉害,便道:“看你肚子这么圆滚滚的,定是个男孩子。”
子衿微微勾起唇角,轻声道:“男孩女孩我都喜欢。”
“那是自然。”见她对这个话题感兴趣,继续道:“都是母亲身上掉下的肉,哪能不喜欢?”
“是啊……”子衿抚着突起的肚子,目光忽然变得悲怆,“哪能不喜欢呢……”
张馥卿有些气馁,眼前的人似乎没有除了悲伤以外的情绪,无论她说什么都无法让她从痛苦的深渊中走出。
☆、开不完春花春柳满画楼(7)
她不想低声下气地去求,求他给自己一丝怜惜,或许这便是旁人眼里的孤高罢。这又如何?她只求自己心中无愧。他不再见她,这让她愈加笃定了他的劣行,是的,他肯定是愧疚,他是个恶人。若是没有了腹中的这个孩子,他大抵不会再对她有一丝关心吧。
她轻轻地抚摸着小腹,不知为何,眼里忽然有了丝涩意。他们如今走到这个地步,将来可怜的只能是这个孩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临盆的日子也愈来愈近,他依旧是没有出现。这两天便是她的预产期,可她的肚子却没有任何动静,她终于有了些紧张,整宿的睡不着,托着肚腹来回地在园中踱来踱去。
他安排的稳婆寸步不离地跟着她,看着她急躁的模样只能轻声劝着。知晓她是头一胎,难免会紧张得乱了分寸。
她确是有些乱了阵脚,稳婆说什么都依着做,可就是不见肚子有要分娩的迹象。她感觉呼吸愈加的紊乱,终于回过身来问稳婆:“你说我会不会是……”
稳婆连忙打断她的话:“夫人还是将情绪放松一点,这样多思对身体可不好,到时孩子还未出生,你就要倒下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点头道:“对,你说的对,我得留着力气生孩子……”话将说完,兀的感到下腹一阵胀痛,她轻皱了眉道:“我好像……”
稳婆不等她说完就扶住了她的身体,摸了摸她的额头,又将手伸进进她的衣内隔着肚皮感受胎儿的动向。连忙对跟着的丫头们道:“快去叫杨婆婆准备好东西,夫人怕是要生了。”
侯着的星灵自知自己在这当口上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急急地点头:“我这就去!”说完便去快步跑去后院喊帮着接生的杨婆子,又说要去事先准备的产房核对一遍物什。杨婆子知道她这会儿比谁都急切,人常说关心则乱,怕她出什么纰漏,忙唤了个丫头陪着她一道去查看。星灵也不管后面跟着的人,心里反复默念着婆子交代的话,将房间转了个遍后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她还没走到房门口就看到婆子们扶着紧皱了眉头的子衿进来,见她一副隐忍的模样,下意识地轻呼了一声“小姐。”
杨婆子正一门心思放在子衿的身上,见星灵还在这里,也顾不上什么礼节,厉声道:“你这小姑娘还在里面做什么?”
星灵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个未婚的姑娘,被杨婆子这么一呵斥,立即涨红了脸。看着大家簇拥着将子衿放平在床上,她紧咬着唇走了出去。
走廊上被一阵接着一阵的脚步声充斥着,婆子们进进出出不知道是要拿些什么。她想上去帮忙她们却只让她好生等着,好不容易等到闻讯而来的采薇,两人一起将所有叫的上名头的神仙都拜了一遍。
产房里的动静不怎么大,或许是这个孩子并不想急着出生。就这样一直等了到了下午,众人侍候着子衿喝了些汤水,见阵痛并不强烈,便劝着她好生休息一阵。
虽说里头没什么大动静,外头侯着的人却是焦灼难安。星灵想起以前听说的关于女人分娩的故事,听人说女人生孩子,相当于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她突然感觉嗓子有些干燥,拿起一杯水咕噜噜地直灌进喉咙。但这并未疏解那股燥气,她不安地在长廊上踱着,心里又想着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可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里头忽然传来子衿一声惊呼,星灵与采薇立即打了个激灵。
房门“砰”的一声被打开,只见一个妇人急急地出来对侯着的丫鬟们道:“快去端热水来!”
星灵一听连忙往厨房跑去,或许是因为太过紧张,还没跑几步就撞到了人,她跌在地上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说完又爬起来欲继续往厨房跑去。
被撞到的人并未计较许多,只急切的问道:“子衿怎么样了?”
星灵略一愣神,抬头一看原是程敬之风尘仆仆的来了。她心里一阵冷笑,虽说之前他与自家小姐有摩擦,但小姐这肚子里怀的毕竟是他的亲骨血。预产的这几日,他可是连个人影都没有。今日小姐要生了,他却足足迟到了一个上午。原是她看错人了,还以为他会是小姐的良人。想到此处她也不管他是何种身份了,话也不回便走了。
刘佩宏见她副目中无人的模样,刚想开口斥责便听到一个丫鬟回道:“夫人上午便一直阵痛,这会儿孩子应是要出来了。”话音刚落就听到子衿一阵急促的痛呼,程敬之快步走到门口,面色冷清地看着紧闭着的大门。
子衿快速地吸着空气,下腹剧烈的阵痛让她攥紧了被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