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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余晖洒进空荡的灵堂,她站了起来,身子微微的颤抖。夕阳下她缓缓地向园内走去,进入她的二哥生前的院落。
她想,她肯定疯了。
刘佩如发现她失踪时已经是傍晚,焦急地找来刘佩宏帮忙寻人,又连忙派人去支会程敬之。
她穿旗袍很美,特别是安静的时候。
此时,她安静的走进偌大的厅堂,后面的门房巴巴地说着赔罪的话。
围坐在一起吃晚饭的人立即站了起来,皆疑惑地看着平静的她。
她缓缓地抬起右手,看着他们慌乱的模样。
“枪!”刘佩君立即将家人护在身后,看到她平和的模样后,心里忽然紧张了起来。这大概是一个人,最可怕的一面罢。
“子衿你要做什么?你可别冲动!”张馥磬焦急地朝她大喊。
她轻轻地一笑,脸上的神色没有半点波动:“我们家死了多少个,你们家就赔多少个,怎么样,公平么?”
她的语调极慢,让在场的人的心里皆是一怵。
刘程氏缓了缓气息,轻声劝道:“子衿啊,你这是做什么,你家人过世,我们心里何尝好过,你把枪指着我们干什么……我们又没有杀你的家人。”
“哦?”她笑着走近两步,将枪口瞄准了刘佩君的身后:“刘老爷,你说,夫人说的是真的么?我家人的死,真的与你们没有任何干系么?”
“江小姐。”刘老爷的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他咳了两记,缓慢道:“我们不是凶手,我发誓。”
“不是?”她浅笑着,笑得如同阳春里绽开的花朵:“不是,也跟你们脱不了干系。”
她继续往前两步,脸上的表情就像戏弄老鼠一般轻蔑:“全都把我当傻子么?”
“子衿!”
“子衿你做什么!”
是刘佩如的声音,她听得出来,但她没有回头。
她的脸上还是笑,手上微微地用力。
“蹦”的一声,刘佩君脚下的地板被砸出一个洞。
“大嫂,你再过来,这子弹,可就不是打在地上这么简单了。哦,忘了告诉你们了,我射击这门课,一向学得不错,如果大嫂想见识一下的话,子衿愿意效劳。”
“你疯了!”刘佩宏对着她的背影大喊:“江子衿你疯了!”
“对!”她的手指颤抖着,一点点地扣着扳机,脸上的笑愈发的美丽动人:“疯了又怎样!正好你们姓刘的都在这里,今日,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蹦!”
她快速地后退着,子弹的后坐力震得她的手发麻。
“江子衿你疯了么!”他愤怒地看着她,眼中的伤痛让她觉得刺目。
她低下头看着被他打出老远的手枪,忽然笑了出来。
刘程氏捂着心口,脸上被吓得惨白。同样吓得不轻的张馥磬连忙扶着她,看向子衿时眼中皆是痛惜。
她的右手麻得如同千万只蚁虫嗜咬般酸痛,脸上却还是笑,笑得如同夜空上的明星般璀璨。
“程敬之。”
她轻轻地唤着他的名字,脸上的笑让他感觉分外地刺眼。
“程敬之……”她一步步地走到他的面前,眸中的色彩是他从未见过的深邃:“你说,跟你有没有关系呢?”
他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她知道,她竟然知道!
他抿着唇,紧紧地看着她的眸子。
她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眼中的早已没了往日的轻灵。她的眸色深沉,脑中对所有的事皆已清明。
事情的开始是她与程敬之在一起后,从那时开始,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家族生意开始陨落,不,或许是在更早之前,只是并没有那样明显。甘家与刘家对江家的抵触,以及父亲与母亲对他们恋情的态度……这一切都太反常了……
再后来,刘家一跃千丈,代替江家成为华商之首。
父亲遣走母亲与大嫂,随后支走她与二哥。二哥和母亲或许是知道了些什么,他们都折了回来。
随后,皆被灭口。
表面上看起来,一切利益的所属人,皆是刘家。但是整件事情中,好像有一个人,才是最关键的存在。
程敬之,他才是中心枢纽。
放眼整个上海滩,只有他才拥有推进整个事件发展的能力,只有他,才可以让稳固的江家再三受创;也只有他,才可以让刘家成为最终受益人。
最重要的是,父亲知晓他们的关系后,不但不阻止,竟还大力支持。她与他在外过夜,家里竟然一句责骂也没有。
还有那夜他的行为,他那么谨慎稳重,不可能会一时冲动。
这一切的异常,该怎么解释?
她在香港遭到的拖延,意外发现周叔叔与他也是熟识,这世上,真有这样巧合的事么?
江家活下来的人,只有她与常乐还有刘佩如。
常乐年幼,对一切都还只是懵懵懂懂。而她和刘佩如,一个与程敬之有着千丝万缕的恋爱关系,一个是刘家的长女。
或许找不到有力的证据,但是这一切,一定和他程敬之脱不了干系!
还有刘家,绝对不会无辜。她坚信。
她的右手直直地垂在身侧,在他们看不到的阴影里,滔滔地躺着鲜血。下腹传来一阵阵的温热感,她感觉很痛很痛。
却痛不过心。
她原以为他是爱她的,原以为她会是她们三人中唯一一个得到爱情的。
她错了,错得好笑。
他眼眸中的深邃她从来就没有读懂过,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爱上她?
骗子,他是骗子,是恶魔。
“天呐!子衿你的腿!”张馥磬紧捂着唇,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她的腿上,已是满目鲜红,妖艳的鲜血在她纯白的旗袍上开出一朵奇异的花。
“子衿!”他快速地奔到她的面前,眸子里的急切让她只觉得好笑。
她笑,笑她自己,也笑他的做戏。
他紧紧地将她抱起,刹那间眸子被染得血红。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8)
在无尽的黑暗中,她已经看不到来时的路。
……
她静静地靠坐在病床上,缠着纱布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抚着冒着烟雾的茶杯;正对着她的那扇门虚掩着,不时地钻进一股烟草气息。
她安静了很久很久,久到窗外的夜空开始泛白。
门外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开门声响;年轻的护士提着一壶热水,将床头柜下方的热水壶添满,时不时地侧过头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她依旧是垂着头,目光不知被安放到了何处。
“这位小姐……”护士试探般地看了看门口,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门外……他……”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动静“咯吱”一声,虚掩着的门被再次打开,星灵提着食盒,低着头不敢看向子衿:“小姐,喝点肉粥吧。”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浓重的鼻音。
“嗯。”子衿应了一声。
她立刻打开食盒盖,将炖盅里的肉粥舀进小瓷碗内,细细地吹了吹热气:“小姐,这是我熬了一夜的,你可要多喝点。”
她抬头看向她通红的眸子,显然是被泪水浸泡了许久的模样:“你这丫头,”她的声音泛着些沙哑:“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她伸出手示意她坐过来,抚上她的颊:“从今以后,我只有你们了,你要坚强知道吗?看你的眼睛都红成什么样了。”
她从未听到过小姐如此的温声细语,以前夫人总是希望小姐待人处世能温和一些……想到此处,她的泪又禁不住地落了下来,但一想到小姐刚才的话,连忙用袖口将双颊的泪擦了去:“小姐你放心,我会坚强的。”
子衿轻点了头,替她拭去遗落在颊边的泪珠:“我饿了。”
星灵连忙将瓷碗捧到她的面前:“小姐,还是热的。”
她接过瓷碗,轻舀了两口到嘴中,很可口。
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舀粥的动作,机械的模样让星灵有些心酸。她的小姐原本是那样的活泼,如今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原本关着的门适时的被打开,她下意识的抬头,是他。
他的眸光有些憔悴,是的,憔悴。
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那个意气风发深不可测的程将军哪里去了呢?
星灵感觉眼睛酸涩的厉害,紧低着头顺着开着的门走了出去;护士见状连忙将手头上的东西摆弄完整,也跟着出去了。
他坐在她的床前,接过她手中的碗,舀了一勺递到她的最嘴边:“多吃点。”
他说得很平和,就像往常他们一起吃饭时他顺手替她夹过来一块肉,眼底尽是柔情。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她害怕那样的柔情。
“我能相信你么?”她含下那口粥,话语间的淡然让他的心中划过一丝痛楚。
他将瓷碗放在床头柜上,静默地看着她温顺的模样;如今他们距离是这样的近,他一抬手便可触碰到她的脸颊;可是他们的距离又是那么的远,她一开口便可伤他入髓。
“你愿意相信我么?”
他紧紧直视着她,两人的目光刹那间碰撞在一处,她忽然抱紧了他的腰,眼中早已湿热:“除了你我不知道还可以相信谁,你不会骗我……你肯定不会骗我对不对?这一切都跟你没有关系……除了你不知道还可以相信谁……”
他抱紧了她的身子,不断地亲吻着她额间的碎发:“你相信我,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
她的泪水不断的在他胸前的衣襟上晕散开来,她不想再想那样多了,再这么下去她会崩溃的……
头七那天是他和常乐去送的葬,以江府女婿与江府长孙的名义。
她坐在病房内静悄悄的不发一言,张馥卿陪着她一整天。
她不会想不开,更不会寻短见,她会好好的活下去,为了她腹中的孩子,为了所有爱她的人。
而那日闯刘府的事就像没发生过般一笔带过。他们的婚期被延后,她想为家人守孝。
中秋节这天她出了院,医生嘱咐她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此胎可保已属万幸,切不可再受刺激。她认真地点了头,她会的。
她去江家陵园坐了一下午,他便陪了一下午。
她会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
他将她和常乐接进了他的公馆,刘佩如则回了娘家。
江家,就这样散了么?
以往的中秋节他都是去姐姐们的家中度过的,如今有了她与她腹中的孩子,便就是有了自己的家了;这是多么让他雀跃的认知,他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今晚月明星稀,她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专注地看着夜空中的明月,她记得去年中秋时,正是赵钦洺出嫁的日子。
那日因为父亲的晚到让她没能赶上她的婚礼,那时她还有些怨怼父亲的不守时呢。她伸出手来想触摸那轮明月,嘴角勾起一抹苦涩。
佩清依靠着凭栏,月光如银般渡在她的身上,想起去年此时,他巴巴的等在她家门外,只为求她回头。而今时今日,他却在另一个世界永远的沉睡。世事就是这样的残忍,连千里共婵娟的念头也不肯留给她。
程敬之看着她单薄的身影,如今她愈来愈喜欢一个人发呆,愈来愈不喜欢与人说笑,也愈来愈让人心疼。
他脱下身上的大衣为她披上:“秋夜里凉。”
她侧过头看着他的容貌,一如她初见时的模样,好看的犹如电影中的男主角。
只是带着些不易擦觉的疲惫。
“大家都累了。”她喃喃自语。
父亲的宠溺,母亲的严厉,大哥的纵容,二哥的戏谑,从此后,都彻底离开了她。
如今,她只有他了。若是他也离开了她,她不知道她的世界将会变成何种模样。
“小心着凉。”甘佩嵘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到房内:“你看你的手这样的冰。”
她下意识的笑笑,或许她的人生并不是暗淡无光的,尽管这个婚姻不是她自己的选择,至少眼前的这个人是真心的待她好。
还有她腹中的孩子,这将是她一生的希望。
正对着窗户的那颗桂花树开得正好,秋风扬起,不时的将香气盈满整个房间。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9)
园子里的枫叶开始泛红,她忽然想起去年这个季节,她大病初愈,佩清正要嫁人。
她抚上微微凸显的小腹,目光却不知眺向何处。
佩清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幅画,清晨的朝阳泼洒在那个女子身上,仿若她的全身散发着光,耀得她睁不开眼。
“子衿。”她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露台上的她听到。
她微低下头,给予她一抹清澈的笑:“你来了,你别上来,我下去。”
佩清的肚子大得有些吓人,大夫说是双胞胎,这可是喜坏了甘凌氏,对待佩清更加小心翼翼,平时不大让她出门走动;此番前来探望子衿,是央了许久才得到的许可。
清晨露水的味道很好闻,偶尔飘着几片凋落的梧桐叶,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她们并着肩漫步着,似乎想就这么一直走到尽头。
佩清伸手摘下一片叶子,随口道:“小舅偏爱这些悬铃木,每年秋季一到便开始染黄,真是让人扫兴。”
子衿略一停顿,看着满目的法国梧桐,心绪却不知飘向了何处;佩清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并未看到预期的风景,不禁多看了她两眼,却发现她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好像,她真的变了。
“就算是翠竹,也会有开花的那一天呢。”
她兀自响起的声音将佩清吓了一跳,理解了她话中之意后才恍觉自己方才的话有多么的不合时宜:“就算开花又怎样呢,它还不是落了个好名声么?”
她收回投放在远处的目光,执起她的手继续向前走去:“大约是吧,有多少人为了身后名而苦了大半辈子呢。”
可是她的家人确实毫无预兆的死去,所谓的身后名也不过化为空谈。
佩清略低了眉眼,她知道如今的她已经脆弱到不堪一击。
杨婷婷自车内下来,理了理坐褶皱的衣服,这便挂着优雅的笑走了进去;她依旧是画着美丽的妆容,时光放佛在她的身上停住了脚步,让她看起来永远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春女子。
“霁敏,你去向江小姐通报一声,说是我来拜访了。”她抬手将垂落的碎发拢到耳后,大方得体的踏进了大门。
“慢点……慢点,可别磕着了。”
前面两三个警卫抬着几张桌椅下了楼,她认得,那原本是摆在二楼露台上供程敬之闲坐的物件。
“你们这是做什么?”
警卫见问话的是她,连忙规矩的站直了:“杨小姐,甘少奶奶来做客,夫人命卑职将这些桌椅抬到花园。”
“哦……”她摸了摸耳后的秀发,随口道:“是佩清来做客啊……你们快去吧,可别让她们站久了。”
“是。”
她捏了捏帕子,眼角轻瞥了眼身后的大丫鬟:“真是不碰巧,既然江小姐有客,那我便回去了。霁敏啊,你把我带来的补品拿到厨房去,吩咐婆子们一定要按照方子上的剂量来煎制,若是磕坏了少汮的骨肉,我要她们好看!”
大丫鬟霁敏连忙福下身子领命:“是,小姐。”
佩清走的有些乏了,正好警卫将桌椅挪了来,星灵连忙张罗着摆放,又垫了两层法兰绒,后面的丫鬟忙扶着她坐下去。
“临盆的日子愈来愈近,我的身子也是愈来愈乏了呢。”佩清掂了颗紫葡萄放进嘴中,奇道:“这个季节还有葡萄,小舅真是费心呢。”
子衿也顺着脚旁的椅子坐下,浅声道:“他说孕妇得多吃水果,而葡萄又是百利无一害,因此便让我多吃些。”
佩清挑了挑眉,有些羡慕地道:“小舅对你可真是极致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