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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剁了都是幸运。
至于走文斗路线,夏启文看着一直没有说话的吏部尚书顾阙,他从户部调任吏部,对两部都影响颇深,而他的嫡女正是皇后的亲大嫂;还有工部侍郎文正梓,皇后颇多巧思,于文正梓常有知己之叹,如今工部尚书老病,早就不管事了,工部已经是文正梓的后花园。再想想皇后素日的名声,有多少耆老大儒为她背过书,要说她谋害陛下,谁会信?立徒旭为太女,别人说出这句话,大家会以为他疯了,皇后说出这句话,众人都要在心里过几遍才敢出声,事实已经证明,皇后有过好几次当时不为众人理解,结果却出人意料的例子。
如今帝后唯一的女儿要登位,夏启文真的找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阻止,民间没有儿子还能立女户呢,这皇家也不是不能开先河啊!
夏启文眉目半掩,想着自己那些思量,几乎没有听围在他身边的大臣们究竟在说什么。
他们也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很快就有人来提醒他们该去大正殿了。
到了大正殿,了解情况的人还是推举夏启文做代表,把昨晚发生的事情通报各位同僚。如今站在大正殿的都是二品以上大员,可以说他们才是真正能左右这个国家命运的人。
果然,夏启文的话一落地,偏殿中就响起了嗡嗡得议论声,这前古未有之事,难道就要在他们的仕途生涯中出现吗?
开始有大臣言语过激,夏启文原本担心这站在角落里的护卫会暴起杀人,提醒吊胆了半响才发现这些护卫并不会动手。即便是这样夏启文还是一贯的谨慎,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开口。
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有一个青衣内监过来小声提醒夏启文:“夏大人,离早朝还有半个时辰。”“夏大人,离早朝还有三刻钟。”
随着时间的推移,夏启文头上的汗越来越多,他知道必须在此时做出决定。在还有一刻钟就早朝的时候夏启文终于站出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我等臣子,自当遵从陛下旨意。”不听那些骂他奴颜婢膝的话,夏启文默默得走到一遍,保持同样观点的人也默默走了过去,那些痛骂的、议论的人也发现这个时候言语并没有力量,默默住嘴,坚持站在另一边,他们已经做好用自己的性命维护自己的信念了。偏殿中开始静默起来,每个人都默契的开始选择自己的位置。
最终站在夏启文一边的还是多数,钟声敲响,夏启文带着他身后的人开始往正殿走去。而那些站道另外一边的人,在全副武装的护卫阻拦下,并未走出大正殿的偏殿。身后不断传来闷哼声和短促的呼救声,夏启文佝偻着脊背却走得稳稳当当,并没有回头看,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朝阳升起,一身皇后礼服的王朔扶着皇太后,带着一身太女礼服的徒旭慢慢走上丹璧,龙椅在正中,上面空无一人,左边摆的是皇太后的尊位,右边摆的是皇后的尊位,太女站在正中。百官鱼贯而入,依礼叩拜,看着这上面的三个女人,这天下已经被她们主宰。
王朔恍惚看着这些低下去的头颅,想到刚刚和徒耿的一场谈话。
“我现在才明白先帝的感受。”徒耿被扶起来,半躺着靠在厚厚的垫子上,这样才能保证他呼吸顺畅。
“所以你也要像先帝一样,留一个后手吗?”王朔问道。
“你果然知道了。”徒耿扯了扯嘴角,没有问她什么时候知道的之类的无关大局的问题,只问:“想做,还没来得及,这点你比我好,下得了狠心。”
“先帝的后手,说难是难,说易也易,只要你我夫妻同心,我们还有旭儿,何至于今。可惜,先帝看准了你,更看准了人心。”王朔忍不住讽刺道。
“你不懂,坐上了皇位,享受了那至高无上的权力,人就不是人了,只能是皇帝。旭儿年幼,必是你听政,日后你和她也会像我和先帝,像任何一个皇帝和太子。”徒耿叹息。
“我不会,我不会登基,也不会让权力腐蚀了我,我们当初立志要让天下太平,还天下盛世,这些誓言你忘了,我没忘。”王朔坚定道。
徒耿苦笑,那样的滋味没有尝过的人是不会明白的,最终徒耿也只是笑了笑,道:“我等着。”
“你等着,我会证明的。”王朔笑道。
第一百零二章()
在徒旭完成祭天,正式成为太女的第二天,徒耿便病逝了,二十七天之后,徒旭登基,成为了历史上第二位女皇帝,而且她这位女皇帝比则天大帝来得更为名正言顺。作为先帝唯一的子嗣,又有做皇后的母亲作担保,徒旭的登基来的名正言顺、一帆风顺,顺得不得了。可惜皇帝今年才八岁,势必有大臣辅政,太后垂帘听政。
听政这种事情,王朔是熟练工种,而且在她的面前也不必树一道帘子,何必呢?听政本来就是正大光明的事情,皇帝是女人,太后是女人,日后王朔还想推行女官,从现在开始,这道帘子就不应该存在,以免成为人心上的隔膜。
有先帝的经验在,王朔一直对徒耿严防死守,徒耿承诺不会再留后手,再对不起妻女,可王朔实在不敢轻信他,也不敢低估人在不甘下能做出怎样的错事。
徒耿去后,王朔和皇太后,现在该叫太皇太后的关系反而越来越好,两位女人有着相似的经历,共同的追求,于政事、宫务、家庭、与娘家的关系、与大臣的往来等等事宜都有很多共同语言。
王朔拿了一份折子来请太皇太后参详。
“你倒是有心思。”太皇太后笑道:“前些日子你杀了不少人,我还担心你被杀气迷了眼呢。”
“怎么会,铁打的朝廷流水的官儿,就是一下子少了二十几位大臣,我朝江山也没有垮啊!”王朔毫不在意,在徒旭登基的关键时刻必须统一言论,才大肆捕杀那些造言生事企图造反之人。现在徒旭名分已定,再有流言蜚语也无关大局了。
“总嘴硬说不在乎流言,那这是做什么。”太皇太后指着王朔的折子笑道。
“唉,遮羞布,虽然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可羞耻的,可天下人似乎都爱看这种做了婊/子立牌坊的戏码。”王朔耸肩。
“粗俗!母仪天下的风范呢!”太皇太后笑骂,她可是正经的小家碧玉到大家闺秀再到一国之母,对礼仪的看重比王朔严格多了。
“您瞧,我请天下有识之士来帝都参见论辩,都说真理不辩不明,这么多人来探讨,也好辩清楚,女子有没有资格登位,旭儿的皇位来的是否合礼法。”王朔笑着解释,她已经把论辩的高台都搭好了,就在皇宫正门大街上,到时候全国的大儒名家都来辩论,也好把徒旭继位带来的女人地位提高的消息宣扬出去。
“你倒心宽,万一最后朝堂论礼的记过是旭儿不该登上大位呢?”太皇太后问道。
“怎么可能,若无万全准备,我怎敢如此托大。”王朔笑了,这么久她也不是吃干饭的,前几年就开始整理的关于女权的理论文章都一股脑儿的拿出来了,给几个思想开明的大儒和年轻人研究,务必把这些理论演变得更具本土性。而且有了王朔这个好榜样在前,天下人对女子也宽容许多。王朔就是要把女人“干政”变成“参政”,这就是她如此费心费力,想求一个正大光明的原因。
“论礼的事情不说,我听说蜀中布政使吴若琳拥立顺国公为正统,已经划地为王,起兵造反了。战事可控制得住,蜀中路途艰险,他们占据地利,中原发兵不易,又有天府之国的富庶,打起来怕是艰难。你在这个档口邀请大儒来京,会不会让这些人顺水摸鱼。”太皇太后担心道。
“号称爱举义旗,以清妖孽,实则不过跳梁小丑罢了,何须放在心上,军队不在他手上,跳得再厉害也没用,陈智可和他不是一条心,现在跟着一起造反了,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拆伙。军队在陈智手上,吴若琳就是有通天的本事,手上没有兵马,也打不下江山。呵呵,光看他拥立的顺国公是什么德行就知道成不了大事,这么些年,顺国公总摆着皇长孙的架势,要知道就是先帝在位时,他也不过是一个庶出皇孙,可有可无的,不知哪儿来那么大自信。不过这些年皇位动荡,后来被人吹捧的多了,好像先帝真的立过他做皇太孙一般,高傲得不肯一世。几番谋反,徒耿为着名声没杀人,倒惯着他了,您且等着吧,就他那脾气,指不定几天就和吴若琳闹翻了。蜀中那边也是根基不稳,不是人人都想跟着造反的,许多军中让你都乐意跟姓吴的混在一起,您当我这几年改革军制,提高军人待遇是白玩儿的啊。”王朔轻声解释道。
“你可有把握?”太皇太后对于军队总是担心的,她亲眼目睹了太/祖从一个小军官变成了天下之主,总觉得任何拥有军队的人,都有这个潜力成为天下的主人。
“有把握,您放心吧。已经调了田斌入川,田斌原是我二哥手下一员大将,在广东时我也见过,的确很有能力。祖辈跟着太/祖打天下,父辈跟着我外祖父抵挡异族,忠心本事都不缺,定能一举拿下顺国公一党。”王朔解释道,大环境好,这些跳梁小丑蹦跶不了多久的。现在的世道和几十年前不一样了,前朝末年土地兼并严重,又逢天灾,滋生了大量流民,活不下去的农民举起了锄头,天下自然就开始乱了。世道总是这样,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很少得到实惠,每每改朝换代,农民总是率先行动、付出最多的,可胜利的果实依旧被“有实力”“有威望”的人摘取。不说这些,但看今日天下承平,大趋势还是稳定的,王朔理政的这几年也十分注意平衡各方矛盾。人心思定,除了野心家,谁会盼着天下大乱呢?
“你心里有数就行。”太皇太后点头,不说这个话题,又给王朔的朝堂论礼计划提了些改进意见。太皇太后知道自己不擅长朝政和军事,至少不如王朔擅长,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吧,自己就守着“工青妇科乔残”事业,做好自己的慈善工作就是了。
很快,全国最具代表性的人物都齐聚帝都,当然掌着禁军和皇城军的王子腾也着实忙碌了许久,从中鉴别了许多奸细贼人,保证这场注定名传千古的辩论顺利进行。
王朔和徒旭在第一天露了脸,演了一场礼贤下士的戏码,以示看重,剩下的就没管了。说白了大势已定,现在做的不过是学术性的讨论,而这样学术性的讨论之所以重要,就是因为这个时代掌握舆论的都是读书人,做好了学术才能进入官场,进而改变世界。
需要辩论的话题很多,关键性的问题不过那么几个,第一继承权。传统人士抱着男子继承香火的观点,大肆抨击女子登基,牝鸡司晨。多亏王朔早就说过在辩论期间说的话不以言论罪,不然很多文人凭那张臭嘴,就该大牢一日游。
支持徒旭的这方抛出的观点从血脉出发,都是父母骨血,女子又何曾比男子低贱,难道只有女儿,只能把家产留给宗族或者外人吗?如此不看具体情况,忽视人伦,出过多少骇人听闻的恶事。王朔早就把刑部、大理寺相关卷宗调给他们看过,一个个例子脱口而出,一串串数据张口就来,驳得那些人只能拽几句圣人言挽回颜面。虽然最后也只定下了在没有男丁的情况下,女子才有继承权,可较之前已是大进步。王朔也早就吩咐过,不必太过激进,一口吃不成胖子,只要徒旭在位,这样的辩论不要太多哦
这边前脚刚掰扯清楚了,王朔后脚就令礼部汇同大理寺、都察院、翰林院修改律法。
第二,是女皇的婚事。徒旭登基最大的问题还是继任者的问题。女皇也需要三宫六院吗?这些男人又如何安置?君臣父子,若是女皇产下子嗣,该认父还是认母,而且女人生孩子是鬼门关,这是人人都知道的,多产子,甚至不能辨认父系血脉,对王朝继承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夫妻私房事拿到大庭广众讨论,王朔第一次听到的时候,直接喷了茶。
这种事情,有些私密,又带一点儿暧昧色彩,若不是徒旭现在年龄还小,做皇帝也不存在什么贞洁名声,不然该满京城流行女皇为主角的小/黄/书了。最后,还是王朔给出了主意——女皇不应有夫。夫为妻纲,王朔再怎么拔高女子的地位,这点在天下人心里还是根深蒂固的。若把女皇定位为妻子,女皇的权威势必大打折扣,甚至会出现皇夫篡权谋朝的事情。王朔不想给徒旭、给后世留麻烦,直接从根源上解决了。又及父子纲常,若是把女皇放在了妻子的位置,那对孩子的教育权都要缩水。最后,女皇的男人连“皇夫”的称呼都没有保住,还是称“皇后”,名分对应的礼遇还是按照以前的来,孩子自然是按照母系血脉来,只要是女皇生出来的孩子,不管父系,也无需区分,都有资格继承皇位。至于那些女皇的男人(们)是该固守后院,还是该有一番天地,又如何避嫌,就不在这样隆重的场合讨论了,朝中自有礼部和内务府忙。
第三就是女人地位的问题了,王朔并没有打草惊蛇得提出女官、女户、女性独立的问题,可这些大儒也不是傻瓜,随着女皇的出现,女人的地位定当进一步提高。好在虽是站在男人的角度思考问题,但也不是一味逼女人去世的酸腐文人。从提高生产力的角度来讲,解放女人、增加人口,也是提高国力的必备条件。江南的织造作坊给了他们很好的启发,太皇太后这几年的慈善事业在民间落地开花,很多士大夫阶层了人也看到了女人走出家门带来的改变,这样温和润物细无声的方式,也逐渐改变着人们的观念。
全国各地的大儒,在皇宫正门前的高台上上所欲言十日,过后,王朔命人整理了辩论纪实文集,名为十日论,被后世誉为女性解放的先声。
十日过后,高台拆除,只是在国子监又答起了一座一模一样的高台,供各地有意切磋学问的人上天辩论。王朔到底小看了这个时代文人的影响力,女皇继位的合法性,女人地位的提高,通过这场辩论更加深入人心,效果好的超出王朔的预期。
第 103 章()
史仲竹怕魏贞娘担心,先把她送回了卧房,才拎着几个儿女到书房议事,他这里也没有女子不能参政的概念,更何况事关史珍珠。
“怪不得我说这两年,家里气氛怎么这么奇怪,三哥也暮气沉沉的,原来是为了我。”珍珠感叹到。“爹,您别生三哥的气,都是为了我,您骂我打我都行,可别气坏了身子。”
“好了,都十六岁的大姑娘了,别做小女儿态。”史仲竹面无表情的把珍珠拉开,这已经是他对女儿最严厉的表情了。
“我没生你们的气,都起来吧。”史仲竹挥手把还跪在地上的三兄弟叫起来,道:“现在请罪哭号有什么用,不想办法,明日恐忠嘉侯府满门都要哭瞎眼睛。”
史宁闻言,低头不语,攥紧拳头,眼泪不争气的又流了下来。
珍珠把手放在史宁背上,轻轻怕打安慰他,道:“爹,三哥知道错了。是吧,三哥”珍珠示意史宁说两句软话,她自己亲爹还不了解吗,长到十六岁,没听说过哪家父亲,比自己的父亲更和蔼、更心疼儿女了。
史宁也是个倔强种,紧咬牙关,不肯吐一句软话,让史仲竹心疼。其实,史宁这三四年,已经被自己心里的愧疚和懊悔折磨得不行,恨不能自己死了,免得连累家族。
珍珠见三哥不说话,自己转了个念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