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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望看了他一会,不置可否,相当配合的拿起戒尺:“右手。”
徐湛皱了皱眉。
“右手!”林知望重复。
徐湛换上右手。
林知望捏着他的手指,结结实实的抽了五下,徐湛随了戒尺一下下的哆嗦,疼的眼泪都要掉下来。
“站好。”林知望道,怕他下意识缩手敲会到骨头,依然捏紧他的手指。
徐湛挺直了身子,只觉得手也疼,屁股也疼,头也胀的疼。结果疼痛还未消化,又是五下抽下来,手肿了,徐湛哭了。
不是他懦弱,完全是生理反应,照说徐湛也不是没挨过打的,十下板子就打哭了,还是第一次。
“很疼?”林知望疑惑。在韫州时亲眼见到他手上挨了打,因骑马被磨得起泡出血,浸了雨水都不吭一声,哪有这么娇弱了。
徐湛甩了甩发胀发烫的右手,怪声道:“大人何不亲自试试。”
林知望不屑的瞥了他一眼,没跟他计较,搁下板子问:“还有呢?”
徐湛用左手抹了把脸上的不知是汗还是眼泪,摇摇头。
“因何惹杨老先生生气?”
“分明是他不知自重!”徐湛鼻音很重的顶撞了一句,万分委屈。他不是目无尊长的人,在博学长者面前更懂得谦逊恭谨。杨虔可以厌恶他,慢待他,但牵扯到郭淼,绝对是他不能容忍的,不论他们有什么过节。
好比别人骂你“没教养”,会感到羞辱了父母一般。
然后,徐湛感受到林知望的怒气,然后身子被扯得一歪,戒尺一下接一下雨点般落在他的身后。他也不想想,同样是师生,杨虔说郭淼的不是,他尚气得不轻;当着林知望说杨虔的坏话,岂有不挨揍之理。
徐湛咬牙挨了无数下,却觉得林知望下手越来越重,毫无停手的意思。
“大人!”徐湛实在忍不住,往边上闪了一下,一板子敲到胯骨上,疼的他腿一软,忙撑住了桌子,直吸冷气。
在林知望眼里,这种躲闪的毛病是不能容忍的,为了家法威严,更因为担心误伤。
因此他眉头一皱,拎了他到眼前惩罚性的又狠狠打了几下。
“大人,大人”徐湛颤声唤道,真的很疼!
林知望停下手,却说出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当着外人且说什么‘父命难为’,让你叫个爹当真为难死你!”
第53章 夜话()
倘若徐湛知道进退,赶紧叫声爹糊弄他开心,也不会再挨整治,偏偏他不觉得“大人”和“父亲”有什么区别,且一直叫习惯了,别别扭扭喊不出别的来。他认为称谓是个代号,感情不会因此多一分,也不会少一分,徐湛对林知望,敬爱是有的,怨念谈不上,却始终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概念,至少在林知望这个父亲跟前,除了挨骂挨揍,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
林知望见他走神,不满的拿戒尺敲了敲桌沿。
徐湛回过神来,犹犹豫豫的将右手伸到桌子边。
林知望长长的叹了口气,越发看不懂眼前的孩子,聪明的时候极聪明,蠢的时候活活把人气死。折腾了这么久,林知望也懒得跟他较劲了,扔下戒尺,点点身边的桌子:“坐下,将昨晚的习文补上。”
徐湛将两手背在身后,用左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右手,肿痛难忍,认命一样的去搬凳子,腿上却像灌了铅似的拔不动。
“过来坐!”林知望站起来,将椅子让给他,自己则坐到一边看书去了。
然后,更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就见徐湛轻轻地,轻轻地坐在椅子上,铺好宣纸,右手手背虚压着,却用左手提起了笔,笔尖落在纸上,一勾一划,清俊有力。
林知望看呆了,他知道徐湛是左撇子不假,左手能写字的人他也不是没见过,但发生在徐湛身上,就是觉得不可思议,这才是个不满十五岁的孩子,像二世为人一样充满了常人想象不到的能量,随时随地让他惊一下喜一下。
徐湛有意磨蹭着将昨夜的习文默写出来,交给林知望看,此时夜已经深了。
林知望看的很仔细,也很慢。徐湛站在他身边,觉得两腿发软,屁股上更不用提,本就觉得肿了,压在质地坚硬的酸枝椅子上,现在麻的没了知觉,见林知望看的很投入,徐湛悄悄将手背在身后揉了几下。
林知望突然抬起头,眼神很严厉,声音却带了几许戏谑:“知道厉害了,老实了?”
徐湛脸红了。
“明日我给你留功课,别去学堂了。”林知望将目光收回纸上,左手写字毕竟比右手丑一些,却也算得上清秀工整,一般的塾师遇到用左手写字的学生,非下狠剂量扳过来不可,可见徐湛成长的很自由,学堂这种地方,着实委屈他了。何况,他费了半个时辰的口舌才劝杨虔留下,杨虔走的时候,也没有表明愿意继续教他。
徐湛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倔强的情绪,他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并没有错,便闷闷不乐道:“我要去。”
“嗯?”林知望没听清楚。
“学堂,我一定要去。”徐湛重复。
林知望一怔:“不怕杨先生苛待你?”
最不明就里的其实是林知望,徐湛这么招人喜欢的学生,偏偏杨先生一点也不待见他,非但不待见,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杨先生如何待我,是他的事。”徐湛冷着脸。
林知望蹙眉:“你这态度,我怕真给他老人家气出个好歹来。”
徐湛幽怨的看了他一眼,谁把谁气出好歹还不一定呢。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房后,在袭月的侍候下泡了个热水澡,将右手拿到灯下看时,掌心更肿了,水肿剔透的像个水晶包。袭月一边给他上药,一边哭,一边埋怨他:“何不跟大爷讲是袭月弄洒了水,湿了功课?”
徐湛满不在乎的笑着:“本就是我的错,平白连累你作甚。”
袭月看着徐湛掌心的伤,竟好像伤在她自己身上一样难过,两只眼睛红的像兔子。
徐湛取笑她:“这是谁家的小兔子,跑到我屋里来了?”
袭月嗤的一声破涕而笑,却小声道:“大爷宽仁,不会因此责罚我的。”
徐湛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倚在床头,疑惑道:“他有多宽仁,你们个个念他的好?”
“不是大爷夫人宽仁,我早就被撵出府了。”袭月认真的说:“几个月前我是在厨房的,因为手脚笨没力气,管事找总管要发卖了我,夫人撞见拦住了,她说大爷说过,林府不发卖下人,又见我读过一点书,将我留在她身边,后来又来您这里”
袭月显得很得意,她从一个厨房里的粗使丫头,做到夫人少爷眼前的大丫鬟,从前欺负轻视过她的人,无不前倨后恭对她小意奉承。
徐湛点点头,看她那娇滴滴的样子,就知道她做不了重活。
袭月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话多了,忐忑的压低了脑袋,却听到徐湛若有所思般的喃喃道:“他如此宽厚,当年为什么休妻呢?”
袭月一怔,不敢接话。
“你知道些什么,说来听听。”徐湛的声音懒懒的,目光却咄咄逼人。
“这件事,所有人都讳莫如深。”袭月舌头打结,声音极小:“我我只听说,前夫人真的很美,美的像画里的人。”
“是啊,我有一副她的画像,她把我生下来后就过世了,所以,我整整十五年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徐湛苦笑一下:“罢了,个中感受,想必你不会明白。”
“我明白。”袭月小声的啜泣起来:“我就是被父亲卖进府里的。父亲好赌,母亲去世以后,家里境况越来越差,又常有凶恶之徒上门追债。因此”
徐湛失口道:“畜生!”
他极少说粗话,却听不得这样一个卖儿卖女的父亲。
“不是的!”袭月头一次瞪大了眼睛反驳:“父亲是个秀才,才学也好,就是爱赌,他早已悔悟,发誓再也不赌了,可是他不将我卖掉,就得眼睁睁看我被债主抓走,卖到那地方”
徐湛一愣。
“少爷,奴婢失态了。”袭月顶撞了徐湛,惶然的样子像个受惊的小鹿。
“是我失礼在先,你说得对。”徐湛笑笑道:“今后在我面前,不用自称奴婢。”
袭月很意外,再看徐湛的眼睛,乌黑色的眸子像秋水一样平静、深邃,让人觉得心安,看了这一眼,袭月的脸颊红透了,收拾了床边的药瓶棉布,逃也是的跑出门去。
徐湛笑了笑,他的目的达到了,在这个偌大的府里,他感到“举目无亲”,他太需要自己人了,起码,身边不能存有别人的耳目。他身边的小厮丫鬟,多是何明一手安排的、身世清明的家生子,只有袭月是买来的,是曹氏一手安排的。
这可怜的袭月,早已被徐湛盯上很多天了。她真当徐湛是什么温敏善良的纯情少年,因为他挨打心痛的哭泣,谁知人家稍一出手,她便被俘获了芳心,自此陷入泥沼再难自拔,这是后话,暂且不谈。
第二日一早,徐湛照旧和林旭白一起去学堂了。京官难为,他们醒来的时候,林知望就已经上朝去了,也没顾得上多嘱咐他。
徐湛岂是个轻易服输的性子,他不知道杨虔和先生有什么过节,如果有,就更要去面对杨虔,先生还在狱中,他不希望有任何对先生不利的因素出现,即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教书先生。
但是,徐湛满以为这个怪老头儿会苛待他的第一天里,杨虔没有对他说一句话,甚至没有正眼看他一眼,目光扫过去,仿佛他是透明的。
如此又反复了三天,徐湛这才明白一个道理——蔑视的最高境界是无视。
这让他很不爽,非常不爽,他开始觉得乏味无趣,不愿继续在学堂继续待下去了。
第四天,机会来了。他和林旭白一同出门的时候,怀王府的马车正堵在大门口,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啊!
林旭白不高兴,他紧紧握着徐湛的手,急道:“哥哥不去学堂,我也不去了。”
徐湛压住心中的愉悦,回头看了他一眼,很有兄长范儿的说:“林旭白,没有人可以陪你一辈子。”
于是,林旭白眼睁睁看着徐湛半推半就的上了别人家的马车。
怀王正在院子里矗了靶子射箭,小太监引着徐湛来时,他正将弓箭拉满,猛一转身对准了扰他清净的两个人,小太监年轻资辈小,登时吓得两股战战瘫在地上,大呼饶命。
徐湛却当没看见似的,不动声色往前走几步,给荣晋行礼。
荣晋扔了弓箭扶他起身,笑的很爽朗:“你这厮好大的架子,三催四请不来,当孤这里是龙潭虎穴不成!”
怀王殿下的礼遇使徐湛近几日屡屡受挫的小心灵深感慰藉,他惨惨的一笑:“这不是来了么。”
荣晋一怔:“怎么,最近过的不好?”
“很好。”徐湛道:“只是在家里闷得久了。”
“呵,”荣晋冷笑一声,“我也是。”
“你面圣那天,我只在宫里住了一宿,言官们弹劾的奏章像雪片一样满天乱飞。”说着,给徐湛选了一把不到七十斤的弓。
大祁有祖制,皇子十五岁以上不能在宫内过夜。那一夜荣晋被皇帝收拾的惨了,只是在宫里留宿一夜,就被言官们大肆声讨笔伐,皇帝气坏了,相关的所有奏章票拟一律被留中不发,不过到底是违反了祖制,倒也没整治人。
“太夸张了吧。”徐湛随口评价。七十斤的弓他将将能够拉满,一箭射出去,从靶子顶上飞走了。
荣晋乐坏了:“你这水平,去投军都不够。”
“自然不及殿下允文允武。”徐湛也笑:“何况,我去投军作甚?”
荣晋微不可察的挑了挑眉毛,转移了话题。
第54章 侍讲()
转眼间,又到了丹桂飘香的时节。
临近中秋,暑热消散,秋意渐浓。空气中浸润着淡淡幽香清甜,沁人心脾,挨过一夏炎热的老北京人都觉得,一年中最舒爽的时节就要到了。
本月初的庭推结束了,林知望没有过大的变动,却意料之中成为了怀王的侍讲学士。
这件事,林知望是很不爽的,他不是翰林院五品六品的文史修撰,也不是国子监的老博士老学究,他是一部堂官,是都察院的御史,有处理不完的公务,操不完的心,哪有精力去给一个久居京城的藩王上课。
藩王?林知望心里苦笑,怀王十岁的时候,封地在蜀地,府治成都,因为年幼,不之官。成都的王府很气派,请了最优秀的工匠精心修建五年,富丽舒适不亚于皇宫,足见皇帝对怀王的宠爱。谁知怀王十五岁时,突然改封了封地,后来一改再改,皇帝以王府还未落成为由让他久住京城,决口不提“就藩”二字。
建成一座王府,少说也要四五年,怀王今年十七岁了,早已过了可以就藩的年纪,却几次三番的更改封地,督建王府的官员看穿了皇帝的心思,越发的消极怠工,越来越多的人认为,即便王府建成了,荣晋也不一定用得上,谁知道最终入主东宫,甚至登上皇极殿的,会不会是怀王殿下,如果不是,就更用不上了,夺储失败的皇子,是无福消受这么气派的王府的。
文武百官们喜欢太子,除了太子谦仁和悦,更由于他与生俱来的高贵身份,太子儒弱,又亲近冯党,相比怀王的意气风发、允文允武,着实逊色了很多,故也有激进的年轻官员偷偷为怀王惋惜,觉得立长不立贤的祖训太不公平,然而世上有几件事是公平的?长幼尊卑,是亘古不变的规则。
林知望不爽,徐湛更不爽,从前他跟林知望犯脾气还能躲到怀王府去,今后连怀王府也躲不得了,他将彻底暴露在林知望的掌控之下。
这天清早,他正陪着荣晋进早膳,胡言公公一勺一勺的喂到荣晋嘴里,因为荣晋腾出两只手正拆解一副巧环,吃的心不在焉。
回到京城的一个月里,荣晋越来越无聊了,文官集团打压他风头正紧,他听从父皇的命令老老实实的待在王府里,以至于无聊到玩起这些女人小孩的玩意来。看着荣晋的情绪一天天低沉下去,徐湛不禁有些心酸,好比一只燕雀,没有雄鹰的翅膀却硬要被捧到云端里去,他有雄鹰的志向和力量,却依然被狂风侵摧的跌宕,被暴雨击打的体无完肤。
胡言年纪大了,握勺子的手微微发颤,却耐心的像哄劝一个幼儿:“殿下先别玩了,今天林大人要来,一早就来。”
“听到了吗,你父亲要来。”荣晋冲徐湛笑了笑,低头接着玩他的。
“嗯,我一早就知道。”徐湛吃完了,漱了口擦了手,徐湛是个相当傲气的人,这种与生俱来的骄傲使他不会因低人一等就卑躬屈膝,因此他与荣晋的相处像普通朋友一样,坦然而不失礼节,荣晋也格外享受这样的关系,他的地位使他朋友不多,坦诚相待的就更少了。
却说林知望来的并不早,如果可以他选择,他一辈子都不想到荣晋府里去,可谁知他的官轿刚刚行至礼部衙门的大门前,就被怀王府的马车给截住了,季怀安亲自押他上车送往怀王府报到。
林知望一路上阴着脸:“不是说好过几日再说么?”
“涉远兄,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季怀安笑道:“殿下听说你要来,高兴着呢。”
林知望心里冷笑,他是外臣,与怀王从无来往,大街上打照面都不一定认得对方,有什么可高兴的?
怀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