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十几人走进一家饭馆吃早点。徐湛夹一块糍饭团,面前一碗芝麻糊和两碟点心,让何朗一起吃。何朗摇头推说吃过了,他在北方长大,吃不惯这些甜腻早餐。
何朗耐着性子坐在一旁:“快吃吧,吃完让林雨几个送你去别业,我们去府衙接郭公子。”今后可好,得一块伺候两个。
“我不去,他怎会跟你们走。”徐湛道,红肿的眼睛也掩饰不住乌亮的眸光,心里不知在盘算什么。
何朗欲哭无泪:“小祖宗,可是又打什么鬼主意?”
“我哪有那么多主意?”徐湛瞪着眼,又忙安慰他道:“何大哥别紧张了,我是土生土长的吴新人,在韫州城里还能出岔子不成?”
“不能”么?
何朗郁郁的叹气:“那便一起去吧。”
何朗安排林勇几人先去吴新别业准备,从老宅召集下人仆妇,抓紧洒扫,今晚就要能够住人。其余人等,护卫徐湛去府衙接郭莘。
徐湛等一行人回到府衙,府衙外仍有千从卫在守卫,却并没有戒严。有人认出徐湛,便放他进去,其余人等则被阻拦,京城来的随从们更加惧惮千从卫,话都不敢多说,怏怏退到街对面的茶馆里等候。
徐湛独自进去,穿过一堂二堂,一路小跑进垂花门,险些撞倒扫地的老妇人。
管家郭顺引着刘推官从郭莘房里出来,正看到徐湛气吁吁跑回来。即便郭淼并不常在府衙燕居,亦没有女眷,刘推官依然很少进入内宅,郭顺通常也只呆在府上,现在出现在这里,想必都是来照料郭莘的。
“大人,”徐湛迎上刘推官,往房里瞄一眼低声问:“怎么样?”
“还是哭个没完。”刘推官摇头叹气,又道:“我着人悄悄打听,几位大人今晚将被送到卫所,三日后启程上京。”
徐湛纳罕:“既然今晚就去省里那些满大街上招摇过市的千从卫又是干什么的?”
刘推官皱眉,耷拉着脸道:“不太清楚但我猜想,是在搜集罪证。”
“分明是借机敛财劫色!”徐湛恨得咬牙切齿,却只敢用最小的声音说:“大人的清直和仁义是有口皆碑的,除非他们伪造诬陷,欺君罔上。”
刘推官苦笑着沉声说:“千从卫构陷的官员多了,王公有之,阁臣有之,岂会在意欺君之罪。”
“”徐湛气得说不出话,往郭莘的卧房努努嘴:“我去看看郭莘哥哥。”
郭顺示意他自便,陪着刘推官出去了。郭顺是先生家里的老人,知书识礼,操持有方,才来这么一会,内宅已然恢复平静,洒扫应对进退,一切井井有条——当然,除了屋里哭的天昏地暗的那位。
徐湛报门而入,见郭莘果真伏在外间的圆桌上哭的伤心,哭声不大,眼泪却汹涌不断,真是心碎到了极限。
徐湛也不说话,默默坐在他的身旁,将手搭上他的肩膀,似乎这么做能够传递力量,两人一站一坐,又是许久,郭莘才渐渐平复了心情。
望着他哭肿的眼睛,湿透的半截衣袖,徐湛略有些震惊:“老兄,你一直哭到现在?”
郭莘抬起头,望着徐湛像桃子般的眼睛,撇撇嘴,意思不言而喻。徐湛心说我跟你可不同,这叫苦肉计,不哭的卖力,林知望怎么肯帮他。
郭莘缓了许久,才哽咽道:“小时候,父亲在外面做官,无暇管教我,母亲宠爱我,不忍心将我交到塾学里受苦,便偶尔教我些诗词打发日子,她是女人家,读书用来怡情遣兴,大抵以为读书都是这样。父亲胸怀经纬,也不曾将我的学业放在心上,况且认为读书靠悟性,旁人逼是逼不得的。偶尔得暇,他看到我喜欢学剑,欣然将他平生最爱的剑术尽数教给我,我学的也快,看到他高兴,就更加沉迷此道,再也不想读劳什子四书五经。”郭莘喃喃道:“父亲注意到我的学业,是从母亲过世以后。我已经不小了,却得知在大祁,只有读书才能受人尊重,考取进士才是世人眼中好男儿。”
第26章 人样子()
“其实我心里,是羡慕你的,府衙上下,都说你是个‘人样子’。”郭莘说。
“不是人样子,还能是啥样子?”徐湛撇撇嘴。记得前朝英宗曾对狄青那文武兼备,才貌双全的二儿子狄咏说,“你果然是人样子。”自此,后人便常以人样子称赞人的品行相貌,可以为他人榜样。
“假如我像你一样,爹爹也能为我感到骄傲。哪怕只有你一半的本事,他老人家也不至于总为我生气。”郭莘颓然一叹。
“先生是心疼你,为你好。”徐湛道,他倒是想有人因他而骄傲,或为他操心生气,有谁?林知望吗?
“我才听人说,千从卫手段毒辣,花样多端,什么刷洗、站重枷、下油锅诸多酷刑让你生不如死,还听说,下诏狱是九死一生,生还的那个也要落得残废。”郭莘又哽咽了,嗓子沙哑的令人听不清楚。
“是哪个杀才说的?”徐湛倒一杯水递给他,胡乱宽慰道:“没有那么恐怖?先生是朝廷命官,谁敢轻易用刑?”
徐湛在心里苦笑,他总不能说,你爹和关佥事有私情啊,伤着谁都伤不到他啊——不管郭莘信与不信,都得拿刀砍了他不可。
郭莘越想越可怖,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反问道:“你方才去了行辕?”
徐湛吃惊道:“你怎么知道?”
“早就知道,你真当我是白痴,看不出林部堂紧张你?”郭莘不满的挑眉:“可你明知道不可能,又何必强人所难?”
“病急乱投医。”徐湛苦笑:“除了林部堂还能找谁?即便他不起作用,也起码不会落井下石。”
郭莘不爱听了:“你怎么能这么说话?那可是你爹啊。”
徐湛没有回答,只用命令的口吻说:“林部堂让搬去吴新的一座别业,清净安全,你拾掇一下,府衙不宜久留,咱们快些走吧。”
两少年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府衙,郭顺要看护小主人,必然跟着,又带了几个勤快下人,却被门口守卫的千从卫拦住去路,他们允许任何人出入,除了郭莘,因为关佥事反复交代,让他们守卫郭莘的安全。
除了徐湛,几人皆不明所以,为了节省时间只能压下怒火,先行离开,大家都知道郭莘的斤两,后宅有棵老槐树,枝叶茂密,从楼上翻窗而出攀上树顶,正可以翻过院墙。
转眼间,郭莘便轻身从高墙上跳下来,拍拍身上的浮尘,嘴里念念的骂道:“想软禁我,那女人安得什么心?”
“或许真的出于好心。”徐湛轻声道,却换来郭莘一记锋利的眼刀,忙闭了嘴,去对面的茶馆与随从们汇合。
“好家伙。”郭莘看着大厅里二十余侍卫轻呼:“这么多人,保护你一个?”
徐湛无奈的耸耸肩,心里却对林知望生出几分感激,他与郭莘离开府衙,外面又乱,林知望的卫队个个高手,完全保障了他们的安全。
何朗已经找好了马车,便吩咐起程回别业。
郭莘悄悄对徐湛说,何朗看似是个高手,步伐稳健却轻盈,气息均匀看不出间断,想必内力深厚,很想拜他为师,让徐湛代为促成。
徐湛满口答应,见他心情稍好,便放心了许多。
行至吴新江边,果然不像别处的炎热,决堤以后,江面上已恢复了平静,间或有乌篷船划过,掠起几番波澜,绿柳拂堤,枝叶繁茂,江风习习拂过脸颊,前几日如洪水猛兽般的江水,此刻却显得滋润娇羞。
忽见数面黛瓦粉墙的屋舍,绿柳环绕,翠竹掩映,嵌在青山绿水间美不胜收。
“真是好去处!”徐湛由衷的轻呼:“比钦差行辕还要古朴雅致。”
何朗从马背上跃下来,对徐湛道:“本来就是自家的,公子喜欢就好。”
“是个读书的好地方。”郭莘凑过来,揽住他的脖子狡黠一笑,捏着嗓子说:“他日灯下夜读,奴奴我为你”
“滚!”徐湛一肘顶在他的肋骨上,痛的郭莘捂着肋骨跑开。
对他们有辱斯文的谈笑,何朗有些意外,他以为郭莘作为知府公子,出身书香门第,该是斯文儒雅的,却能爬树翻墙,敢口不择言胡乱说话。
古朴的大门大开,老管家带着两男两女从院子里迎出来。
“何大哥,我们不进去吗?”徐湛轻声问,却见何朗正用异样的眼光盯着郭莘。
老管家已经来到他们面前,看到徐湛恭敬的施礼,声音苍老却不干瘪:“是二少爷吧,小老儿姓陈,恭候少爷多时了。”
“这是陈叔,家里的老人了。”何朗解释。
“三少爷请。”老陈让开,让徐湛一行进门。
徐湛听得别扭,也不答应,脸色有些不悦。
“陈叔,不是在家里,以后叫公子吧。”何朗轻声道。
虽然抗拒,事后却忍不住问何朗,为什么是三少爷?莫非上面还有两个哥哥?
这才得知在林家,堂兄弟是一同序齿的,因此林知望是长子,唯一的胞弟林知恒却行五,也因此他上面除了业已过世的大哥,还有叔叔家的二哥,只比他年长半个月而已。这是后话,暂不详谈。
毕竟常日不住人,院子里到处是洒扫和修剪花木的下人,匆匆忙忙,见到他们皆停下来施礼,在老管家的吩咐下又去各忙各的了。仅是一座别业,也要整治的井井有条,徐湛撇撇嘴,看来林家的规矩大,起码是徐家望尘莫及的。细想一想,礼坏乐崩,也就算是没落了。
既然他们乐意守规矩,徐湛也便照单全收,端起了少爷架子,那些遗失已久的,外公在世时给他养成的骄纵脾气,一夕之间全部找了回来。
但在读书上,他还是不敢怠慢的,既然已经决定赴试,就要全力以赴,距离秋闱还有不到两个月,加上去省城在路上耽搁的,他仅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一个月,他要将四书及注解重新温习一遍,五经虽然次要,却也不得不重视,还要将林知望给他的程文看完,作完先生交代的十数篇文章,加在一起,任务不可谓不艰巨。
第27章 焦尾琴()
接下来的几日,徐湛将自己软禁在书房里温书,寸步不出,甚至不与郭莘玩闹。他本就是个喜静不喜动的性子,现在安静下来钻研经文,时间一长,便觉如痴如醉,进入境界了。
何朗不敢打扰他读书,只趁老管家送饭的功夫,在门口看了一眼,便见桌案上堆满经书,桌角是厚厚一摞习文,常青在研磨,徐湛桌案后奋笔疾书。
何朗感动的红了眼眶,对老管家说:“若大人看到这一幕,该多欣慰啊,昔日大少爷读书时,也是这么用功啊!”
老管家木讷的点着头,他现在脑子里都在琢磨,才能让徐湛多吃一些。
徐湛就连睡觉也不出书房,累了困了,就卧在里间的小榻上歇息一阵,闭上眼睛,将早已背过的经书在脑中浮现,一遍遍的默念,冥冥中似要通灵,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不是不觉,已过了整整七日。
四书温习完,徐湛暂且收工,他深知一张一弛的道理,走出书房时,阳光刺眼的要命,脚步也虚浮了,常青忙扶着他去卧房沐浴,好好梳洗一下,好好吃顿饭。
郭莘正在后院里练功,赤着上身,汗流浃背,所谓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也不知郭莘这样用功,能否在武学上有所造诣。徐湛无奈的摇摇头,不由替郭莘的前途担忧,大祁重文轻武,对读书人无比尊崇,除却各省飞扬跋扈的千从卫,武人哪有受到尊重的时候。从前郭淼官居四品,牧守一方,保证他一生富贵平安是绰绰有余的,然而现在郭淼入狱,生死不明,前途未卜,郭莘的未来恐怕仅能靠他自己了。
“阿湛,你终于出来了。”郭莘收势调息,冲徐湛跑过来:“我当你要立地成圣,羽化登仙了呢。”
“胡说,我怎么舍得下你呢?”徐湛调侃道。
郭莘做了个滑稽的表情,兴奋的揽着他念叨:“你知道吗,何大哥真的是高手,他答应教我练功呢”
徐湛略有些不悦:“那先生交代的功课呢,做了吗?”
郭莘被他骤然泼了盆冷水,不快道:“你知道我不是读书的材料,连县试都难过,背那些劳什子四书五经有什么用?”
“什么叫读书的材料,谁生下来就会读书?那些聪慧而不勤勉者,最后都要泯然众人。”徐湛着急道:“苏老泉二十七岁始读书,你还年轻,现在知道勤奋,一切都不晚。”
“真是我爹爹教出来的好学生,教训人的口气都一模一样。”郭莘哂笑着扔下一句,提了剑转身便走。
徐湛立在原地,脸色有些苍白。
何朗从游廊下闪身出来,轻声道:“术业有专攻,你又何苦逼他?”
徐湛吓了一跳。
何朗看他滑稽的样子觉得好笑:“以后你得习惯,我奉命保护你的安全,就会时刻跟在你身边。”
徐湛撇撇嘴不置可否,又望着郭莘消失的方向:“我是为他好。”
“他骨骼清奇,底子好,是练武的材料。”何朗说。
徐湛望着何朗,不容置否的说:“他最终还是要走科举的,这是先生的心愿,我日后劝他读书,何大哥不能拆我的台,也别再教他练功。”
闭门读书七天的徐湛,比原先又清瘦了一圈,老管家头疼不已,令厨下做出了花样,也不见徐湛有多好的胃口。
还是郭莘提议:“今天天气好,不如去‘四季春’喝茶,吃点心?”
郭莘气性小,早忘记了昨天他们在后院发生的分歧。
徐湛眼前一亮,忽然想到四季春的“秦公子”,姣好的面容,秋水一般的眸子,常出现在他的梦中,萦绕难去。
“不行!”徐湛刚要答应,却被何朗抢了先:“且不说千从卫四处横行,街上都是难民在流窜,太危险了。”
徐湛哂笑着埋怨:“何大哥当我们是姑娘家吗,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姑娘也总有个出阁的时候”
“去去去,怕了你了!”何朗觉得头痛,默默去换上一身便装,将一柄绕指柔宝剑别在腰间。
看的郭莘眼前发亮,大祁有律法,常人不能带兵器在大街上乱晃,而这柄柔软的宝剑往腰间一缠,用特制的腰带固定,一般人看不出什么端倪。
“四季春”门外的棚子里,依旧坐有许多歇脚喝茶的人,大碗茶也便宜,整条街上的生意人,劳力人都喜欢在这里坐下来解渴谈天,打发一中午,歇够了再去讨生活。
四季春门口,果然已经悬挂了用金漆阴刻的对联:“云外浮尘八方客,梦里飘香四季春。”落款是徐湛的大名,彼时他还没有表字。
郭莘随着徐湛的目光,看到对联的落款:“什么时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徐湛神秘的一笑,不予作答。
他们随小二来到楼上的雅间,点上一壶云雾,八样点心。或许是逢灾年,或许是街面上太乱,楼上有些清冷,不比从前了。
四季春的后窗临着江水,风景秀美,江风一阵阵拂过,让人神清气爽,刚坐了不到一刻钟,就见个样貌清隽的小官人跑过来。
冲徐湛打个千儿,掩饰不住脸上的焦急:“徐相公,我家公子有请。”
竟是秦姑娘身边那伶牙俐齿的小丫头怡年,秦姑娘又要请他,徐湛心中有些按捺不住的喜悦。何朗却按住徐湛的胳膊,手已经摸向腰间,满脸戒备。
“何大哥,我与他家公子早就认识,只去片刻,马上回来。”徐湛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