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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他居然同意，真是见鬼了，宋清卿拉开门进去，“说吧，什么事情。”
坐在沙发上，看孙季延带上门进来，也在她身边坐下，她又不觉的挺直了背，整个人都绷紧了。
呼吸间都是他身上那凛冽清新的烟草味，宋清卿不动声色的挪开，与他保持距离，恍惚中听见他说：“宋宋，我需要你的帮忙。”
“帮忙？”她毫无意识的重复，孙季延靠在沙发里，也不看她，“是的，只有你能帮我。”
“我看过你的履历。”他说，嗓音淡淡的，“皓皓是早产儿，身体不好，我需要具有十分专业知识的人来照顾他。”
“不要。”她斩钉截铁的拒绝，“孙先生，以你现在的能力，可以有很好的医生看护来照顾你儿子，而不是我这种半吊子庸医。”
“庸医，”孙季延笑了，转头去看她，眼底也润着笑，“如果你是庸医，那澜城估计也没谁了，虽然我是外行，但是你所呆的那家医院和学校，如雷贯耳。”
她一只手扶在腿上，另一只手却紧紧拽着沙发罩，似乎不愿意提起，却态度坚决：“抱歉孙先生，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
“不为什么。”她不想继续下去，语气也变得凌厉，“如果你今晚过来为的就是这个，那你还是别费心思了。”
掌心里怎么那么冷，她攥着的手又紧了紧，还是觉得一股子的冷意从指尖往她背上爬，整个人都像坠在冰窖里一样。
“宋清卿，你知道他为什么早产么？”他的声音飘渺的传入耳中，宋清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我知道。”
“那就好。”他站起身，“这是你欠他的。”屋子里苍白的灯光落在他身上，寒凉无比，她喜欢暖黄色的灯光。
这是她欠的债，宋清卿抚上自己的脸颊，苦笑一下：“好，我答应你。”
孙季延走了，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她泄气皮球一般瘫软在沙发里，他真是残忍啊，宋清卿想，眉间笑意散开，却笑得那么苦涩。
雨水打在玻璃上，她赤脚走过去坐在窗台上，靠着玻璃发呆，窗外黢黑一片，闪电劈裂天空，雨促不急防的下了。
21。021再见沈遥（）
一夜风雨，宋清卿悲惨的落枕了，脖子一动就疼得厉害，走起路只能腰杆挺直，目视前方，像个老干部。
张姨在门口给皓皓整理衣襟，见她下来打声招呼：“宋小姐早。”
宋清卿也不想纠正她了，点头去厨房端来一杯牛奶就着面包吃了几口，路过门口时她随口道：“皓皓早，今天真帅。”
“谢谢。”孙承皓很有教养，看来孙季延把他教得很好，只是眉眼里都是生人勿扰的沉静。
但她不以为意，端端正正坐在沙发里，随口问：“孙季延呢？”她今天换了一身休闲，头发扎成马尾，仍旧像个学生。
“先生还在楼上，他七点半下楼。”张姨回答说，宋清卿看了挂钟一眼，现在才七点二十五。
“懒。”宋清卿一本正经的说，“张姨，你要好好的劝劝你们家先生，睡那么久对身体不好，早上好好锻炼，一把年纪了别睡那么多。”
“也不是，先生每天都会去健身房练上一段时间的。”张姨轻轻拍了拍皓皓的肩膀，替孙季延认真解释。
“那还差不多。”她说，想要侧头却只能转身，干脆放弃了，“张姨，赵程萦没来么，她不是要送皓皓上学么？”
赵程萦这保姆当得挺称职的，宋清卿想要不要避个嫌，免得又要浪费口水和她吵架，吵多了她心里烦。
“赵小姐只是偶尔会送少爷，一般是老张送。”
这样，宋清卿皱眉，还想说什么，余光里瞧见孙季延从楼梯上下来，她立刻噤声，拿起桌上摆的杂志翻起来。
“爸爸早。”皓皓说，话里没有一点亲热，甚至像例行公事一般，孙季延也是淡淡的，“早。”
七点半，宋清卿去瞧墙上的钟，真是准时，她扑哧一声笑了，孙季延目光落在她脸上：“宋宋，你笑什么？”
“没什么，”她正色，扯住脸颊，还是憋不住，“哈哈哈……孙季延你强迫症晚期吧。”
“……”
真不知道她在自嗨些什么。
孙季延到餐厅吃早饭，宋清卿跟在他身后进去，雄赳赳气昂昂的向前看，所以孙季延转身的时候她没刹住，额头撞在他下巴上。
“啊……”她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刚想骂一句又捂住嘴，她敢爆粗口的话孙季延也敢把她扔出去。
他不说话，就那样看着她，宋清卿觉得自己又没底气了，扶着脖子使劲揉，“你的话我昨晚考虑过了，我答应你，做皓皓的家庭医生。”
“嗯。”
“那我可以走了吧。”她问，孙季延拉开椅子坐下，面前放了粥和蔬菜水果，还有煎蛋。真是健身人群早餐必备。
“可以。”
“真的假的？”她不确定，又问了一遍。
“真的。”
宋清卿如得大赦，她没有要收拾的东西，喜滋滋的就出去了，刚出了门就见皓皓被一个中年男人抱上车，应该是张姨嘴里的老张。
昨夜下了雨，早晨有些凉，想到这两天待在这里她就浑身不自在，老张也看到她了，只是匆匆一瞥，觉得有些眼熟，又多看了几眼。
车子扬尘，宋清卿心情很好，一辆桑塔纳从她身边开过，她没走出几步那车又倒回来，在她身边刹住。
“宋宋，真的是你。”车窗降下，车里的人十分惊喜，宋清卿琢磨着这声音的主人是谁，车门被推开，她已经跨下车来，“宋清卿，你这没良心的。”
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名字，她脱口而出：“沈遥。”
见她认出自己，沈遥猛地将她抱入怀里，开始骂：“宋清卿，你丫真是没良心啊，整整七年我没有你一点消息，赵程萦说你回来了，我才过来看看的……”
她将头埋在宋清卿颈窝里，声音也变成断断续续的呜咽：“她说你在孙季延这里，哼哼，要是她敢骗我我非得好好收拾她。”
宋清卿笑，轻拍她的背，安慰说道：“好了好了，别哭了……”
她一说话，沈遥哭得更凶了，仿佛要替她哭尽这七年的委屈一般，“宋宋，你怎么那么傻，为什么要自己偷偷跑走，为什么……”
22。022不速之客（）
“沈遥，”宋清卿无奈，将她拉开，“你听我说……”
沈遥眼睛哭红了，刚接触到她的目光，眼泪又流下来，宋清卿替她拭去眼泪，叹了一口气：“真是个傻姑娘，不哭了啊。”
看到沈遥点头，她才满意的扯出笑来：“这就对了嘛，哭成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好看，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但是你说是赵程萦告诉你我在这里的。”
讲到这个，沈遥就气得咬牙切齿的，“那天我们几个同学刚好在临江吃饭遇到，她阴阳怪气的说起你当年……”
顿了顿，偷眼瞧她表情，见她脸上还是笑着的，这才放心说，“然后她就装作不小心提起你回来了，而且还是在孙季延家，当时我就记住了。”
“哦，”宋清卿淡淡点头，“她还是这样。”
有一些话太难听，只能隐瞒，沈遥眼里都是心疼，上前还想抱她却被她笑着推开：“沈遥，我没事。”
“宋宋，这次你回来就不会走了吧？”沈遥小心翼翼的问，生怕她又会不声不响的离开了。
有路过的人偶尔投来目光，宋清卿顺势倚在车门上，淡淡的笑：“我也不知道，应该吧。”
“也是，”沈遥苦涩一笑，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上前拉她，“走，找个地方好好说话。”
宋清卿摇摇头：“不了，沈遥，我两天都没有回家了，我要回去看看。”也不知道孙季延是怎么请的假，保不准就是个霸王假了。
“回家？”沈遥皱眉，宋清卿知道她顾忌什么，解释说道：“不是宋家，我在林南伯伯那里上班，他们还不知道我回来了。”
沈遥这才放心，拉开车门坐进去：“那行，我还以为宋家人知道你回来了，我送你回去吧，这里打不到车。”
她也没有拒绝，不声不响的上车系好安全带，沈遥这才发动车子带她回医院她，车外繁华掠过，车里沉默得压抑。
沈遥时不时的转头看她，见她靠着车窗闭目这才敢放心的去打量她，七年的时光在她身上沉淀，那些恣意张扬都成了过往。
宋清卿做了一个梦，昏昏沉沉的，被沈遥推醒时她还有些迷茫，车子在医院门口停下，她捏着眉心看起来有些疲惫。
“到了，宋宋。”沈遥说，宋清卿推开门，一股热气铺面而来，“沈遥，谢谢你，改日再叙。”
她一脚跨下车，回身遥遥笑着，沈遥挥挥手中的手机，“你去上班吧，到时候给我打电话。”
她也不多言，手插在口袋里朝医院走去，有认出她的医生护士朝她打招呼，她都是点头致意，心里装着事，脸上却是笑着的。
一脚刚踏入办公室的门，就有助理过来请她，端端正正坐在办公室门口，像是等了很久。
“小姐，你回来了。”那人说，一张脸上不辨悲喜，宋清卿有些恍惚，眼前似乎模糊一片，又那么清晰。
“宋城。”哑然失笑。
“我爸……”她扶住门框，声音却哽在喉咙里，许久才说出话来，“他还好吗？”
宋城仍旧那样，淡淡的，“老爷还在怪你，却也很想你。”
记忆顷闸，往事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她狠狠抓住门框，咬着牙才逼出一句话来：“所以，是他要见我么？”
“是。”宋城垂下眼，“小姐，沈姨也在。”
宋清卿朝外面走的脚步骤然停下，宋城听见她说，“我知道了。”
23。023宋家人（）
宋城把她领到院长办公室，路上碰见那晚一起喝酒的医生和护士，她一张脸如罩寒冰，生生的将他们的话堵在嘴里，不敢开口。
到了门口，她有些犹豫，宋城也不催她，站在一旁等她做决定，门里依稀传来争执的声音，是宋远风和沈昭。
“得了吧，宋远风，你女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声音到后来渐渐小了下去，不知道宋远风说了什么让她住了嘴。
宋清卿心里犹豫，在门口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推门进去，她心里烦乱，目光扫过屋子里，唯独不见林南。
“哟，我们的大小姐回来了啊。”沈昭尖酸刻薄的声音，宋远风坐在沙发里，两鬓已经斑白，一张脸上尽是风霜，却不难看出年轻时的俊美。
宋清卿不理她，朝宋远风走去，眼睛泛酸，七年真的只是一眨眼么，她低着头，涩涩开口：“爸。”
“宋清卿，你还敢回来。”这是她的父亲隔了七年的时光，与她说的第一句话。
他怒不可遏，手中的拐杖狠狠的戳在地板上，“听说你还在孙季延家里住下了，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不知廉耻。”沈昭在一旁哼哼唧唧的，宋清卿身子一晃，居然觉得有些站不稳，“是听赵程萦说的么？”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宋远风‘腾’的站起身，怒火中烧，“宋清卿，你还知不知道羞耻，你给宋家丢的人还不够么？”
“……”她忽然觉得自己像落在冰窖里一样，偏偏沈昭在一旁火上浇油，“哼哼，宋远风，你还怪我外甥女，你宋远风不也是一个德性么，有其父必有其女。”
“沈昭，你闭嘴。”宋远风气极，口不择言的骂：“宋清卿，你怎么还有脸回来，当年把你妈气成那样，是不是也要把我给气死了。”
“宋远风，我姐是怎么死的你最清楚不是，你凭什么怪她。”沈昭阴阳怪气的笑，“为老不尊还怪女儿，啧啧……”
“沈昭，你怎么说话的。”
宋清卿摇头，慌忙解释：“不是的，我……”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耳边都是嘈杂的声响，不知道怎么开口，却不知道该向谁求助。
“为什么，为什么……”宋清卿蹲下身子，抱住自己，“明明不是这样子的。”
耳边是沈昭和宋远风在吵，对了，沈昭是自己的小姨，她像是想起什么，却又忽然惶恐的捂住头。
争执间她似乎看见宋远风举起手里的拐杖要朝沈昭打去，宋清卿条件反射就冲上去拦住他，嘴里念着：“不要打他，不要打他……”
机械一般的重复，她眼里什么都没有。
宋远风将手抽回时宋清卿颓然的跌坐在地上，沈昭冷笑，“宋清卿，不用你假好心，和你那可怜的妈一样，不用做出一副关心我的样子，我不稀罕。”
零零碎碎的片段在脑海里拼凑成段，宋清卿迷茫的转头去看沈昭，她的脸和母亲沈然的脸慢慢重合，嘴里无意识的喃喃：“妈妈，妈妈是你回来了么……”
她朝沈昭伸出手，似乎想碰她脸颊，小心翼翼的，生怕她会消失不见一样，沈昭却嫌弃躲开：“宋清卿，我不是你那短命的娘，别碰我。”
“宋清卿，你干什么，跟我回去。”宋远风横里伸出一只手将宋清卿往外拉，狠狠地瞪了沈昭一眼，“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的。”
24。024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宋清卿被他拖了几步远，她像是忽然才清醒过来一样，一把挣脱他的桎梏站在他们中间，眼底不见刚才的恍惚：“我不走。”
话语掷地有声，她像是忽然清醒一样，沈昭在旁边咯咯地笑：“宋清卿，你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哦，”宋清卿转眼瞧她，丝毫不理会她的嘲讽，也是学她那样笑：“不知道这一声小姨你还受不受得起，要不是看你长得像我妈妈，我早就打你了。”
宋远风呵斥：“宋清卿，怎么和长辈说话的。”他一张脸气得青白，脸上的皱纹褶在一起，显然是气得不轻。
宋清卿退开一步，与他们隔了几步之遥，低头整理自己的袖口，漠然道：“爸，我不想和你吵架了，但是我是不会和你回去的，您别忘了，你七年前就已经将我赶出门了，你这样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她说得十分平静，理所当然一般，沈昭在一旁悠悠的说：“看吧宋远风，这就是你女儿，傲气得很。”
“闭嘴。”宋远风凌厉的眼风扫过她，沈昭不生气反倒说得更多了，“一回来就去找了孙季延，宋清卿你这样做可真是结结实实的又把宋家的脸给丢了一次，啧啧，你们父女俩真是不给宋家列祖列宗留条活路，把他们攒了上百年的脸皮都丢尽了。”
见她越说越不像话，宋远风怒了，手刚扬至半空就见沈昭双目赤红的瞪他：“宋远风，你还想打我，我说错了么，打我啊……你宋远风就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说错了么，要不是你爬上我的床我姐会被你气死……”
啪——
杯子碎地的声音，宋清卿指尖不住的颤抖，手指握在一起攥紧成拳，眼里结了冰：“沈昭，你闭嘴。”
她知道沈昭再多说一句的话，她一定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杯子就不是砸在地上那么简单了。
宋远风忽然就沉默了，盯着那一地的碎玻璃，沈昭越笑越猖狂：“怎么，恼羞成怒了，哼哼……得了吧，看不了你们父女两个假惺惺，恶心。”
她啐了一口唾沫，踩过地面上的玻璃朝门外走去，细长的鞋跟碾过玻璃渣子发出细细的声响，路过宋清卿身边的还轻蔑的笑：“宋清卿，这就是破坏别人家庭的下场，和你姨一样，没什么好结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