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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别经年-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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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妨。”钟离准道,“不用顾念我,整个江湖都是我的天下,不愁没有退路。”
  “好。”钟离冼郑重地点了点头。
  要说起来,钟离珉和水云卿回来得最是时候,他们是在大年三十的白天到的京城。这时候一切都准备妥当,就等着除夕夜的到来了。
  彼时宫里亦是张灯结彩。整个腊月京城里都不太平。不只是宫里,京城上下都需要一个契机来热闹一下,冲冲喜,而除夕,便是最好的契机。
  鄞亲王拓跋煜在宫里陪皇帝下棋。
  拓跋烨笑道:“这都过年了,我还叫你来宫里下棋,你妻儿的怨言可不少吧?”
  拓跋煜顽笑道:“哪有?王妃和曹真都是识大体的女子,心有怨言的明明就是臣弟。臣弟都连输了六局了。”
  “好好好。”拓跋烨连连摇头,“下完这局就放你回去。”
  “皇兄。”拓跋煜看似低头沉思棋局,口中所言却是毫无关系,“臣弟想求一个恩典。”
  拓跋烨没有回话,只道:“可以,如果你这局赢了,我就答应你。”
  然后,拓跋煜就在颓势中莫名其妙地反败为胜了。
  “好吧!”拓跋烨将棋盘上的棋子一推,“你说吧,你想求什么恩典?”
  拓跋煜开门见山:“宿惜大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臣弟想求皇兄给宿惜指婚。”
  “哦?”拓跋烨饶有兴味,“是你心里有了人选,还是她心中有人了?”
  拓跋煜笑道:“都有了,是同一个人。”
  “是你的学生。”
  “是。”
  晌午时分,钟离冼等一干小辈前往水府拜见四位长辈,并邀请水云天一家、钟离珉一家晚上一同到襄王府守岁,众人欣然答允。至此,二十年前曾共过患难的三家人,终于齐聚一堂,只可惜,已经少了钟离珏和阿卓和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水彧独自一人行在京城的街道上。在这歌舞升平的不夜城,他的背影显得格外孤独。
  看到熟悉的面孔,水彧驻步,拱手一揖:“五哥、夫人安好,小弟给你们拜年了。”
  拓跋炜和靳文婧皆回礼。
  拓跋炜只淡淡说了一句:“回来了?”
  “回家过年。”水彧声音清冷,亦微微颔首。
  “五哥呢?”水彧紧接着问。
  拓跋炜道:“让孩子们在家热闹热闹,我和文婧,也出来散散心。等一下,就回去吃年夜饭了。”
  水彧道:“五哥和夫人有心了。”
  “对了,”靳文婧提醒道,“你的家人,现下应都在襄王府。”
  “多谢。”
  襄王府。
  水彧抬起头来,看着头顶的牌匾。他不知道襄王府在哪,只知道从前的毅王府在哪。而现在,他也知道了襄王府的所在。恍惚间不禁在想,自己离开的这段日子,京城竟已发生了这么多事了。
  门前值守的小厮上前询问,水彧道:“在下水彧,烦请通传。”片刻即有人引他进去。
  当他走进华安殿的时候,聚齐的人们令他感觉这不是真的。在京城的水家、在扎托的钟离家,还有云游四海的姑丈和姑母,他一向感觉这些人,并非来自于同一个时空。而今眼前,所有的人纵然数年不见,却其乐融融,同一家人无异。
  “彧儿回来了。”
  “大哥你回来了。”
  “钦彣兄。”
  “水大哥。”
  每个人都用不同的称呼唤着他,那一瞬,他怔住了。仿佛,他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大……大哥……”水影低低的声音淹没在众人的声音当中。
  “表哥……你……回来了。”钟离冰清灵的声音将水彧,拉回了现实。
  “我……回家过年。”水彧浅笑。
  家,这就是……家么?
  席间欢声笑语,觥筹交错,仿佛一切的不顺利,一切的不如意,全都在这一夜一一化解,待到过了子时,一切又都从头开始了。
  门外传来震天的响声,钟离冰笑着叫道:“子时了,放烟火了!”
  一众人披着大氅到院子里去看烟火。
  烟花在空中炸裂开来,开出一片片绚烂的花海,映在每一个人的面上。
  至此,一波三折的辛卯年终于被送走,他们应来了崭新的一年,壬辰年。
  众人至丑时方归,酣睡至天明。
  大年初一的白天,众人陆续从酣睡中醒来。大部分人还都保持着应有的清醒,但也有的是全然没了知觉,根本就不记得自己醒来的时候是在哪,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宽衣、洗漱、躺在床上的,不知道是因为困了,还是因为醉了。比如钟离冰,比如水彰。
  新年的阳光从窗中照射进来,钟离冰揉揉眼睛,清醒过来。看房里的装潢陈设,知道自己还在襄王府。
  她才起身,便有侍女在门口敲门,她允侍女进来,侍女便服侍她洗漱更衣。
  王府的侍女不同于家里,王府的侍女都是礼部指派来的,各种礼数一应俱全,就像在宫里一样,令钟离冰十分不自在。钟离冰早就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一边向斜上方望着,一边想着杉表哥、影妹、彰弟他们也太不厚道,昨天晚上走的时候也不叫她一声。
  侍女躬身福了一福:“大王妃,奴婢已服侍您更衣完毕,今日是大年初一,您和大王爷……”
  “好了好了!”还没等侍女说完,钟离冰便回首打断了她,“阿准哥哥住在哪里,带我去找他吧。”
  “大王妃,您……”
  “不要再说了!”钟离冰连连摇头,“这些规矩我都不懂,你也不要教我,教了我也会忘的。哎呀你放心好了,我又不是什么朝廷册封过的王妃,不会规矩也没有关系的。”
  听了钟离冰一长串的话,侍女无奈,只好又福了一福,伸出手来,给钟离冰引路。
  侍女在前面低着头前行,钟离冰却在后面走走停停,欣赏着廊子上的雕花。
  走到暖阁门前的时候,恰碰见了钟离准,随后又见拉曼、钟离凝夫妇,钟离冼、阿米拉夫妇一边朝他们打招呼一边走来。钟离冰环顾四周,思索片刻,嗯,过了昨夜,应该所有人都明白她和阿准哥哥不是真的成亲了。不过……知道了又能怎样呢,反正阿冼现下都已经是皇亲国戚了,生米煮成熟饭,她和阿准哥哥有没有真的成亲,又有什么关系呢?
  然而,待到进了暖阁,钟离冰还是十分恭谨地同钟离准并肩跪下,端端正正地给阿桑妲磕了个头:“儿媳妇给阿娘拜年,愿阿娘紫气东来。”
  仿佛所有的人,都在心照不宣地演着这一场明明已经知道真相的戏。
  随后,钟离冼、阿米拉,拉曼、钟离凝也给阿桑妲拜了年。
  阿桑妲笑吟吟地给了他们每人一个红包,算是新年的好彩头。她还特意给伊思迪包了一个最大的红包,其他人也都给了伊思迪红包,这才算罢了。
  阿米拉顽笑道:“阿姐和姐夫今年收红包收到手软了!”
  钟离凝亦笑道:“等到明年,你们岂不是更要收到手软!”
  阿米拉低头托着自己的肚子,满面的幸福感。
  钟离冰拉着钟离准的手腕道:“走,回娘家去拿红包吧。”
  其余五人似都抿嘴笑看着他们二人,钟离准耸了耸肩,钟离冰却是不知所以,以至于一直出了王府,钟离冰还是一步三回头地想着他们意味深长的笑容。
  “阿准哥哥……”钟离冰叫了一声。
  “嗯。”钟离准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我昨天晚上……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没有?”
  “没有。”钟离准摊开了双臂。
  “真的没有?”
  “没有。”
  “阿准哥哥……阿准哥哥……你……你今天……你今天……长得怎么跟平日里……不太一样啊。嗯……今天……今天更好看,对,更好看!”然后,钟离冰就扑在了钟离准身上。准确地说,应该是……双手环住钟离准的脖子,挂在了他身上。
  钟离准笑道:“阿逆,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每一次喝多,她说的都是这一句。
  “你都喝了一斤多了。”钟离准摇了摇头。
  “阿准哥哥……”钟离冰继续叫道,“哎呀,阿准哥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今天……今天怎么这么热闹,所有的装饰,都是大红色的。又是谁……要结婚啊?我……我跟你说……上次的婚礼虽然……虽然麻烦,但是,还挺好玩的嘛。反正……反正也没什么人知道咱们两个没有结婚……咱们……就真的结婚算了!”
  现下,却是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他们没有真的成亲。
  昏天黑地当中,钟离准把钟离冰抱回了卧房。
  席间,水彧一句话也没有说。
  而水影的目光,一直在水彧身上,从未曾移开过。
  这就是钟离准口中,钟离冰所谓的“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
  “阿逆给爹、娘、舅舅、舅母拜年,愿你们一马当先、二龙奔腾、三羊开泰、四季平安、五福同享、六六大顺、七星高照、八面威风、九九同心、十全十美、百事可乐、千喜相逢、万事如意!”
  钟离准看了钟离冰一眼,愣了一下。阿逆竟把所有的吉祥话都说完了,他一时词穷,只好磕了个头道:“小婿给岳父、岳母、舅父、舅母拜年。”然后,他不忘抬起头横了钟离冰一眼。
  四位长辈皆给了红包,水影和水彰都吵着要看到底谁拿的红包更多些,直到知道钟离冰和钟离准的红包皆没有他们二人的多,才算罢了。
  水云卿靠在椅背上,抱着双臂:“阿逆没知会我们就把自己嫁出去了,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那你们……就去问阿准哥哥咯!”钟离冰耸了耸肩,一副大言不惭的样子,把事情全然推到了钟离准身上,自己倒是做了个甩手掌柜的。
  钟离珉、水云卿、水云天、林潇皆是素知钟离冰心中的小算盘,也不理会她,只静观钟离准的反应,饶有兴味。
  如果是阿甲的家人这样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他一定会在心里暗暗笑骂:“这帮老不死的!”但是钟离准不会,在心中也不会。
  钟离准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道:“小侄未曾告知大伯、伯母、舅舅、舅母,是小侄的不是,还请各位长辈责罚。”
  因着是原来的称呼已经唤了二十多年,左右改了也是别扭,所以除却请大安的时候,他们就还按照从前的称呼。
  四位长辈是摆足了幸灾乐祸的架势,谁知这小准不但接了招,而且还一本正经地接了招。要真说责罚,他们又怎舍得责罚?
  “你呀……一点也不像你爹。”钟离珉半是顽笑,半是追思,“小凝最像阿桑妲,阿冼最像弘燚。小准你……像他们两个,又……不像他们两个。”
  如今再提起钟离珏,众人已少有了悲伤,取而代之的,只是思念而已。
  “表姐!”水影上前来,拉住钟离冰的手,“你都好长时间没回来了,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来我房里吧!”随即又对钟离准笑道,“阿准哥哥,你不会怪我拉着表姐不放吧!反正表姐以后每一日的时间都是你的。”
  钟离准浅笑:“怎会?”
  钟离冰啐道:“我的时间就是我的,跟阿准哥哥又有什么关系!”说罢,她便跟着水影到房里去了。
  自水彧上了灵山以后,水影就整日恹恹的,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只日日在房里诵经祈福。那时候,水影的一切,钟离冰都看在眼里,心里是心疼,却没有办法劝她。如今见水影又恢复了些许活力,钟离冰心中也是欣慰。不过,只觉水影的手有些发抖。
  到水影的房间要出了堂屋,走一段廊子,那日天下着雪,水影又没披着大氅,一进了房间就连连朝手中呵着热气。
  “好冷啊!”水影一边感叹着,一边搓着手,说着又执起钟离冰的手道:“表姐,我也给你搓一搓!”
  直到水影抓住了钟离冰的手,钟离冰才感觉到,表妹的手搓一搓竟已比自己的还热了。也罢,现下身上的内力很浅,再不能在寒冬里也能觉得温暖如春了。
  “今年新来的茉茗香,我给你泡啊。”说着,水影从小柜子中取了一小罐茉茗香来,拈了一些放在茶壶里,用开水冲泡,动作极是纯熟。
  钟离冰趴在桌子上,静静看着水中的茶叶一点一点散开,就像墨滴在水中晕染开来,很是好看。
  渐渐的,一股清淡的茉莉花香四散开来,钟离冰深深吸了一口气,作陶醉状:“好香啊!你从前怎么没跟我说过,你还藏着这么好的茶!”
  水影嗔道:“你又没说你喜欢喝茶啊!”
  钟离冰忙道:“影妹泡的茶,我当然喜欢喝!若是每次来你都给我泡一壶,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水影道:“那可只怕我乐意泡,你却忘了你要喝了。”
  “怎么会怎么会?”钟离冰连连摇头,“这种习惯啊,一旦被你惯了出来,估计就不好改了。日后我还担心,要是旁人泡的茶不合口味,可我却一两年才见得到你一次,中间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水影又是嗔道:“中间的日子,你只想着阿准哥哥,何曾想得到我?”
  若是往日到这种时候,钟离冰定要用嫁娶之事逗一逗水影,如今知了她心意,钟离冰实不好再开这种玩笑,遂只好撅了撅嘴,算是过去了。
  水影一边倒茶,一边说:“除夕的时候刚吃过了大鱼大肉,这个茶清肠解毒,现下喝是最好不过的了。它跟茉莉花一处炮制,既保留了原本普洱的功效,又掩盖了普洱本身的腥气,还多了一股茉莉香。”
  钟离冰小小抿了一口,赞道:“你啊,茶泡得好喝,知道的也多。这些我反正是一窍不通的,只知道这茶好喝,还知道来这蹭你的茶喝。我告诉你,以后可再不许给我藏着掖着。”
  水影大方地将茶罐朝钟离冰一推:“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一罐,就送给你好了。”
  “不要不要。”钟离冰连连摆手,“我又不会泡茶,放在我手里岂不是暴殄天物么。最好还是放在你这,我想喝了,就回家来找你,左右也是个念想不是!”
  “表姐,我再给你画一幅肖像吧。”水影提议。
  “好啊!”对于这种好处,钟离冰从来都不会拒绝,但她还是忙不迭嘱咐道:“把我画得好看一些啊,还有,要画快一些啊,不然又要一坐坐到晚上了。”
  “当然。”水影胸有成竹,“这两年我又研习了写意,最近也算小有所成,便给你画一幅写意好了。”
  “好!”钟离冰拍手称快。
  水影即刻便让歆语取了笔墨来,净手执笔,开始作画。她时而侧头冥思,时而笔走龙蛇,一抹红影跃然纸上,两只水袖如大鹏展翅,身形灵动矫捷,步履轻盈坚定,整幅画的色调浓而不浊,艳而不妖。虽画的是背影,却俨然就是钟离冰的舞姿。水影虽不会武功,但母亲、大哥、彰弟都深谙武学,水影对武功一招一式的形态,拿捏得恰到好处,便让她画一本剑谱、拳谱之类的,也未尝不可。
  这幅画一气呵成,途中,水影甚至没有抬头看钟离冰一眼。
  “哇,影妹!这样下去你可是京城名家啦!”钟离冰捧着这幅画,喜不自胜,对水影赞不绝口。
  “你瞎说什么!”水影推了钟离冰一下,“到时候让涛阁的师父听了去,又要说我不懂得自谦了。”
  钟离冰笑道:“我就只问你,是他们自己技不如人,又想怪谁去?”
  “好啦好啦!”水影坐到钟离冰身畔,“也就是表姐你总捧我!”
  钟离冰又笑道:“你是我妹妹,我不捧你,捧谁啊?”
  “表姐……”水影靠在了钟离冰身上。
  “你干什么啊?”纵然钟离冰自小和水影亲密,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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