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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
全场骤然安静下来。
每个人都知道,一本《evangel》有353到378页,净重大约在5到6千克。被这么一本有如砖块的书籍砸中肩膀,所承受的冲击和力度绝对不小,疼痛更是不在话下。
“社长。”洛蔷连忙上前作势要扶住他。
可言陌生面色如常,只是轻轻一抬手,示意她自己没事。他垂下眸光,望向安静躺在地面的杂志,然后弯下腰,在众目睽睽之下捡了起来。
那双戴满奇异形状戒指的手,仿佛捧着一个婴孩的生命般将这本《evangel》捧在手里,并小心翼翼地抚平沾染灰尘的封面。
他抬头,刀削斧凿的面孔依旧镇定沉静,原籽温看到他眼中大雾弥漫,似有狂风暴雨降临。可仅仅是一秒,所有黑暗和阴戾便烟消云散,唯有一片清明的坚定和平静。
言陌生捏着杂志一角,白皙的手指修长有力。他环顾全场,声音仿佛弥散的清泉,字字珠玑,句句有力。
“今天站在这里的都是时尚界的成员,我想问你们,当初为什么要踏进这个圈子?因为这个市场充满机遇?能够给自己带来更好的发展?这些原因可能都有,但我想更重要的是,你们曾经或者现在依旧从心底热爱时尚。”
“《evangel》从创刊至今有将近二十年的历史,经历过无数次沉浮起落。最艰难的时候,整间杂志社只有十九名员工,为了如期发行,一人身兼数职。对于很多人来说,《evangel》不仅仅是一本杂志,更是他们成就自己时尚梦想的载体。每期杂志的每一个字都是所有员工的心血,也包括在场的各位。”
“所有为《evangel》工作过的人都是《evangel》的一份子,这件事我一定会彻查到底,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案。同时,我也希望你们能尊重《evangel》,尊重你们自己。”
这番话情真意切,感染力极强,连原籽温都有点心潮澎湃。她转头望向那群闹事者,看到他们其中有人露出感同身受的表情,似乎开始动摇。
记者们马不停蹄地将他刚才的一番话记录在案,相比大张旗鼓地报警平乱,反倒是这样掏心掏肺的安抚,更有震慑力。
原籽温发现,言陌生是个天生的演讲家,他非常会把握现场的气氛和人心。
都说艺术家生人勿进,言陌生倒是有几分商人的精明狡猾。
言陌生察觉到她的注视,与她目光交汇,眼里似有淡淡的笑意。
原籽温的心跳加快了。
人群散去后,洛蔷第一个靠近原籽温。就像那天她通知她离职一样,拿捏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社长已经交代你今天回来的事,欢迎你zoey。”
原籽温朝她点点头,看到麦静琦和林澔也对她报以微笑。
莫乔和谈若莉神色冷淡,而唐娅婷则强忍住快要溢出来的不满。
她回来了,再度踏入《evangel》这个兵不见血刃的战场。
这里即将爆发一场更为凶险的斗争,她随时可能又沦为炮灰。可她望着言陌生,心里却隐约产生一丝笃定,有这个男人在,一切都不会太难。
不过原籽温随即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因为言陌生看她一眼就转身回去了,步伐从容淡定,根本没把她当回事。
原籽温接下来才从麦静琦口中得知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每间杂志社都会分内稿稿费和外稿稿费,前者针对正式员工,后者则付给外约写手,摄影师和化妆师。编辑部负责和他们接洽的一直是沈懿然,她在前天辞职了,说是要回家照顾孩子。她三岁的女儿有先天性心脏病,所以大家都认为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却不想今天闹出这一幕。
“这件事情闹得比想象中还要严重。”麦静琦指着电脑屏幕说。
全国各大论坛,贴吧和《evangel》的官网,都出现了一份“呼吁时尚界同行谢绝与《evangel》合作”的倡议书,里面将拖欠稿费的事件用近乎妖魔化的方式无限夸大。
国内的时尚圈可以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这样一份言之凿凿的倡议书凭空而出,无疑为《evangel》的诚信带来巨大的打击。
这么短时间内,消息就已经传遍整个网络,应该是有水军在作祟。而刚才的闹事者里掺杂着黑势力,明显是受人指使,推波助澜。
原籽温有点为言陌生担心,她抬头望见社长办公室的百叶窗被拉下来,洛蔷和莫乔已经进去很久了。
“很抱歉,言社长,暂时还联系不到沈懿然。”
莫乔向来是个面若冰霜,喜新不形于色的人。但此刻她也有点忐忑,沈懿然是自己手下的副编,出了这种事,她之前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言陌生不紧不慢地审视着手中外稿稿费的清单,上面罗列了这半年来所支付的费用。
他很快发现沈懿然的作弊手法其实非常简单。
她该给的稿费,每笔都给了,只是在金额上急剧缩水了。比如当时承诺支付一千,最后只给了五百,另外的钱就进入她自己的账户。财务部对外约写手的酬金一向没有严格的审核,所以让她钻了漏洞。
这是编辑部内部管理的失误,而现在这笔烂尾帐,需要言陌生来买单。
他转向洛蔷,“网上的那份倡议书处理怎么样了?”
“消息是在今早凌晨两点首先出现在《evangel》官网上的,二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就被各大论坛和贴吧转载,随后蔓延到微博和微信上。网络部的同事已经在处理,必要的话,他们会联络一批网络打手进行反击。”
“不用。”
洛蔷一愣,她一时间没明白言陌生的意思。
“放任自流就好。”
“可是……”洛蔷蹙眉,“已经有几家品牌商打电话给我们,要终止与我们的合同,还有模特公司也说不会再让自己旗下的模特为我们《evangel》拍一张照片。”
言陌生听着洛蔷的话,薄唇渐渐上扬,弯出一个暗藏锋芒的弧度。他眼里有种奇异的光彩,并不强烈,却闪烁着洞悉的冷醒之色。
单后杀王。
宫玟华这步棋走得很绝。
她明知道沈懿然中饱私囊却不处理,而是将事件火上浇油,闹到人尽皆知。接下来所有和她关系密切的品牌商,模特公司,租用的场地都会以“质疑《evangel》诚信”为由提出解约,再由媒体肆意渲染扩大。
断其粮草,不战自败。她要让言陌生孤掌难鸣,没有这些长久合作的资源,下一期杂志便永无出刊之日。
宫玟华是要彻底毁了自己亲手建立的江山,为了和单梓唯拼出一个胜负。
“意气用事。”言陌生冷冷地说。
洛蔷和莫乔面面相觑,也不知道他在说谁。
言陌生将那份清单随意地放到桌上,淡然地说:“通知编辑部所有成员,五分钟后开会。”
第十八幕
会议室里灯光明亮,编辑部的成员个个神色紧绷。
以前宫玟华是社长的时候,每次开会的排位坐法是有讲究的。洛蔷和谈若莉分坐左右两侧,各占山头。她们俩虽然都是宫玟华的心腹,但到底亲疏有别,私下里也是明争暗斗。
此刻言陌生坐在宽敞柔软的老板椅上,置身于一群红粉胭脂中间,让原籽温产生瞬间的错觉——好像君王与后宫三千佳丽。
会议刚开始几分钟,广告部的主管也加了进来。
沈良接到广告商的电话,亦是终止合约的决定。一本时尚杂志有六成内容是广告,广告的收益决定了最终的盈利。此刻他们擅自撤出,全盘打乱下一期《evangel》的预算和费用,导致所有工作都陷入瘫痪状态。
言陌生平静而专注地听着众人的汇报,不为所动。
“社长,您看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洛蔷试探性地问。
所有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集中到言陌生身上,都想听听这位新社长有什么逆转乾坤的真知灼见。
谁知他只有四个字,“一切如常。”
言陌生在满室诧异的眼神中,缓缓将手放在会议桌上。他的语音不高,却仿佛是敲在心头的鼓点。
他说:“我召开这个会议,就是想告诉大家,不要被任何传言和变动所影响。国内的时尚资源是相对比较有限,但并不是只有眼下这些。你们每个人手里应该都有品牌商和广告客户的联系方式,一个拒绝合作,就再试第二个,我不相信凭借《evangel》这么多年的人脉和口碑,会被网络流言轻而易举地击溃。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要冷静地把握自己的方向,不因滋扰而恐慌。”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似乎是在回味他话里的深层含义。
整间《evangel》都拭目以待,言陌生会如何解决当下困境。可他反倒将烫手山芋扔了回来,让众人自己去挖掘和寻找新的合作关系。
“可是社长……”
洛蔷刚开口,言陌生就截住她,“下午我会去上海参加一个新品化妆品的发布会,这两天的工作就交给洛总编来负责。”
所有人又是一惊,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去参加什么发布会。
难道是去搬救兵?
离开会议室的时候,言陌生又交代洛蔷几句,让她给刚才受伤的保安报工伤。然后他说:“我要带两个同事一起去,莫乔和原籽温。”
原籽温霍然抬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一个助理编辑,居然有资格陪着社长微服出巡?
洛蔷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原籽温,微笑着说:“沈副编离职了,joe确实需要一个新的帮手。”
这句话被擦肩而过的谈若莉听到,原籽温看见她蜜色的嘴唇轻轻上扬,也不知是在嘲弄谁。
整个《evangel》都知道,谈若莉和莫乔关系不合。
谈若莉身为宫玟华的嫡系,在杂志社里一向是呼风唤雨,可偏偏莫乔就不给她这个面子。严格来说,莫乔并不是洛蔷的人,她只忠于自己。就像一只伸着颀长脖颈的丹顶鹤,栖息在散发着雾气的湖水中孤芳自赏。
这种轻慢的姿态,让谈若莉非常不爽。
谈若莉推开洗手间的门,看到莫乔正站在镜子前补妆,便径直走到她身边,露齿一笑,“我一直以为你这个人很清高,不想站队的速度倒是挺快。”
言陌生这次去上海参加活动,指名道姓让莫乔陪同,似乎在暗示已经将她收为己用。对于这位新社长的到来,《evangel》绝大部分员工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观望态度——没人知道他的位子究竟能坐多久。
莫乔早已习惯她的冷嘲热讽,透过光洁的镜面,她清晰地望见谈若莉充满挑衅的神色。她没有说话,因为她深知自己越是缄口不语,对方越是气急败坏。
果然,谈若莉的眼神冷下来,“如果我是你,就先看好牌面再下注,不然开了牌才知道自己押错宝,可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谢谢你的忠告,不过我看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莫乔合上nars的粉饼盒,平静地说:“你到底知不知道言陌生是什么人?当年他入驻bable,成为史上首个华人设计师,起初整个时尚界都不看好他的临危受命,因为他一向主张的minimalism和bable这个品牌的奢华风背道而驰。可结果呢,他成功挽救了日渐没落的bable,将它推向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仅仅一个季度的销量就是过去全年的总和。他是最优秀的r,一本国内时尚杂志,又怎么能难倒他?”
谈若莉被她这般胸有成竹的话震住了,随即品出了其中的深意,“你好像对言社长有好感?”
“我只是审时度势。”
“只怕你是明珠暗投,”谈若莉靠近她,促狭地笑,“这次和言社长一起去上海的,可不是只有你。”
“你想说什么?”
“言社长之前明明已经开除了原籽温,又突然让她回来,难道你不觉得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吗?”
话音刚落,原籽温就推门走进来。两个女人同时噤声,转头望向她。
原籽温被她们突如其来的目光击中,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她敏锐地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点古怪。
谈若莉眯起眼睛,从头到脚地审视着原籽温,最终将视线落到她的脚上。
优雅的米色系配上星辰般的碎钻点缀bs的经典款。
原籽温和莫乔脚上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鞋,只不过一个是正品,一个是盗版。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谈若莉的笑声好像针刺般扎进原籽温的耳膜,“真不愧是言社长选中的得力干将,连品位都这么相似。”
世纪灾难。
在职场上,和自己的上司撞鞋,已经足够尴尬。而更槽糕透顶的是,你穿的这双还是山寨货。
原籽温在《evangel》工作这么久,穿着打扮依旧我行我素。是因为没钱,也是因为习惯,每次上街淘衣服,只挑舒服顺眼的,拿了就走,从来不管它是不是哪个奢侈品的仿冒。
可这一刻,她从莫乔冷冰冰的脸上看到了一种毫不掩饰的嫌恶,就像原籽温身上带有某种瘟疫病毒。这远比谈若莉的幸灾乐祸更让她感到无地自容。
很久以后,原籽温都记得这一幕。它就像一块难以治愈的疤痕留在她的脑海里,时时刻刻提醒着她什么叫羞耻。
原籽温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转身装作从容淡定地离开。
在推门的那一刹那,她听见身后响起的声音,“为什么她这种人都能来《evangel》工作?”
因为下午的飞机,原籽温有两个小时回家收拾行李。
进门的时候,她将那双罪孽深重的鞋脱在玄关。她安静地注视着这双鞋许久,然后弯腰拾起它们,扔到了门后的垃圾箱里。
微信和微博刚刚兴起的那段时间,原籽温也赶潮流玩得不亦乐乎。但随着微商铺天盖地地侵袭而来,朋友圈里没日没夜地展示着各自的名牌战利品,很快让她失去了兴趣。她对奢侈品的渴望还比不上一套绝版漫画书来得强烈。
苏黎裳说,你这人就是这么不上道。
原籽温赤脚踩着冰冷的水泥地面,走到衣柜面前,伸手打开。混合着淡淡朽木和*空气的味道飘散出来,里面挂着几件干巴巴的毫无生气的衣服,连一条裙子都没有。
初中的时候,房萱曾是女生们眼中的名牌百科全书。她所拥有的物质太丰盛,往往让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同龄少女措手不及。同学们习惯用略带谦卑的语气和她交谈,原籽温一看那种小心讨好的眼神就明白,她们中没有一个不想成为房萱。包括苏黎裳。
可房萱并不在乎,她时常穿着上万块钱的衣服和他们一起坐在地摊上卖盗版dvd,然后四个人攥着脏兮兮的零钱,晃悠到午夜大排档去吃烧烤喝啤酒。
那个时候他们毕竟还年轻,即便是向往奢侈品的光环也只是在心里小小羡慕一下。lv再好,却比不上和朋友们通宵达旦的畅快。年轻的时候很容易满足,所以生活总是丰富多彩。
原籽温走到床底下,拖出来一个落满灰尘的箱子。这里面的衣服都是苏黎裳给的,她本来没打算穿,准备以后一起还回去,连标签都没剪。
原籽温拿出一件月白色的连衣裙,又翻出宝蓝色的手袋,和同色系的鞋。
她走到镜子面前,仔仔细细地打量自己。皮肤很白,就像半透明的玉,双眼皮褶子摺得很深,眼梢又向上吊起,带着几分凌厉。可是因为常年熬夜,黑眼圈很重,眼白里渗着血丝,仿佛陶瓷花瓶上裂开的细纹。
她深吸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