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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去找我姐姐!”林如梦回头对他喊道,对他的出现很是惊讶。
“我知道,我的车快,快点!”姚武诚已经倾身替她开了车门。
“抱歉,我不坐车了。”如梦向司机挥手,转身钻进姚武诚的车里,“我姐姐要生了!”
“我知道。”
“你爸爸去了公司,保姆也请假了。”
“我知道。”
“现在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如果她要生了……”
“我知道,我已经通知医院了,我们直接去S市医院看她。”姚武诚冷静地加档超过前面的车,侧过脸对她微笑道:“别太担心了。”
林如梦傻了眼,他那三句“我知道”以及他未卜先知的行动差点令她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后一个知道姐姐快生了的人。
过了许久,她才回过神来,缓缓问道:“你都知道了?”
“我认识你们房东。”姚武诚简短的回道。
他不能告诉她,自从知道她执意住在那间小屋后,他就盘算着买下那块地,并且已经付诸行动。如果姚世文知道他买下G市郊区一块没有多大开发意义的土地,他一定能猜测到儿子的意图,那么这个做父亲的无论如何都会全力阻止他追求林如梦。
如梦“哦”一声表示明白,两个人便不再说话了,都想着各自的问题。
开进高速公路之后,车厢里整个空间都充斥着无声的思考,连道旁千篇一律的松柏都停止摇曳,整个时空仿佛进入静止状态。
“你不会……”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出这三个字,姚武诚看了她一眼回道:“我不会。”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林如梦惊讶却不敢正视他,只是斜望着方向盘,尽管没有表现出来,但她对他潜意识里有种莫名的畏惧,特别是当气氛安静下来的时候。
“你住在G市的事,我不会告诉你妈妈的。”
果然被猜中了。
林如梦闷闷地想着,姚武诚似乎有种能力,从五年前认识到现在,她想的、她希望的甚至她担心的,他似乎都能看透,所以他成功地让盛永恒误会了她、让周围所有的人都误解了她、让她没日没夜地担惊受怕。
“谢谢。”她面无表情地道谢,心里却多了一份不自在,最近这两三年,她得到的来自姚武诚的关心和体贴太多、太突然,像一个买了几十年彩票的人突然中了大奖,不安、质疑、忧心忡忡。
沉默了一会儿,她才问:“你想说什么?”
“你不会因为我跟你们房东认识而搬走吧?”姚武诚问出这句话,没有得到回答,又急忙解释道:“这次事情比较严重,房东才通知了我,我并没有借着跟房东的关系而监视你的生活……哎,什么监视,我到底在说什么啊?我不是那个意思的……”
说得有些语无伦次,姚武诚无助地侧过脸看如梦,后者却回避他的问题:“我们要快点到S市,姐姐一个人在家里。”
“我已经加到最高档了,你也希望我们安全到达吧?放心吧,她现在应该在120的车上正赶往医院。”
“你确定医院的人会及时赶到你家?”林如梦有些忐忑,姚武诚把手机递给她打姚家的电话,她才稍微安心。
没有人接听,说明姐姐不在家,已经在医院或者正在去医院的路上,尽管这么推测,他们还是决定先去姚家看看。
“如梦,给我五分钟的时间解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姚武诚说着,也不管林如梦愿不愿意听,就一个劲地描述那一夜的整个过程。
如梦听得脸红耳热,不曾想象她昏迷过去的那几个小时里,无数次差点就被坐在身边的这个男人侵犯了。
他最后还是及时打住,没有伤害她。
至于原因,她猜不到。
回想高中的一个下雨天,她忘记带伞,他撑着伞在雨中出现,执意送她到宿舍楼下;她得到的不是女生们的羡慕和忌妒,而是长达三个月的诽谤和蔑视,她们认为她想跟她姐夫家的儿子发展不伦关系。
一次放学回家,她崴了脚,他好心载她去医院检查并安全送她回林家,那一次感动却换来母亲突发奇想的撮合,令她至今一直担忧随时要称呼这个名义上的外甥作老公。
而这一次,他明明可以一劳永逸,令她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他却放弃了,很难想象接下来将会是怎样的突袭。
脑中混杂着各种忧虑,他们已经开到S市姚家别墅的门口。
门口停放着一辆贴着红十字的白色长型面包车令人疑窦丛生。
林如梦迫不及待地冲进别墅,大门半开着,大厅里没有人,书房里没有人,叫唤了半天也没有回应。
隐隐听到有□□声,左耳失聪的她却无法判断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是这边!”姚武诚先反应过来,指着卧室的方向。
林如梦跑进卧室,呈现在眼前的画面如果不是她亲眼所见,她永远也不会相信这样的事实——那群穿着白褂子的医生和白衣天使围成一圈,站着俯视地面,那里躺着一个腹部隆起的瘦女人,他们任由她忍受剧痛的折磨,无动于衷,像在看悲情电视剧,身临其境,却袖手旁观。
“你们疯了吗!”林如梦急红了眼,尖叫着冲进人群去扶林如玉,“为什么不送她去医院?”
姚武诚也同时推开围观的人,一把抱起林如玉,人群中有个人突然说:“听说姚家的房地产公司目前面临着重大的危机,好像连这房子也抵押了,而她又没有现金付生产费……”
“现金?!”林如梦震惊地望向那个穿白褂子的男人,扯开提包从里头抓出一把钱丢在那个男人身上,哭喊着:“要钱是吗?我有!我给你钱!我现在就给你钱!”
丢在男人身上的钱散落一地,零零散散地,除了三四张醒目的红色百元钞票,其他都是十块和五块,那是林如梦在G市画画赚来的,还没来得及去银行兑成整钞,虽然被她抓得更皱了,掉在地上像几团废纸,却散发着钱香,围观的人为之动容,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钱,五指蠢蠢欲动,却没好意思去捡。
“这些不够。”那名医生直截了当地指出事实,理直气壮地看着林如梦。
如梦翻开提包,里面除了几张十块,再无更多,她无助地望姚武诚,后者抱着林如玉正欲出去,看到这些情况,他的脸色冷到极点,怒视着带头的医生,对林如梦说:“从我右边的衣兜里拿出钱包,给这些人看看里面的五千块!”
她照做了,白衣人群看到那叠红色的钞票后才迅速跑出去,指引姚武诚抱孕妇上救护车。
这辆救护车在姚家别墅门口停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出发开往医院,姚武诚和林如梦也开车紧随其后。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姐姐不会有事的!姐姐不能有事!”林如梦握紧拳头,眼泪无法控制地滚落下来。
林家的女儿一直以来都是八字硬,生命力强,姐姐和她的孩子一定会健健康康的!一定会!
从姚家到医院,一直到林如玉顺利产下一名女婴,整个过程仅仅半个小时,却让林如梦陷入炼狱的煎熬。
“如果不是我任性地离开S市,如果我多跟姐姐联系,如果我一直陪在姐姐身边,她就能及时被送到医院,她就不用受这种痛苦!我是世界上最差、最没用的妹妹!如果姐姐有什么事,我会内疚一辈子的!”林如梦在急诊室门外的走廊来回走了无数次,不停地自责,不停地流泪,就是没见急诊室的门打开。
姚武诚揪着眉头,一拨通姚世文的电话就大吼:“爸爸,你快过来,我们在S医院,如玉要生了!我不管是谁要滚蛋还是谁家死了老人,你现在就给我过来!”
林如梦第一次看到这个曾经为了保护父亲而差点把她捏死的男人对他父亲大小声,而且是为了一个曾经被他厌恶到极点的“拜金女”,震惊之余却还是无法减轻对姐姐的担忧。
姚家有钱是众所周知的事,为什么这些医生到了姚家却不救人,而要求先见到现金?姚家即使再有钱,平时惯于刷卡,家里多少也会存点现金,可当时那么危急的情况下,姐姐却没能拿出一分钱。
猛然记得卧室里的情景,当时如玉就躺在保险柜旁边,保险柜的门开着,她不经意瞥了一眼,里面竟是空的!
没有多余的功夫去猜测发生在姚家的事,林如梦就看到姚世文已经带着林立民赶来了。
“玉儿怎么样了?我真该死!不该去管公司那群疯子……”姚世文一个劲地自责,焦急万分地盯着急诊室的门,恨不能破门而入。
几个月来,第一次见到父亲,林如梦尴尬地望向姚武诚,眼神里有些许责怪,后者低声告诉她:“他一直都很关心你们。”
关心?包括看着母亲把上了药的口红涂到她唇上却保持缄默?
如梦没有回他的话,只是静静地把头转向急诊室,没有再看林立民,如果他真的关心女儿,就不会让姐姐嫁给年龄差距那么大的姚世文了,所幸姐姐过得还算幸福,姚世文不像他粗俗的外表那般,对姐姐很是体贴照顾。
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整个急诊室,从门缝里传出来,变成一股魔力,将每个人脸上的焦虑一扫而光,换上欣喜。
医生和护士都走出来,纷纷拭汗,对这几个家属表示祝贺。
“玉儿,辛苦你了,告诉我,你感觉怎么样?你想吃东西吗?想喝水吗?想……”姚世文第一个扑到床边,紧紧握着林如玉的手,不停地问。
“水……我要……水。”林如玉断断续续地说着,虚脱地躺在床上,看到妹妹和父亲都在场,由衷地笑了,尽管笑容在她苍白的脸上有些虚弱,眼神里的幸福却是真实的。
姚世文抱着刚出生的女儿,又喜又气,轻轻抚着她的头说道:“你这个小坏蛋,害你妈妈那么辛苦,以后长大了一定要做美味佳肴孝敬妈妈啊!”
姚武诚看着眼睛还未完全睁开的妹妹,也会心地笑了,不由得想象自己刚出生的情景。
那个时候爸爸也是这么宠溺地抱着他吧?只是当时母亲难产而死的悲痛一定远远超过他出生带来的喜悦吧?而现在,林如玉母子平安,爸爸一定是发自内心的高兴,林如玉并不像别人家的后妈那样苛刻,相反的,她的温柔和善良化解了他的误解,爸爸因为妈妈的死而长期凝积在心头的结也被她解开了。
他真心地感激林如玉。
林如梦早已泪流满面,从五年前姐姐被逼嫁给大她二十三岁的姚世文那天起,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释怀,姐姐终于幸福了,不管过去怎么样,现在拥有一个爱着她的丈夫和一个她爱着的女儿已经足够。
☆、18勾欲 母亲的香水
情况稳定下来后,姚世文走出病房,拨了S医院院长的电话,电话一通,他就厉声嚷道:“怎么回事?没有见到钱就不能救人啦?就因为有人为了逃避医药费逃出医院?凭那几个谣言就担心姚家付不起生产费?万一出人命,你们就是谋杀!如果那几个人明天还留在这家医院,我姚世文这辈子再也不会给你们捐款,我宁可把钱丢进屎坑里!”
林如梦靠着门口站,不经意听到这个名义上的姐夫这番与其温和的性格相差甚远的话,暗暗吃惊。
姚世文回病房后,问出了林如梦藏在心里的疑问:“玉儿,我听说了当时的情况,家里的保险柜不是放了些钱么,为什么医院的人不愿送你来医院呢?”
所有人都看向病床上的人,虽然他们关心的是她是否遇到过什么危险的事,但那几万块的不翼而飞显然给她带来不少压力。
她并不担心别人误以为那些钱被她私自用了,她只是害怕他们知道真相。
当她忍受着腹部的隐痛等着妹妹出现时,好不容易终于听到门铃响了,她坚持走到别墅门口去开门,却看到了自己的母亲李娟兰。
母亲跑来向她求助,希望她能给点钱去还她宝贝儿子的高利贷,她拿着小刀在女儿面前寻死觅活,心软的如玉马上告诉她保险柜的位置和密码。
自从怀孕之后,她更加深刻体会到作为一个母亲的心情,当自己的孩子有任何困难或危险时,母亲一定会不顾一切、想方设法去帮助孩子!
看着李娟兰拿走保险柜里所有的钱,她哭了,母亲对她和如梦何曾像对少强一样挂心?同样是亲生骨肉,为何只因性别差异而待遇悬殊?
林如玉的目光移到林立民的脸上,后者不动声色地对她摇头,她明白了,对所有人说道:“有人来按门铃,我去开门后,冲进来一个人要挟我把家里所有的钱都给他……”
“该死的小偷!他有伤到你吗?武诚马上报警!”姚世文愤恨地说道。
“不!不用了,我没事,而且那个人蒙着脸,我当时吓得已经记不得他的样子了。”
李娟兰犯下的错极有可能被当成入室抢劫而入狱,林如玉差点因延误送医而导致生命危险,现在却轻易地将其隐瞒,仿佛她从未遭受过任何母亲带来的直接或间接的伤害。
林立民含泪地点点头,望着大女儿的眼神里渗杂着感激、自责和无奈的复杂情绪,而这些都被林如梦觉察到了。
姐姐和父亲的异常印证了她潜意识里的猜测,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为了钱不择手段,同时姐姐和父亲又不得不替她遮掩那些见不得光的行为。可是,也只有姐姐和父亲那么大度、那么善良可欺的人,才会原谅母亲的过错。至于如梦自己,从小饱受母亲无理的刻薄、哥哥蛮横的欺凌,她对母亲的恨已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了,“妈妈”和“哥哥”这两个称呼她用的次数屈指可数。
林如玉休息了没多久就决定出院,姚世文抱她上车,如梦则抱着他们的女儿紧跟在后面,林立民唤着如梦,试图询问她是否安好,后者冷漠的表情却加深了他的自责。
姚武诚主动告诉他:“如梦很好,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抱歉让你担心了。”
言下之意,那一夜他没有按照李娟兰的意思去伤害林如梦,林立民点点头,望着小女儿的眼神仍是充满歉意。
林如梦在姚家陪如玉呆了两天,闭口不提在G市遇到盛永恒的事,一来不希望姐姐为她的感情问题担忧,二来她似乎还没有从偶遇盛永恒的复杂心情中挣脱出来,虽然她已经确定自己是清白的,但盛永恒那么优秀的人在国外这五年里难免会有追求或被追求的对象。
因为被其他人的感情牵绊,所以五年来一直没有时间联系我,应该就是这样吧?
林如梦闷闷不乐地想着,刚出生的小雯诚凌晨五点才睡着,她和如玉也落个清静,终于可以安心地睡一觉了。
刚翻身,眼睛还没闭上,她就听到有人敲门:“如梦,你睡着了吗?”
是姚武诚的声音。
“还没,有什么事吗?”她不安地坐起来,这里是姚家的客房,她总是无法像在自己家里或是G市那间租来的小屋里那么自在。
“你妈妈给了我一样东西,让我转交给你。”姚武诚攥着手里的小瓶子,视之为珍宝。
“什么东西?”
“一瓶香水。”
“香水?”林如梦越发觉得蹊跷,她从来不用什么香水,走到门边,犹豫一两秒还是开了门。
“嗯,送你爸爸回去时,你妈妈给我的。”姚武诚递给她一个精致的小玻璃瓶,里面晃着粉红色的液体,他刚才忍不住好奇打开闻了一下,因为李娟兰说那是对林如梦非常重要的东西。
林如梦没打算接过那瓶香水,冷淡地问道:“她跟你说了什么?”
这是李娟兰用过的香水,她给她这瓶东西绝不会是留给她做纪念,让她寂寞时想起那个做母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