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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包吃食的客人听到老板的嘟囔,接口了一句:“听说北方正打的厉害,咱们这算安宁了。不过若说真要打起来,也波及不到我们这里,只是苦了边境百姓了。”
民不议政,老板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摇头叹了口气。
王宫内廷里,点起了通明灯火,乌沉宽大的书案后头,夜隐幽正翻看着方才送抵的前线军报,吴归邪刚述职完毕想要回府,也因此事被耽搁了下来。
吴归邪瞧王上看折的表情,眉目纹丝不动,神容平常,也不知是喜是怒,这送来的军报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在心底兀自猜测。夜隐幽已经把军报往前一递,吴归邪忙双手接过,仔细低头翻阅起来。
军报细细阅过之后,吴归邪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了,“北齐这是要被皇都和晋国分食了啊。只不过皇都大军一直被阻在泸州城外,时至今日都未得半点进展。倒是晋国以援颊之名,趁火打劫来了。”吴归邪哼笑一声,颇不以为然,“这么一看,北齐边军兵变的可是有些蹊跷啊。”
“真真假假的都不要紧,北齐已是强弩之末,此刻就看皇上和晋王谁动作更快些了。”夜隐幽不动声色的说。
“那我们什么都不必做吗?”吴归邪抬头,望向桌案后的王上,桌案上绢纱罩着的烛火光芒温柔照映在他的脸上,仿佛玉凿斧琢的容颜俊美而又倜傥。吴归邪想的是,既然王上要成全皇上,不若此刻举兵攻伐晋国,使其腹背受敌,由此牵制在,皇都可多点喘息机会,寻隙拿下泸州,进而直取邯兆。
夜隐幽冷冷抬眼,“晋国海军游曳海上,对我们盯得紧迫,我们能做什么。”
吴归邪心下一怔,脱口惊诧道:“臣本以为晋国边军未有添减,是对我们不设防,如此看来是臣疏忽了。”
晋国大军如今泰半都在与皇都争北齐国域,与南秦相接壤的大城没有什么动作,却恰似这不设防的举动会让人掉以轻心,从而忽略了晋国另一把斩城夺寨的利刃—海军。若南秦另有什么举动,那近十万海军便可直达南秦内腹重镇,打南秦一个措手不及。
思及此,吴归邪不由耳鬓直冒冷汗,心下一时没了着落,忐忑道:“这局势臣是真看不懂了,我们这是要静观其变?”
夜隐幽没有回应他,目光只盯着面前砚台里赤血殷红的朱砂,吴归邪不敢发声,看着王上的双唇紧抿如削,一刹血色全无。
夜隐幽忽然起身走到窗边,抬手推开宫窗,晚风吹拂进来,初春寒风凌厉,吹得他垂覆肩上的发丝飞扬。吴归邪透过宫窗看到宫外种的梨花树上枝丫枯萎,却有几个白色花苞小小的结着,天上星罗密布,繁繁点点的缀在银河边上,煞是好看。
主界域的长垣星已经显现出清晰的轮廓,江山归拢的时机就在此时此刻。然而原本璀璨耀目的天庙星却忽明忽暗。
“夜馨今日正当值,你把她叫来。”夜隐幽忽然开口,声音低沉略带急促,不复往日的淡定从容。
“是。”吴归邪不敢怠慢,领命退了下去,不时片刻就将夜馨招了过来。
夜馨刚跨入殿中就被夜隐幽引至内殿一间厢阁里,隐在廊下的偏殿内阁,四下挂着卷帘,屋内陈设简单,只有几盏烛光悠悠闪烁。
她糊里糊涂的不知道夜隐幽的意图,直到看他拿出一应物什和用具,夜馨这才看明白了,不由骇然睁大了眼,脱口就道:“老大,你这是要起天卦?”占卜天卦这事儿极其耗损灵力,也只有为国运承祈的时候才会动用天卦。
“你既然知道那就好办了。”夜隐幽听她如此说,略松了口气,“没有祈国运的那么复杂,简略行事。”
夜馨却紧张到结巴,“可……可是……我只是听我娘说过,并没用过啊。”
夜隐幽一应布置着起卦用的东西,头也不抬的说:“只需几个步骤你助我一下便可,无需你多作什么。”
“好……”夜馨深吸了两口气,看着眼前夜隐幽忙碌的身影,心下猜测,老大擅长梅花,基本大小事由他只需占梅花便能窥看一二,何必要起如此大卦,除非……事涉皇族。天子之气寻常难以揣测,唯有启用大卦,才能探得龙脉气息,寻定吉凶。
吴归邪侯在大殿中未曾离开,等了也足有一个多时辰,夜色更深了,远处梆鼓声敲响,不知不觉已到了戌时末。他在殿中真是坐立难安,心下忐忑,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归邪,你即刻让吴归正入宫。”夜隐幽清冷冷的声音蓦然响起,惊的吴归邪心头一颤。
“此时此刻?”吴归邪讶然,宫门开合历来就是大事,并没有半夜打开宫门的先例。
“马上。”夜隐幽也不多言,取了袖间一枚令牌丢向吴归邪。
吴归邪接过令牌,又看了看王上,目光转到跟在王上身后的夜馨身上,只见她也是脸色古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吴归邪怔楞出神的片刻,又听夜隐幽道:“快去快回。”
吴归邪一个激灵回过神,看到王上正伏笔疾书着什么头也不抬的吩咐,他不敢懈怠的回身就往门口走去。
大殿内一时静寂,只有他偶尔挪动纸张时的梭梭声,夜馨立在王座旁侧,抬眼瞥目略扫到他纸上几行字,却也瞧不太真切,再说那些序跋、奏议,让她瞧也瞧不出个所以然,然而有一点她却有所猜测。
“老大……是皇室要出事了吗?”夜馨是个心里憋不住事的人,有什么疑问就想当面问清楚,她瞧夜隐幽笔下疾书,还是忍不住轻声问了句。
夜隐幽手中毫笔一顿,似刹那恍惚了心神,他握紧手中的笔在砚台中濡满墨汁,头也不抬的淡淡道:“不会有事的。”
夜馨蹙眉咬着唇,不敢再随意开口打扰他,就看他一封奏疏洋洋洒洒,直到吴归邪领着吴归正匆匆赶来,方才写好合封,在封口火漆上印下南秦国主的玺印。
吴归正大半夜的被吴归邪从家中喊起来,赶往宫中的途中问了吴归邪王上半夜传召是为何事,吴归邪与他说了些晚上遇到的情况,可两人怎么也无法从中猜测出点什么。
“臣,参见王上。”吴归正撩袍在殿下一跪,叩首见驾。
“起来吧。”夜隐幽挥手让他起身,紧接着追问了一句,“准备仪仗,安排使者入中都觐见皇上,需要多久时间?”
吴归正怔了下,没想到王上有此一问,他虽然供职于中书省,但是鸿胪寺的一些事儿他也清楚,他低头略思忖了下后就回道:“觐见皇上是大事,宜隆重,大约也要半月左右安排。”
“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你们安排。”夜隐幽截口直道:“给你们三日时间安排好后就上路。”
吴归正惊诧抬头,讶然道:“三日时间?”
夜隐幽目光直盯着吴归正,灰瞳幽邃,深不可测,他徐徐道:“事急从权,你把这封奏疏亲自呈给皇上。”他将面前合起封好的折子往前一推。
吴归正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略显茫然的走上前,就见夜隐幽又从袖中取出一支紫玉金蝶笛,放置在折子上,紧接着又道了句,“将此物一同呈给皇上。”
吴归正双手接过折子和玉笛,犹豫着是否要问个清楚,王上匆匆送折书入皇都,与皇上议谈的又是什么事?眼下想来迫在眉睫的事情,应该只有北边了。
吴归正还在猜测王上用意,夜隐幽却已瞧出了他的心思,“折上所写,是恳请皇上下降卫国长公主。”
仿佛是平静的湖水被一石激起了千层浪,不止吴氏兄弟惊诧的一时语噎,连夜馨也是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老大,这算是终于开窍了吗?
吴归邪心下想的却是,若长公主真能下降南秦,与王上心意来说更是恰到好处,与皇都的维系则更名正言顺了点,即便晋国海军虎视眈眈的游曳海上,南秦兵马之强盛,让他毫不畏战。若将来凤朝一统,王上也是皇室驸马,有百利而无一害。他盘算着王上此招下的巧妙。
而吴归正脸上却微微变了色,他只问了句,“若皇上不准?王上会如何?”
皇都里的事情,风风雨雨吴归正知道不少,若皇上有意连纵南秦,早就会想到下降长公主了,然而朝中有多少人曾有提议,又有多少人为此被革职降罪,可见皇上意不在此。
夜隐幽目光定在桌案上,良久过后才徐徐抬眸,眼中霜光如覆了冬雪,让人不寒而栗,吴归正在他的盯视下蓦然打了个寒噤,他冷冷道:“若皇上拒绝,那么南秦五十万大军便直指帝都。”
130。多情只有春庭月(上)()
春末时回寒倒冷,细雨冷风来来去去; 积郁在天上的阴云多日未散。然而在泸州的城楼墩台上; 北齐士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兵不卸甲的森严戒备与城外装备精锐的皇都大军对峙已有数月之久。泸州因是北齐军事要塞; 是尔工兵布防都十分周密,尤其城外的深渠沟壑引入活水形成护城河流; 更是屡次阻挡了皇都大军进攻的节奏,护城河后的高墙城壁让北齐守军以逸待劳,戍守防备起来有条不紊。
跨不过那一条护城河; 皇都大军就拿不下泸州。经过数月,皇都大军都未进寸许; 原本城内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现下反而平静许多。多多少少人都认为,皇都大军越不过那条深壑天堑。
离开楼台城防不远的近郊与城区有颇远的距离,大战一起后; 此地零星坐落的一些宅院便都已经人去楼空了。
远山空寂,坐落在山脚下的宅邸; 门前左右挂着细绢所织,绘有墨笔竹兰的灯笼; 朱门红漆,看着像是寻常人家,隐约的又透出豪门高户的大气。
宅院里静悄悄的; 影壁横陈; 回廊周转; 荷塘池水里沉着许多尾缓缓游曳的锦鲤。越过廊前高阶,隐在森森寒竹掩映下的小宅里断断续续的传出几声咳嗽。
屋内烧着火炭,温暖驱除了春末的料峭寒意,窗下烛光朦胧,坐在灯下正绣着花色的女子面容恬静,指下的一针一线都极其认真。
屋门被人从外推开,捧着青瓷热汤的年轻女子跨入屋内,“姑娘,药煎好了。”
苏岫抬起头,目光迎向她,那是一张极其寻常的脸孔,眉疏而淡,肤白薄唇,颧骨略有些显眼,神色间总是矜漠而又刻板,仿佛并不会笑,也从不多说什么。而苏岫本身也不是个多言的人,若无事的时候,她总是在苏岫瞧不见的地方,但又能把所有事情都照顾的十分妥帖,并无让人有半分操心的地方,苏岫想,秋衍安排过来的人总是不同寻常的。
这座宅院整日里都是静悄悄的,安静的像是并没有人在。
苏岫接过她递来的瓷碗,里面的汤药是为了调理她的身体经过细心配制,自那日她替秋衍受下那穿骨透身的一箭后,他对她的态度就变了,不再是从前恰到好处的隔开距离,若即若离的出现在她身边。也不知是真情流露亦或者是对她愧疚有悔,仿佛他的所有热情都在那一夜之后被唤醒。他为她置下宅院,对她呵护备至,似乎为了能博她一笑,他可以为她摘下日月星辰。而她,亦如往常般,冷冷清清的,只在为他弹琴歌唱的时候,会有情意从指间流出,从歌词间让他心领神会。
“这天色一日也未见好,不知城外是什么情况了。”苏岫吹温了汤药,一口一口的缓缓饮下,她似乎是在问谁,但她知道没人会回答她的问题。
果然她低垂着眼,一字一句都未作回应,只是接过了空碗,不发一言的走了出去。
苏岫也并不在意,捧起了桌上绣到一半的花面。苦寒沉青的天色下细雨停了,不知不觉的时间已过了许久,风吹散了久积盘桓的阴云,露出了半弯悄升的月牙儿。
屋外廊上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转瞬就到了门前,他轻扣了门扉,不疾不徐的三声响,亦如往常。苏岫放下手中针线,拢紧身上狐绒的裘衣,起身去应了门。
门外的他,大氅披身,发鬓上因雨水而打了半湿,清隽的容颜上有奔波辛劳的倦色,然而当目光望着她的时候眼底依然焕然生光。
“你来了。”苏岫眼中一闪而逝的温柔,消失在她平静的语调声音里。
“嗯。”他微笑点头,跨入门内后,脱下大氅,又站在暖炉前烘去了身上潮湿寒气。
苏岫为他沏上一杯热茶,他捧过茶杯将温暖捂在掌心里,目光含笑望向她:“你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气候转暖,不如我送你回邯兆吧。”
苏岫眼底诧色一闪而逝,旋即回复平静,“我自有去处,不劳将军费心了。”她的声音冷淡,言下之意却表露无遗,她的去留自己能做决断,无需他人安排。
“事到如今,我怎么可能再让你一个离开。”他语声轻柔,话中有着若有若无的叹息。
静悄的屋舍内,烛光温软,两人四目相对,都不约而同的想到血溅长夜的那晚,她眼底的深情和他眼中的绝望。
“你不需要觉得有愧于我。”苏岫目光垂落在桌上的半面花色上,轻描淡写般的开口,脸色却有了异常的苍白。
秋衍没有立时说话,只是将掌中杯盏搁回案上,他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他的身材高大,将身后光影俱都遮挡了去,苏岫低着头,没有看他,搁在膝上的双手却掩在袖中绞紧在了一起。
他蹲下身,给了她平视的目光,他说:“我是对你有愧,愧在一直回避着你的情意。”他轻声笑了下,她仿佛在刹那听到了花开的声音,“所以我想用余生的陪伴来弥补这些愧疚,那么……苏岫,你愿意嫁给我,给我一个可以照顾你的机会吗?”
她瞬间窒住,抬头茫然的望着他,心下千言万语,可到了嘴边却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将她搁在膝上的双手捂入自己掌心里,将她的纠结一并的拆开,他笑容和煦如五月吹入帘垅的春风,眼中一派诚挚,“你不用现在急着回复我,你可以好好考虑下。”
她的脸色煞白,眼底泛了层淡淡的红,仿佛有水雾在眼中漫起,一瞬间模糊了视线。他的声音缓而慢稳而坚的响在耳畔,“我送你回邯兆,那里有我的父母可以照拂你,我也可以放心在此督战。”
她徒然紧闭了眼,不敢看他,心口似被他的一席话语而定住了跳动,她颤抖着声音,低声喃喃,“我配不上你,我与你……是不一样的。”
一个轻轻浅浅的吻忽然印上了额头,眼前铺天盖地袭来的都是他的气息,他用指腹轻柔的拭去她颊边泪痕,他轻笑着说:“余生漫长,我只想与你一起走到日暮白头。”
从此天上地下,白骨黄泉,再不分离。
地动山摇里,巨石碎屑从山崖两边滚落,那一双相拥的人影在硝土尘寰中越来越模糊,但他的声音依稀响过,那般疯狂和绝望。
萧樾猛地一颤,自睡梦中惊醒过来,额上冷汗涔涔,心下因梦中情境而惊悸未定,他曲腿盘坐在床上,无语失怔了良久。不知何时开始,午夜梦回里总会见到那副景象,他想要竭力看清那对在烽火硝烟里的人,可是他怎么都看不清。却每每在听到他的那一句话时,心下悲痛凄凉,仿佛被一箭穿了心,自己竟像是能感受到他的痛苦。
萧樾翻衾而起,赤足踏在绒毛细织铺就的地毯上,殿内烛光氤氲,地龙烘的室内又热又燥,他披衣走到长窗旁推开了宫窗,晚风寒凉,拂面而来,让他霎时清醒了许多,他望着满天星斗的夜空,看到了那颗异常璀璨明亮的北星。
站在殿外守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