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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甯虚虚抿起笑,疲软无力地靠在墙面上,背后是暖墙,暖得发烫,心中却冰凉,凉得平淡,“…过两日便是你的生辰…我替你绣了份贺礼……”
“谁让你做这个的…谁让你去绣的?!我不要那些啊…我不要那些…甯儿……”
姒琹赟几乎是战栗地伸手抹掉她嘴角的血,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却满眼都是泪水的模糊,模糊到近乎看不清她秀美的眉、朱红的痣、怜人的眼、仍含着淡笑的唇。
锦甯仍是深深地望他,柔情似水的包容,几乎要将他溺死到窒息。
“你得以成千秋大业后的第一个生辰,我自然要准备贺礼的…”她像是牵了牵嘴角,血却因此流得愈加厉害,“你可…不许嫌弃……”
“不嫌弃…我不嫌弃……”他怎么会嫌弃。
“丞烜…我从未怪过你的……”她伸手去替他擦泪,指尖缱绻地从眼角滑到他颤抖的嘴角,“先前我怨你……便做是我自己发的脾气……”
“别……”姒琹赟只凭本能地制止他,脑袋空得不像话,“甯儿你别这样,分明不是你…是我…我该死……”
“莫说胡话。”锦甯的呼吸倏地放轻,嘴角的笑意淡得几乎快看不出了,似乎扯一下嘴角都是费力的,“以后我不在了…宝念…宝念会好好照顾你……”
“甯儿——”他囫囵吞下口中又一次涌上的鲜血,“我不需要——”
她是再了解他不过的,除了她,他哪里还需要、还愿意教旁人照顾。
而宝念忠心耿耿一寸丹心,早先便同他请示过要随主子殉葬而去,虽说他深知锦甯心愿而因此断言拒绝——
“那便…那便替我好好照顾宝念……可否?”
姒琹赟突然愣住,福至心灵,恍悟了什么。
“好。”他用尽满身温柔地应她,“只要你想……好。”
锦甯似乎是如今才安心了一般,眼中的光也渐渐消逝,“有一句话,我似乎尚未同你说过……”
“……我…欢喜于你……”
她缓缓瞌上眼,血从嘴中留个不止,唇边的笑意却依旧。
他掌心包裹着她的手,突然失去了所有的温度。
……
姒琹赟张了张口,鲜血狂涌出,嘴开开合合想要说些什么,却察觉不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他似乎是麻木间听到宝念的一声惊叫痛哭,然后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耳边什么都没有了。
这世上最后一个,唯一的一个会唤他“丞烜”的人,已经不在了。
他什么都没有了。
舜兴带着人冒着掉脑袋的风险闯了进来,却发现皇帝嘴中正不停地吐着血,神『色』恍惚,麻木不仁地瘫坐在地上。
“皇上!皇上!”他吓得赶忙要去扶他,哽咽道,“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啊!您这几日天天吐血,为何不让奴才叫太医啊!大珝不能没有您,千万保重龙体啊皇上!”
姒琹赟却不管不顾地用力推开他,踉跄着起身去翻锦甯床边的木柜,书画纸张混『乱』地飘落到地上,直到他捧出一个锦盒,颤抖着手掀开,看到那『色』泽鲜艳、绣工精美的画,头晕目眩。
——赠夫君。
甯和。
这正是她十四岁生辰时,他为了讨她欢心赠予她的画作,她将其绣在了绸布上,除却落款,一模一样。
姒琹赟忽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将这绣图取出放在一旁,却见那绣图底下,正端端正正放着那原作的画。
他注意到那画上刺眼的一滴泪渍,晕开了颜『色』,他恍惚地伸手去触『摸』拿早已干皱的一小点,心中空白一片。
他的甯儿啊,尚才及笄。
可他却…早便负了她。
悔恨、哀恸、痛苦……
当一切苦涩拢在心尖尖,竟是这般无知无觉的。
他恍恍惚惚间突然跪下,跪在她床榻前,呆滞地望着她苍白的脸,“甯儿……”
他真的该死……
苟活在世,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呢。
姒琹赟突然间察觉到浑身剧烈的痛,心头抽搐。
该死的…分明是他啊……
这一下可把众人具吓了个不轻,扑通扑通一个个立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唯有宝念沉默地跪在地上强自平复心绪,垂下眼睑掩盖住冰冷的目光。
殿下交付她的东西…想必是无需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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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的嘴骗人的鬼 愉快领盒饭啦嘿嘿
这章来晚了超级抱歉宝贝们!!因为是有史以来最难的一章qaq
下章完结评论区已经有宝贝猜出不少东西了呜呜 不能回复因为怕最后一章了我还要剧透qaq我太难了
这章几乎都交代清楚啦 很明显吧w
郡主搞的一系列事情的目的最后会绕成一个圆嘻嘻嘻~
一五零。终章()
皇后娘娘薨; 谥号圣皇后。
谥号多为二三字; 单字的则少之又少。而追谥皇后与太后的字也是有讲究的; 孝、慈、顺、贞、懿、仁、徳、贤、淑等等,诸如此类。
而单字一个“圣”; 其中的意义早便不言而喻。
姒琹赟是一个好皇帝; 把大珝治理得堪称千百年来的盛世; 国泰民安。
他手段厉害; 看得人眼光且毒辣; 武有被他一手提拔的禾荣二人忠心耿耿,年纪轻轻便实力强劲,分列武职京官与武职外官之首;文有梁大学士左丞相牢牢把持,不少人精原以为当今与梁良这个既迎娶了亡国的蒙古公主又是先帝亲命的状元颇有龉龃,不想这梁学士非但得了圣上的青眼,后者还半点不因先帝避嫌; 对当今赤胆忠心。
兵权全在自己手中; 加之外戚与世家的威胁全无; 待慢慢将只懂咬文嚼字的老文臣一一磨得没了权势——他们纵使闹也抵不过名声极好的当今圣上; 姒琹赟便可谓是将这天下的十成十都牢牢攥在了自己手心。
顺文王府原本没了禾致远坐镇落败了下去; 后来却又因禾锦垣争气重新扶了上去; 再没人敢招惹。
宝念被禾安氏认作了义女,冠了“禾”姓,身份算是往上头涨了又涨; 她在得了同主子一模一样的姓氏那一天夜里捂在被褥中哭得不成样子。
禾锦垣在得知锦甯身逝后几乎发了疯; 不管不顾地在姒琹赟的默许下闯了皇宫差点以下犯上; 在宝念被安常静认下时自然是怒极,恨不得立刻提剑去砍了这有着非分之想的贱婢,可后来知道是锦甯的请求便一句话也没说了。
而姒琹赟答应了锦甯的一个没有落下,宝念便由掌宫内诸事的内司被他一手扶持成代掌后印的女监,最后成了这世上头一个以女官之位登朝论政的女子。
这是姒琹赟登基以来干的唯一一件惊天动地、出了格的大事,百官或诟病或进谏,他却以一己之力全部驳回。
后来大抵是看皇帝意已决,上奏说宝念是红颜祸水的、恐因此祸国殃民的最后也灰溜溜地退下,一来当今对先皇后的情深人尽皆知,不说谥号,便连那和坤宫都被皇帝改为永甯宫,登基以来后宫除先皇后外无一人,形同虚设,二来这“祸国妖姬”却连住都不住在后宫,再说下去也着实可笑了些。
不过宝念自个儿心里门儿清,重中之重还是她这个女监着实没什么威胁。宝念奉的是中庸,百官又一看再看皇帝也再无其他破例,这禾女监纵使上了朝廷也成不了大事,他们便也容下了。
姒琹赟本是想如答应锦甯那样的,一步步将宝念扶持上位。
他到底是全天下都难找出的第二个高世之智,才能在她烟消玉陨前悟出那句“照顾”究竟是何意。
他负他心爱的女子太多太多,从头至尾。而她既不在了,他若苟活哪还有什么意义呢。他原本是这般想的——无论此举是何其荒谬疯狂,何其离经叛道,他都不在意。
只要她想,他便如她所愿。
可他到最后还是犹豫了。
姒琹赟早有决心在完成约定后便将这大好江山抛下去陪她,可他到底是心怀天下的明君,于那临门一脚,做不到不负责任地撒手人寰。
可宝念终归是宝念,不是锦甯。
禾锦甯算的从来不会出错。
无论是交付给宝念杜撰临摹好的“圣旨”,还是早早下的毒。
姒琹赟时常咳血,可一次两次算是怒急攻心,三番五次又还哪里是什么意外。可她是他深爱的枕边人,是他毫无防备捧着一颗赤子之心以待的妻子,他如何会怀疑她一星半点?
寻不着根源、悄声无息的剧毒,太医也无力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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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念登基之时,举国上下骂声一片人心惶惶,道是先帝圣明了一世却在驾崩后犯了糊涂,白白毁了生前的好名声——不过一届女子何德何能竟敢称帝?!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蠢『妇』罢了!一时间无数人起义自立山头,妄图当个土皇帝造反上位。
谁知不过数日便风云骤变。当今圣上手段不小,竟将数位举国轻重的大将收入囊中。
先是武有当今禾大将军荣副将,带兵将那些叛国贼连根歼灭,那些“土皇帝”虽说表面厉害,可到底大珝大权在握又有千万兵马,区区几个小贼罢了不费吹灰之力;其次便是文有受老天爷眷顾“死而复生”的顺文郡王、梁大学士、及名声斐然的李老先生一派门生文士鼎力相助。
锦甯的字能临摹得同姒琹赟一模一样、分毫不差,反之姒琹赟亦然,旁人便是盯上一天,瞪出个窟窿也瞧不出半点不对。这些大文士们便以“正统”一说与三寸不烂之舌强势拥护新帝——到底是先帝亲拟了圣旨堂堂正正传位的新帝,无论何其离经叛道,总归是名正言顺。
再有便是魏氏女魏黎、懿尊公主、左丞相次女江氏、禾将军之妻赵氏几个原本有巾帼不让须眉赫赫名声的女子入朝为官,同男子瓜分朝堂天下。
百官皆道几人魔怔烧糊涂了,竟效忠于区区一个由卑贱婢子上位的『妇』人皇帝,纷纷辞官威胁亦或是自刎以证忠心。
可当今圣上雷霆手段却分毫不退让,由着人该死的死该走的走,甚至乐得提拔后起新秀填补空余,再光明正大以叛君之罪轻飘飘将那些自刎官员九族该诛的诛、该流放的便流放,加之军权皆被皇帝一派攥在手心,如此一来事情闹大了众官也头皮发麻再不敢轻举妄动,朝廷明面上终算是勉强安分了几分。
百姓们本也闹着,可他们原也不过是平头百姓见风使舵,上头的达官贵人高门世家既都温顺了,他们自然也再没大能耐,乖乖安分守己。
世人皆道女子不可为帝,所谓这女皇帝登基使的乃是上不得台面的『奸』诈诡计,非堂堂正正君子所为,若不然这先帝英名一世又怎会传位给区区一女子?
然,君子所为又为何?阴谋诡计又为何?君子所为为何便是所谓的堂堂正正?而阴谋诡计又为何成了那上不得台面的腌臜行事?
何为堂正何为正统又是何人定的?不便是男子。
成王败寇莫过如此,又有谁记得数千年前尚未立国之时,这世道又岂不是被女子统治?又岂不是母系氏族的天下?男子后起,凭的又岂不单单是一身蛮横力气罢了。
哪怕那禾宝念便是以所谓的“诡计”成的皇帝那也不是各凭本事?男子当初定的规矩,道是正大光明各凭本事力气方为“堂堂正正”,而今这天下既为女子所掌,若是她便重新立个规矩,说那所谓阴谋诡计背后阴人才为“堂堂正正”又如何了?
话是诡辩,可也这么个理,可人之所思人之所想若单单空口说说便能给它掰回来岂非怪哉?
一点又一点地潜移默化,一年又一年地时光荏苒,宝念再回首过去,才发觉,当年殿下轻柔道出那一句“凭甚么女子便合该被轻贱”时,竟已然算好了一切的一切。
她算好了先帝对她的情,算好了他会打造出一个辉煌盛世,再因对她的情而毫不留恋地将这个繁华盛世拱手相让——乃至最后的犹豫不定;她一双慧眼精明得可怕,算好了该选谁,毫无二心地把手文武,扶持她稳固天下;甚至当初伸手拉一把禾锦瑟时也早便算好了会由她『操』纵如今已是傀儡的李府,算好了何女能入朝为官,制约这满朝男子鼎立,甚至一步步蚕食朝堂。
算无遗策。
女子合离,女官涉政,女子为帝,女子拜官……女子一步步提升的地位,再想来,竟细思恐极,仿佛无形中有一只大手,游刃有余、运筹帷幄地,掌控这这一切的轨迹。
而这只手的主人,一生美名。
她姿容倾国,她情『操』高尚,她德艺双馨,她善名赫赫,她才华远扬,她地位崇高……再有别的,便被宝念全都烂在了肚子里头。
待宝念白发苍苍时,毫无留恋地便将这屁股底下的位子传给了当朝文武双全、有勇有谋的心腹女丞相。
锦甯未曾同她谈起过这些,甚至连提及也没有。
但宝念就是隐隐觉得,殿下该是满意她这样做的。
谁称帝并不重要,她一生并无子嗣,也无心让这龙椅上坐着的人一直留着她的血脉。她只是想扭转这看不过眼的不公,随意拨弄两下『操』纵这世间的线,同为女子的举手之劳,仅此而已。
凡能者,皆可为皇帝。
或许殿下仅剩的私心,便是这皇帝的位子,能尽可长久得为女子所掌。
而她…再有的。。。…宝念模糊而浑浊的眼珠子盯着金黄的幔帐,耳边传来低低的,此起彼伏的呜咽声,她缓缓瞌上眼。
她又想起了殿下,殿下时而会轻柔地唤她,唤她好孩子。
好孩子……她后来知晓是何意了。
殿下把她培养的很好,如她所愿——有心计、有城府,足够心狠手辣,却也心怀天下,有着大爱的仁者心肠……
那是锦甯所没有的东西。
恍惚间,她记起前几日时日无多了,由她下旨封的新帝扶着到宫外走的那一遭。
幼时殿下倒常常带着她同珠忆出来,七八岁后习了女德便少了。却不似那些顽皮的孩提四处打闹嬉戏,而是坐在马车上,一次又一次地掠过这繁华市井,时不时唤车夫停下,使唤她下车去买三根糖面人儿来。
宫外啊…她也几十年未曾见过了。
『迷』蒙的烟雨,泥泞的青石板儿,街上的小贩也大都赶车收摊了,只有茶楼酒楼偶尔传来店小二的叫卖声。
太上皇同皇帝出宫,随行的宫女侍卫便近乎上百了,动静不小,宝念也不愿去那热闹地方,她喜静,便让新帝搀着去了安静的小巷随处走走。
宝念仍记着半道上瞧见拐角处有个老『妇』人,约莫同她岁数差不离,手上揪着个『毛』头小子的头发,正冷笑着讥讽,“一个小子罢了…又不是丫头,还妄想读书科举?……还不快给你阿姊……”
“我不要!我不要!这世道何其不公——” 那小子年岁不大,瞧着不过十一二岁,大嚷含着哭腔, “当今分明道是男是女一律平等视……”
“哟!”那老妪不耐地揪着那小子的胳膊,狠狠朝他啐了一口,“当今说的便全是了?给了你脸了!也不想如今朝廷上的女官有多少人,男子又有几人……”
那声音愈远愈不清晰,“遥想我幼时…那时才是不公呢…如今你还不知足……”
你看,这世间总是这般。
宝念面无表情地瞧着,新帝见状笑盈盈轻道,“如今这世道女子为上,太上皇可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