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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双尺?”我重又转头去看那把素尺,想起那日他将素尺丢在地上的时候,丝毫看不出他对素尺有半点爱惜,他冷淡地说,要防身,用这个就行了。我只以为不过是他可怜我。
“殿下十岁之前,一直生活在东洲,老安庆王常年征战在外,殿下随着他母亲生活。王妃不喜刀剑,尤爱诗词曲赋,殿下在王妃的影响下,也是爱书如命,再加上生性聪慧,四岁便能吟诗作赋……”旭娘娓娓道来,“后来,陛下接殿下来王都,老王爷担心殿下生性柔弱,遇到危险不能自保,临行前赠了殿下素双尺。来了王都以后,陛下安排专门的奴仆照顾殿下的饮食起居,还亲自带着殿下读书,教殿下骑射武术,老奴就很少再见到殿下了。不过,宫里的人都知道,殿下一直将素尺带在身上,几年前,有刺客闯进王宫,要不是那把素尺……总之,双素尺是殿下的贴身之物,殿下定是珍重爱惜的。”
“那他为何要把素尺给我?”
旭娘惊讶道:“是殿下给夫人的?老奴只听说,那日夫人跟蓝夫人打了一架,晚上又跟殿下打了一架,老奴以为是殿下无意落在这里的……”
我咬了咬唇,抬眼看着她:“旭娘,你说,他把素尺给我,是什么意思?”
她抿嘴一笑,指了指我腰间的短刀,“若是要夫人将自己的短刀赠给别人,夫人会赠给谁?”
我的心剧烈一跳,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这么说……殿下,他是有一点点在乎我的?”说完却连自己也不信,连连摇头道:“有道是,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我只是比蓝照儿更适合用刀剑而已。”
“老奴虽然不知道殿下心里如何想,但殿下对夫人并不比对蓝夫人差。”旭娘目光和煦,温言道,“前些日子,夫人刚从北疆回来,殿下时时来看夫人,虽然殿下嘴上没说什么,但到底是关心夫人的,连夫人喝药的事殿下都亲自过问。”
我依旧摇头:“我终归是他的缨夫人,他待谁都好,谦和有礼,体恤周到,不过是要做个好太子。他或许爱蓝照儿,但就算真是爱她,也不会今生今世只有她一人,旭娘,你信不信,若日后需要,他还会再娶夫人,朝中那么多文臣武将,他需要他们的支持……他现在对我这样的关心,同样也会用到别人身上,只是苦了他一人,要分出那么多温情,他若真心爱上一个人,也会苦了那人……”
旭娘愣了半晌,方道:“夫人为何这样想,事不至此……”一句话未说完,她似乎也觉得无力说服我,两人纷纷陷入沉默。
那一夜,我辗转反侧,不得入睡,只得披衣坐起,将那素尺拿出来端详摩挲。
到了半夜,听到有仆从在园外叫守夜的侍婢,我点上灯,走出屋外,竟是陛下身边的邓小福站在园外等候。他行事很谨慎,动静很小,只低声同我道:“陛下有事急召,请夫人速速入宫。”我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但邓小福却不给我提问的机会,待我整了衣装,他便快步领着我往宫中而去。
璇玑宫的偏殿传出一丝微弱的光,四周安静得有些可怕,我行在黑暗中,只仿佛身在梦境,有陌生的不安,但只得一步一步走下去,陷进更深的黑暗里。这就好像是我从今往后的人生,没有阿爹可依赖,没有越离夫人可仰仗,没有师父的指点,没有朋友的陪伴,什么都没有,也正因为一无所有,不可能再失去更多,也就无所谓冷暖,无所谓光明与黑暗,无所谓恐惧与勇敢。不管前面是什么,我总会走下去。
邓小福脚步匆匆,提灯走在前面,穿廊走苑,不发一言。待进了偏殿,才发现内殿处处燃着灯,十分亮堂,外面守了不少侍婢,殿内却一个侍婢也没有。邓小福引我一路进去,终于进了成帝的寝宫。
成帝半躺在榻上,旁边坐着乔太傅,邓小福轻手轻脚掩了门,屋内再无旁人。
我低头行了礼,成帝只浅浅应了一声,指了指他另一侧的空座,乔太傅对我道:“缨夫人,请坐。”
我忐忑坐到成帝身边,这时才正正经经将目光移到成帝身上,他似乎比我前一年在沉星湖见到他时更加苍老了,面上无一丝血色,眉头微微皱着,似忍着巨痛,但双目却是锐利而澄澈。他缓缓开口道:“陆缨,朕记得那时你主动跪到朕眼前,说要嫁给太子,朕允了你,如今,你可觉后悔?”
我摇摇头,答道:“回陛下,臣妾自己的选择,臣妾不后悔。”
成帝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或许你不知道,朕当时顺了你的心思,也有朕的打算。”
深更半夜,陛下叫我入宫,说这些话,倒叫我有些莫名其妙。
他看了我一眼,说道:“你爹他,原就是我们苍乔国的人,这些你都知晓吧?”见我点头,他继续道:“他做过漱玉长公主的贴身暗卫,也做过暗卫统领,才能出类拔萃。后来我计划暗杀夏侯国的国主夏侯誉,思来想去,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便派他去了西观城。他也没有让我失望,刺杀夏侯誉,他完成得很好。”
有些零零碎碎的影像在我脑海中铺陈开来。
越离夫人带着我和阿爹出了鱼山,去往蒲镇时,越离夫人曾问过阿爹来夏侯国是否是陛下的安排,阿爹并未否认。
在成亲前夕,为了弄清楚阿爹的身份,我故意让他醉酒说出他的往事,他说他确实做过漱玉长公主的贴身暗卫,但提到之后陛下给他新的任务时,他又戛然而止……
原来,阿爹去夏侯国,是要刺杀夏侯誉。
那年,他一头栽倒在破庙前,鲜血流了一地,醒来时只以为自己身在地狱。
这么多年,他或许从未原谅过自己,若不是越离夫人,若不是陛下有心再重用他,他大概会永远守在鱼山,守护赵氏一族,他杀了夏侯誉,赵府却饱受灭门之冤。所以他一直说,自己满手鲜血,一身罪孽。
“西观城一战后,漱玉坚持要他做西观城刺史,不少人反对……”成帝看了坐在一边的太傅一眼说,“但西观城的形势,除了你师父赵玄,没有人比陆机凉更清楚,只是……他离开苍乔太久,与夏侯国羁绊太深……咳咳咳……”说着,他忽然重重地咳嗽起来,声音也越发微弱,他边咳边对一旁的太傅道:“你来说吧。”
太傅担忧看了成帝一眼,方对我道:“陛下向来用人不疑,但在你父亲的事情上,却颇为踌躇,当年你父亲,与过世的郑逸将军交情颇深,他们二人都做过暗卫统领,十分得陛下的信任。多年后,为了这份信任更加可靠,陛下只能想办法以不变应万变,所以陛下会答应你与太子的婚事,用你来牵制他,不过现在看来,这样做似乎大可不必,你父亲到最后一刻,都站在陛下这边……”
“为何现在要告诉臣妾……阿爹他……”泪水禁不住盈满眼眶,那年陆机凉知道我要嫁给太子时曾说,既然是我执意要嫁,他也不反对,又说,也好。他一定知道陛下并不放心,所以才说,这样也好。我从不知晓,他有这样多的无奈与艰难。
成帝缓了口气,声音有些沙哑,仍说道:“朕这一生,私欲太多,艺阁谋反时,失去了郑越,与夏侯国争战,失去了郑逸,郑氏一门……都因我而亡……为了除掉蓝相一党,不惜与匈奴开战,却又失去了陆机凉……良禽择木而栖,木却为能给他们以荫蔽……罪责都在我……”
他面色沉郁,像是在说遗言一般,到最后,竟没有用“朕”字自称。他攒了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对我道:“这是当年我给你父亲的免死令牌,你拿着他,他日太子登基,可保你安然度过朝中波澜。”
我接过令牌,有些茫然,太傅在一旁道:“安庆王暴毙一事实属蹊跷,太子前往东洲已逾数日,久不归。陛下龙体欠安,想召太子殿下回京,为免横生事端,特命你去找太子殿下,切忌打草惊蛇,若是暴露行踪,你可以思念殿下为由障人耳目,陛下已调配了暗卫一路保护,你不必担心,但速度一定要快。”
成帝从厚厚的毛毯中伸出枯瘦的手,顺着太傅的力道艰难坐起身,他殷殷看着我,道:“若朕不能见太子最后一面,日后你需劝他,不要再像朕那样,让苍乔国干戈四起……有些话,我说不得,太傅也不便说,劳烦你转告他……他所受伤痛,朕无法偿还,只能以苍乔万里江山传予他,朕知他夙愿,却注定要他违背……苍氏江山在他手中,朕未做完的,望他能补完,朕未做好的,望他能补好。”一番话说完,成帝已然力气不支,仰面倒在榻上,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捂住嘴角的帕子上有鲜血溢出。
“陛下。”我惊呼出声,太傅却止住我的声音,道:“缨夫人,陛下的事,切勿惊动旁人。”说话间,邓小福已领着两名太医进来,几个人一阵忙碌将陛下扶到床上。
太医施针完毕,成帝昏昏沉沉,对太傅摇摇手,道:“去吧。”
太傅与我一同走出来,他同我道:“缨夫人今晚便出发吧,越快越好,到东洲地界,行事机警些,最好先不透露身份,暗卫也只是暗中保护,你只要带几个仆从就行。”
我点点头,问道:“太傅以为,东洲的事,会是什么样的状况?”
他微微沉吟道:“安庆王一向与世无争,又和太子殿下是同胞手足,应当不会使什么诈,若有人害他,或许不单单想害他一人,以安庆王之事将殿下引出戒备森严的王都,在东洲或者半途劫持殿下也有可能。此时到底是谁所为,陛下与微臣有过诸多猜测,最大的可能是蓝相一党。”
我眼皮子一跳,“蓝照儿……殿下和太子妃一起去的东洲,如果是太子妃……”
太傅点点头,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缨夫人行事前定要多思量,谨慎为上。”
我点点头,将令牌放进怀中,辞了太傅,悄声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金老先生啊,借了你一个故事不好意思啊,陆缨她确实讲不好啊,表怪她啊。。。
☆、二出平京
我已十九岁,从赵府灭门开始,死亡二字从未远离我,但那时年幼,只知心中有恨,却不知该恨什么,表面看是定野王的错,可现在方知晓,很多事情不能以偏概全,一锤定音,重重的因促成了种种的果,到最后,悲剧也许是很多个人造成的,仇恨二字倒显得过于简单。
曾经我将阿爹的死归咎于蓝相一党,成帝又说是他的错,是他想借阿爹打压蓝相,权利争斗、战场厮杀让阿爹失了性命,如今成帝的性命也危在旦夕,我无从归咎于成帝,为了他的天下,他所付出的代价比起我来,只多不少。且他终究是阿爹誓死效忠的皇帝,他要我做的事,我还是会去做,更遑论,一切其中还有苍宇。
我一路心绪不宁,却快马加鞭,很快到达东洲地界。
东洲四季气候温和,风光秀丽,苍乔王都里许多望族都喜爱来此处修建山庄别墅,是休息疗养的胜地。正值二月,春意萌生,本是风光开始大胜之时,但安庆王的突然死亡,却似去而复返的北风席卷着这片土地,草木肃静,不见艳阳,人们的脸上隐隐有哀戚之色。
在到安庆王府之前,已有暗卫探查清楚,苍宇办完他兄长的葬礼之后,整日忙于查案,王府中几乎见不到他的身影。因安庆王溺于沐音湖中,想来为了查案,苍宇应是宿在沐音湖畔的东宅之内,但他早已命人封锁了沐音湖,我若不亮出他妃子的身份必是进不去,但倘若轻易亮了身份,又会引人注目,尤其非常时刻,若真有蓝相一党盯着太子,很容易坏事。
思来想去,我倒是想出了一个办法。我在守卫森严的沐音湖畔,以提供安庆王一案重要证据为由求见太子殿下,那些护卫态度相当认真,盘问了一番后,经过一层一层上报,终于领我进了沐音湖畔的东宅。
但我见到的却并不是苍宇。
“怎么是你?”蓝照儿坐在正厅的主位上,秀眉紧锁,目光透亮看着我。
我傲然瞥了她一眼,反问道:“怎么不能是我?”
“放肆!”她站起身来,冲我喝了一声。
此番我是以一个思念丈夫的妒妇身份而来,自然也要拿捏出为爱疯狂的醋劲儿来。于是挺直了胸背,提高了嗓音,道:“太子妃莫非已经忘了,如今我这个缨夫人,位份不低你丝毫,何来放肆之说?”
她抿了抿朱唇,似是缓了缓心中的不忿,过了一会儿方道:“缨夫人当真是找到与安庆王一案有关的重要证据?”
我肯定点头:“当然。”
“那,是什么证据?”
“太子殿下查的案子,我为何要将那么重要的证据交给你?”
她哼笑了一声,道:“那劳烦缨夫人说说,安庆王究竟是不是溺死的?”
“我只提供目击的证据,对于结论,一概不管,那是殿下的事情。”
她冷冷笑出声来,额上的伤疤依然可怖:“陆缨,殿下现在谁都不想见,你觉得通过撒这样的谎去见他,他会怎样?”
“你!”我立即作出一番被她识破后十分恼怒的模样,耍赖道,“既然是你来见我,想必殿下还不知道我刚才说的那些话,我倒是一点都不记得我有什么证据的事情了,我只知道,我陆缨要见太子殿下。”
她悠悠理了理自己的袍袖,坐下来,“缨夫人,殿下只带我一人来东洲,分明是不想见你,你依然这样追过来,难道真的不知道什么是脸面?”
我心中顿时激愤起来,话到嘴边终是忍了忍,回道:“嗬,你到今时今日才知我是这般没脸没皮的人吗?看来当初我闹洞房,倒是做得不够轰动了。”
“缨夫人,不管你今日说什么,都是见不到殿下的。”
“你凭什么?”
她看着我轻轻一笑:“凭什么?凭他不想见你……来人,将她带出去,关起来。”
“你想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不过不想让你扰了我和殿下难得的好时光,此刻殿下为他兄长的事伤神,我这个做正妃的总不能拿争风吃醋的事情去劳烦他吧?”她笑意盈盈看着我,“缨夫人放心,这里事情结束之后,我会仁慈一把,放你出来的。”
“到时候,你就不怕我告状?”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眼睛笑得眯起来,眼波好似秋水一般,本是十分动人,但嘴角弯起的弧度却透着些许诡异,令人摸不透她心中的想法。
此时已从门外进来四名护卫,高大的身形塑成一堵墙挡住了门外的光线。我手按住腰间的短刀,警惕看着蓝照儿,“我手中的刀,许久不用,不知刀刃是否还是一如既往的锋利,倘若不小心伤了人,那就不好意思了。”
她一挑秀眉,径直向我身后的护卫使了个眼色,那四人立即像一道细密的网向我包拢而来,我拔刀转身,一边挥刀相向,一面往后退。蓝照儿在我背后道:“不管是死是活,必须抓住她。”
我心中一惊,来不及探究她为何如此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