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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潭中血水消失，那么所有的怨愤便都聚积在上方的‘血月’之中，真正的毁灭也就到来了。
反观九方离，就像个正在煮饭的厨娘一般淡然自若，像是根本不知道将要到来的是什么似的。
“我去潭下看看，你尽量稳住他。”
律浮生悄然传音公玉卿后，跳入了血潭之中。
公玉卿直接扑到了九方离身上，瞬间将魂魄放大，死死的缠住了他，生怕他下去追赶律浮生。
九方离却似根本没有追赶的意思，只是微微将她震开了些，淡笑着道：“莫非连你也要阻拦我么？”
他眼里不知何时埋了一抹忧郁，给他原本风华无两的容颜蒙上了一层如淡云轻雾似的面纱，朦胧之间更添遐思。
“我不是想阻拦你做什么，是不想你连自己也毁了。”
公玉卿却是有些不忍心看，攀着他的手臂道：“他们不值得，我宁愿你去与他们拼杀一场，胜了最好，败了大不了他日再战，何必与他们共赴灭亡？”
“谁说我会与他们一同死？”
九方离淡然而立，身子莫明的有些僵硬，像是在拼命控制着自己站在原地而不是逃离她的触碰似的。
公玉卿感觉到了，不但没有退开，反而硬是靠近了他。
在九方离愈发僵硬的姿态中，她伸出手臂轻轻环住了他的腰，顺势将头靠在了他的肩窝上，叹息般的说道：“别做傻事，我们一起去将他们大战一场好不好？”
第205章 凉（）
九方离僵立片刻，缓缓闭上眼睛，将公玉卿轻揽于怀叹息着说道：“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便身不由已了。”
“为什么？”
公玉卿略微有些伤感。
从他的事被他主动摊开来后，他便将自己封闭了起来，不愿意触碰别人，也不愿意被别人触碰了。
就连对她也是一样。
“这是我与界灵达成的协定，我们一同埋葬掉阴暗与污秽，还它一片清净乐土。”
九方离似也颇为伤感和无奈。
公玉卿忍不住再叹，“连你一同毁了么？”
妖界的所有生灵，都应当如界灵的孩子一样。
当这些孩子日渐堕落，相互残杀。
死去的妖类太多，尽管死时已魂飞魄散，但是怨气还是被界灵尽数吸去。
与其说界灵想要灭界，倒不如说是妖类们逼界灵毁灭自己。
吸收了太多怨气的界灵，心里便也积满了怨气。
九方离不过是催化而已。
“所以说你们都高估我了，我哪有本事以一已之力灭界呢。”
九方离苦笑，笑中却有一丝释然。
好像有什么终于可以解脱了似的。
公玉卿最怕的就是这种感觉，连忙说道：“可是妖界还有很多妖是无辜的，界灵便不分是非要将它们一同毁了吗？”
九方离微微扯了扯唇角，低声道：“傻卿儿，妖界有谁是真正无辜的呢？”
始作俑者、害人者、为虎作伥者、见死不救者、旁观者、逃避者
有谁敢说自己是绝对无愧于心的呢。
他就更不敢说了。
他执掌妖界三千多年，费劲心机，用尽手段，明里暗里做了许许多多不光明的事情。
心里的不甘和仇恨让他无法选择那条叫作释然的道路，那便只能在阴暗的泥泞的，充满恶臭的仇恨之路上越走越远。
远到回头看不见出路，转身也找不到退路，也没谁有能力为他开启另一扇能够迈入光明的门。
他在阴暗中生存了太久，久的不敢去触碰光明了。
别人他不在乎，他只知道公玉卿迟早会听到最难堪的流言，便先一步将真相告诉了她。
曾经他以为只要面对了就能找到解脱，结果却并没有感觉轻松，反而更想逃避了。
差不多四年前，他离开了妖界，在人间停留下来，将自己隔绝在尘世之外。
在清净的雪山之中，他过了几年逍遥而寂寞的日子。
离开了妖界，让他的心宁静了许多，放眼望去尽是冰雪，也让他身心清净。
当他以为自己可以放下很多的时候，便有了勇气重回妖界，了结从前种种。
然而一踏进妖界，他的身心立刻便被污浊的气息所侵蚀，所有的宁静与清净瞬间便瓦解冰消。
他便知道了自己永远也摆脱不了过去了。
好在，最后的时候，还有他所向往的女子陪伴着，这便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
他这一生，没享受过亲情，也从不真心信任任何一个人，至于爱情，更是奢望。
他所向往的，自觉不配拥有，向往于他的，令他觉得肮脏。
所以罢了
一念起时，身在冥界的公玉卿躯体上的红衣忽然间褪却了颜色。
他再也不能也不想束缚她了，她值得拥有更好的。
譬如说律浮生。
原本他还要与其争一争的，现在却无心也无力了。
与此同时，他身上似乎永远潋滟的红衣也变了颜色，一层层转深，而他的发在渐渐转淡，皮肤则越来越白，越来越冷
“九方离？”
公玉卿诧异的想要抬头去看，却被九方离束缚在了胸前无法动弹。
“最后一次”
“你说什么？”
公玉卿没听清九方离的轻喃，眼见着他衣裳变成了紫色，忍不住便开始挣扎。
“你做什么？快放开我，让我看看你。”
“别看别动让我抱抱你。”
九方离说话变的有些吃力，手上的力道越来越轻，但束缚着她仍是绰绰有余。
“要抱以后再抱，先让我看看你。”公玉卿开始慌了，挣也不是不挣也不是。
“以后”
九方离叹息苦笑，低低道：“怕是没有以后了”
“有的有的，怎么会没有？”
公玉卿莫明想哭，声音中已经带上了哭音。
“别怕没事的”
九方离一手压着她的头，一手轻轻拍在她背上，一下比一下无力，声音也变得模糊起来。
九方离的血一直在渗到地里，只是被他宽大的衣摆遮挡着，别人看不见而已。
这时的血潭已经要干了，边缘入已经露出了腥红色的泥土，却不见律浮生的踪迹。
“九方离，九方离”
公玉卿已经开始尖叫了。
九方离忽然之间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双目紧闭，生机尽失。
公玉卿伸手去捞，却没想到九方离身躯会沉重的像山一样，根本就搀扶不住。
两人一同跌落潭中，公玉卿是魂体毫发无伤，九方离却摔的极重，落地时声音之大，让人忍不住怀疑他会被直接摔成碎片。
潭中血水正好漫过他的躯体，公玉卿身上被血水溅到的地方则冒起了阵阵黑烟。
“九方离，你醒醒，快醒醒”
她不管不顾的用尽方法想要将他拉出来。
血水不断的腐蚀着她的魂魄，一阵又一阵的黑烟飘散而起，将她的身影都给淹没了。
九方离不知为什么变得极为沉重，不管她怎么做都没能将他拉起半分，反而还随着血水的减少而向地面陷落下去。
公玉卿又急又痛又怒，一边胡乱的拉扯着一边大叫：“九方离你给我滚出来，你再不出来我就让律浮生把你打下十八层地狱去，让你生生世世生不如死”
“我看还是把你打下十八层地狱罢。”
律浮生冰冷的声音突然响在身后。
有那么一霎那，公玉卿忽然有了一种劫后重生的感觉。
只是还不待她狂喜或什么的，便觉得身子一轻，转眼间便飞到了深有数丈的潭边上。
紧接着九方离僵硬的身躯‘砰’的一声砸在了她身边。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有一道又一道的血光由律浮生指间流泻而出隐没在九方离眉间。
等她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时，已经不知自己是该悲还是该喜了。
九方离的衣变成了沉郁至极的黑，肌肤甚至头发却都变成了雪似的白。
黑与白映衬在一起，便成了触目惊心的凉。
第206章 界灵（）
“你哭什么？”
律浮生扬手令僵硬如石的九方离立了起来，微微皱眉盯住了坐在地上哭到忘我的公玉卿。
公玉卿很伤心，勉强的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想说话。
九方离好像已经变成又冷又硬的石头人了。
感觉不到气息，感觉不到魂魄，实在是太可怜太可惜了
“你慢慢哭罢。”
律浮生懒得告诉她九方离魂魄离体之事，只是将他们一同保护在自己的结界内，转头又回了血红色的圆球内。
外面的世界一片死寂，里面的厮杀已经不止惨烈可以形容了。
整个内部的世界充满了或浓或淡的红雾，身在雾中的妖类疯狂的相互攻击着，不管是折了翅还是断了腿还是脑袋上已经被打出了大洞，都还在奋不顾死的拼杀着。
飞禽与飞禽，走兽与走兽，飞禽与走兽，妖类们红着眼胡乱的厮杀着。
九头鸟和九头蛇一族的精英早早便退回了各自的老巢，启动了阵法，关闭了阵门，抵抗着红雾的侵袭，也拒绝让任何生灵再进入其中。
留在外面的大部分妖类在不知不觉间彻底失去了理智，小部分虽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想逃没处逃，又躲不开同类的攻击。
每死去一只妖类，便有某一处的血雾会浓上一分。
死亡与怨气不断给血雾增加能量，血雾则不断侵蚀着妖类们的神智，结界阻挡不住，屏住呼吸也无法阻止。
好似只要血雾沾在身上，发疯就不可避免了似的。
妖界很快就成了修罗杀场，残肢败体和破碎的魂魄四处飘落，惨叫、哀嚎、咒骂各种声音响彻于其中。
其中却有四个地方虽然也被血雾覆盖着，却不像外面那么混乱。
一个是新生妖类的禁地，一个是落清浣设下的保护结界，另外两个是九头鸟和九头蛇的老巢。
“这雾似乎只对妖类有用。”
落清浣与墨夷契飘浮在血雾之中，觉得本身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不过也算不上什么好事，眼睁睁看着无数珍禽异兽死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是太坏了。
她想救它们，陷入了疯狂的飞禽走兽却对她展开了不死不休的攻击，最后死在了墨夷契的掌下。
墨夷契道：“这就是界灵的威力，也是它们自作自受。”
腥风血雨面前，他显得十分坦然，不像落清浣一般眉头深锁，心烦意乱。
落清浣道：“魔界呢，也有一个这般的界灵？”
“自然是有的，千年成灵，万年成体，只是不知道隐在哪里罢了。”
墨夷契握上了落清浣的手，淡淡道：“通常来说界灵是不会与界中生灵沟通的，不过九方离好似是个特殊的，若要我说，那便是自作孽不可活。”
界灵十分缥缈，看不到摸不着却又似乎无所不在，恐怕界中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被界灵看在眼中。
九方离能够以一已之力扳倒妖王，原本是个极大的谜团，每每思及都让人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
到了现在，答案似乎近在眼前了。
或许就是因为他得到了界灵的帮助。
至于为什么会选择帮他，那便只有九方离和界灵才知道了。
前提是，这个猜测是正确的才行。
墨夷契的话落清浣没心情去反驳，向着南北两面各看了一阵后低声道：“九头鸟和九头蛇才是罪魁祸首，偏偏却安然无恙，遭殃的都是无辜的生灵。”
墨夷契道：“它们撑不了多久的。”
能撑到现在，说明那两个老妖怪有些门道，知道暂时抵御这种红雾的方法。
不过也只是暂时的而已。
红雾很快就会销蚀掉它们的阵法和结界，让它们也陷入疯狂之中。
“你已经尽力了，不需要自责”
墨夷契正打算哄一哄心烦意乱的落清浣，突然有一道巨大的黑影冲天而起，瞬间便化成了狂暴的龙卷风。
好些失去理智的妖类被卷入其中，很快又被甩了出来。
被甩出来之后好似便没有先前那么疯狂了。
黑色的龙卷风连天接地，越转越快，所过之处红雾尽皆消散。
“律浮生！”
落清浣突然欢喜起来。
他们无计可施的东西，到了律浮生那里却未必就是死结。
非生即死，非死即生，律浮生掌生掌死，所有事情到了他面前似乎都会变得简单起来。
“以一已之力对抗界灵么？”
墨夷契却摇了摇头，觉得律浮生太过鲁莽，对自己也太过自信了。
身为界主只有得到了界灵的认可才能抽调界中力量，去对抗强大的敌人或是抵御难以抗拒的灾难。
而界灵本身不仅可以动用整界的力量，还可以抽取界中生灵的力量。
一个人本身再怎么强大，也可是不过一界的天地与生灵之力。
律浮生太疯狂了。
律浮生本人却没想那么多，他只是要暂时僻出一片净土，给妖界生灵一个喘息和选择的机会。
也给九方离一个选择的机会。
有些事他刚刚知道不久，不知九方离是否知道。
先前他与潭底的界灵有过短暂的接触，发现界灵的神智也并不正常。
看着像是被妖界各种污秽的气息污染所致，律浮生却觉得界灵体内更像是存在着两个灵魂。
平和的那一个被凶戾的另一个压制着，满心只有怒火和复仇的念头。
血红一团的界灵对律浮生十分不友善，看见他时二话不说便开始攻击。
律浮生则在避退时发现了血红一团之中隐约的金色，如烈阳一般的金色。
结合前因后果，由此律浮生便有了自己的猜测。
九方离用自己和前任妖王之血加上死去生灵的怨气死气，驱动了这一场灭界之灾，界灵则是用自己的能力将所有生灵困在了一起。
妖界极大，若不这么做的话，只凭界灵之力，也无法将整个妖界变的固若金汤。
但是将其收束成一个小空间，没找到专门的通道，除非打伤界灵，否则便谁也别想出去了。
界灵有界灵的本分和职责，能让界灵放弃所有规矩帮九方离完成心愿，除非它与九方离之间有着极不寻常的联系。
第207章 揣测（）
律浮生化身飓风，很快便驱散了大片红雾，留出了一块清明的地方。
恢复了神智的妖类，不管是飞禽还是走兽，都挤到了这一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地方。
这时再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不管什么样的心思在没顶之灾面前都显得如此如此不值一提。
落清浣深深希望九方离的目的只是要给妖众们一个教训，那么现在的他就可以收手了。
然而希望毕竟只是希望。
就在律浮生不遗余力驱赶红雾的时候，平地突然扬起了一阵红色飓风，对着黑色龙卷风的撞了上去。
“九方离？”
落清浣惊呼而后恼怒，“他这是非让妖界死绝不可？”
墨夷契劝道：“这本就是他妖界中事，我们始终是多管闲事的外人。”
只是不如律浮生管的那么彻底。
如果不是落清浣非来不可，妖界是存是亡他都没兴趣知道。
不过对于妖王和冥王的大战，墨夷契倒是颇有兴趣。
律浮生与九方离各成飓风，黑与红激烈的纠缠碰撞着，令整个空间也跟着疯狂震荡起来。
红雾胡乱的飘散着，令刚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