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玄乙头也不回朝前走,道:“半年不见齐南你,我当然憔悴。快把眼泪收收进来罢,叫我什么事?”
齐南哑口无言,半年不去看她确实有生气的成分,公主对扶苍神君的行径实在太糟糕,他本想给她个惩罚,谁知见着她面色奇差,他登时万分心疼,而见着她总是这样面上死撑的模样,他又开始后悔。
他端了一杯海沙茶给她,斟酌半日,想安慰她,却又想不出什么可以安慰的,最后只得说道:“今日特意让公主出紫府,是叫公主看看路边化掉的冰雪,好教公主知道,帝君的伤势又痊愈了些,如今已可离开钟山,在周围散散步。”
玄乙淡道:“意思我和清晏很快就会有个后娘了?”
齐南正在喝茶,冷不丁一口茶全喷了出来,咳得撕心裂肺,半晌方能说话:“公主咳咳!真会说笑”
她可不是说笑。玄乙低头吹了吹茶水上氤氲的湿气。
齐南看了看她,忽然又道:“还有一件事,虽然公主可能不大乐意听到,但我还是要说。扶苍神君四个月前下界了却因缘了,好像是因为灵性受损,无法突破境界。”
他说完,便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公主却一点表情也没有,只喝了口茶,道:“哦,他做凡人了。”
齐南实在摸不准她的心思,不禁皱眉:“扶苍神君性子刚烈,被公主那样戏弄践踏怎么说也是因为你的缘故,公主这是什么反应?”
怎么就是她的缘故了?怎么不是因为无法突破境界心急似火所以灵性受损?为什么扶苍出点什么事总要跟她扯上关系?难道回头他娶个丑八怪做夫人,也怪她不成?
玄乙揉着越发疼痛的脑壳:“说完啦?我回紫府了。”
“公主!”齐南唤了她一声,见她毫无挽回余地往外走,便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追上去塞她手里,“这是青帝送来的信,你看看罢。”
玄乙随手放进袖中,却听齐南在后面低声道:“公主,你觉得自己和帝君像吗?”
她立即蹙眉:“什么?怎可能?”
齐南正色道:“我倒觉得很像,这样践踏真心,玩弄感情,公主不愧是帝君的女儿。”
说完他转身便走。
玄乙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怔了半晌,慢慢回到紫府,盯着窗外的冰天雪地看了许久,直到眼睛疼得无法再睁开,她才往床上倒去。
脑袋好痛,好像要裂开了,那些喧嚣的风声每时每刻都在耳边回旋,她没有办法入睡,索性将青帝那封信拆开。
出乎意料,上面没有写什么指责的话,只写了扶苍投生在下界何处,并言辞温和地恳请她出面,替扶苍了结这段孽缘。
孽缘玄乙指尖点着这两个字,一道她刻意不去想的身影不由自主便浮现在脑海里。不是白衣胜雪的模样,而是那天在青帝宫,穿着藏青色长衣的神君,他伸手替她捻下额上的落英,指尖是温热的。
一转眼,那只手便握住纯钧抵在她脖子上,他眼里的死寂和恨意令她心悸,直到今天还在心悸。
其实她很清楚,扶苍确确实实是因为她才下界的。
玄乙丢开那封信,用被子使劲将脑袋盖住,可是没有用,那些风声还是会灌进来,时而是扶苍受刑粗重的喘息声,时而又变成阿娘低低的哭泣声。
她一把揭开被子,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
因着青帝另附的手信,南天门的看门将领没有为难她,痛快干脆地放开限制,一时还不忘提醒她:“公主,虽然如今每日有战将在下界剿灭那些堕落之妖,但祸患终究未能根除,公主还请小心谨慎,莫要在下界待太长时日。”
她只是去了结一下因缘,花不了太久。
玄乙御风往下界疾驰而去,一面回想上回少夷替延霞了结因缘的情形。
青帝必然是从赤帝那里听说了延霞的事,才会写信来恳求。扶苍身为青帝独子,年纪轻轻剑道觉醒,马上便要一梦千年突破境界,实在是小辈神族中的佼佼者,将来指不定怎么光辉万丈,谁知突然弄得灵性受损,她要是青帝,那滋味大概也不好受。
青帝的焦虑她懂,齐南的指责她也懂,所以她下来了,诚心诚意替他了结这段孽缘,从此形同陌路,这样最好不过。
看,她还是会做点好事的,所以,让喧嚣的风声停下罢。
玄乙降下云头,下方正是一座凡间的城镇,看起来还不小,东南角有朱红色高高的围墙圈起一大块层层叠叠的宫殿,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皇宫。
下界东方大梁国,七皇子。玄乙记起青帝信上所述的扶苍下界后的身份,她化作一股狂风,一头扎进朱红色的宫墙,往清气最磅礴的那个庭院呼啸而去,刚一落地,四周的纠察灵官立即被惊动,因见来者是她,灵官们立即拱手行礼,惊疑道:“原来是烛阴氏的公主,公主为何下界?”
如今神族下界限制极严,似她这样年轻的神族到底怎么下来的?
玄乙懒得解释,只道:“我来找扶苍神君,你们安静会儿。”
她跃上华美的高楼,穿进月窗,只见重重叠叠的纱帐蒙住一张大床,床上躺了个人,好像正在睡觉,清气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溢满整座庭院。
她来了,起床罢。
玄乙一口气喷出去,吹开重叠的纱帐,飘向床边,毫不客气将被子一揭,躺在被子下那个小小的身影吓得一骨碌爬起来——他生得神清骨秀,与扶苍一模一样,然而看上去好小,根本还是个小孩子,她不禁愣住了。
灵官们急急追上,连声道:“扶苍神君如今才五岁!公主这是要做什么?”
第84章 万籁俱寂()
五岁?玄乙撑圆了眼睛,他下界四个月,才长到五岁居然长得这么慢!
她低头细细打量那个害怕得直往角落里躲的小孩儿,他穿着一身粉嫩的小袍子,脖子上玉饰金锁之类挂了一大把,头发绾个丫髻,圆滚滚的脸,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像个小姑娘——原来扶苍小时候长这模样。
玄乙弯下腰,情不自禁伸出手想去戳戳他圆滚滚的脸,谁知这孩子使劲朝后缩,面上恐惧之色更重,皮都吓青了。
纠察灵官们实在看不下去:“公主请莫要随意在凡人面前现出神相,何况扶苍神君如今还小。”
她愕然:“我没现出神相啊?”
灵官们哪里信她,只道:“下界现在很乱,公主无事便请回去罢,莫要逗留太久。”
玄乙懒得跟他们聒噪:“我来了结因缘,你们退开。”
她伸手去抓他,可小小的扶苍身手却灵活得很,从床这头滚到那头,抱着被子只是躲。玄乙抓得心浮气躁,他到底躲什么?难不成这肉眼凡胎还能见到真神?她不耐烦地将神力震荡开,在他面前现出神相:“是我!快过来!”
他整个人躲在被子后面,只怯生生地露出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
四目相对,玄乙只觉喉咙里像是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堵住,耳边喧嚣的风声渐渐小下去——她又一次被这双无辜的眼睛凝视。
她揪住他紧紧抱着的被子,不顾他剧烈的反抗,将这坨小小的身体抓到自己面前。
公主既然什么也给不了扶苍神君,何不替他了结这段孽缘呢?也免得烛阴氏与华胥氏彻底结怨,对公主来说,也是一桩善事。
临行前齐南的话浮现在耳边。
是的,她什么也给不了他,却又贪图他的陪伴,这是她造下的罪过。齐南说的没错,她确实非常寂寞,她只是不想承认这点,这样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伤害到她。
为什么要喜欢她?她有什么好?连她自己也说不出有什么好,那么多神族都讨厌她,偏偏他要喜欢她,所以他才会那么伤心。
一直讨厌她不好吗?做对手,做冤家,做敌对,那样他们还可以在一起很久很久。
可那些很久很久以后都不会有了。
来罢,她收回自己那些泛滥成灾的寂寞,斩断这份孽缘。
玄乙张开手臂,将这不停挣扎的小小扶苍抱进怀中,学着当时少夷的模样,抬手在他小脑袋上摸了两下,一本正经地开口:“对不起。”
没有回应。
她继续:“对不起。”
还是没有回应,她皱眉低头望去,这孩子眉间既没光点溢出,也没露出释然的表情,反倒皱着脸,满是恐惧惊惶,随后含了两包泪,哇一声大哭起来。
这是什么反应?她长得有那么吓人?
小小扶苍的哭声惊动了外间的宫女们,忙不迭地跑进来,将他从床上抱起,柔声安抚:“七皇子可是做了噩梦?不怕不怕,我们都在。”
他哭得撕心裂肺,小手乱指,一会儿指着床边的玄乙,一会儿指向窗边的纠察灵官们,喃喃念着:“影子鬼!有鬼!”
这话说的不光宫女们变色,连纠察灵官们都万分惊愕,灵官之一喃喃道:“我说怎么扶苍神君时常探头往院子里张望,总是和他撞上视线,原来真是能看到我们!”
宫女们好不容易将小皇子哄得安静下来,另有两个宫女出门替他端热水洗手脸,一路走一路小声道:“七皇子成日只说什么影子啊鬼啊,该不会生了阴阳眼罢?听着怪可怕的。咱们宫里有鬼?”
没有鬼,倒有一群发愁的天神。
眼见天色大亮,七皇子更衣用膳后便被接去书房学写字念书,纠察灵官们守在殿外个个面面相觑,灵官长皱眉道:“或许是因为年纪小,我听说有些凡人孩子双眼纯净,可见常人见不到的神鬼。听扶苍神君的话,好像见着咱们都是影子,那更有可能了。今日起一律在暗处守护,不得随意出现在他面前。至于公主呃”
他也不知拿这个烛阴氏公主怎么办,人家确然为了正事而来,又有青帝书信,何况他们也管不着烛阴氏。
灵官长干咳一声,斟酌着开口:“公主,扶苍神君如今才五岁,凡人小孩和神族不同,不记事也不懂事,这了结因缘一事只怕现在做不得”
他一面说,一面拿眼看她,谁知这位公主竟好似全然没听进去,倚在窗棂上,两眼静静盯着正在拿笔写字的七皇子。
大概因为窗外有“鬼”盯着自己,七皇子眼睛红通通的,扁着嘴一付又要马上哭出来的模样。
太难看了,老是哭,胆小鬼。
玄乙笑了笑,轻轻往书房里吹了一口气,冰冷的风将字帖哗啦啦地吹起来,也吹乱了七皇子软绵绵的头发,他吓得一直朝后缩,勇敢地憋着不叫自己哭出声。
“公主”灵官长对她这太过顽皮的行径也是无奈。
凡间时间流逝快,一下子七皇子练字念书的时间便过去,怯生生地上了辇车,回自己的寝宫。玄乙情不自禁追上去,远远跟在后面,看着他的小脑袋谨慎地一次次从辇车里探出来,一见着她便脸色发白地再缩回去,如此反复再三,他便再也不敢探头看了。
及至到了寝宫,他再怯生生地下了车,回头一见她还在,吓得扑进一旁乳娘的怀中,小声啜泣。
玄乙慢慢飘到他面前,蹲下去歪着脑袋打量他,真是一模一样,就是太爱哭。
见他怕的厉害,她便起身飘进寝宫,抬眼四处打量,待看到地上几个半旧的蒲团,并着一旁堆了杂物的梨木案,幽幽然还在耳边呼啸的风声忽然便停了。
也是一模一样的家私摆设,是他,这爱哭的小鬼真是他。
玄乙走过去,弯腰坐在蒲团上。
万籁俱寂,终于听不到那些风声。
她慢慢躺下,用手捉住梨木案里一串玉珠,放在指尖慢慢摩挲。她和她那些嚣张的寂寞都安静了下来,很久没有的安静。
纠察灵官们悄悄进来查看情况,才发现这位烛阴氏公主居然躺在蒲团上睡着了,她睡得那么沉,宫女们来来回回奔走的步伐和说笑声都没有能够将她吵醒,七皇子进了寝宫望见地上躺着的黑影哇哇大哭的声音也没能将她吵醒。
玄乙醒来时,正对上凑近了偷看她的七皇子乌溜溜的眼珠子,她倏地翻身坐起,吓得他连滚带爬哭喊连连地奔上床,钻进被子里死也不出来。
她不由“嗤”一笑,懒洋洋地开口:“胆小鬼。”
神清气爽,她很久没有睡得这样香甜。玄乙打着呵欠飘出月窗,一面将青帝的信拿出来重新一个字一个字地看,果然人家交代的是十四个月之后再来替扶苍了结因缘,她没看清便贸然下界。
她转身便要走,躲在暗处的灵官长急忙叫住她:“既然公主是为了了结因缘而来,不如便留下罢?待扶苍神君长大知事,自然可以寻个合适时机切断前缘。”
玄乙沉思了片刻,却摇摇头:“我回去了。”
既然是孽缘,那切得越快越狠越好,下次再来便是切断这份孽缘,还他清明。
她不会留下,也不会再寻任何人留下,她对这世间万物都狠心,现在轮到她对自己狠心了。
第85章 扶苍捉鬼(上)()
且说自离恨海坠落,神界也过去了快两年,天灾的影响已渐渐平息,诸神又恢复了往日喝喝茶听听小道消息的生活。
听说朱宣帝君大费周章,这次选了三生石畔的某块好风水,重新将朱宣玉阳府建起,又大肆宴请宾客,盛宴办了五天。
听说青帝独子扶苍神君下界了却因缘,但此事所知者甚少,知道具体情况的皆与华胥氏交好,谁也不肯提,故而传来传去便被认定为谣言,不了了之。
又听说赤帝那位同样下界了结因缘的小公主回到了上界,因为早早解开情劫,命理线消失,所以凡胎早早便急病去世,一身轻松地回来继续做天神。
延霞公主此番可谓因祸得福,回来后灵性大增,又因为经历凡间世事,比以前沉稳许多,赤帝大喜之下,便动了叫她回明性殿继续求学的念头,待打听到青阳氏少夷已辞学,赤帝当晚便给白泽帝君写了封信,恳求让延霞复学。
白泽帝君默默地允了。
延霞还未回来,明性殿各弟子都开始兴奋,须知本来先生收的女弟子就少,走了夫萝和延霞,便只剩芷兮和玄乙。芷兮一向爱说教还正经,叫神君们避之不及,玄乙更不用说了,怕是天帝也制不住她,这一年多还一直告假,弟子们很郁闷,弟子们很无奈。
好在延霞要回来,她简直是明性殿的救世主,又天真又活泼还爱笑,如今更要加上一项“专情”的优点,有她在,哪怕先生再念十万年书,那也没什么了不起。
这日先生下了课,弟子们又在合德殿里热烈地讨论起延霞回来后的事,如今她已了结因缘,少夷也辞学了,弟子们个个都觉得自己有机会,唯有古庭突生感慨:“一个延霞,一个扶苍,延霞喜欢上的若是扶苍,今天也没这么多事了,何必闹得个个都下界。”
太尧笑道:“你乱点什么鸳鸯,延霞师妹和扶苍师弟的性子只怕连话也说不到一起去。”
古庭忽地有些来火:“那也比玄乙那魔头要好得多!”
因着扶苍灵性受损的事,他对玄乙又重新积了一肚子火,果然烛阴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个个喜欢践踏旁人。
太尧素来不做背后说坏话之事,当即换话题又笑道:“延霞师妹这趟回来,应当不会再念着前事了。”
古庭恨恨道:“一个两个都不知道怎么想的,偏偏喜欢那些坏东西!”
你自己不也是对夫萝念念不忘太尧索性不与他再说,见芷兮在一旁发愣,他便道:“芷兮这几日怎么了?总是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