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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一切陈设皆如往日,没有什么异样,但他淡淡扫了一眼屋子,却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坐下,而是屈起食指,在书桌上轻扣了两下,缓缓道:“出来吧。”
本来寂静无人的房内突然响起衣袂破空的声音,再看时,阮相身后已经出现了一个黑衣人,来人全身上下都仿佛隐在黑暗中,哪怕是现身了的,周身那股气息也是淡得让人几乎可以觉察不到,仿佛没有存在感一般,极容易让人忽略掉。
阮相做了丞相这么多年,见得光的,见不得光的事,做的并不少,总有些可用之人,是不会摆到台面上的。
因此他并没有对黑衣人的出现而感到丝毫诧异,他开口道:“如何?”
黑衣人立刻回道:“目标在途中经历了两次暗杀,不过并未受伤,现已安全抵达燕国边境的流汉城,预计很快就将启程回往燕国都城。”
阮相沉吟片刻,又问道:“可查出刺客是哪里的?”
“禀相爷,一波是膺阳王府的死士,另一波刺客属下还在追查。”
黑衣人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早知那膺阳王面上一直自诩为叶君垣叔父,对叶君垣掏心掏肺,实则根本就是一派道貌岸然的作风,那叶君垣虽非庸人,但因一直以为救他并将他送往燕国的是膺阳王爷,所以一直心存感恩,不曾看清。不过他确实没想到,竟然还有另一波人意欲加害于他,想让他不能活着回去,而且这波人……还是离岸所查不到的……看来这其中必然还掺杂了别的势力。
“陛下有何举动?”
“宫中探子回报,陛下只是与膺阳王见了一面,亦知晓相爷对叶君垣之事并非不知,而且……”说到这里,离岸犹豫了一下。
阮相回头直视他:“继续说。”
“而且陛下这几些天日日都与小姐一同用膳,并且已经拟好了册封诏书,将在八月初八昭告天下。”
阮相在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脸色就沉了下来,但当听他说完的时候,面上已无异样,仿佛刚才一时的不快只是别人眼花所致,不过他问起阮妗华,还是关心的语气:“她近日身体可好?”
“禀相爷,小姐从地宫出来的时候就没有大碍,似乎……被保护的很好。”
这句被保护的很好,并没有让阮相展颜,他稍稍一想,就知道阮妗华是为何被保护的很好,他本不欲让这两人见面,千般算计,百般思量,到底还是逃不过命运的安排,他代替妻子背负命运,只换来她的身死,想让女儿避开,虽无意,却一步一步推她陷入更深……
难道真如那人所说,他强行去改变元家的命,的确会殃及池鱼么……那他这么多年来做的,全是徒劳么?!
想到这里,他心神大恸,一口腥甜涌到喉间,他强行抑住,却咳出了声:“咳咳咳咳……”咳了好半会儿他才停下,说道,“你下去吧,继续完成你的任务。”顿了顿,又道,“找两个身手好的,保护好小姐,宫中不比外头,千万谨慎,若被人发现,你该知道后果。”
黑衣人自然明白,宫中不比外头,若是任务失败被人发现,就要做到死无对证,才不会留下痕迹,像他们这样的人,身手了得却情感麻木,如同工具,这是训练者所需要的最好结果,若是有所意外,那这件工具,就可以被摧毁掉了。
他垂头道:“是,相爷,属下告退。”
阮亦艾未曾理会黑衣人的突然消失,只是负手向书房内里走去,这是一个简单的休息的小隔间,一张床榻,床榻中间搁了一张小桌,桌上只有一盏十分精致的白瓷莲花灯,莲花形样的底座,灯罩是水晶所制,此刻虽是白日,但因隔间光线暗淡,所以灯中烛火依旧燃烧着。
靠榻边的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中女子素衣白裳,眉目半敛,漫不经心地执着一枚棋子,虽然只是画,但女子神态气韵却极好的呈现于画上,仿佛确是让人看见她下棋时那种慢条斯理的慵懒和胜券在握。
而阮亦艾,就站在隔间的门边,静静地凝望着墙上的这幅画。
***
喜兮蹲在地上,拿根木棒不停地戳着地,把土都给翻了一波又一波,这个时候阿宝端着一盆美人蕉走了过来,一见她又在做破坏,赶紧迈着步子跑了过来,远远地嚷开了:“喜兮姐!喜兮姐!”跑近了,放下手中东西,转头严肃地对喜兮道:“喜兮姐……你这样,会坏了树根的。”
喜兮一丢手中木棒,抬头眼巴巴地望着他:“阿宝,我不开心呐。”
阿宝也蹲了下来,把她捅的土洞给埋上,说道:“你把这树根弄坏了,不高兴的就是张师傅了,我还会受罚的。”
喜兮这才不闹腾了,席地就坐,捧着膝歪头看阿宝填土。
阿宝原是胭红阁的龟奴,年纪小,老受气,后来阮妗华就叫喜兮去把他赎了出来,可还没来得及顾得上安排什么就给送进了宫里,于是阿宝就被老管家送来跟着张师傅管花花草草,虽然也是下人,但比起妓院里当龟奴,可好了不少,喜兮同他相处了一阵子,才明白自家小姐为何赎他,这阿宝虽长在那样的环境,但心地特别干净纯真,而且为人极好,相处也是极舒服的,有时喜兮也会庆幸小姐良善,没让阿宝污在了那种地方。
她如今常常就来找阿宝发牢骚,阿宝都是多听少言,故而喜兮愈加爱来找他,两人也越加熟悉。
“张师傅经常罚你么?姐去帮你找老管家换个差事。”其实喜兮比阿宝还小上一岁,只是阿宝乖巧得紧,像个小弟弟,所以喜兮自然而然把自己看做了大姐姐。
阿宝摇摇头:“张师傅对我挺好,教了我不少东西。”
喜兮看阿宝一副十分满足的样子,不由又有些郁闷,叹道:“小姐还在皇宫,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小姐若在的话,平日里也是会教我读书认字的。”
阿宝一听,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亮了起来:“小姐还会教你读书写字么?”
喜兮得意:“当然呀!我家小姐可厉害了,对我们下人也特别好,从来没对我发过脾气,总是笑眯眯的,其实我知道小姐有时候心里并不高兴,不过她难过的时候,对着旁人也是笑的,别人就觉得她没火气好欺负,谢家少爷说话就总是没轻没重的……”说到这里,她声音轻了下来,本来亮晶晶的眼睛也黯淡了,慢吞吞道:“恐怕是这样,才惹得小姐生气,不愿见他了。”便再也不来了。
最后的这句被她吞到了肚子里,她觉得要是说出来未免就有些太恬不知耻了。
好在她没有再说,阿宝亦是没有再问。
这个时候,一向与喜兮交好的采薇小跑着过来,未平稳呼吸,急急道:“喜、喜兮,出大事了……老、老爷让我们所有人去大厅。”
喜兮起身急问:“什么事?”
“宫中来了公公,说是要宣圣旨,阿嫲说,小姐怕是要留在宫中了,这圣旨恐是与此有关。”
喜兮蹙眉想了一想,拽住一旁突然没了声响的阿宝,道:“我们快去。”
三人赶到厅上的时候已是有些晚了,老管家跪在地上抬头责备地看了他们一眼,只是一扫转瞬又低了头,喜兮偷眼望了下,见自家老爷直着身子跪在最前排的地上,两个公公端着圣旨趾高气扬地站在前头,喜兮拉着阿宝噗通一声就跪下。
“朕惟乾坤德合,式隆化育之功,欲兼修家国之容。阮氏女妗华,毓秀名门,性秉温庄,度娴礼法,容态端娴,母仪备美,今仰承太后之懿命,册以为后。钦哉。”公公言罢,恭敬合上圣旨,扬声道:“请相爷接旨。”
“臣偕同家眷……接旨谢恩。”
喜兮在后头看见阮相起身接旨,并与宫中来的公公小声细谈,此刻那位公公堆着笑,满脸的褶子,十分滑稽,她却更多地瞅着阮相的脸色,总觉得小姐被册封为后,相爷似乎并不十分高兴。
阿宝不曾识文断字,又因紧张,那太监尖利的声音他并未听清,站起后茫然四顾,见众人都是一脸惊喜之色议论纷纷,不由诧异,挨着喜兮耳朵问道:“喜兮姐,这圣旨,说的是什么?”
喜兮这才回过神,她愣愣地望着屋外,此刻忽的下了一场沾衣秋雨,丝丝缕缕从檐瓦间漏进室内,细小地似不会沾湿点地。
她转头看着一脸困惑的青涩少年,哑着声音道:“小姐她……要做皇后了……”一双黑亮圆大的眸仁眨着眨着,忽然就带了雾气,粉色的唇角一抿,一撇嘴,哇的就哭了。
阿宝脸色一变,见屋内众人都是喜笑颜开,生怕喜兮这不合时宜的表现引起旁人异议,忙拽了她从后门溜了出去,屋外秋雨渐盛,哪怕是极细的,也很快湿了二人的头发,风拂叶动,盖过了喜兮这毫不掩饰的啼哭声。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没更……木头先道个歉……最近受了点刺激,总算调整好了心态~~~
感谢没有离去的姑娘们,爱你们么么哒╭(╯3╰)╮
☆、桐花节(二)
祥奕三年,八月初八,刚下过一场缠绵秋雨,天高云淡,天气十分清丽明媚,魏城宫中桐花开遍,远望及目皆白,雾蒙蒙的一片,仿佛雨尚未停,然而秋阳高悬,错落的光影,丝丝缕缕从花朵间隙流泻,落在御花园中早已摆置妥当的案几之上,来往宫人行色匆匆,或手端食盘,或齐力搬起一盆花卉,皆是忙碌景致。
阮妗华坐于房里,自然不知此刻家中早已如同炸了锅一般,比起探知相府的反应,她更需要面对的,却是册封圣旨已下,封后大典在即的现状,只要一想起来,心里就忐忑至极。
能成为魏尘奕的皇后,她不是没有窃喜的,可是这份喜,只维持到魏尘奕离开这间屋子为止,他在这里,她虽然冷静克制,但尚可以安慰自己,假装他们还是相知相爱的一对,无视后来种种,却偏偏如今她看得通透了,似乎对他的感情也只是上辈子的事了,所以他一离开,这屋子一失掉他的气息,清冷,却让她清醒。
吟翠进来的时候端着李贺送来的衣服——她入宫之时并没有备下以这样的身份出席这种场合的服饰。
正红色的锦缎,华丽繁杂的纹饰,剪裁得当的设计,阮妗华双手抚上衣料,心里流过一声叹息,她看着吟翠端着的案上的那些金色发饰,其中一个额配,似是环髻而造的设计,额头处垂下密密的流苏,浅浅盖过眉头,她将它挑拣出来,琢磨着若是戴了它恐怕便无须更多发饰点缀。
此刻她身份不同,未来的魏国皇后,因而她再同吟翠说话时便不能是原先那副低微小心的架势,吩咐她替自己梳妆打扮,角色转换的十分从顺当。
吟翠自然是垂眉敛目的应了,转头喊了两个宫女进来,一同伺候阮妗华梳妆。
因而之后展现在魏尘奕面前的模样,真真是极为符合了她的身份,大紫大红的正装,妆容也不流于艳俗,一举手一投足,就是母仪天下的风范,她本就是娴静端庄的人,这身衣服更加将那份端庄大气衬了出来,这让魏尘奕十分满意,也庆幸他做了个好的选择,就算没有情分,她也该是适合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
就算,这个皇后,是母后让他选的。
他着的却非是正装,一身素黄龙纹长衫,意外的清俊优雅,站在阮妗华面前时,仍旧让她微微闪了神,下一刻,她垂眸敛目,抬手放进了他伸过来的掌心里,素手微凉,被温热握住,牵向花园中早已布置妥当的花宴。
一路宫人跪伏两旁,后宫妃嫔行礼,似乎都认可了她这个突然出现的皇后娘娘。
也是,放眼当今朝堂,除了她——当今阮相的女儿,还有谁能够当此高位?就是当年的段青鸾……若非她的扶持,又岂能成为他的妻子?世事弄人,如今他的妻子,将是她。
——是她。
这个事实让她心底一沉,脚下随着魏尘奕的步伐却并没有停滞,她昂首,享受这一刻能够站在他身边的高高在上,这里没有能够懂她的人,若是谭千奉在,必然能看出她这般骄傲自负的腔势,不过是在给自己破灭前的最后一丝奖赏,她越是表现出享受这样身份地位的模样,越是能够迷惑她身边的人,若是相信她心甘情愿臣服于他给的权势地位和虚情假意,她才更能够全身而退。
她现在竭力能做的,就只有这个。
她挺直了腰走的时候,一边打量今天花宴上出席的人,说是花宴,其实也不过是皇室中人聚会而已,侯太后不在,恐是身体并不适合出席这类场合,她注意到,在座除了妃嫔就唯有膺阳王这一个皇室中人。说起来魏国皇嗣单薄,先帝只有膺阳王这一个兄弟,而魏尘奕的两个姐姐早已嫁了出去,本来还有四皇子魏君奕,只不过,如今他……是燕国的人。
魏尘奕牵着阮妗华坐下的时候,也让众妃免礼坐下,身边李贺尖利的嗓音就响起,宣布花宴开始。
魏尘奕的那些妃嫔她并没有关注,面对那些面上的喜笑盈盈,她只是象征性地微抿了几口酒,算是回礼,到了膺阳王的时候,她才神色有了一些专注,她记得,当初在胭红阁里第一次见到叶君垣的时候,他就跟这个叔父在一起,似乎这个不问朝事的王爷,是偏向叶君垣那一边的。
膺阳王爷一向是个明哲保身的人,当年先帝帝位之争,只有他安然活到了现在,上辈子她协同魏尘奕处理朝事的时候亦是很少见到他,他只会出席宫中宴席和祭典,仅有的两个儿子,似乎也是不学无术之人,虽不见得仗着身份横行霸道鱼肉百姓,但是花天酒地挥金如土却是不少,早有些许风流史在坊间流传,香艳至极。
此刻的膺阳王长须及胸,面上带着慈爱的笑意,举杯向魏尘奕敬酒,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一杯酒饮下,他拂须长叹:“圣上亲政几载,如今得妻如斯,当是魏国百姓之福,喜哉喜哉啊!”
魏尘奕随之微笑:“皇叔操心了,朕年岁已到,再不娶妻,岂是不孝?这皇后一职,可是比朝中重臣还要重要,朕可不敢随意敷衍掉。”他说到这里,转头看了眼阮妗华,侧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什么,然后迎上她清亮透彻的眼眸,抿唇笑而不语。
她从这笑意里看出几分逗弄的恶意,他这话说的,听来顺耳,实则却是贬了她,仿佛在说他需要个皇后,她阮妗华不过恰好撞上而已,他在她耳边说的话,是让她对膺阳王有所回应,而不是这般木讷地坐着,真像个道具一般。
以阮妗华的心性,他话中是否掺杂了恶意,于她,皆是无可无不可的事,但此刻花宴之上,在座的除了皇亲贵戚,就是那些要么等着看她笑话,要么冷眼而观的后宫中人,示弱,这不是她会做的事。
下一刻,魏尘奕刚转过头去,阮妗华就扑哧一声掩唇笑了,她并非一声而止,而是半垂着头,侧歪向魏尘奕肩头,似是笑而难止,没有人打断她,包括魏尘奕,她就这般笑了好半天,最后终于停了下来,这才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陛下痴了,这话说的,仿佛臣妾多么重要似的,何况臣妾一女流,岂敢于朝中众大臣相提并论。”她话说得轻飘飘毫无着力强调之处,只让人听出她与魏尘奕之间的亲昵,似乎远胜于名分之流。
这一句,被有心人听去,却是变了脸色。
恰在这时,有人通传:“段太傅到——”
阮妗华抬起头,隔着重重桐花树和众人望去,看见远远走来的德高望重的段太傅,以及……跟在他身后莲步徐徐的青衣美人。
段青鸾。
那少女此刻正是最好的年华,身形窈窕,动静得宜,芙蓉白面,两颊绯红,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盈盈,仿佛滴出水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