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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翎安静的躺在床上,像一个熟睡的孩子。
颜惜倾下身来看了她良久,他缓缓伸出手,抚上她的脸。
手指下的她皮肤苍白如雪,似冬日窗上凝着的薄霜,仿佛稍微呵上一口热气便会融掉。
他的指尖不住颤抖,深吸一口气才稳住动作,手指顺着她光洁的额到细致的眉眼,一寸一寸向下抚过。
他的指尖来到她的眉眼,指尖下的眉毛纤眉若羽,眉毛细而淡。眉毛下的长睫低垂,投下扇子似的阴影,那长睫掩住的眸子,从前总喜欢用慧黠的眼光看人,偶尔含笑回眸,偶尔淡然平和,偶尔惆怅远视,但永远都清亮剔透,明如星辰。
然而,那样美丽的眼,或许再也无法睁开。
颜惜心下一痛,指尖从她的眼睫移开,触到她的脸颊。
她的肌肤柔软冰凉,他倏然忆起那密室里的朔日之夜,她吃了他“豆腐”时的局促模样,她目光躲躲闪闪,脸颊尚带一丝羞涩,腮上酡红如落日飞霞。
那会他蓄意戏弄她,她慌张脸红,他心里却漾起无端的甜。
那刻回忆如此之甜,清晰得如同昨日之事,而待到而今,竟化作磨人的毒。他不忍再看,将手指摩挲过她的鼻梁,最后来到她的唇。
她的唇没有温度,淡白的色泽,像是开到晚春的茶靡花,颤巍巍挂在稀疏树梢,兴许萧瑟的寒风一过,便会从枝头凋零。
颜惜的手久久停留在她的唇上,眼神恍惚,仿佛透过漫长的岁月,回到记忆里的光景。
那一年后山,六岁的她抱着他送的小兔子,踮起脚啪一声亲上了他的脸:“颜惜哥哥你真好,谢谢你的兔子!翎儿好喜欢!”
他被她猝不及防的亲吻惊在原地。明媚阳光下,那六岁的小小女童,有着晶莹白皙的皮肤,笑成月牙般的双眸,粉嫩的唇上,刚刚贪吃过一大碟奶香茶梅,还留有牛奶的醇香与杨梅的酸甜,他注视着她,忽地很想尝尝那梅子的味道,然而她却已抱着兔子,一溜烟笑着跑开。
……
往事如烟,幸福是毒,回忆愈是美好,折磨愈是加倍。
颜惜紧闭上了眼,不敢再想。他沿着床畔,缓缓坐下去,须臾他低低笑起来,道:“翎儿,不要再玩游戏了,今日不是初一,你不要再玩假死的游戏好不好?”
床上的人没有回答。
颜惜又道:“翎儿,你是不是累了,所以需要休息?没关系,你尽管睡吧,我在旁边守着你,只要你答应我明早太阳升起前乖乖醒来,好不好?”他将指尖从她脸庞上撤下,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一如她的唇一样冰冷。
颜惜将她的手包拢在两掌之中,他朝她的手呵了一口气,道:“你的手真冷,我给你暖一暖好不好?就像小时候一样,你冷了,要么就把手放进云舒的口袋,要么就放进我的口袋。”他握紧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似要将全部的温暖都给予她:“你知道吗,那会你放进我口袋时,我总做出不情愿的模样,其实不是的,我心里欢喜的紧,我喜欢帮你捂手,哪怕你的手再冷,我的心都是甜的。”
“是的,那会的我喜欢帮你捂手,就像我喜欢跟你说话,喜欢看你微笑,喜欢陪你玩耍,喜欢无条件答应你的要求一样,哪怕你要我陪你一起闯祸,哪怕你要我陪你做我不屑一顾的傻事,哪怕明知会挨罚受骂……我都愿意。”
“哦,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我的船已经造好了,你不是一直想去海的中央看星星吗……十年前你说的那句话,我记到现在,如今我终于造好了你要的船,你快醒来,我们一起去……”
“你老说想去美丽的地方看星星,所以儿时我偷偷给你取了个昵称,一个人时,我喜欢自言自语唤你星光……是的,你是星光,是这世上最美最亮的星星……”
“可你这个星光,却如此偏执,因着我丢掉你的小铁剑,你居然同我置了这么多年的气!你可知我为何那般做么?呵……”他苦笑一声,低声道:“因为我嫉妒……”
“其实后来我很后悔,若不是当初那样任性,那些年我便不会与你吵架置气,不会相见故作漠然……明明我是那么想靠近你的啊!”
“翎儿,你真傻,为什么要去那么危险的地陵,为什么不听别人的劝?我不是让你等我回来的吗?这件事虽然棘手,但我未必不能解决,你为什么要那么冲动,为什么不顾一切去帮我?”颜惜将她的手贴在脸上,摩挲着她的掌心:“傻瓜,你这个傻瓜,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傻瓜,你总说你不在乎我,你讨厌我,可你的心里,其实也一直将我当做最亲近的人不是吗?”
“那天你一定痛极了吧,那样残忍的酷刑,我都不敢去想……你可知,冲进地陵的那瞬,我看到你被挂在那高高的莲花台上,你浑身都是血,我去探你的呼吸,你身子都快凉了,那一刹我觉得自己的心脏停止跳动。我从未体会过这么可怕的感觉,即便我母亲离世的那年,我也没有这么恐慌过,那感觉像末日来临,我的心不跳了,呼吸不了,脑中一片空白,天全黑了,我看不见任何东西,听不见任何声音,脑中除了一片鲜血的你,什么都感受不了,翎儿,翎儿……”颜惜哽咽住:“你怎么能这么残忍,留给我那样惨烈的画面……”
颜惜眼中浮起潮湿的雾气:“你这傻瓜,你这自以为是的残忍傻瓜!你这样不管不顾的走了,留下我……”
“呵,可我比你更傻,我这可笑的傻瓜,我这后知后觉的傻瓜……”颜惜眼中的水汽越来越浓,他苦笑着摇头,却有大滴大滴晶莹液体坠落,啪嗒啪嗒砸在云翎的手背上,飞溅开来细碎的水花。
“我真傻,我明明那样喜欢你,我明明喜欢你这些年,却到如今才发现!”他突然俯下身,紧紧拥抱住了她,他将脸贴在她的脸颊旁,任泪水打湿她的鬓发:“翎儿,我这一生从未求过任何人……可我现在求你,求你醒过来,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依你,我愿意拿我的一切去换你的醒来……”
……
☆、第一百零四话 奇迹发生
任凭床畔的人如何伤心呜咽,床上的人依旧无动于衷。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推开,几个丫头走进来,皆惊了一惊。只见那素来风雅绝伦的碧衣公子,此时正失魂落魄坐在床沿,紧抱着怀里的女子,木雕似的一动不动。
为首的丫头大着胆子道:“颜小侯爷,小姐用莲花水沐浴的时间要到了,请您回避。”
床畔的人恍若未闻。
丫头们对视一眼,为首的壮壮胆子再喊了一遍,颜惜这才回过神来,他凝视了怀里的人半晌,依依不舍的松开。
房外书童递上一碗粥,道:“少主,你两天粒米未进,快吃点粥吧,不然……”话至一半,他注意到主子红红的眼睛,像是看到太阳从西边出来般,“少主你这是!”
颜惜坐在外面的长廊旁,不答话,也不接粥,就那么沉默着。
颜葵端着粥,一脸震惊。
少主竟然流泪了!打从母亲去世后便再也不会哭的少主,今儿居然流泪了?!
颜家书童喟叹一声,云小姐,你快点醒来吧……
……
云翎沐浴完之后,小王爷又回来了,一同来的,还有云舒。
云舒昏迷了一天一夜,这次醒来,情绪比先前缓和许多。他的身体还是很虚弱,脸色比躺在床上的云翎好不了多少,几乎走几步路便要停下喘喘气。
两人来到云翎床边,李承序探了探云翎的鼻息跟脉搏,继而悲痛摇头。
本该悲恸的云舒此刻却异常平静,完全看不到昨日里呕血而晕的悲痛欲绝,他静静地坐在云翎身边,轻轻抚摸着她的发,浅浅微笑。
这反常连小王爷都惊吓不小,他紧张兮兮看着云舒,“你不会是伤心到失心疯了吧。”
云舒的眸光全神贯注的落在云翎身上,半晌后他道:“怎么会。”
小王爷被这一句话堵得不知回什么话才好,他扭头望了望窗外的夜。
窗外夜如墨,月如勾,一弯月牙正向东方天际缓缓坠去。小王爷的表情凄怆起来:“怎么办,再过半个时辰启明星就要升起。到时如果亲亲还不醒,那就完了!”
云舒默然无语,只是一心看着云翎。
门再次被推开,云霄阁主同荆安一同进来,神医一来便直接号脉,探息,查看心跳跟瞳孔,然而一系列的动作之后,只留长长的叹息。
云过尽明知荆安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仍是不甘心地问:“还是没有起色么?”
荆安摇头,“仍然无脉搏,无心跳,无呼吸。”
一群人重新陷入了漫长的缄默,沉重的如同等待末日的宣判。
月亮渐渐东落,末了化为一道淡淡的亮弧,隐在苍穹边际。
东方的天幕,黎明星已起,离日出之刻,越来越近。
床上的人仍安静地躺在床上,像陷入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梦境。
小王爷的眼圈红了,眼泪再次止不住的掉下来,他拼命的摇晃着云翎,大声哭号着,要将她唤醒。下人们怕他太过激动,做出什么过激的傻事来,摄政王这一脉就断送了,于是几波家丁小厮侍卫轮着抱大腿抱胳膊的拦着。
云过尽久久坐在云翎的床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这是他唯一的女儿,这是他唯一的亲生骨血,但他这匆忙而又怠倦的一生,似乎从未好好瞧过她。这一世,她的出生是他情债里的一个错误,她背负着上一辈人的恩怨过错,无辜地来到这个世上。十几年来,无论她多么乖巧懂事,他的父爱在那个人的阴影下,永远那么稀少微薄。他亏欠她如此之多,她却从无半句怨言。
而今,任凭他如何悔恨,如何懊恼自责,都弥补不了了。
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弥补,上天便会给你亡羊补牢的机会。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失,远方的天空渐渐露出了鱼肚白,太阳即将升起,小王爷的喉咙都已哭沙哑。
云翎依旧没有反应,所有人的心在这最后时刻提到了嗓子眼。越来越亮的天空,像是一根绞在脖子上的弦,即将把每个人的希望逼到极限,活活勒成绝望。
与一群悲恸如斯的人相比,云舒的淡定是最为蹊跷的。他默默坐在云翎身边,既没有像小王爷一样呼天抢地,也不同于云霄阁主的无声泪流,他只是安静守在那里,清冷如水的面容无悲无喜。
那样的反常中,他掏出两枚黄褐色的药丸,一粒径直喂到了云翎口中,一粒自己咽下。旁人都以为他是滋补药或是关键时刻的救命药,也就没有多加阻拦。
云舒将药吞下去后,握住了云翎的手,道:“莲生,即使你醒不来也没关系……”他笑了笑:“真的没关系的,因为我吃下了同命蛊,你不醒,我便去另一个世界找你。”
所有人在那刹那大惊,“同命蛊?!”
“对,同命蛊,同生同死。”云舒波澜不惊的点头,看向云翎的眼神漾起无限的满足,苍白的面容居然散发出异样的光彩:“她死,我亦死,她活,我才活。”
一群人瞠目结舌,万没想到云舒的平静竟来源于这样决绝的同死之心。
“莲生,你别怕,从此你到哪,我便跟到哪,这世上没有任何力量能将我们分开。”云舒侧过头,将云翎掌心贴在自己脸颊上,眼中欣喜无限:“莲生,我现在很欢喜……我说过会陪着你去任何地方,我没有对你食言……黄泉的路上,你别走太快……”
云舒笑的安然欣喜,仿佛是长途跋涉的疲惫旅人,流离多年终寻生命的归宿。其他人怔怔看着他的笑,心酸难度。
窗外东方的灰蓝天空朝霞瑰丽,一丝明亮的曙光渐渐露出来,绵延的地平线上,一轮红日冒出了头。
金色曦光广阔挥洒开来,霎时辉映万物。而这朝阳初升,生气勃勃的新生时刻,房间里的人的心,却像被看不见的刀凌迟而过,绝望铺天盖地滚滚而来。
所有人的情绪在那一刹同时崩溃。
小王爷再也忍不住,抱着头嗷的一声喊起来,提着剑便向门外冲去。
“姓颜的,是你害死了亲亲,是你害死了云舒!我杀了你!我要你们颜家陪葬!”
砰砰啪啪的击打声自院外传来,竟没有下人敢上前阻拦,只断断续续听到颜家书童大喊:“小王爷住手!少主,你挡一下啊,呆愣着做什么……”
院落里,碧衣的公子端坐在长廊之上,定定看着东边的天空。许是那一轮明日太过耀眼夺目,纵使李承序的长剑猛刺过来,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剑尖急刺向颜惜,直指咽喉,一击毙命。
一旁赶不过来的书童的三魂六魄都要吓掉。
剑尖离颜惜的喉间只有一寸距离!
电光火石间,一个惊喜的声音洪亮传来:“有反应了!小姐手指在动!”
李承序的剑当啷一响落在地上,他来不及捡,拔腿便向房里奔去。然而那廊下方才石化一般静止的人,闻言陡然站起,疾风般抢在他前头,冲进了房间。
房里所有人都处于猝不及防的狂喜状态中。云过尽喊道:“真的,神医神医,翎儿的手指方才动了!”
管家也道:“我也看到了,小姐的小指动了一下!”
“我来看看!”荆安将手指探到云翎鼻翼下,感受了一会,喜道:“真是难以置信,居然有了一丝微弱的呼吸,虽然若有若无,但真的有反应了。”再抓起云翎的手腕,细细号了一会,“这真是奇迹啊,居然连脉象都有动静了,虽然极为轻浅,但确实是有的!”又仔细探听了一下心跳,查看了瞳孔后,激动地朗声道:“恭喜各位!小姐有救了!有救了!”
……
云翎从阎王殿捡回一条命后,那奇怪的乞丐老头又来了一次,他拿着大葫芦,喜滋滋喝着小王爷送的好酒,看着床上的少女道:“这丫头,还是熬过来了呀,不错不错,老头我没有白费力气!”
喝了几口酒,他转头嘱咐了其他人,道:“这丫头虽然捡回一条命,但是因为伤的太重会沉睡很久,她需要大量的深眠来恢复自己殆尽的体力。所以接下来便让她好好睡,不过每天药还是要继续吃,莲花水还是两个时辰便泡一次。好生养着,情况好的话,或许个把月便能醒来,再好好多养几个月的伤,便可痊愈。”
几个人千恩万谢,恭恭敬敬送老头出门,小王爷欲送他一大笔面额的银票,老头摇摇头,道,这种俗家之物,出家之人可不能要。小王爷再换上美人一打,老头面带惶恐,道,罪过罪过!此生我已经将此童子之身毫无保留的奉献给师祖,是万万不能再侍候这些尤物的!
一旁颜小侯爷一笑,轻轻附在老头耳边,道:“晚辈在全国各地的颜氏酒庄,存有好些上百年的花雕,平时只供皇家御饮,老先生尽可随意出入。”
老头登时眉梢挂喜,赞道:“颜小侯爷果然深得我心。”临走时飞快瞟了一眼颜惜,旋即回头自语道:“哎,这青荷啊,此生遇到那株莲,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
又扭头看了另一侧的小王爷,纳闷道:“咦,真是怪了!那瑶池里的红锦鲤,什么时候也下了凡间?难不成他同这三人,也有三世之缘?”
☆、第一百零五话 表白真心
云翎捡回一条命后,便陷入了深度昏睡。云过尽本想将她带回云霄阁,但担心她这重伤之身经不得车马颠簸,只能将她继续留在小王爷别院,等伤势稳定下来,再做归途打算。
云翎经过了那晚后情况逐渐好转,虽仍是躺在床上久久睡着,但呼吸脉搏却是越来越稳健。一群人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