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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他以为这种“酷刑”就要结束时,崔公公又笑着跟大家宣布,这样的“搜身”每天进御膳房时都要进行一次,目的当然是为了防止宫人和太监夹带不干净的东西。
“这是咱们御膳房的规矩之一,每天搜身的人都不一样,负责搜身的公公也会被搜身的。”
罗公公看徐意山浑身散发出的负面情绪实在有些严重,在他身边安慰似的说道。
“你们这些小子可要记住了,你们现在不过是最下等的宫人。既为宫人,所要做的就是守规矩,听吩咐,做好自己的活计。如果你们偷奸耍滑,心怀鬼胎,甚至和身边的人滥生私情的话”
崔公公对着徐意山和慕清迤这边阴测测地笑了笑。
慕清迤从刚才开始就在发抖,这下更是抖得厉害了。徐意山趁着两位公公转身进殿的时候,轻轻拉了下他的袖子,给了他一个安心的微笑。
御膳房里的景象让五个初来乍到的少年大开了眼界。宽敞的殿内足足摆了二十余张长桌,三两张的拼接在一起,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食材。宫人和太监都在或站或坐地忙碌着,穿着白衣的御厨也在不停地切菜,烧菜。偶尔有端着食材或者菜肴的宫人或者太监走过,也都是目不斜视地低垂着头。整个大殿里虽然有些嘈杂,但真正说话的声音并不多,一切都那么井然有序,令人惊叹。
“他们都在准备今日各位主子的午膳。既然你们在宫人所都已经培训过了,咱家就直接对你们进行分配吧。你们三个去那边洗菜,你们两个负责清洁。”
“洗菜的除了你们还有很多人,你们直接过去就知道要怎么做了。你们两个现在只要注意着基本的洁净即可,等晚上人少些了再做大扫除。都听明白了么?”
崔公公说完后就带着罗公公继续巡视去了。徐意山和叫卫子俊的少年一人得了块抹布和竹编桶,从最左边的洗菜区域开始,将桌上和地上的垃圾拣进竹桶,同时也要擦桌子。本来每张长桌边都放着一个竹桶供人扔垃圾,不过竹桶总是满得很快,而且夏天天气大,桶里坏掉的蔬菜瓜果很容易发臭,所以需要他们去整理。等擦过了桌子,他们又要将每张桌上用过的脏盘子送到御膳房隔壁的偏殿里去洗。如果偏殿里人不够,他们就要帮手,再把干净的盘子送回御膳房。
6。第五章()
一整个上午,徐意山和卫子俊忙得团团转,也不敢抱怨,只能埋头做事。其他负责清洁的宫人和太监倒是没他们辛苦,不过也没闲着。他们两个只要一停下来就有人给他们新的活做,不断往他们手上递着油腻的盘子,往他们背后的竹桶里扔着垃圾,当真是又臭又沉。
徐意山在偏殿里刷完了部分盘子,跟卫子俊打了声招呼就端着一摞盘子回了洗菜区。一见他来了,慕清迤本来要哭的表情立马由阴转晴。他从小矮凳上站起来,由于久坐而腿麻得有些站不稳。徐意山赶紧放了盘子扶着他,低声说:
“你是真傻吧?坐累了就站一会,没人会注意的。”
“他说不能停下,”慕清迤偷偷指了一下不远处的一个小太监,“那个鄂公公真是人如其名,面恶心恶,就知道欺负我们这些新来的。刚刚裴冬跟他顶了几句嘴就被扇了个大耳光,现在脸上还红着呢。”
“熬过去就好了。你快趁递给我几个脏盘子的时候活动活动腿。”
慕清迤走到最远的从桌子边上,拣了两个盘子给他,有些担忧道:
“思书你累不累啊?看你走动了一上午,还要洗盘子,做的算是这御膳房里最苦的活计了。咱们还得捱到下午才能吃饭,你快喝点水撑撑肚子。”
“不用了。”徐意山见鄂公公已经注意到了他们,端起盘子就走开了。
终于到了申时,御膳房的宫人和太监可以进食的时间,而徐意山已经隐隐有些胃疼了。他的身体一向很好,近几年也吃过苦,只是这么高强度地饿着肚子劳动还是头一遭,有些不太适应。其实他还算好的,其他四个新来的少年早就累得瘫在御膳房的地上,饭都不想去端了。
徐意山坐了一会,只手按着腹部去罗公公那里端了他们五个的伙食:三菜一汤,一荤两素。
“思书,你是不是又胃疼了?来,快吃这个药。”
他看着慕清迤手里的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乳白色药丸,不由得想起了前几天发生的事情,直想呕吐,更加吃不下饭了。
“你还是吃一点吧!没发现吗,这里的伙食比宫人所还要好。而且吃了这顿,下顿可就是明天早上了。”
这次说话的竟是一直话不多,为人老实,身体也挺壮实的的裴冬。
慕清迤在点头的同时,将红漆木碗塞到徐意山手里,一下子从侧面抱住了他。徐意山没想到他突然来这招,惊得连碗都差点没拿住,正要推开,却看见一双如琉璃般清澈的双眼——
“思书,我只是想给你揉一下肚子。我父侍经常帮我揉的,暖暖的,一会儿就不疼了。你看你不愿意吃药,就只好这样啦。你不愿意我帮你的话,就赶紧吃饭吧!”
小腹上覆盖着少年的掌心,确实是温暖的的,让他心里没来由地跳了一下。少年的一举一动都没有任何淫邪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关心,反而令他有些不知所措。他并不是不知人事,相反,他还曾经受过这方面的训练。然而对他来说,如此单纯的身体接触的经验却是少得可怜:自从记事以后,无论是父亲还是父侍,都很少和他亲近,就连关系很好的亲弟也很少会主动拥抱他。
可就是连和自己说话都会脸红的亲弟,却被那些人那样对待!他的心像被谁用针扎了一下,从针眼流出的冰冷的鲜血涌遍全身,让他从头到脚重新冷却了下来。
他轻轻挣脱出来,将碗里的饭分给慕清迤一半,说:
“我今天吃不了这么多了。你不是一直都想长得比我高吗?多吃点吧。”
吃完每日两餐中的正餐后,御膳房里的众人又要开始忙碌了。准备晚膳需要的人手和精力甚至比午膳更多,因此徐意山他们也更辛苦了。等到都忙得差不多了,已经接近亥时了。
御膳房里除了负责清洁的宫人和太监们都已经回各自房间休息,像慕清迤这样的想留下来帮忙的也都被赶走了,只剩下徐意山等八个人还要接着洗盘子,处理剩菜剩饭,扫地,还有拖地。
徐意山和卫子俊因为是新来的,所以要替“前辈”做部分活计,和罗公公一起留到了最晚。罗公公倒是没有让他们帮忙,他要做的活本来就不多,更多地只是负责监督他们。
罗公公送走了前来吩咐给霞飞宫做夜宵的大太监,看见卫子俊已经累得面无人色了,也有些难过。还要做夜宵就意味着他们还得接着干活。本来每个大一点的宫殿都是可以自己开小灶的,但是有些要求高些的君侍一定要吃御膳房做的东西,他们就要忙到子时才能收工,运气差点甚至凌晨都要起床来接待各个宫来的太监和宫人。
“你们一人再吃个馒头吧,顺便休息一下。我去叫张厨子过来。”
罗公公往他们手里塞了两个馒头,离开时“吱呀”一声关上了御膳房厚重的大门。
“思书,我真的不想做了。我手疼,腿疼,浑身哪里都疼!我真想回家!这么大个御膳房,就剩我们两个拖地,我真的”
卫子俊说着说着就低声啜泣了起来。
“你哭也没用,谁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你看这个罗公公不是个好人么?有他在,我们也不会被欺负得太狠的。”
徐意山边咽着馒头边想,如果那些人做得再狠些,大约就是让他们两个洗完所有盘子,或者凌晨起来干活罢。
“其实我根本就不想进宫,我不过是听从了父亲的意见。他从来不管我心里想什么,我一直活得不开心。你呢?你和我一样吗?”
徐意山看着他期待的目光,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我也和你差不多。”
等到徐意山基本上忙完了,回到房间时,慕清迤已经上床睡觉了。他简单地洗漱了一下,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躺在了床上。
“思书,你不回来我睡不着。”黑暗里传来慕清迤清亮的声音。
“你不累吗?以后别等我了,我每晚都会回来得很晚。”
“我是很累,但是你不是更累吗今天虽然是我这辈子最累的一天,但是能和你在一起我觉得也能承受。如果今后我们都能在一起,也许我会觉得这宫里的日子也不算难熬。”
“这才第一天。当奴才就是要干活的。你今后如果能当上主子,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我不想当什么主子了,我也当不了。我”
徐意山躺在床上等那个“我”字后面的内容等了半天也不见下文,才发现隔壁床的慕清迤早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7。第六章()
宫中岁月似乎很漫长,实际上也流逝得很快。觉得漫长是因为每日总是重复做着一样的工作,而这工作十分繁重。偶尔能有些许闲暇时间,又几乎没有娱乐活动。但是无论这宫里的人过得是好与坏,是辛劳还是轻松,时光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公平的。虽然要察觉它的残酷并不容易——当细细的纹路开始在曾经的少年的面容和双手浮现,却不知已是多少华年。
值得庆幸的是,现在距离徐意山他们刚进御膳房的那天才过去了大半年的时间,虽然大部分人都感觉像是已经渡过了大半辈子。在这半年里,五个少年没少干活,也没少挨骂,但总算是没出什么大错,也开始慢慢融入了周围的环境。渐渐地,他们发现御膳房里感觉冰冷,凶狠的人似乎变少了,“好人”越来越多,朋友也越来越多,就连每天搜身时不规矩的动作也都基本不见了踪影。
“裴冬、清迤、杜晨,你们快来帮咱家削下皮,咱家快忙不过来了!一会儿帮你们洗菜。”一个平时和他们走得比较近的小太监往他们盆里分别扔了几个大土豆。
“我们自己都忙不过来了,怎么帮你呀!”慕清迤将土豆扔回桌上,搓了搓自己被冷水泡得通红的手。
现在已经是二月末了,洗菜的工作比夏天要痛苦许多,今天又正好赶上太皇侍的生辰,御膳房里所有人的工作量都增加了一倍,哪里还顾得上帮别人。
“这道菜可是最先要上的啊,你们可不能见死不救!”
“清迤你去帮他吧,我帮你洗菜。现在盘子还不是很多,我那边没你们急。”
徐意山过来捡拾垃圾,刚好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他没等慕清迤同意就将他从凳子上拉起来,自己坐了上去。
帮助慕清迤这件事,开头只是顺便罢了,没想到过了这大半年竟越来越熟练。本来,一个心思单纯的少年和一个宫人所的小太监也没什么需要费心拉拢的必要,可是每当他看见少年的笑容,就会觉得已经冷硬的心似乎又微微跳动了几下,连带着曾经杀死过白韵的阴霾也淡了许多。从前,无论是在哪里,他都很少见到这样干净的人。
“思书,你又自作主张啦!我都还没答应呢!”
“哈哈,你看他都这么偏心了,还不领情做什么,惹我们嫉妒吗?”裴冬憨笑着轻推了慕清迤一下。杜晨虽然一直是个闷冬瓜,也低着头偷笑了几声。
慕清迤只好乖乖地去削土豆。刚来的时候,他没少帮人做这些剥皮去壳的活计。他知道思书帮他洗完菜还要回去洗堆成山的盘子。虽然鄂公公说过思书不务正业,但也没惩罚他们。大太监崔公公更是懒得在意这些小事,只要顾思书能做完分内的工作,他愿意帮别人也不无不可。
他转着手里的土豆,不知是不是手指被冻得不太灵活的原因,一个土豆被削得坑坑洼洼。自己的手,为什么这么抖?
用过午膳后,御膳房里的众人更加忙碌了起来,晚上的太皇侍的“千岁宴”可是一年中的重头戏。徐意山也再没机会帮慕清迤洗菜了,因为他自己都快忙不过来了。
御膳房的偏殿里没有火盆,凛冽的寒风夹杂着雪从关不牢实的窗户里“呼呼”地灌进来,将每个人都吹得瑟瑟发抖。坐在徐意山旁边的卫子俊边洗盘子边用袖子抹着眼泪。其实他很久没有这样哭过了,只是今天也是他的生辰,想起从前在家中过生日的情形,难免有些伤感。
“思书,记得以前我过生日,家人都会送我好多好东西,即使我并不是父亲最喜欢的孩子。这个玉佩,就是我离家前最后一次生辰我爹送我的。”
“很漂亮。”徐意山将玉佩还给他。那碧绿通透的玉佩上什么纹也无,只有一个“俊”字,反而显得有些别致。
卫子俊将玉佩用绸帕仔细包好,收在袄的夹层里。虽是寒冬天气,宫人们也只在浅绿色宫服外加了一件褐色的短袄。这些袄子都是尚衣局的太监和宫人秋天时缝制好的,不出意外的话将伴随这些新入宫的宫人好几个冬天,除非有严重磨损或者不再合身才能更换。
将木盆里的部分盘子洗干净后,徐意山捧着这些盘子回正殿,交给了正缺少盘子的王厨子。正当他解下栓在腰带上的抹布,准备从洗菜区开始清理桌面时,裴冬却告诉了他一个意外的消息。
“你说一个看起来面生的太监让慕清迤帮他端菜去举行宴会的菀心殿?”
“是啊!那个小太监确实是我没见过的,不过这里人这么多,有不认识的也并不奇怪。如果他不是御膳房的人,想必公公们也不会让他进殿的吧。让他去帮那个看起来很着急的太监也是经过了鄂公公同意的。”
“那崔公公呢?他有没有说什么?”
“崔公公当时不在啊!”裴冬有些不解地挠了挠头,似乎在疑惑他为什么要问这么仔细。
徐意山手里死死地攥着抹布,转身就往门口跑去。等跑了几步,他才想起自己似乎不应该这么着急,应该先衡量一下此时去找慕清迤的利弊。可是还未等他想清楚,就有人先拦住了他:
“喂!小子!你这么急匆匆地要去哪里?咱家可没同意你冒冒失失,擅离职守!”鄂公公见他快要跨出门槛了,脚下运起几步轻功,一下子就到了门边。
“你居然”徐意山震惊之下差点直接问了出来。
“这有何奇怪?宫里很多太监甚至宫人都会点功夫。”
暂时还不能拆穿此人——徐意山于是收起了一切情绪,放低姿态道:
“劳烦鄂公公让小的出去一趟,换下衣裤。小的今日肠胃有些不舒服,方才一个不小心”
“既然身体不适,为何不请假休息?咱家看你这模样可不像是有事。”
“小的只是弄脏了些许,怕污了公公的眼睛,就想着独自去处理了,来回应当不过一刻钟。”
鄂公公翘起兰指捏了捏鼻子,假惺惺道:
“可要小心路上雪滑了。御膳房里事情多,记得快去快回。”
他往宿房跑了几步,回头见那太监已经回了正殿,赶紧掉头向菀心殿跑去。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这宫殿在哪里,只是看着端菜的人朝哪里走,就大致跟着他们。
他有预感,慕清迤今天要惹出大事。他知道自己此时最应该做的就是袖手旁观,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大慈大善的人。但是他又忍受不了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看着自进宫以来和自己接触最多的人被害。
“只是去看看。”他说服自己。如果能把那小子带回来,就尽力;如果带不回来,就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