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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礼道:“所有!”声音里还有一丝压抑不住的愤怒。
蓉蓉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胤礼坐在那里,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指节处白花花的,“我想做什么?!你问我,我想做什么!你要做什么?!我对你不好么,为什么要离开?!”
蓉蓉斜了他一眼,“谁告诉你的?”
“这不用你管!”胤礼咬着牙说,“就算你不是真正的香芹,我不说,阿灵阿不说,内务府不说……”胤礼突然住口,愣愣的看着蓉蓉,张口结舌,“你,你……,八哥,八哥,他-是不是灯会那天八哥威胁你了?!”头上青筋绽裂,白皙的脸庞涨的通红。
蓉蓉闭上眼,这倒是合理的解释。被八哥威胁,所以死遁。但是,看样子胤礼是很在乎的,若是因此兄弟不和,不知道胤禩会不会怪罪自己?蓉蓉的脑子迅速的盘算着,冷不防胤礼抓住她的手,“蓉蓉,你,你为什么不和我讲?我们是夫妻呵!”
夫妻?蓉蓉的眼睛依然闭着,眼皮跳了两下,多少夫妻都被她挑散了,夫妻算什么!
胤礼见她没有反应,神情愈发痛楚,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若是,若是真有一天,皇阿玛发现了你,我就直接请他老人家赐婚。如果他不同意,我,我就不娶福晋了!”
不娶福晋可以纳妾,男子汉大丈夫只听过不行的,没听过憋死的!蓉蓉越想越觉得滑稽,噗哧一声乐了出来。睁开眼,就看见胤礼惊愕而茫然的看着自己。一股罪恶感涌上心头,自己好像正在扼杀一只善良的小动物!
蓉蓉苦笑着摇摇头,“没有,八阿哥知道了。那天他是提醒我,不要被人发现。不是他做的。如果你想知道为什么,不妨查查你的侍卫。从那里回来后,我和琴心聊天时,有人偷听。你还是和我讲讲为什么抄了乔家吧?”
第17章 兄弟
胤礼瞪着蓉蓉,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摇头,清越的声音掺着一丝沙哑,“你究竟在想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还不相信我?洛蓉,要我怎么做,你才能留下!”站起身来,胤礼定定的看着她,喃喃的说:“你别想走,永远也别想!”随着胤礼的话,蓉蓉的神色慢慢僵硬起来,嘴角渐渐拉直。
胤礼伸出手,摩娑着蓉蓉的脸颊,低下头,轻轻的说:“不管你有多少秘密,现在你是我的!你喜欢也罢,不喜欢也罢,信也罢,不信也罢,这局棋,我胤礼——执白,后行。”嘴角斜斜的上勾,扯出一个莫测的笑容。
蓉蓉悄悄咽下一口唾沫,垂下眼帘。
胤礼拂袖而去,琴心剑语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夕阳下,蓉蓉的侧影仿佛一座雕塑,凝固在时间里,无悲无喜,空空荡荡……
“小姐,”琴心小心翼翼的走上去。
蓉蓉动了动,“怎么回事?”
剑语低声回道:“十七爷只是查封了乔家,奴婢和志轩,就是乔家三少爷,被直接带到这里。十七爷问奴婢,问奴婢……”剑语犹豫了一下。夕阳西下,屋里的光线越发的黯淡,蓉蓉高挺的鼻梁仿佛镶了一道金边,其余的部分都溶解在黑暗中。
噗通,剑语跪在地上,“请护法治罪!属下未经允许,擅自告诉十七爷您的安排,属下甘愿领罚!”琴心也跟着跪下,“小姐,十七爷也问奴婢了。奴婢,奴婢也说了。请小姐降罪!”
蓉蓉淡淡的说:“罚什么!把你们都罚了,我身边还有人吗?!”
“请小姐/护法责罚!”二人齐声叩头请罪。蓉蓉缓声道:“我不止一次的告诉你们,这些阿哥们哪个也不可相信,你们就是不听。刚才十七阿哥说得话你们也听到了,这是他和别人的棋局,我们不过是棋子而已。这一次分明是有人得了消息,十七阿哥才能有此举动。只是,按照他的脾气,若是直接知道的,必然会直接找我问罪,不会如此大费周章。想必他知道的也只有皮毛而已。剑语却实言相告。你们以为他是真的舍不得我么?他舍不得的是自己的面子罢了。或者还有别的……”透过窗户,夜色降临。深蓝的天空繁星点点,隐约可见紫微星宿。蓉蓉闭目思忖了一会儿,“有人不想我走,却不愿意露面。假十七阿哥之手,把我绊在这里。我想十七阿哥方才已经明白了。本来不想让剑语牵涉太深,如今看来,我们三个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非得齐心合力,方能自保。”沉默了一下,蓉蓉又说道:“十七阿哥比其他阿哥皇子们的确是纯良很多,但是你们想过没有,他毕竟是个皇子,我们之于他不过是草芥而已。”话出口,屋中陷入一阵静默,连最细微的呼吸声都消失了。
半响,琴心才哽咽了一下,说道:“小姐……”便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书房的烛光明灭闪烁,屋子里只有胤礼和南月。南月怯怯的抬起头,从来没有见十七爷这般阴沉的模样。看来嫡福晋失宠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惶恐。欢喜的是,从此后王府里再度安排,自己或许有机会出人头地;惶恐的是,福晋毕竟是自己发迹的靠山,若是靠山到了,自己将来何以仗持,能不能斗过金环音画都说不好。
南月心里惴惴不安,看十七爷这副模样,更是手足无措,膝盖微微颤抖,竟是站都站不住了,“回,回贝子爷。贝子爷走了之后,福晋把琴心和那个女子叫进屋中,其余人等全部在院门外守候。奴婢,奴婢不知道,不知道福晋在讲什么。”越往后声音越小,南月隐隐约约有些明白胤礼的意图,悄悄抬起头,试图从胤礼的脸上找出蛛丝马迹。凭着女人的直觉,她觉得胤礼不满意她的回答,但是也不是很生气,好像有些失望。
胤礼出神的看着烛火,黝黑的眼仁里各映出一朵小小的火花,一闪一闪,飘摇明灭。半晌,方才叹了一口气,颓然的靠在椅背上,抬头看着天花板,喃喃的说了句:“我若是个书生,多好!”
赵成在门口敲敲门,走了进来。胤礼收回目光,看见南月不知何时已经跪下了,皱眉说道:“你怎么还不下去?”赵成赶紧摆摆手,南月不敢说话,匆匆告退。刚刚迈出大门,被什么人撞了一下,抬头一看是侍卫于放。摸摸肩膀,放在平日哪里能饶得了他,今日却是不敢。于放似乎也没注意到自己撞了什么人,双眉紧锁,趋步进去。
“于放,”胤礼的目光又被灯火吸引住了,话里却还是问着于放,“别的我就不说了。从今往后,福晋的事情你不要插手了。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我——说的!”胤礼慢慢吐出“我”字,声音微微有些发抖,不再多说。
于放单膝跪地,头深深的垂到膝盖下面,背部高高的隆起,好像一个小小的山丘。
屋里始终沉默着,压抑的气氛让赵成有些喘不过气来。好容易等于放走了,胤礼问道,“乔志轩安排好了吗?”
他需要和这个男人谈一谈,看样子他是明白剑语的。或许,他可以告诉自己,她们都是什么样的女子?
蓉蓉的病又奇迹般的慢慢恢复着。太医惊讶万分却找不到缘由,只能说是天意。
一个多月过去,十七贝子府里风平浪静。
只是于放死了。
死在雍亲王府的后门,被人扭断了脖子。没有人知道于放去四阿哥府门口做什么,但是胤礼说,他是去给雍王爷送东西的。雍亲王府把送来的青缎锦绣大氅让步军统领衙门的人看了,事情不了了之。也有有心人暗地里嘀咕,什么时候十七贝子府和雍王府走动的这么勤了?
“剑语,”乔志轩忧心忡忡的看着自己的妻子,坐在轩窗下专心刺绣的她显得那样的娴静,有谁知道,前两天,她的双手刚刚扭断一个人的脖子,“杀了于放,无异于打草惊蛇。那边还会派人来的,到时候更难防范啊!”
剑语小心翼翼的拉长丝线,说道:“不杀他,小姐不会开心。”
“开心!?”乔志轩呼的坐在剑语面前,剑语抬头看看他,低下头继续摆弄绣盘。对面的男人“咳”的一声,劈手夺过绣盘,飕飕两下,穿针引线把剑语怎么也绣不出来的眼睛绣好。递给剑语,着急的说,“你知不知道得罪的是谁?!我们得罪的起嘛!你也不劝劝雪芙蓉,这,这不是任性的时候!”
剑语满意的左右看看盘子,慢条斯理的说:“什么时候?不任性就有机会了吗?这京城里的盘局早就摆布了一百多年了,我们什么时候进来的?!人家开个口子,把小姐送进这天罗地网,那口子早就收起来了。”放下绣盘,给乔志轩端来一杯茶,让他先灭灭火,“要不是小姐感念阿灵阿大人的救命之恩,早就撕了口子学素素小姐的样子逃出去了,哪里犯得着在这里忍气吞声!”
乔志轩喝口茶,还是不放心:“既然知道处境险恶,那她为什么还要……”
剑语此时没了方才的轻松,叹口气说道:“小姐说,置之死地而后生,一般的方法是逃不出去的。”
乔志轩不解的看着剑语,差不多喝掉一杯茶的功夫,才慢慢的说道:“雪芙蓉是想——把水搅混?”
剑语点点头,语气沉重的说:“小姐要把这些人都拖到桌面上,可是他们肯吗?”顿了顿,扭头看向乔志轩,微微一笑,“就算不肯,也无所谓!总比受人摆布强!”
乔志轩愣愣的看着自己的老婆,突然觉得自己向十七爷描述的可能有些简单了。她们,她们不是胆大包天,她们是天生的疯子!一群随时拿自己的命去赌的疯子!他下意识的站起来,却茫然的不知要做什么。只好坐下,看着一身青衣的剑语,脑海里想起十七爷的话:“原来她也是可怜人!”眼眶有些涩涩的。
该怎样才能留下你呢?
蓉蓉最恨进宫请安。看着脸色铁青的雍王爷,心中暗想,下次可不可以先把请安这个差使免了?
“你倒是胆大,敢杀于放!”胤禛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一句话。
蓉蓉满不在乎的挥挥帕子,咯咯笑了两声,话里透着轻浮:“四阿哥不也利用十七爷的手,把我的钱袋子毁了吗?而且,我还不得不继续在京城里留着,随时候命呢!”胤禛眯着眼,控制自己不看蓉蓉的眼睛,可是那妖娆款摆的身形就像细柔的柳枝挑动着他的神经,心中怒火更是高涨,这个无法无天的女人,实在是——该死!
蓉蓉浑身一冷,敏感的觉察到胤禛瞬间释放出来的杀意。犹豫了一下,略微收敛了一些,依旧柔柔的说着:“四爷也知道,奴婢只是个任性的小女子。一点小把戏被人识破了,尴尬总是有的。又不能埋怨——,咯咯,处置个于放总不为过吧!”
胤禛冷眼观察她,心道,这种打草惊蛇的举动,到不像是心机深沉之人所为。或许——,她就是个见识短浅的江湖女子。靠着几分美色媚功,挣了些虚名?
想归想,胤禛没有说话。蓉蓉两手缠绕着手里的帕子,柔声说道:“一个于放算得了什么!四爷不至于为了他怪罪奴家吧。如果四爷真的不喜欢奴家离家,不妨直说,何必毁了奴家的小金库。既然如此,奴家——”四下看了看,“此处寂寥无人,奴家愿意……”后面的没有说出来,人却慢慢的贴了过来。
胤禛后退一步,啪,抬手就一巴掌,“贱人!”转身离开。
蓉蓉捂着脸,其实不怎么疼。若真是打红了,别人看见也不好交代。一丝冷笑挂上嘴角,四阿哥,我这个鱼饵可不是好养的。
甩了下帕子,蓉蓉施施然就要走出巷子。走了一段,忽然从旁边的宫墙后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侧耳听了一会儿,蓉蓉从前面的宫门绕过去,推开半掩的木门,循着声音找到假山后面,一个年轻男子躺在那里,蜷缩着捂着膝盖呻吟。
在宫里能穿便装的男子可不多见,不知道是皇上的哪个儿子或者宗室?
蓉蓉高抬脚轻落地,花盆底落到草地上还算轻巧,绕到那人侧面,隔着假山的缝隙,细细的看。可惜,那人似乎痛得太难受了,半蜷着身子,除了死摁着膝盖的大手关节泛着白,什么也看不见。
蓉蓉正在疑惑,门口传来囔囔的靴子声,紧接着有人推门进来,“十三弟,你好些了吗?”
是四阿哥的声音!蓉蓉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随即觉得有些不对劲。一道青色的人影背对着蓉蓉站在十三阿哥面前,“还疼吗?”
想起来了,蓉蓉恍然大悟,这声音,这语气,好像自己从来没听过四阿哥这么温柔的说话啊!难道他很重视这个十三阿哥不成?
躺在石凳上的男子费力的撑起身子,坐着喘了会儿气,中间夹着些微的咳嗽。胤禛继续说:“三哥不是说你好多了吗?怎么会这么严重?”蓉蓉的眼前突然冒出胤禛蹙眉埋怨的模样,奇怪自己怎么会知道。
十三阿哥说道:“四哥不必担心,三哥说得没错。只不过今天天气变化一些,有些难受而已。”
四阿哥想来是不信的,但是一个大男人总也不好要他承认。点点头,竟然伸手搀扶十三阿哥!十三阿哥犹豫了一下,仍旧借着力气站好,随即不着声色的躲开。胤禛叹道:“这些年也难为你了。四哥这心里——”
十三阿哥截住他的话头,说道:“四哥说哪里话,咱们兄弟还计较那些东西么!当时也是情势所逼,您若是真站出来说话,最多也不过是多个被圈禁的兄弟。何况您本来就和那件事没有关系,没必要牵涉进来。四哥,这么多年了,哥儿兄弟们中就您一直惦记着我。我老十三一直念着。您再说就是折我的寿了。”胤禛没有说话,长叹一声,拍拍十三阿哥的肩膀,两人并肩走了出去。
蓉蓉大概也知道十三阿哥被圈禁后来又被冷落的事情。胤礼说,十三平日里在府中养病,不怎么出来。除非大的年节,宫里也很少见他。想不到,他的事情竟然和四阿哥有关联。看四阿哥的样子,似乎很看中这个兄弟,而且不仅仅是利用那么简单啊!
不期然的脑海里又冒出那句话“相信十三”,难道是指他们兄弟?
第十八章
“景止!”
乔志轩抬头一看,胤礼已经进了屋,连忙站起身往正厅让。胤礼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很随意的拣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景止是乔志轩的字。
自从乔志轩和剑语住进十七贝子府,胤礼就专门给他们划了一处小院,还拨了些人伺候,如同座上嘉宾,没有一丝怠慢。乔志轩排行老三,却是乔家药行唯一的独子,上面两个哥哥都死了。一个人挑着那么大的担子,这点眉眼还是有的。
如果不是雪芙蓉,他们不会被抄家;如果不是雪芙蓉,也不会有今日的礼遇。
乔志轩是个懒散的人,平生最大的志向就是当个采药人,可以第一时间看到那些药草,含露吐珠,扪星问月,便是世间最美的事情。所以,从十四岁起,他就随着师父在外面跋山涉水,寻草问药。按照师父的教诲,每一株药草都是老天爷的恩赐,像他们这样的人能看一看就算福泽深厚了。真正采摘的应当是那些有缘人。至于什么算有缘人,师父没说,乔志轩也不觉得是自己,一路行来,走马观草,药娄空空如也。
直到碰见剑语。
为剑语疗伤的时候,在拔下救命药草的瞬间,或者与草药擦肩而过的时候,乔志轩才明白什么是缘分。原本通达的性子,愈发的淡然。在他的心里,剑语是他最美最珍贵的“草药”;是老天爷赐给他的,和他有缘的那株“草”。
但是,家族留下的药铺总要有人来继承。老祖奶奶派来寻访的人终于在他和剑语的药庐前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