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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止是大胆,简直是胆大包天。她完全想不到,这个到德庄不久的少年,竟然有胆子去沾染一般富贵人家都不敢触碰的东西。
别看严明每次对她都是客客气气的,没有一点凶悍之气,且在募捐这件事上,他出手大方,称一声大善人都不为过。
可是她晓得,德庄消息稍微灵通点的人都晓得,他严明。从来就不是个有菩萨心肠的人,他开赌场,建黑市,开地下钱庄……但凡是一本万利的生意,无论其是否合法,他都染指,且常常走别人的路别人无路可走,道上的人都称其为活阎王。
阳笑在富华时说,青云街上。都是些大凶之人。他们动辄剁人手指,将人乱棍打死,许多人好生生地进去,满身鲜血地被拖出来。好多人、好多人守在那里哭。每天阴云密布。
阳笑不是在开玩笑。他说的就是事实。
这个事实,她知道,德庄人都知道。难道袁华会不知道?
地下钱庄的钱,从来就不是那么好拿的,若是不按期连本带利的还上,那后果简直无法想象。
袁华说是拖了她的福,可是他一定清楚,严明的规矩很严,绝不会因为他拖了她的福,就对他格外关照。
而且,这未必是福。
田蜜心中微沉,脸上笑意烟消云散,她澄亮的眸子看向袁华,严肃的问道:“袁华,你真的知道地下钱庄是什么吗?你告诉我。如果你不清楚,那你跟我走,我们现在就去找严明,看他能不能再给我几分面子,把钱收回,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我知道你很想做点什么,可是你不能拿自己冒险。”
见面前的姑娘说的如此认真,袁华却是笑了,笑得前所未有的舒心,以及,安定。
无论是处于什么样的立场,她关心他,这是真的。
这就够了。
他抬头,笑看着这满塘景色,浓黑眉宇下的眼睛,暗暗的,竟玩笑般的道:“姑娘告诉过我的,姑娘难道忘了吗?姑娘说过,地下钱庄,靠高息收购民间游资,再以更高的利息放给需要之人,以获取利润。这种方式,其实在很大程度上激活了民间经济,它甚至,是制造富商的摇篮。”
这他倒是记得清楚,田蜜都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她摇摇头,看着面前这个双眼亮如明灯的少年,苦笑道:“难道你不记得,我还说过,这种私自募集资金的行为,本身存在很大的风险和隐患。”
她点头,沉声道:“是,它固然可以帮一些幸运儿实现暴富,但同时,因其缺乏监管,甚至根本无监管,也成为洗黑钱的温床,更是助长了一些黑市交易、贩毒、走私等等一系列严重的犯罪行为,它根本是严重扰乱金融秩序的罪魁祸首,完全得不到朝廷的认同,是非法的!”
袁华看着面前十分激动的田蜜,心中又深又沉,半饷,待她情绪平复了些,他方轻声地说了一句:“可是,朝廷都知道啊。”
一句话田蜜愣在当场,张了张口,找不到话来答。
是啊,朝廷知道的啊,知道的清清楚楚。
可是,朝廷根本没有采取过行动,从来没有。
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可不就是默认?
连朝廷都默认这种行为,她激动个什么啊?跟她有毛线关系啊。
田蜜扶着栏杆,使劲儿笑了一笑,眼里笑出了几分水光,摇摇头,眨眨眼,以手覆脸,不再开口。
袁华站在那里,眉眼中满是懊恼,他无措的看着情绪不太稳定的田蜜,嘴唇动了动,脑子却突然短了路,不知该如何补救。
他不应该说这句话的,即便这是事实。
他也不该为自己辩解,因为他从未怀疑过姑娘说的都是对的。
他本来就知道,这是一步险棋,要承担姑娘所说的风险,他也做好了准备。
只是临到头来,他还是忍不住为自己推脱,不希望她眼里的自己,是不堪的。
可是这一次,他想坚持。
袁华闭了闭眼,再睁开之时,目光又暗沉了几分,连脸上的那点点笑意,也完全消散掉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落在亭前景色上,开口道:“姑娘不想知道,严明为何会答应借钱给我吗?”
见田蜜微微一动,他不动声色的道:“地下钱庄的钱,也不是那么好借的,可以说,这对双方都是一场豪赌,他们要手要脚要命又有什么用?他们要的,还不是钱。只有认为债务人有还得上本利的可能,他们才可会立这张契约不是?”
对啊。田蜜目光微微一动。
严明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他愿意贷给袁华资金,不可能就因为她。严明此人,眼光甚是独到,一般的项目,他怕是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那么问题来了,袁华是怎么说服他的?要晓得,袁华现在做的事情,在目前这个情景下,可是被大多数人瞧不上的。
见田蜜疑惑的看着他。袁华心中定了定。坦然说到:“我确实是想帮他们,但当我真的看到自己一冲动所买下来的可以活埋自己的大批木材时……心头又有些唏嘘,不禁生了另一个想法——可不可以就像姑娘说的,双赢呢?”
少年的眼神稳重而深沉。他一身质朴。但此刻。却有了几分老谋深算的味道,“然后我就找到了严明。起先,他和绝大多数人一样。把这当个笑话,直到我告诉他——”
他顿了一顿,平坦的双眉微微一沉,眼中亮光明锐,一口咬定道:“我告诉他,疫病之所以在短时间内大范围传染,是因为那些患者的居住环境,太差。”
田蜜闻言,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疫病爆发,必然是受多方影响的结果,居住环境可能有一定关系,不,糟糕成那样,可能还有很大关系——城池边缘的窝棚,密密麻麻一片,闷热潮湿,虫类繁生,异味扑鼻,空气质量极差,根本不利于人类生存。
但即便是这样,袁华如此武断的全归于这个原因,还是不妥。
但是——田蜜澄透的眸子微微一眯,脸上露出一丝恍然来,不由对身旁的少年刮目相看。
袁华的意思,她明白了,还跟她之前想夸他聪明时,所预想的一样。
这小子,不负所望,太奸诈了。
试想,有疫病的例子在前,袁华只需将病发之因往这上面一引,窝棚区那房子,哪还有人敢住啊?但凡有点经济实力的,都会另寻它处,毕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性命攸关,谁都不可能在这方面犯犟。
见她面露恍然,袁华点点头,目光远放,沉声说道:“如此,与他们所料想的相反,我若是能推出价格适宜的居室,不止不会无法售出,相反的,还会供不应求。”
袁华看着他,郑重的道:“姑娘,我不会失信,此次所建房屋,我都会以最低的价格售出或租出,完全迎合普通百姓的承受能力他们有个适宜生存的居住之所。”
他顿了顿,转过身去,看着远处,坦然道:“不过在此之后的价格,就让市场来决定吧。德庄盛名在外,慕名前来之人数不胜数,在别的地方,建出的房屋可能会无人居住,但德庄不愁这个。”
他声音低沉了些许,下颚微抬,目光悠远,定定的道:“我相信,疫病之后,德庄会更加的繁荣,届时,它将不止是整个国家的商业中心,更会是各项技艺的孕育发展之地,而技艺的发展,必然推动行业的发展,行业的发展,又会共同推动整个商业的发展,商业的发展,再反过来推动技艺和行业发展,如此相辅相成,必然使德庄更加昌盛。”
袁华回过头来,明灯般闪亮的眸子,深深看向田蜜,带着点笑意,他问:“届时,我还怕分不到一杯羹吗?”
田蜜澄澈的眸子定在那里,片刻后,晒然一笑。
原来袁华看的,却是比她还要远,德庄学术气氛的变化,都被他谋算在内,而她还只想到眼前的疫病之事。
唇角微微一勾,田蜜忍不住伸手,拍了拍情绪微微有些激动的少年的肩膀,笑着道:“英雄行险道,富贵似花枝。袁华,我祝你好运。”(。。)
ps: 看过原文的应该知道,这情节都是大改的,并非是我一个梗用两次,而是修改后,这个情节被延后了。可以预计复更后,因为大改,本就不多的收藏会掉很多,当然也确实如此。别的没法保证,我只能说,我还是会认真的写,同时感谢仍旧没弃文的朋友,谢谢。
第一百七十章 所谓血亲()
肩上的重量,明明很轻,可不知为何,袁华的心却沉了沉,忽然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面上不露分毫,他敛了敛身。
田蜜又笑了一笑,她站起身来,习惯性的拍拍裙摆,确认身上衣服没被弄脏后,她抬起头来,看向袁华,笑着说道:“袁华,虽然你并没有要沾染舶来品的意思,但我还是要说声务必保持。”
见袁华疑惑的看向她,她笑道:“也不是说舶来品不好,事实上,舶来品大有好处,若是能引进我国稀缺的物种、技艺、思想……那自然是再好不过,我举双手赞成,但是——”
她语调微微加重,顿了一顿,深吸了口气,澄透的眸光放远,神色有几分幽深,徐徐说道:“但若引进的是我国已有的货物,且其在各方面未必强过我国,而只因其有舶来之名,便被人为贴上各种标签,恶意炒作,那么必然的,舶来品的大肆购进,会严重冲击我国现有的市场,使我们本土的作坊举步维艰,以至于破坏经济秩序,导致资金外流。”
袁华到底经验浅薄,他并不知道会导致如此严重的后果,闻言,惊诧后,只老实交待道:“我倒是没想这么多,我只是看那些舶来品的做工并未有过人之处,只是样式迥异与我国之物,所绘图腾……反正蛮奇怪的,我是没看懂。再则说,建造屋宇的钱都是借的,我哪里有闲钱干别的啊?这才没去凑这份热闹。”
“我就是那么一说而已……”田蜜幽幽看着他道:“你就不能像刚才那样。深沉一点吗?别别人一问,就恨不得把自个儿家底都掏了。”
那不得分对谁吗?袁华憨厚一笑,不再多言了。
见此,田蜜便道:“总归我要说的,就这些了,你惦念着点就行。哦,对了,三日之后,你派个人来我这边取份东西吧。”
也不等袁华追问,田蜜便摆摆手。迈步走了。走得十分潇洒。
到前院时,云子桑正好也辞别主家,在一众人的拥簇下,上了那辆华贵无比的马车。
田蜜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那热闹的景象。巴掌大的脸上。有几分高深莫测。
正此时,那她看着的人,也扶起车窗上的水晶珠帘。通透的目光,穿过幂篱,淡淡从她脸上拂过。
没来由的,田蜜感觉脸上又麻又痒,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
毫无征兆的,她竟然打了个颤栗。
田蜜目光暗了下来,脸色沉了沉。
而那边,云仙子已调转马头,只留个马车对着她。
田蜜怔怔站在那里,直到谭氏寻过来。
谭氏见她盯着那个方向久久不动,遂也向那处看了眼,见到送那女子送出老远的一群人,再看看自己孑然而立的女儿,谭氏的目光,顿时就温软了下来,她秋水般的眸子潋滟生光,朱唇轻起,柔声唤道:“球球。”
啊?田蜜恍然抬头,见到自家娘亲那无限怜惜的目光后,有些不明所以,她眨眨眼,巴巴问道:“怎么啦娘?”
见她目光澄澈,并无污垢,谭氏反倒不知该如何安抚,纠结片刻,便也作罢,只道:“袁家今日客多,你袁叔和你婶婶都忙不过来,娘反正也没别的事做,便在此搭把手,你自己先回家,可好?”
田蜜憨憨一笑,果断点头道:“好啊。”
谭氏莲花般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柔美笑容,她伸手轻扶了扶女儿鬓角,含笑说道:“走吧。”
田蜜点点头,提起裙摆,下了门前台阶。
只是走出丈远后,她不经意间,竟瞟到午后阳光下,地上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一瘦一胖的两道影子,她诧异回头。
身后一尺之距,是谭氏温柔的笑容。
田蜜眨巴眨巴大大的眼睛,脑袋一歪,有点惊奇地看向谭氏。
谭氏并不解释,只是微笑,她习惯性的伸出纤长的手指,穿过女儿黑亮的发丝,迎着她惊奇的眼睛,温柔笑道:“娘陪着你走,可好?”
要不是看到结伴往回走的商人们,纵使田蜜聪明绝顶,也不会想到谭氏这么做的缘由。
可是看到成群结队的他们,再抬头看到谭氏温柔如水的目光,她忽然就觉得,眼睛热热的。
其实她并乎他们如何如何,但她娘如此在乎她,她却觉得暖洋洋的,阳光下,心都要溶化了。
谭氏虽然是内宅妇人,但独自闯过这么多难关,也自有一股常人难及的韧性。
于是,袁家大门前,她就这样拉起田蜜肉乎的手掌,旁若无人的与那群人擦肩而过。
竟一点都不违和。
众人不由顿住脚步,驻足观望这对母女。
这个姿势……看起来居然无比的和谐,可是田姑娘,其实是那么的彪悍吧?
有些愕然,众人就这样呆呆的目送她们远去,直到袁华一家追出来,他们才转醒,而此时,那美得不似凡人的妇人,已经又走回来了。
袁华一家很懊恼,尤其是杨氏,她迎上前去,拉住谭氏的手,假意嗔怪道:“姑娘要走,怎么也不支会我们一声?我们也好送送她啊,这样让她独自出去,多失礼啊。”
谭氏只是温和一笑,柔和浅淡的声音,似水般绵软的道:“你我两家,何须如此客套?有我送她,足矣。”
说罢,也不看周围之人各色神色,不着痕迹的轻扶着杨氏,在杨氏的碎碎念中,微笑着进了门。
而门外众人,却怔怔的望着她,久久回不过神,回神之时,面上一赧。
那妇人说。有她送,足矣。显然是把他们这群‘见风使舵’的人,撇于一旁了。
而那妇人,看容颜,看通身的气态,便是个洁净如莲的,她显然并无心挤兑他们,她只是,压根乎他们……
众人就这样被晾在袁家大门前,跟着进也不是。直接走也不是。进退两难。
而田蜜心情很好,她一路愉快的哼着小调,脚步轻盈的往自家走去。
“我有一头小毛驴啊,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它去赶集。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不知怎么哗啦啦啦啦,我摔了一身泥……”
“泥……”尾音加重。用力一推,缠绕着绿色藤蔓的院门猛地开启,唱得正嗨的某人摇头晃脑的踏进一只脚,然后哼唧着一抬头,顿时就傻了。
只见大魁树下,有另一张容颜,于万古的斑驳光影里浮现,那清涟如佛前青莲的眼眸,透过树影间无数散落的光芒,落在她的身上,淡泊又透彻。
薄薄的唇瓣张开,那人清冷冷的道:“你确实,很得意。”
田蜜傻在门口,金鸡独立,好悬没一个跟斗栽下去。
这个笑话,一点不好笑。狼狈稳住后,田蜜黑着脸,用幽幽的眼神瞅着他。
那对方,却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给她。
好嘛。田蜜蹬蹬几步走到他对面,大马金刀的坐下来,虎着脸,以谈判的语气,十分硬朗的道:“我家中无人,你不请自入,是为盗。”
而那人,却只是看了她一眼,便不冷不热的反问道:“哦?你家中无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