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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王妃轻笑一声,摇头道:“傻孩子,你太紧张了,我并不是在责怪你,你是女孩子,这事又没下定论,你的做法,并未有不妥,倒是我今日来的太突然了。”
许是知道这样推让下去太过繁琐客套,宣王妃脸颊柔和下来,温和的看向田蜜,轻声笑道:“不过,我觉得,很值得。”
田蜜瞪大了眼睛,缓缓眨了眨,有点反应不过来。
宣王妃莞尔笑道:“我衡儿的眼光,确实不错。”
见田蜜仍有些呆呆的,宣王妃并不觉得傻,在见识过这姑娘站在百信门前那股一夫当关的架势后,这会儿看她像小姑娘儿似的神情,反倒更满意了。做父母的,总不会希望儿子被媳妇压着,有刚有柔,正好。
被宣衡夸奖的时候田蜜都没有害羞过,但被王妃这么说,田蜜觉得蛮窘迫的,低声道:“王妃谬赞了。”
宣王妃笑了一笑,没有多言,她轻吸了口气,默了片刻,看着田蜜,缓缓道:“衡儿是长子,想必姑娘知道吧?”
田蜜点头,心中有些凝重,神情认真的道:“知道。”
她知道宣衡是世子,肩负宣家,乃至天下的重任,所以,她也很努力,努力的攒够资本,以期能够站在他身边,但怕就怕在,即便有了雄厚的财力,有些人依旧觉得铜臭卑劣,一般人倒也无妨,但阻力若是……
宣王妃的目光飘过少女握紧的手,她淡淡笑了笑,眼睛看着少女的脸,说道:“宣衡是长子,所以,他的妻子,也要是能与他一般可肩负起王府未来之人。”
见对面少女的眼睛在一瞬间坚毅而绝强,宣王妃笑容不变,道:“宣王府在朝中位置敏感,稍有不慎,便会……”
她顿了一顿,续道:“是以,一般的女子,便是王府能够接纳,她自己也担不起这份责任。”
田蜜握紧了手,面上没有多余的神情,只哑声问:“王妃的意思是?”
宣王妃看着田蜜,目光却有些悠远,眉宇间那份悲悯隐隐浮现,她意识到自己失神后,面色又恢复了平静,启唇道:“宣家选媳,可以不看重门庭,但很看重女方本身的能力,因为,只有自身强韧,才能在惊涛骇浪中同舟共济。”
“宣衡是我儿,我自是盼着他好,那种会拖累他的女子,便是家室再好,我也瞧不上,不避讳的说,宣家要的,确实是助力,而且是强有力的助力。”王妃的声音温和平淡,但这平淡却满含威仪,她道:“田蜜,我看中你的,正是你身后的财富与创造出这些财富的你。”
她轻声一笑,说道:“你这姑娘,倒真是不简单,衡儿修了几世福气,才如此幸运。”
看着庄重而大气的王妃,田蜜心境有点没转换过来,王妃给她的感觉,时而慈善,时而庄重,时而威仪,时而温和,时而轻松……能养育出宣衡的人,才是不简单好吧?好在王妃对她没有敌意,否则想想都挺悲剧。
虽然,王妃把话说的犀利又直白,给了她一定压力,但实话说,她一点不反感,甚至,隐隐喜欢这样外柔内刚的王妃。
田蜜因为走神而没开口,房间里很安静,王妃的心思也有些飘远,她目光怔忡,轻声低语道:“也不知衡儿何时能归?”
是啊,也不知他何时能归?田蜜默然。
许是因为挂念着同一个人,两人之间的气氛融洽了很多,王妃回过神后,看了眼房内静立的婢女,对田蜜道:“你诸事繁忙,今日,我便不打扰了。”
宣王妃搭着婢女的手起身,田蜜忙起身相送。
王妃上了停在街旁的那辆马车,她掀起车帘,俯身叫田蜜靠拢,低声在她耳边道:“今日之事,恐是出自二皇子之手,不过你也无需担心,丞相大人已有了眉目,不日便可堪破。”
话虽如此,她还是叮嘱道:“你初到京都,万事还是小心一些。”
说罢,点头一笑,退回了车里,命车夫起程。
田蜜看着远去的马车,目光不由飘向了街角,那里,她记得曾停着一辆软轿,轿里人的视线一直看着百信门前,她感受到时,就如同芒刺在背。
田蜜正思索着事情,全完忘了她正站在家人茶楼门前,这时,从茶楼里走出一行人来。
见她们走近了田蜜都没反应,那猫儿眼的女子轻笑一声,不无讽刺的道:“哟,原来是田姑娘,姑娘将才好生威风啊,不知道被流放了的丰平候一家看到这情景,会作何感想?”
同行女子讥诮道:“还能作何感想?她前脚与丰平候府断绝关系,后脚侯府就遭了难,几年不回,一回来就带来这灾,丰平候一家怕是做梦都想不到吧?可怜了馨儿了。”
另一女子接道:“快别这么说,田姑娘可是大善人,大善人哪会做这等薄情寡义之事啊?”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说的就是这个吧?这个污点,怕是会一直伴着自己和弟弟了。田蜜虽有些无奈,但也并没有多在意,她又不是白纸,哪能一干二净?因此,也就由得她们去说就是。
只不过,在这一干对她不假辞色的女子中,那个身披雪白狐裘的女子神色却是淡然,甚至还出言制止了她们。
公孙宛浅行一礼,对田蜜道:“姑娘勿怪,悠然她们只是太挂念馨儿了。”
“哪里。”田蜜笑了笑,屈膝一礼,也没说多余的话,绕过她们便离开了。
田蜜很清楚的知道,公孙宛并非是看好她,她只是教养太好,又或许是,根本不屑吧?公孙宛,天之骄女,而她,不过是商贾女子罢了。
离开时她想到,宣衡送她的狐裘,倒是和公孙宛身上的那件挺相似。
第两百五十五章 破而后立()
田蜜没走几步,便有仆从截住她,低声对她道:“姑娘,丞相大人有请。”
田蜜随他入了家酒楼,酒楼雅间内,崔希衍正悠然独酌。
田蜜行礼落座,崔希衍对她举杯,笑着开口道:“让姑娘受惊了,在下先自罚杯。”
田蜜微笑道:“有惊无险。”
杯酒罢,崔希衍温淡的脸上染了几许薄红,眼里的光芒如酒酿般荡着,明亮而瑰丽,霎时间,原本平淡无害的脸上,平添了几许光华,有些炫目。
田蜜眨了眨眼睛,看了眼酒蛊中还剩大半的酒,暗想,丞相大人莫非是喝酒就上脸的?据她所知,丞相并不好酒,但上次见他时他也在独酌,倒真有点借酒消愁的意味。
朝堂上,烦心的事不少吧?田蜜虽能猜到些许,但也不准备过问,只是端坐着。
崔希衍单手支着额角,神态有些懒散,他慢声道:“将才见有王妃相助,在下便遁入了这酒楼中,其实,假铜钱之事,早已破了。”
已经破了?这让田蜜有些惊讶。
崔希衍见她瞪大了那双莹润的眼睛,圆溜溜的,不由有些好笑,道:“姑娘的消息如此可靠,再加上本官亲自出马,若是不破,才叫人笑掉大牙。”
“那为什么——”田蜜想问为什么没有一点消息传出来,但想来,他如此做,自有其他目的,她便只道:“现在市面上还乱着呢。”
潋滟生光的眸深了些,崔希衍点点头,道:“但与这一时的混乱比起来,秘而不宣。更有大用。”
田蜜虽不解,但并不多问,崔希衍不由又摇头失笑,道:“宣家的消息最是灵通,想必王妃已经告诉过你,今日信之难,是出自谁手了吧?”
田蜜点头。道:“二皇。”
“对。是他。”崔希衍点头,又慢悠悠的酌了一口,慢悠悠的道:“二皇求婚不成。心中本就有芥蒂,先前,是你告诉了他丰平候一事他斩了皇一臂。他才暂时没对你出手。”
“假铜钱一事,他自以为万无一失。却被你发现了马脚,我早已依据你的线破案,却秘而不宣,还叫人大张旗鼓的排查。以避视听。如此,他自是急了,想趁此机会反击。而你——”
崔希衍温润的唇轻勾了勾,续道:“二皇不傻。听过你的那些事情,又怎会想不到此事与你有关?派人一查,便什么都知道了。于是,他便也趁乱给你制造了不小的麻烦,想断我们一臂我们知难而退。”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田蜜就不得不问了——“那么,丞相大人为何秘而不宣?”
“我想给二皇时间。”眉眼舒缓,崔希衍轻笑道:“玉石俱焚的时间。”
她真的,听不懂啊……田蜜懊恼的皱了皱眉,无奈的看着崔希衍。
崔希衍轻笑出声,也不再卖关,直接道:“我托着不结案,事件不断恶化,如今,信又发生如此大事,惊动了不少人,圣上和官定然会急了,而此时,一直与二皇旗鼓相当的皇‘查’到了些线,大喜之下,邀功,他自会深入调查,而这调查,自会‘触动’二皇,二皇自会反击,而当二皇知道对方已经掌握全部证据后,你猜,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你猜,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田蜜一个激灵,头皮有些发麻,手臂上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
她并不笨,自然听懂了丞相的意思,他这是,在操纵兄弟两自相残杀。
崔希衍目光悠远而淡漠,他看着窗外偌大的都城,启唇道:“自大皇与四皇死后,两位皇的夺位战一直都很激烈,朝中拉党结派,党派斗争不断,尤其是在察觉圣体有样后,便是中立之人,也难有立足之地。”
“姑娘捐助军需时只知道国库空虚,朝廷无以为继,而边境大军正被困危城,内有内鬼,外有强敌,战事胶着不前。”他唇边抿出淡笑,目光漠然而空茫,看着田蜜,道:“姑娘也是后来才知道,那内鬼是皇的人,而二皇——一国皇,却偷起了自己国民的财物。”
田蜜觉得,崔希衍眸里酝酿的似乎不是酒酿,而是锋利的足矣将人凌迟的刀刃。
“将士在外流血拼命,他们在内勾心斗角,便是军粮也不放在心上,就算圣上看重东楚之战,下面也多的是中饱私囊之人。”崔希衍徐徐道:“陛下身体日渐衰微,执念却愈加深刻,宣衡将敌军驱逐出国时曾请示是否和谈,陛下断然决议攻入敌国境内,一定要攻下东楚,以洗我昌国年之耻,造福千秋万代。”
“名头自是好,但,便是此次军需,也是得蒙姑娘相助。”崔希衍看着田蜜,眸中神色复杂,“如今战线拉长,军需更难保障,难道,一个国家能单靠捐赠就完胜一场仗?”
他不禁摇头,猛灌了口酒,凝声道:“我真怕,若是中途再无以为继,他又会做出何等事情?”
崔希衍口中的‘他’,自是今上。
田蜜不由想到那让她印象深刻的增税,也不由想到,若是再这么来一下……她摇摇头,看向崔希衍。
丞相大人本是心思深之人,今日这番大逆不道的话,他就这么对着她说了,若说是因为她让他安心,也未免没说服力了,即便再加上酒精,也还是不够,所以,丞相的目的,是想试探她,或者,求助她吧?
他想知道,倘若真是那样,她是否有办法帮昌国再渡一劫?
田蜜抿了抿唇,说了静默良久后的第一句话:“丞相大人,您喝醉了。”
崔希衍弯唇笑了,笑眯眯的点头道:“是,我醉了。都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了,不过最后,还请姑娘听我最后一语。”
田蜜没有反对,澄透的眼眸看着对面的丞相。
“。”崔希衍目光已温和带笑,笑着对她低语道:“还请姑娘助在下一臂之力,我不希望世在外舍生忘死,回来看到的。竟是这一盘烂棋。”
“姑娘还不知道吧?我与世自小相识。我长他八岁。”崔希衍顿了下,笑容和蔼可亲的看着田蜜,说道:“他今年二十有四。说起来,也正好长姑娘八岁。”
宣衡,比她,大八岁?她怎么没看出来?不对。初见时,他就是年轻人。而不是少年郎。
田蜜僵了一下,僵硬的对戏谑的某人道:“这不止一语了吧?”
崔希衍也不介意,笑容热络的道:“不过,姑娘也不必担心。那人年幼便在军中,少回京,并没多少风流韵事。”
“至于亲事。”他微妙一顿,笑容可掬的道:“世族弟到了一定年龄都会义亲。他拖到如今,除了常驻军中这个原因外,好像,听说,是在等国公府的嫡小姐吧?公孙宛与他家室相当,人都认为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田蜜无视崔希衍饶有趣味的神情,只问:“那为何没成?”
这姑娘也冷静了。崔希衍不禁莞尔,笑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上面知晓两家的企图后,自然,并不可见其成,强强联合什么的,不是在给他填堵吗?”
说到这里就没什么意思了,崔希衍放下酒杯,歪歪斜斜的站起身来,摇了摇头,方‘清醒’了一些,笑着对她道:“醉了,今日便不做陪了,这段时间,你自己小心一些。”
田蜜点头,叫人进来伺候他。
田蜜看着仆从搀扶着丞相出门,她回头看向轩窗外,窗外楼宇幢幢,天幕广阔,城池浩大无比,人群川流不息。
看着看着,她几乎能透过眼前,看到不久后的肃杀与动荡。
皇城,与青州,与一个地方,都不相同,这就是皇城。
田蜜静伫了一会儿,出酒楼后回了银行,交代了些事情后,回家。
田蜜到家时,管事的递上一封信给她,田蜜接过,正要回房,一打眼,看见自家娘亲坐在大厅里看着什么。
管事的见她面露奇色,忙解释道:“对了,今日,青州也有信递给夫人,夫人拿到后,十分高兴呢。”
十分高兴吗?她如今视力很好,自然看到自家娘亲愁眉轻锁,神情怔忡。
田蜜提步入了厅堂,凑到谭氏眼前,软声唤道:“娘。”
谭氏惊醒,下意识的收起书信,笑着对她道:“球球回来了。”
见田蜜的视线落在书信上,谭氏解释道:“是你杨婶婶来的信,她找人代写的,既是担心我,也是担心袁华,青州的商队已经从京都返回了,她没看到儿,自然要牵肠挂肚了。”
田蜜听她如此说,只当她是想友人了,便安下心来。
倒是谭氏失神了一会儿,斟酌了一会儿,迟疑了一会儿,轻声问道:“说起袁华,他怎么样了?”
“他很好啊?”田蜜点头回道:“你叫杨婶婶放心,他儿一切安好。”
“球球,那……”谭氏少见的吞吐,她腆着脸,低柔着声音道:“你可知道,袁华可有心仪的姑娘?”
这个田蜜倒没注意过,她想了想,笑眯眯的道:“没听他说过,倒是想嫁他的挺多的,可以绕皇城一圈了吧,袁家现在要是想娶媳妇,取个十个八个绝对没问题。”
她显然是想起了,当初在杨柳村时,杨氏豪气干云地说过的那番话。
“你杨婶倒是想娶,但现在能娶着了,袁华却似是无意了。”谭氏看着自家女儿,动了动唇,话到嘴边,却只是道:“袁华他,今年也二十了,你杨婶婶一直很急,也不知道这次袁华跟她说了什么,她更是焦虑……”
见谭氏越说表情越艰难,田蜜不由收了面上的嬉笑,思着这前后的话。
贝齿轻咬朱唇,谭氏犹疑再,终是下定决心,说道:“当初,球球帮了袁华,这两年来,那孩一直敏记在心,我听说,此次假币之事,也多亏他相助。”
“球球,袁华待我们不薄,我们即便对他有恩,他也不欠我们什么了。”谭氏柔美的脸坚毅起来,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