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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又聊了一阵子,多半是谢桓在说,她嗯嗯的应几声,她脑里还压着刚刚那件事,心思根本没在谈话上,失了神。千丝万缕纷繁复杂,她挑不明主线,到底哪一个是梁凯霖真正的意图,如果当头追问,以他深郁谨慎的性格不一定会道明……
“何希冉,何希冉!”他轻唤几声。
“哦,你说什么了?”
他闷笑几声,“没什么,下午还有课吧!”
听他要挂电话的趋势,她突然叫住,“谢桓。”
“嗯!”
她盯着窗外的树叶被风吹得不停晃动,前几天还嫩绿的叶竟绿地深沉,在阳光下发着油亮。蓦然的,收回视线,问:“你知道,谢言轩这个人吗?”
电话那头,霍然沉默。
良久了才开口,“知道。”声音几分凉意,“他是我父亲。”
心,忽的抽痛,她张了张嘴,说什么都不合适。
沉默。
……
周六,何希冉翻了一下衣柜,在裙子和裤子之间徘徊了一阵,不要太漂亮!也是,就算穿得精致漂亮他也欣赏不了。那,就选个折中的,阔脚裙裤配棉麻衬衫,随性舒服。
天空澄碧,纤云不染,风卷着云,云乘着风,自由游动。
她远远看到澄碧苍穹下的谢桓,随意的倚在车旁,安静纯粹的浅灰色休闲衬衫,深色长裤,棕色休闲布洛克鞋,搭配恰到好处。与平常不同的是,他鼻梁架了一副飞行员墨镜,薄金框大水滴形状,遮挡整个眼窝。还是第一次见他戴眼镜,一下子就把温润气息隐藏。
神秘而复古,硬朗而帅气。
不过,神秘会让人随时随地拥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魅力。他现在就很好诠释这种浑然天成的魅力。
经过他身旁的人似乎被他这份气质吸引,禁不住频频向他投射目光。不知经过他身旁的女生问了些什么,只见他轻笑几声,点点头,女孩就暗暗走开了。
她撇撇嘴,快了几步。
方伯在车内看到了她,微笑点头。何希冉也微微一笑礼貌回应。
走向前,立在他面前,抬手指腹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胸膛,“在招蜂引蝶?”
他笑了笑,慢慢的说:“所以,你是蜂还是蝶?”
何希冉嗔他一眼,又抬手狠狠的戳了几下,他抓住行凶的手指,笑了笑,“酸到牙齿都疼了!”
被看透真尴尬!何希冉不自然轻咳了几声。
他继续说,“其实那个女生问我,在等女朋友?这个答案满意否?”
何希冉讪讪的抽回她的手,默默的偷笑,拉开车门,回头才回答他,说:“满意。”
一拉门,鱼尾耷拉的眼皮瞬间睁开,竖起耳朵,茫然的看了一下她,然后懒洋洋的站起来,前腿往前拉了拉,伸着懒腰,张嘴打着哈欠,睡迷糊了。
谢桓叫了声他“鱼尾。”鱼尾茫然眼瞬间眼程亮,摇着他招摇蓬松的尾巴。
谢桓歪了歪头,半撑在车门,示意他。鱼尾瞧瞧何希冉,再瞧瞧谢桓,低呜了几声,不情不愿的从车座上跳下来,自己找角落伏着!
这样嫌弃他真的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大笑几声,快周末啦!我的睡眠日。。。。。。哈哈哈。。。。。。
☆、第五十七章
庭院深深,花木扶疏,流水淙淙。
何希冉硬是觉得这院子少了点什么,自踏进以来,这样水池掩映,雀鸟和鸣的环境,不是应该清幽淡雅,曲径通幽吗?
对,缺了安静。
鸡鸭成群结队徘徊游走于庭院,鸟雀乱舞嬉闹于树间,猫狗追逐玩闹于池旁,还有藏在葱郁丛草里的,猪!清幽淡雅的庭院,就成了热闹的动物园。
往深处走,怪石嶙峋,近处的怪石打磨平整圆滑,镌刻上清秀潇洒的楷体,“可使居无竹,不可食无肉。老子偏爱东坡肉。”
何希冉被这些字逗乐,如果苏东坡看到他的诗一下子就从阳春白雪变得下里巴人了,他老人家恐怕死活也要从棺材里爬出来算账吧!
“苏东坡得罪了主人家?”
“嗯?”谢桓一下没反应过来。
“石上的字,‘可使居无竹,不可食无肉’。”
谢桓笑了几声,轻摇头,“不是,纯粹是他爱吃肉。”
何希冉顿悟,“怪不得你说他奇怪,院子都被当动物园了吧!前面有道小沟,要大步跨!”小沟不宽也不窄,蜿蜒流向小池。她抬脚跨于小沟两边,清风徐徐,飘动她的衣袂,模糊的人影曲曲绕绕倒映到潺潺的流水里,人恍如镶嵌入水画。她执着他的手,小心助他跨过小沟,又轻声提醒,“前面是鹅卵石小路,慢点走!”
他低声应道,声音听得出又多了几分愉悦。
鹅卵石铺得有些不均匀,一下零星一下密集,磨得脚有些酸痒不适,她轻推他往较平的地走,继续问,“我还记得你说,重要又奇怪的人,你是不是承蒙过主人家的恩泽?”
谢桓点头,“他是我的老师,很重要的老师。我以前不听话,我母亲就会送我来这儿,我小时候很怕他,他声音很粗犷,冷冽,听着让人打颤,不像我母亲轻柔细腻,他一呵斥我基本上不敢吱声。他的走路声也沉厚有力,隔着老远我都能感觉地面在震动。他好像很高,也很魁梧,我曾经想试试他的耐性,偷偷一拳勾过去,他却不倒仿若铜墙铁壁,倒是我的手痛了好几天。呵呵,之后我才知道,他曾经是一名空军,哦,这副眼镜是他送我的。”
他说得很淡,也很慢,就像涓涓细流漫过细砂。
她抬头看向他,隐藏在墨镜后面的眼和睫毛,仰首一览无余。
日光在镜面上打转,反射着镜片上墨绿色的薄膜。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继续说:“他说,我每次来的时候要带着这副眼镜。我想,他应该很怀念空中飞翔的日子吧!浮云流淌过身边,触手可及,远山如画款款入目,爱不释手。这是他最喜欢说的两句,我记得。呵呵,他还不让我叫他叔叔,要我直呼他的名字或者叫许上校,这上校,应该是他的军衔。有一次他喝醉了,他喃喃自语的说起他当空军的日子,我才知道他在出任务时,飞机失灵,他在跳伞落地时,被大石压伤腿,骨折。伤好之后,蓝天再也与他无缘。”
何希冉又抬眸看了他,苦涩的笑。
心一紧,紧握他的手,柔声道:“他教你什么了?”
“他教我用耳细听万物,教我用手触摸文字,教我用心去看人的灵魂,教我做人教我处事,教我渡过无边的黑暗。他真的很严厉,动不动就罚我俯卧撑,倒立。有时我真的有种严父的错觉。。。。。。”
“谢桓哥。”
何希冉抬眸看向前,木落溪矗立门前,一脸错愕。
“洛溪?”谢桓也惊讶。
何希冉留意到屋内一半傲然立挺的身影转瞬即逝,只这一半的身影透露出一股威严,震慑人心。
谢桓对她微微一笑,“进去吧!”
她颔首应声。
“洛溪,你什么时候来的?”
十指相扣,心心相印?
木落溪心里冷笑,这算什么?相情相悦,还是情投意合?真是讽刺,她苦苦追寻,心心念念能站在他旁边的那个位置,她轻而易举就能做到。是该笑自己傻还是骂自己太天真,太仁慈了?
她算得了什么?他在阴暗里挣扎时,站在他隔壁的是自己,是自己啊!
“谢桓,进来。”低沉浑厚,深沉而又粗豪。“一个人。”
木落溪微微一笑,走过去,轻环他的手臂,潋滟的桃花眼若有似无瞟向那边的人,精致的面容笑意不改,温婉细腻的嗓音,说得合情合理,“许上校不太喜欢见生人,还是我带谢桓哥进去吧!”
生人!
何希冉一愣,我是生人!
谢桓察觉蓦然松开的手,他心细如发,深知那句“生人”伤情。单手拉她入怀,在她耳边低声耳语,“你不是生人,别放心上。我很快就出来找你,介绍你给许上校认识。嗯?”
语落无应。
谢桓摇了摇呆在原地人,“嗯?知道了吗?”
何希冉慢吞吞嗯了一声。
木落溪冷笑,是太仁慈了吧!
谢桓听她应声,安心放开她,跟着木落溪走了几步,压低嗓音,听不出温度,“洛溪,不要话里藏刀。”
木落溪惊愕,什么!她抬眸看着他的脸,冷冽,严肃。这不是玩笑,是警告。
何希冉看着两人背影,如风如尘,如影随行。
真不是什么滋味!
她转身的瞬间,背后亮起温婉的叫唤,“希冉,我带你走走。”
。。。。。。
“许上校。”
“嗯,坐。”
“是。”谢桓摘了墨镜,摸着地上的坐垫,规矩的盘腿坐下。
许严坤点了根烟,抽了一口,才开声:“木叔给我消息,董事会那边似乎察觉你的动静,如果还没十足把握,不要经举妄动。”
谢桓摩挲着镜框,“嗯,我知道。声东击西应该会不错,整理风华的历史只是明面上的借口,木落明才是我的主意。他们有所动静才是正常,一无所动不是他们的作风。”
许严坤弹了弹烟灰,看了眼窗外走动的两人,眉头深锁,半晌才开口,“木叔已经找到当年捏造假证的假账本了,真账本应该被藏在风华的密室,木落明能拿到吗?”
“呵呵,我想我的运气不会永远那么差。”
他点点头,窗外的人坐在小池的岩石旁,不知道说着什么,两人的脸色不怎么好。
收回视线,看了看谢桓,问:“你带来的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
他轻声笑着,声音柔了几分,“何希冉。”能把阴暗柔亮的名字。
“她和洛溪不同?”
“嗯。”他仰头随意躺下,一手伸到后脑勺枕着,似乎忘了在许上校面前要站如松,坐如钟的规则,“世间的人那么多,我偏偏只想她,这是一种偏爱吧!我曾经对暗许芳心的人无动于衷,但偏偏无时无刻非常渴望她的芳心,这是一种特别的激情吧!我也说不清,她叫我觉得很珍贵,竟能让我这个瞎子仿若看到了色彩,使我觉得应该宠她、疼她、珍惜她。我想,这就是爱吧!”
许严坤看着面前的小伙,躺得肆无忌惮,不悦,高声严厉呵斥,“坐好!”
熟悉的浑厚有穿透力的声音,身体几乎是不假思索弹起,扳直腰杆,如钟而坐,懒散一扫而光,脱口而出,“是!”
☆、第五十八章
草丛中虫声繁密如落雨,愣头青大蚂蚱在尖草上穿梭跳跃,薄明的翼子迎风作响,这细微的响声似乎惊动了一旁觅食的大白公鸡,它伸长脖子箭似的向草丛冲去,一响百应,那几只低头啄砂砾的白鸡闻声而动,也扇着翅膀挣命冲去,前蹬后刨,左挤右踹,唯恐自己不能独吞。
木落溪瞧了眼何希冉,顺着她的目光寻去,看一群白鸡挤挤擦擦的抢食。
“这群白鸡,叫珍珠鸡。许上校从附近的农场买来的,上次见时还是一群绒乎乎、毛短短的小家伙,体态笨拙又轻盈,走起路来像在打滚。”
何希冉视线在木落溪的脸上转了一圈,靠在石头上,问:“你常来这儿?”
木落溪顺势坐在小池的砌石上,长在水旁杂草没过她的脚,风一吹,轻悄悄的对她暴露出来的玉足揩油。她顺手摘了几条长杂草,在手上转了转,回了她一个微笑,“也不是,偶尔。”
然后又低了头,手上的长杂草在洁白的手上绕,灵巧的编了起来,起先长杂草及地,慢慢的越来越短,她只垂眸专心的编着,不在乎何希冉一直停留的目光。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美,丹唇外朗,皓齿内鲜,肤如凝脂,只轻轻一扬嘴角,梨花漩涡甜美可人,何希冉觉得“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这句诗更贴切。
不一会儿,一直活灵活现的蚂蚱出现,木落溪蓦然仰首,抓着蚂蚱的脚转了转,桃花眼里泛着浅浅笑意,“好看吗?”
何希冉觉得神奇,女神范十足的木落溪竟会农村孩童才会玩的编草,她点点头,真心折服:“嗯,好看。跟谁学的?”
“许上校。”木落溪抬手递给她。
何希冉滞了一下,接过。不料,蚂蚱离手,在她手上瞬间松松垮垮,一下子变成四不像。
“希冉,你不适合谢桓。”听得出来话里有一丝奉劝的意味。
何希冉的惊色转瞬即逝。
她的视线从手上的蚂蚱移到木落溪的脸上,只见木落溪红唇微微上扬,噙着深意的笑,她视线上移,到了那双过目不忘的桃花眼上,此刻渗出笃定。
水里的鱼儿扑通一声,觅得小虫卧进了水草。
何希冉也笑了,说:“这恐怕不是你说了算!”
木落溪在她身上溜了一圈,问:“你知道蚂蚱为什么会散吗?”
何希冉一愣,看着她。
“因为一开始就不属于你。”木落溪顿了顿,不急不躁:“你不是一手一心所编之人,也没参与它一翅一翼形成的过程。你能清楚它的纹理?你能了解它的结在哪?在头部,脚部还是背部?你不清楚!你压根都不清楚,只要手一松它的结会散,它会面目全非甚至挫骨扬灰,但你还是选择从我手上接过了它。如果你是真心爱护它,一开始又怎么不问问它是否一切安好?”
何希冉明白她话里其他意思,可是,“那又如何?”
“呵呵,好一个‘那又如何?’”木洛溪讥笑一声,回视她,别样的温柔,“你知道谢桓心伤时为什么不喝茶却喝咖啡吗?你知道他烦恼时为什么只点烟却不抽吗?你知道他为什么每晚要独自上几个小时才能入眠吗?呵,你不知道。大的不说,小到穿衣品味,口味咸淡,生活习惯你恐怕都不清楚吧?他是盲人,不是要一个还要他去迎合的人,也不是要一个还要花大把时间去一一了解熟悉他的人。”
木落溪捕捉到何希冉平静的脸上炕出丝毫惴惴痛意,这就对了!她粲然,语调加重几分,“希冉,他衣柜里的每一套衣服都是我亲手给他搭配的,他书架上的每一本书都是我千辛万苦为他收罗翻译的,他每次心伤都是我在他身旁守着护着,他每次的心结压得快要发疯到歇斯底里了都是我陪他走过。你看到现在光芒万丈的他,但你感受不了他痛不欲生的过去,你能参与他的现在,却不能陪他经历他以前一丝一毫的痛苦,你永远也想象不到笑得坦荡舒坦的他是怎样一路熬过来的,你对他的这段时光一穷二白,所以,在他的心结毫发毕现时你能拿什么去填补,你能拿什么去分担?呵呵,就凭你现在的喜欢,还是连你都不确定的爱?”
哑然!
何希冉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被逼问得哑口无言。
天上的闲云缓缓流动,一步又一步掩埋高挂苍穹的太阳,阴影一寸又一寸向她袭来,最后完全笼罩在阴影里,木落溪的话像水边颀长游动的泽草一字一句缠缠绕绕,剪不断,踹不走,忘不掉。即使她心里清楚这些话只是木落溪跟她玩的心理战,可是,她做不到充耳不闻,也做不到置之不理,更别说不在意不在乎了!
可是。
她是在意得要命,但,不代表她会黯然神伤,一语击垮以至于傻到要放手!
她微微一笑,转了转手上散了的蚂蚱,一边编了起来,一边不咸不淡的说:“洛溪,你无非想让我心里不舒坦,让一根倒刺横埂在我心里。嗯,刺是种上了,我不舒坦,还划了一道血口,挺痛的!”
她说得很淡,神情也平静得不起一丝涟漪。
“过去空白了就空白了,以后慢慢填就是了!这片空白,可能会让我们以后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画出五彩的未来,不是吗?不合适?可能现在还不适合吧!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