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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文翡愤懑不已地将怀里抱着的一团锦被狠狠地丢在地上,并恨恨地踏了几脚,却仍然不觉得心中解气——
有道是——“圣人以德报怨,君子以直报怨。”
洪临峰你这货居然却能“以怨报德”?!
你倒是自己说说看,你如果不是一个小人那还能是什么?!
……早知道就不要替你出头、不要为你解围好了,大不了就是两个人一起丢人、一同被众人看笑话罢了。
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难道还会比现在这样更难堪、更生气吗?!
洪临峰——你大爷的!
苏文翡忽然就觉得,自己居然会为了这么一个“以怨报德”的混账小人在宴席之上演戏骗人,还白白舍弃掉一桌子喜欢得不得了的好饭好菜,她自己才真的是原本生着好好的一个脑袋壳儿,但却不知道被哪里找来的一扇大门给活活地挤坏了呢!
☆、第二十九章 病了就要赖你!
次日晨起,苏文翡直觉得自己的四肢有些瘫软无力、脑子一片“嗡嗡”作响。
完蛋了、完蛋了。
躺在外间裹着被子睡了一夜,她果然——染上风寒了!
“洪临峰……你这个混账小人……”
苏文翡咬牙切齿地暗自咒骂着洪临峰洪大公子,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她的鼻子现在是堵住的,连发脾气的气力都快没有剩下多少了。
里间并没有动静,想来那个天杀的混账小人现在还没有起床。
苏文翡咬咬牙,费劲儿地挣扎着从地上爬将起来,怒火中烧地冲到里间此刻紧闭的房门面前,极其不淑女地一把将房门推开,然后便是一阵风一般地冲到那天杀的混账小子面前床边——
“你……”
苏文翡才说了一个字,便怔住了。
这货的睡相,居然会是这样的。
在苏文翡的心目当中,一直觉得像洪临峰这种富贵出身的士族子弟,必然会是睡得四仰八叉、东倒西歪,他完全可以不必顾及任何形象地呼呼大睡——笑话,他洪大公子虽然贵为所谓的“天下才子之首”,但是“才子”又不是君子,再加上出身如此地贵不可言,想必即便他睡觉会流一床的口水,也自然是会有侍女仆从们为其擦拭干净的吧。
可是如今亲眼看见了洪临峰的睡相,却让苏文翡大感意外。
他……睡觉时候的模样,居然与平日里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严肃样子大相径庭。
此刻的洪临峰,丝毫没有洪大公子的架子,而是安静而温和地侧卧在床榻之上,背贴着墙壁,甚是可以算作是有些蜷缩成一团儿……苏文翡猛然浮现在脑海当中的,居然是当时她尚在香闺之中曾经喂养了许多年头的一只小猫咪。
不能吧?……这么没有安全感的睡姿?!居然会出现在他洪临峰洪大公子的身上?
出人意料!真的是太出人意料了。
苏文翡细细打量着洪临峰的眉眼。洪临峰生得很高,自从二人见面之后这两日里来,她也都只能仰着头去看他,有时想要和他多说几句话,就得挺得她脖子都要酸死了。况且更不必说,洪临峰从来说话时都不屑于用眼睛瞧她,不是看着这里、就是望着那里,让她也没什么心情去看着对方的面孔来好好地说话。
所以她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机会可以好好地仔细瞧瞧这位夫君到底长得怎么样。
嗯?他的睫毛居然生得这么长?和自己的都有一拼;而且这货虽然生得肤色偏暗,却偏偏皮肤平滑、脸上连个大粒一些的粗大毛孔都寻找不出来?!
没有这个道理啊,依照常理来说,他都长到二十多岁了,时常都要来回往返于翰林院和学堂之间,这风里来雨里去的,不应该是这么一种羡煞旁人的好肤质啊?!
苏文翡心中愤慨不平。
暗自抱怨老天爷,您老人家为我安排了这么一个性情古怪的夫君也就罢了,何必还非要借用他这等相貌、这等肤质来反复地刺激身为女儿家的我呢?
不公平,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啊!
咦?等一等、等一等,他眼角这道亮晶晶的——是个什么东西?
正当苏文翡打算再贴近洪临峰的面庞仔细观察他的局部五官的时候,忽然闻听洪大公子口中断断续续地沉吟道:
“……渊儿,你莫走……莫走……”
他说了什么?
苏文翡仔细一听,只听得到一个“渊”字。此刻她感觉到自己喉咙火辣辣地生疼不已,不由恢复了心中的那股怒气,愤然不平地道:
“切!你还敢喊冤?……冤你妹啊!我才是真的冤死人了好不好?……”
兴许是苏文翡浓郁的鼻音吵着了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洪大公子,洪临峰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便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是你,”看到苏文翡的那一瞬间,一抹掩饰不了的厌弃浮现在洪大公子年轻俊朗的面容之上,“你进来这里做什么?谁让你进来的……”
苏文翡听了这个话,看见那副表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刚要开口进行反驳,忽觉喉管深处一丝麻麻痒痒的感觉十分突兀地袭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尚未来得及开口说出任何一个字,一串长时间的剧烈咳嗽就向着洪临峰洪大公子扑面而来。
“苏文翡你!……”
洪临峰生平从没有在一个清晨睁开眼睛的第一瞬间,就给人迎面送来一阵猝不及防、无从提防的咳嗽。
她就在距离他很近的地方,是的,距离真是非常非常地近……近到他能够分分明明地感受到喷溅了自己一头一脸的苏文翡那四溅的唾沫星子。
背负着“天下才子之首”的洪临峰洪大公子,从未被如此对待过,因此脸上充满了恼火与愤懑。
“有妇如此,家门不幸……”
洪临峰一边用雪白的衣袖擦拭着脸上的口水星儿,一边郁闷不已地叹息道。
“胡说八道什么鬼话,得妻若我,那是几辈子都修不到的福气才对!”苏文翡见他此时狼狈落魄、兀自心情大好,她趾高气昂地看着他,悠悠然然地说道,“洪临峰,你害得我在地上躺了一夜,现在都不慎感染了风寒,我若真是病了,那就要全都赖在你的身上!”
看清楚了,她终于看清楚了。
那粘在洪临峰眼角一道亮晶晶的东西——是他的泪痕。
他这样的卑鄙小人,居然也会在睡梦之中流下眼泪吗?
……苏文翡不禁大惑不解。
☆、第三十章 我才是你大哥好么!
洪临峰抬起头看一看大好的日头,不由得问道:“现下是个什么时辰了。”
苏文翡白眼儿如同雪花一般砸将下来,鼻子堵住似的哼哼着:“刚过辰时而已,离着正午还且有时辰呢……”
“已经过了辰时?……”洪临峰急忙翻身下榻,胡乱穿上衣裳,抄起搭在脸盆架上的湿毛巾来照着脸上便抹了两把,这就一溜烟儿地窜出房门去了。
“你这般着急要做什么?!……身后有人放狗追你啊?”苏文翡对洪大公子如此表现,显得格外得不满。
什么啊!她都告诉洪临峰自己因为昨夜在外间儿地面上睡了一晚,都已经感染上了风寒;这个木头听完之后一点儿反应都不给?这算是个怎么回事儿啊。
难不成他真的觉得,自己就是跟在他身边的一个使唤丫头、侍婢仆人吗?!
不行。
苏文翡暗自不甘心,她绝对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即便你要这般无视我,我也不能让你就这样完全当我是空气。我苏文翡毕竟是个大活人,我怎么能让你如此轻慢亏待了我?!”打定主意以后,苏文翡觉得,即使放下千金大小姐的身段、拉下脸皮来死缠烂打,好像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
于是——
“洪临峰!你给我回来——你得先去给我抓药!……我还在生着病呢!……”
苏文翡胡乱抓起一件衣裳披在肩上,就追着洪临峰洪大公子的脚步,夺门而出。
洪临脚程很快,快到让苏文翡一路小跑地追赶着他,还是觉得有些吃力。
苏文翡一边追赶,一边在心里暗暗地骂道:
“天杀的混蛋小人洪临峰,你莫非真的不知道我在你身后追着你跑出来吗?给本大小姐在这边装什么耳聋眼瞎的啊……真是,好不要脸!”
终于,洪临峰在长廊转角处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却不是为了一路小跑着追赶自己追得辛苦不已的苏文翡,而是因为挡着了自己去路的那个人。
洪府二公子——洪临川。
“长兄,我回来啦。”
洪临川看上去精神很好,离开京城在远在千里之外的嵦岭县历练了两年有余,他现今看上去更加沉稳而且俊朗了。
“回来的正好。”洪临峰伸出右手使劲儿拍一拍弟弟的肩膀,道,“前些时候父亲正和我提起京郊几处商铺田产安置的诸多问题,母亲和孙姨娘的意思,也都是希望你来继承经营,只是如今还尚且不知道你自己是怎么打算。”
洪临峰的几个兄弟姐妹之中,能委以事务、承担责任的并不许多。不过二公子洪临川——无论人品性情、或者处事作风,都无疑是可以令人放心的。
洪临川尴尬地笑笑,胡乱抓抓头发,应声道:“长兄,我并不甚通晓经营之道,我还是想着——考取功名、走上仕途。”
洪临峰“哦”了一声。
正当此时,一直“尾随”着洪临峰而来的洪少夫人苏文翡,正默默地小步子走到两人身边。
“大嫂。”洪临川见到苏文翡,大大方方地称呼行礼。
苏文翡笑容满面地点点头,一点也瞧不出之前张牙舞爪的半点模样。
“长兄,我听底下的小厮们说,你昨日出去,是去元邑城西郊去了……”洪临川并没太在意兄长眼中的失落之意,只兴致勃勃地问道,“你……是出城去见姑姑了吗?”
洪临峰点点头,算是回答。只是眉头不展,似乎正在思索什么重要的事情。
姑姑?
苏文翡暗自称奇,莫非就是那个大名鼎鼎,跟外人私奔而去的颇有个性的“被洪府放逐在外的女儿”吗?
实在很是令人好奇啊。
“那长兄也必然去过唐宅了?!”洪临川突然变得兴奋不已,两只眼睛瞬间就被点亮,“长兄为何不叫上我一同前往呢?……怎么样、怎么样?你有没有见到临渊小妹和我大哥啊?……”
一句话就算是彻底惹毛了洪临峰洪大公子。
“洪临川——仔细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我——洪临峰,我才是你的大哥!”
“别以为这几年,你在嵦岭做了些什么都没有任何人知道!跟着那个人,迟早要耽误了你自己的前程!”洪临峰仍下这句话,就走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苏文翡震惊不已。
短短一天之中,她居然见到从来温吞慵懒的洪临峰“炸毛儿”了两次?!
不可思议,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震惊之余,更多的却是好奇。
洪临川吞咽了几口唾沫,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自己的新嫂子,笑得无比尴尬,道:“大嫂不要惊慌。我长兄他——他也并不是时常这样的。绝大多数的时候……他脾气还都是挺好的……呵呵,呵呵……我也不是天天说话都这样颠三倒四的,嫂嫂可千万别见怪啊,呵呵、呵呵……休要见怪、休要见怪、习惯就好、习惯就好了……呵呵,呵呵。”
☆、第三十一章 关你洪二公子什么事情?
苏文翡看着洪临川的模样,觉得他和自己的那个长兄洪临峰洪大木头生得很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同父异母的关系,洪临川洪二公子的样子虽然远远不及自家长兄生得俊美清爽,但却透着一股子洪临峰所没有的洒脱和狷狂。
等等!不对劲儿!
苏文翡认真地端详着他的面容,总觉得似乎之前在哪里见到过这个男子似的。
“二公子,我们两个……是不是在不久前于什么地方偶遇过?”
不可能的啊。
照道理来说,她苏文翡从小养在太史府深闺大院之中,平素连他们苏家自己的亲戚朋友们都认不全的,更不要提及有什么机会去偶遇一个陌生人了。可是为什么?此刻苏文翡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洪临川,却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奇妙感觉?!
她本没有什么道理说服自己在何处见过这个男子的,可是她偏偏就是如此问了出来。
“哦?……哦~!”哪知道洪临川仔细打量了面前的新婚大嫂苏文翡之后,他的表情更是显得比嫂嫂还要吃惊不已,“大嫂?原来你就是那日前往竺墉城去当街拦马、追着我大哥唐慎之表露心迹的那个泼辣姑娘?!……”
此言一出,苏文翡真是羞愧得脸上都要滴出血来。
他果然还记得,他竟然还记得她。
她想起来了,经过洪临川的提醒,她终于想起来自己究竟是在什么地方遇到过他的了。
就在她出阁前一天,借着采办散心的机会赶到距离京城北方不远的竺墉城去“刻意邂逅”心上人金鳞才子唐慎之的时候——
如果苏文翡能早一点回想起这件事,她发誓自己一定不会像方才那般这样直截了当地大声嚷嚷出来心中的困惑。
这下可好啦,她的心思、她的秘密,二公子洪临川——他全都知道了。
“大嫂,原来你喜欢惦念的男子,并不是我家长兄啊。”洪临川说话做事显然跟洪临峰不是一路心性的。不过这种干脆爽直的个性,还真是如出一辙。他十分好奇地看着面前站立不安、心乱如麻的新婚大嫂苏文翡,两只眼睛闪亮闪亮地散发着八股的光芒,不无好奇地问道,“大嫂,你既然那么喜欢我的大哥唐慎之,那又为何要应允嫁到我们洪家来做我长兄的大少奶奶呢?……”
靠!
但凡要是我有选择的余地,你以为老娘会乐意来到你们洪府嫁给洪临峰那一块大木头啊?!
苏文翡心中抱怨。
“不过想来也不难解释,”洪临川似乎也并不甚期待听到苏文翡的回答,只是兀地自言自语地叨念着说道,“你出身名门士族,与我长兄可谓称得上是‘门当户对’;而我大哥唐慎之虽然盛名在外,不过唐家这几年的运势……又是实在难解难断。”
苏文翡腹诽之:“我去他的‘门当户对’!”
洪临川想一想,摇摇头,叹息道:
“想我大哥那样洒脱一生、桀骜不羁的男子,他还真是非要扰乱天下女儿家的心魂才肯罢休了吧。罢了罢了,他的身边有一个痴恋不悔的傻孩子渊儿也就罢了。可千万别再白白糟蹋了其他人家的女子……大嫂,若你听得进我一句劝说,便莫要再将自己的心思投放在我大哥那样的人物身上为好。他——实在是太不适合你这样的女子思量惦念……”
此刻的苏文翡听了这话,不禁心中困惑不已:
本大小姐心中要思量惦记着谁、不惦记着谁,凭什么要让你们洪府的公子哥儿们替我拿主意、做决定啊?!
“渊儿”、“渊儿”,一大早晨地就绕着这个名字脱不开身了。
究竟谁是这个“渊儿”啊?!
我苏文翡又不认识她、她也并不认得我,我又如何犯得着为了一个自己连认识都不认识的人来干涉自己的心意变化?!
切!苏大小姐心中思量惦念着什么人,又关你洪二公子什么事情啊?!
实在是可笑。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苏文翡这样想着,不禁动了气,此时此刻,她只觉得自己的喉咙更是火烧火燎的疼痛不已。
☆、第三十二章 真正讨厌的人
洪临川在顾惜女子的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