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然而,他又失望了。
老局长一直在喝茶,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给予。
“您的意思是,要将林辰排除在案件侦破工作之外?”这虽然是疑问句,但刑从连语调很平,反而更像是冷漠的陈述句。
他说完,转身就走。
“站住。”老局长忽然抬起头,望着下属笔挺的背影:“那孩子挺可怜的,因为当年的事情,有几只疯狗一直追着他咬……”他低下头,又喝了口茶:“能照顾便多照顾他,但破案的事情,最好不要让他参与了。”
第5章 三问()
暴雨如期而至。
天并不非常暗,然而雨很大。噼里啪啦的雨点落在树木和叶片上,发出巨大的,仿佛野兽呼嚎般的声响。
林辰管理着学校一、二年级所有的寄宿学生,寄宿的小学生本就不多,并且大部分孩子都被担忧的父母们提前接走,所以留下来的孩子不到十人,他们与高年级的同学一起,被统一安置在集体宿舍里。
一整晚,林辰就在忙这些事情。
他清点好人数,帮孩子们整理好书包及换洗衣物,甚至连每人惯用的玩偶都记得拿好。
宏景的孩子,也不是第一次遭遇台风,因此没人显得过分恐慌担忧。
大大小小的孩子聚集在两间大宿舍里,或许是宿舍一角摆放着满满的零食和饮用水,以至于窗外不见五指的黑夜和黑夜里怒号的风声,都显得不那么可怕了。
将近天亮时,孩子们都才再次安睡,林辰与值班的宿管打过招呼,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风越来越大,雨却好像暂时停了。
屋外,芭蕉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硕大的绿色叶片哗啦啦抖动,在墙壁上投下凌乱的阴影。
林辰打开灯,白色的光瞬间照亮这片狭小空间。
房内陈设简单,显得有些清贫,甚至是清贫得过了头。
这里除了书桌和床,便再没有其他任何家具。
书桌前的窗不知何时打开了,书面被雨水打得湿透,变成汪洋一片。
然而,就在那片汪洋里,似乎飘着一艘粉色的小船。
那是一封信,粉色的,被折成了爱心形状,它是那样可爱,与简陋的房间和简朴的木桌,是那般格格不入。
林辰快走几步,从水里捞起那封信。
信封被雨水浸得湿漉漉的,林辰看了眼信封上自己的名字,习惯性想要放下,忽然,他的指尖摸到信封里有团**的东西。
那东西很硬,又似乎很绵软……
林辰飞快拆开信,映入眼帘的,是一团粘附在信纸上的沙。
那团沙是白色的,被雨水浸泡后,丑陋地凝固在一起。
林辰轻轻地,掸开信纸上的白沙,底下模糊的字迹露了出来。
望着那些模糊的字体,林辰突然感到,有一股凉气顺着他脊柱,缓缓弥漫到头顶。
“亲爱的,我终于能平静地面对死亡了/我不再犹疑、胆怯和恐惧/死神双臂温柔,眼神迷人,他那乌黑瞳仁绽放出湿润的花朵,我终于嗅到了它的芬芳/我看到他的指尖伸出无数根系,一头扎进人世间,你可不可以摸到?”
信的边缘早已模糊,黑字柔软化开,好像丝丝雾气卷缠在整张信纸上。
所有的感觉,都是那么熟悉。
———
暴雨倾盆而落。
雨丝很细很密,然而也很急切,被狂躁的风一吹,伞柄便东摇西晃,甚至连人,也无法站稳。
刑从连坐在靠窗的位置,手边的现场勘查报告已翻了数遍,他合上文件,桌上的茶水已冷。
他能读懂这份报告上的每一个字,却无法读懂报告背后的东西。
医院穿戴整齐的男尸、水果店伤人案、死去的老人、公园断裂的吊环……
这一切,似乎毫无关联,却又因为沙子,紧密又牵强附会地联系再一起。
他不可遏制地想起那位安静的宿管,想起对方平和的双眼和极度镇定的言辞,他非常想站起来、冲入雨幕、跑到对方面前,问一句:“你到底知道什么?”
他这样想着,随即便站了起来。他拿起钥匙,提上外套,站在了警局门口。
风雨中,四野茫茫,有人自远方而来。
那人撑着把黑伞,伞骨一边有些塌陷,仿佛摇摇欲坠。
然而那握伞的手很稳,走路的脚步很稳,甚至连落在伞面上的雨水,都发出沉稳的声响。
望着雨中的人,刑从连忽然想抽一支烟。
林辰踏上台阶,收起伞,抖了抖身上的雨水。
他浑身湿透,整个人像从水里捞起。
看着面前的刑警队长,他似乎毫不意外。
没有寒暄或是闲聊,他微微抬头,望着刑警队长清澈的绿色眼眸。
“你想破案吗?”他问。
“想。”几乎是毫无迟疑而不问缘由地,刑警队长很干脆地回答。
“你相信我吗?”他又问。
“信。”
“你怕被打击报复吗?”
“怕。”刑从连顿了顿,他明显看到林辰眼底有了笑意,于是他也笑了起来,他说:“但比起被打击报复,我更怕看到那些满手都是血的人,逍遥法外。”他虽然在笑,但却无比认真。
“那好,请让我加入。”
刑从连有一瞬间怔愣。
在他做出决定寻找林辰帮助到出门的那短短一分钟时间里,他想过该怎样对林辰说“请你帮忙”才不会突兀,他也想过林辰会怎样拒绝自己。
但他未曾想过,林辰会对他说:
请让我加入。
如果没有早上在局长办公室那五分钟,他一定会觉得林辰一直处心积虑想要参与案件。
但当林辰问出那句“你怕被打击报复吗”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林辰很清楚自己将承受多大的压力,并且很清楚,他们将承受多大的压力。
但他依旧撑着伞,冒着雨,走到了这里,说“请让我加入”。
他吸进一口烟,问:“为什么,不是有很多人不让你查案吗?”
“你在乎吗?”林辰笑了笑,“我一点也不在乎。”
刑从连有俄罗斯血统。
这样的血统战斗力极强,并且,这意味着,当他想做什么事的时候,一定会爱谁谁去你妈。
很奇怪的是,平和安稳如林辰,骨子里,竟也是这样的人。
刑从连哈哈大笑起来,他被烟呛得连连咳嗽,却还是在笑。
“欢迎加入。”他伸出了手,扔掉了还在燃烧的烟。
虽然并不在乎投诉或是警告,但刑从连还是考虑到一个常年心脏病犯的老人的心情。
所以,他没有将林辰带回警局,而是把人带到了他位于颜家巷六号的家。
屋子里一片安宁,狂风暴雨都被关在了外面。
同样的位置,不同的时间,看着林辰在靠河的木床上,刑从连还是有些心虚的。
所以他主动拿出了毛巾,还泡了杯热姜茶。
林辰似乎对浑身湿冷的雨水毫不在意,他接过刑从连递来的干毛巾和茶,却随手将这些东西放在一边。
“我收到了一封信,信里有把白沙。”他这样说,从口袋里掏出放在密封袋里的粉色信件。
刑从连接过密封袋,看着里面那把细腻濡湿的白沙,他只觉得头皮发麻。
因为没有手套,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在密封袋中摊平信件:“你知道这信谁写的?”
林辰没有很快回答。
因为他对写信的那个人,其实并没有很深的印象,在他记忆里,那应该是个很年轻很安静的姑娘,如果不是要登记每天出入宿舍的人员名单,他或许至今都不知道那个女孩的名字。
他曾很多次注意到,那个女孩在偷偷看他,也曾很多次,收到过那个女孩小心翼翼放在他桌上的信。
天蓝色的、米黄色的、粉色的,封面上的字很秀雅,永远是“林辰收”这三个字,但他,从来没有拆开过……
“寄信人,名叫于燕青,是给我们学校修剪花木的园丁。”
“园丁这么有文化?”刑从连端详着信件,他读了好几遍,才读通信上拗口的诗句。
“她年龄不大,大概在25…28岁之间,并且应该受过高等教育。”
“她为什么给你写信?”
“她给我写过很多信,我之前以为,她暗恋我,所以一直认为,她给我写的都是情书。”林辰很平静地陈述着,哪怕说起暗恋两个字时,他也完全没有脸红或者害羞,因此显得非常正直,正直到连刑从连这样爱开玩笑的人,也无法打趣园丁暗恋宿管事件。
“她暗恋你,那信里的白沙总不能也是从你房间里偷出来的吧?”
“我不知道。”林辰非常坦诚。
“那她为什么要在信里塞白沙,这些白沙和最近发生的那些事,有关系吗?”
“我不清楚。”林辰顿了顿,又说:“但我怀疑是有关的。”
刑从连忽然有所觉悟:“你怀疑这件事情可能和你有关,所以你必须参与案件侦破,对吗?”
林辰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反而说:“不管如何,我都有可能帮到你,不是么?”
林辰看着刑从连的眼睛,说:“如果你信任我,就请派人搜寻于燕青,因为她很可能,已经死了。”
第6章 感受()
信任,本就是个很古怪的词。
初次相识,并未深交,说起信任,便有些可笑了。
但林辰说,如果你信任我。
刑从连想,我当然信任你。
要求是如此简单,回应也更加直率,甚至无需缘由。
刑从连安排手下在全城布控,搜寻于燕青。
但于燕青一未犯案,二未被报告失踪,所谓的布控也只是监视她的身份证和各种市民卡、□□信息,通知她暂住地和公司附近的民警注意,一有情况便向上级汇报,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但这,确实也是刑从连能做到极致。
刑从连撂下电话,回望林辰。
林辰微微垂首,双手捧着姜茶,小口小口缀饮,仿佛感受到刑从连的目光,他抬起头,说:“带我去医院看看。”
宏景市第三人民医院,是一切故事的开端。
如果想要完整这个故事,那么必须回到这里。
因为台风的关系,医院里没有什么人,狂风一下下撞击着大门,送入一张又一张担架。
四周是冰冷的白墙和比白色更暗些的烟灰色地砖,因台风意外受伤的病人被安排在急诊大厅内外,那些低沉的哀嚎在空间里回荡,极度痛苦烦躁又极度冰凉可怖。
林辰照例放下伞,掸了掸肩上的雨。
医务人员在病患间忙碌,所以接待林辰与刑从连的,是医院保安科科长。
保安科长体型巨大,走在前面引路。
将近楼梯拐角时,林辰没由来感到一阵寒意。
在他身后的电梯门突然打开,电梯内的光亮得刺眼,穿白大褂的医生第一个冲出电梯,他的手努力按压着呼吸面罩,两个护士推着仪器,紧随其后。
病床被飞快推向手术室,大门打开又自动合上。
许多人围在手术室门口,焦急地脚步低沉的谈话,是那样不安而迷惘。
不多时,心脏起搏警报器的尖锐声响,穿透手术室大门,令所有人都为之一窒,死神的呼唤几乎要刺破人耳膜。
有人开始哭泣,有人安静坐着。
唯独有一人,施施然地离开了纷乱的人群,他若无其事地四处看了看,然后找了排座椅,继续躺下睡觉。
在上楼梯前一刻,林辰的目光,便停留在那张排长椅上。
“那是医院的护工。”像是看出了林辰的疑虑,刑从连解释道。
“很奇怪。”
“奇怪什么?”
“有人即将离去,他却没有任何悲伤情绪。”像是遇到了极困扰的问题,林辰这样说。
“看多了,当然就麻木了。”一旁陪同的保安科长回头看了眼那护工,不以为意道。
“看得多了?”
“那是当然,我们医院和劳务公司签约,清洁工、护工一类都是长期工,他们在医院时间比有些医生还长……”
林辰忽然停下脚步,他与刑从连心有灵犀般地互看一眼,刑警队长敏锐地问道:“和你们医院签约的劳务公司,是哪家?”
“‘好家’啊,市里最大劳务公司就他们家了。”
林辰收回视线,刑从连果断打起电话,向手下吩咐:“把于燕青的照片同曾出入三院太平间的嫌疑人作比对。”
他电话打得极快,挂断后,他便和保安科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然而,大医院的科长,又怎会对一个女孩有太多印象,他并没有得到什么同于燕青有关的信息。
刑从连下意识搜寻林辰,发现林辰在他身后,走得很慢,并且,林辰真的只是很认真在走路,甚至没有东张西望,窥探四周。
“想什么呢?”受不了沉默的刑警队长终于开口,“想于燕青是不是那个在医院摆弄尸体的人?”
“不。”林辰摇了摇头,“在想,为什么是这里?”
“选这里,肯定是因为这个地方很特别。”刑从连答。
林辰点头,问:“那么,特别在哪里呢?”
“我不知道啊,可能是这里的某个人、曾经发生的某件事、甚至他就是看上这里了,这个答案太宽泛了……”刑从连越说越觉得难以理解。
“也并没有那么宽。”
林辰停下了脚步。
在他们面前,是扇普通白色木门,门牌上,写着“太平间”三个字。
头顶的白炽灯轻微闪烁。
隐约传来的哭泣声顺着走廊飘荡,在望不到头的空间内幽幽沉浮。
保安队长取出钥匙,小心开门。
凉气扑面而来。
整个停放尸体的地方不过两百平大小,床与床之间挨得极紧,白床单垂到地上,仿佛无际的雪原,明明此间并不宽广,但生与死之间的距离,却比天堑更难逾越。
出现过古怪男尸的床铺都空着,林辰走到一张空床边,绕了一圈。
因为空间狭窄,他还不小心碰到了旁边一位死者的手,他看了眼那僵硬而惨白的手背,忽然想起付郝曾说过,停尸床下曾被睡过。
为什么要在尸体边放上一把白沙,又为什么要躺在一具尸体下呢?
躺在一具尸体下,是什么感觉?
无法用理性分析,那就闭上眼睛,好好感受。
林辰蓦地掀开垂下的床单,弯腰钻进床下,平躺在地。
地面很凉,四周一片黑暗,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到,好像所有感官都被封闭起来,唯独思维清醒。
你可以想象到,周围那一具具尸体,你可以想象他们有或悲或喜的一生,想象他们是如何出生又如何死亡。
在那样幽冷、安静、闭塞的空间里,你才会发现,似乎死亡,真的离你很近很近。
你的心跳会因为恐惧而不由自主地加快,大脑却会因为恐惧而冷静下来。
鼻腔内令人眩晕的消□□水味真实存在,似乎顺着血管,渗透到身体的每一个部分。
到底,是什么感觉?
突兀的铃声,在房间内响起。
刑从连掏出手机,赶忙按下接听键。
林辰睁开了眼。
等他接完电话,林辰已经从床下爬了出来,刑从连捏着手机,对林辰说:“有线索了。”
发现线索的人,是刑从连手下的技术员。
技术员名叫王朝,拥有技术宅的一切优良秉性,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