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不可遏制地想起那位安静的宿管,想起对方平和的双眼和极度镇定的言辞,他非常想站起来、冲入雨幕、跑到对方面前,问一句:“你到底知道什么?”
他这样想着,随即便站了起来,他拿起钥匙,提上外套,走出警局,正当他想跨入雨幕时,突然间他看见风雨中,四野茫茫,有人自远方而来。
那人身形单薄,撑着把黑伞,伞骨一边有些塌陷,整张伞面被风吹得摇摇欲坠。
然而吧握伞的手很稳,那走路的不乏很稳,甚至连落在伞面上的雨水,都发出沉稳的声响。
望着从雨中而来的人,刑从连忽然想抽一支烟。
林辰踏上台阶,收起伞,抖了抖身上的雨水。
他浑身湿透,整个人像从水里捞起,脸上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没有寒暄或是闲聊,他微微抬头,很直接了当地问:“你想破案吗?”
“想。”刑从连很干脆地回答。
“你相信我吗?”他又问。
“信。”
“你怕被打击报复吗?”
“怕。”刑从连很诚实地回答,想起方才局长的警告,他大概明白林辰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他以为自己的回答会令林辰失望,可他却很明显看到林辰眼底有了笑意,于是他也笑了起来,说:“但我更怕破不了案拿不了奖金啊,毕竟现在是麻小盛放的季节啊……”
他说着,见林辰点了点头,仿佛非常认同他的观点:“所以,为了您的奖金和麻小,请让我加入。”林辰这样说。
其实林辰的语音并不算响,尤其在漫天大雨中,就更显得轻不可闻了。
但那一瞬间,刑从连有些怔愣。
在他做出决定寻找林辰帮助到出门的那短短一分钟时间里,他想过该怎样对林辰说“请你帮忙”才不会突兀,他也想过林辰会怎样拒绝自己。
但他未曾想过,林辰会对他说:
请让我加入。
如果没有早上在局长办公室那五分钟,他一定会觉得林辰一直处心积虑想要参与案件。
但当林辰问出那句“你怕被打击报复吗”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林辰很清楚自己将承受多大的压力,并且很清楚,他们将承受多大的压力。
但他依旧撑着伞,冒着雨,走到了这里,说“请让我加入”。
他吸进一口烟,问:“为什么,不是有很多人不让你查案吗?”
“你在乎吗?”林辰笑了笑,“我一点也不在乎。”
刑从连有俄罗斯血统。
这样的血统战斗力极强,并且,这意味着,当他想做什么事的时候,一定会爱谁谁去你妈。
很奇怪的是,平和安稳如林辰,骨子里,竟也是这样的人。
刑从连哈哈大笑起来,他被烟呛得连连咳嗽,却还是在笑。
“欢迎加入。”他伸出了手,扔掉了还在燃烧的烟。
———
虽然并不在乎投诉或是警告,但刑从连还是考虑到一个常年心脏病犯的老人的心情。
所以他没有将林辰带回警局,而是把人带到了他位于颜家巷六号的家。
屋子里一片安宁,狂风暴雨都被关在了外面。
同样的位置,不同的时间,看着林辰在靠河的木床上,刑从连还是有些心虚的。
所以他主动拿出了毛巾,还泡了杯热姜茶。
林辰似乎对浑身湿冷的雨水毫不在意,他接过刑从连递来的干毛巾和茶,却随手将这些东西放在一边。
“其实我这次来,是因为我收到了一封信,信里有把白沙。”他这样说,从口袋里掏出放在密封袋里的粉色信件。
刑从连接过密封袋,看着里面那把细腻濡湿的白沙,他只觉得头皮发麻。
因为没有手套,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在密封袋中摊平信件:“你知道这信谁写的?”
林辰没有很快回答。
因为他对写信的那个人,其实并没有很深的印象,在他记忆里,那应该是个很年轻很安静的姑娘,如果不是要登记每天出入宿舍的人员名单,他或许至今都不知道那个女孩的名字。
他曾很多次注意到,那个女孩在偷偷看他,也曾很多次收到过那个女孩小心翼翼放在他桌上的信。
天蓝色的、米黄色的、粉色的,封面上的字很秀雅,永远是“林辰收”这三个字,但他从来没有拆开过……
“寄信人,名叫于燕青,是给我们学校修剪花木的园丁。”
第294章 五浮131()
0…0
比方他想让林辰多呆一会儿,以此惩罚林辰无声无息无情无义的诈死; 然而没想到; 一路上,体会煎熬的人又变成了他自己。
又比方说; 他设定了好几种再见林辰时的情境; 可等到楼下; 他听见姜哲的话; 那些想好的对策,又统统不够用了。
他扶着把手,走上楼梯; 真心觉得; 命运啊,它总是这么有趣。
二楼楼梯口; 竟然被愤怒的黄泽和比黄泽更愤怒的姜哲占据。
隔着两人的身影,林辰也同时看到了刑从连; 他们对视一眼,这时才觉得,原本预设的一切剧本,好像瞬间失去效力。
仿佛水流总会入海; 仿佛冬天过后便是春天。
原来重逢见面,是件很寻常的事。
既然很寻常,那也就无需太激动。
林辰擦了擦嘴角; 只见刑从连一副装作没看见黄泽和姜哲的样子; 从那两人中间穿过; 走到他面前。
“他打你了?”刑警队长身材高大,穿着件警用风衣,身上还带着春风的寒气,混着着满身薄荷烟草的气息,有些清冷,也有些甘甜。
“是啊。”
“疼吗?”
“疼。”
林辰回答完毕,却久久没有听到接下来的话,他抬起头,恰好望进刑从连的眼眸,那双眼睛带一点绿,带一点蓝,如海般深邃。
而林辰这时才发现,刑从连把头发剃成了板寸,混血儿的容貌,实在是好看极了。
他很少注意别人的容貌,他总是在看一些和长相无关紧要的东西,比如情绪又或是态度,但今天,他确实很纯粹在看刑从连的脸。
刑从连大概真的不知道他只是单纯在欣赏他的长相,所以见他这么仰头,他想了想,然后说:“没事就好。”
半年一百八十多天,林辰偶尔空闲时也会想,如果刑从连知道他没死,会说些什么,但综合那位的血统,总之一定会些很奇怪话,但他没想到,刑从连会这样描淡写。
没事就好……
没有哪句话比这句更轻,也没有哪句话,比这句更重。
林辰有些动容。
刑从连说完,见他没有动,大概是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他向前走了半步,伸手抱了抱他,刑从连的拥抱很清浅,搂紧又松开,至多也不过两三秒钟。
可林辰仿佛闻到刑从连身上的香火气息,于是他叹了口气,几不可闻。
其实,刑从连与林辰从交谈到拥抱结束,也不到一分钟时间,但落在黄泽眼中,已经刺眼得有些过分,
只见刑从连抱完林辰后,目光再次落在林辰的侧脸上,林辰脸颊青紫、嘴角开裂、甚至还渗着一些血迹,黄泽意识到自己下手有些重,就在那时,他见刑从连回头,看了他一眼。
刑从连眼神很冷漠,仿佛在说:要打也是我打,你有什么资格打?
那是一种混杂鄙夷与轻视的冷漠。
被人轻视,则是黄泽从小到大从未体验过的,刑从连只用一个眼神,就成功点燃他所有怒火。
他按住了想要回击的姜哲,对刑从连冷冷道:“从案发到现在将近两个多小时,刑队长这是才到吗?”未等刑从连回答,他又说:“如果不是知道林辰在这儿,刑队长还准备让乘客再等多久?”
身为上级督查部门负责人,黄泽这句话说得非常诛心,并且无视了最先抵达现场安抚乘客的民警。
乘客们微微有些骚动,似乎在附和。
刑从连有太多理由可以辩解,比如出现了新的线索要去追查,又或是前方堵车之类,但任何理由,在此时此地说出来,听起来都像在推卸责任,都不恰当。
那么,不辩解,就是最好的辩解。
他于是拍了拍林辰的肩,尔后向乘客们点头致意:“等客运站车来,大家就可以离开了,辛苦大家久等了。”
“刑队长,你就这么让乘客离开,笔录做完了吗,错过重大线索,这个责任你但得起吗?”黄泽冷笑道。
“你急着走吗?”刑从连问林辰。
“暂时没什么大事。”
刑从连点点头,指了指林辰说,对黄泽说:“线索说他暂时不走。”
黄泽气结,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刑队长的线索,指的是重大凶杀案的犯罪嫌疑人?”
似乎是见自己要巴结的对方正渐渐处于劣势,在一旁的姜哲忍不住开口。
“姜专家。”刑从连厉声喝止他。
姜哲吓了一跳。
刑从连微微一笑,说:“我们是法制国家,做事呢讲话呢,都要讲究证据的。”
“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啊。”
“姜哲!”
黄泽突然开口,喝止住姜哲,他说:“以刑队长的级别,还不便接触这些绝密信息。”
听了这话,姜哲只是冷眼盯着林辰,然后便不再说话。
“刑队长是不准备按章程办事了?”黄泽话锋一转,语气凛然。
这两人的态度真是没劲透了,刑从连于是说:“那肯定不是啊,我现在准备去案发现场看看,黄督查要一起吗?”
“既然如此,刑队长现在可以好好与林先生叙旧了,本案现在由江省警队负责,刑队长可以休息了。”黄泽向前走了几步,轻轻拍了拍他肩头。
自刑从连接手公路连环劫车案已一月有余,黄泽轻飘飘一句话,就把他踢出案子,甚至连个理由都不给。
任何人听到这话,都会生气甚至吵闹,但刑从连没有,毕竟他真的很看不起黄泽。
“行啊,这里你最大,你说了算。”他向林辰努努嘴,双手揣兜,转身就走。
林辰很自然地,跟在了他身后。
他们边走,还边小声交谈。
“你怎么发现我的?”
“那小子动手前,你看了他一眼。”
站在一旁的黄督查听见空气里飘来的零星问答,于是更生气了。
……
等到了刑从连的吉普车边,林辰才发现,副驾驶上还坐着一个人。
“杨典峰,出事那家客运公司的经理。”刑从连装作不经意地说道。
林辰点了点头,坐上后坐。
“怎样?”
见刑从连上车,杨典峰坐在副座上,关切问道。
“没事,上级不让查了。”
“怎么会这样!”
刑从连却不以为意,他拉上车门,回头看了眼他,说:“和你没关系,黄泽这一看就是早想把我踢走……”
“我知道,不过按照跨省协同办案条例,第三章第四条,如发生重大案件,为了保证警力资源合理分配,地方刑警因听从上级统一调配,但在不影响调查的前提下,案发当地刑警亦有独立调查权。”
“背真熟。”刑从连点了根烟,叼在嘴里,像是早有打算,他迅速发动吉普,“那一起查吗?”
“嗯。”
听到他的回答,刑从连脸上漾起一抹笑意。
十分钟后,他们来到真正的案发现场。
客车外围了明黄的警戒线,两只皮毛光亮的马林斯诺犬正好回来,其中一只嘴里还叼着只明黄色板鞋,怎么也不肯放。
“怎么回事?”刑从连下车问道。
“据说是追踪了十公里,只找到一只鞋。”提前来到现场的王朝蹲下身,抚摸着搜寻犬的脑袋。
第295章 五浮132()
0…0 但好歹已过惊蛰,雨水也丰沛起来; 流云在天地间勾勒极生动的场景; 满城草木; 一半新绿,一半黛青。
自行车铃叮叮作响,左一下又一下; 仿佛是敲醒昆虫的小钟。马路边是连绵的花摊; 有奶黄的康乃馨或者是淡紫的蝴蝶兰; 行人花极少的钱,便可以买到一束。
刑从连把车停在路边,跨出车门; 走了两步; 在一棵梧桐树下停住。
树下有个花摊,卖花小女孩戴着顶绒线帽; 脸冻得红红的; 见到他; 女孩甜甜地笑了笑,他掏出十块钱; 小女孩照例递来一束百合。
百合还带着露水的清香,他揉了揉女孩毛茸茸的发顶,便转身向花街深处走去。
在这条花街花街的尽头,是一处隐秘墓园; 越走越近时; 花香会渐渐淡去; 烟火味道则随之浓郁起来。
这片墓园并不在山明水秀的郊外,而是临近一条大江,江上有座桥,名叫太千。
离林辰从太千桥上坠江,已过去半年多了。
湖水沙沙地舔舐着岸边的卵石,刑从连在零星的墓碑中穿行,在离湖岸最近的墓碑前,他停住脚步,放下了手中的百合。
那块墓碑上,甚至没有一张照片,姓氏被油墨涂得红红的,或许是因为描字时沾了了太多油彩,细小的墨迹从名字的边缘漏下,好像某些昆虫的触须。
他在墓碑前随意地盘腿坐下,然后点燃一支烟,任由火光把烟一寸寸烧尽。
那日,林辰和冯沛林从桥上掉下去后,他们在江面上搜寻了很久,却只捕捞到冯沛林的尸体。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他第一次体会到从饱含希望到希望破灭。
直到现在,他有时还会还会想起林辰坠河时的面容。
他见过许多人临死前的脸,却从未见过有人像林辰一样平静坦然,平静得仿佛只是出门吃一顿早饭,坦然得好像秋叶理应从枝头落下。
他常常会想,林辰是不是根本没有死,毕竟他们没有捕捞到任何尸体。那么或许某日,林辰便会站在这座衣冠冢前,捡起墓碑前的百合,轻轻一嗅。
所以,他很喜欢来这,就算什么事也不干,发呆也可以。
这种感觉很舒适,
他坐在林辰坟前,漫无目的地四望。
就在这时,他裤兜里的手机猛地开始震动起来。
“老大,他又出现了。”电话那头这样说。
“在宏景高速十方路段……”
“没有伤亡。”
刑从连挂断电话,他凝视着墓碑,深吸了一口手头的烟,然后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跟踩灭了火星。
……
宏景市刑警队与林辰离去时的样子并没有什么两样。
办公室里,大部分警员都已出警,只留下王朝一个技术员在看录像。
刑从连抢过王朝手里的冰柠檬茶猛灌了一口,凉得牙齿都要打颤。
“老大,虽然你不嫌弃我可这不代表我不嫌弃你,麻烦你自己买一杯好吗!”王朝单手抢回冰茶,分外嫌恶地将杯口换了个方向,另一只手并没有从鼠标上离开。
“情况怎么样,还是那小子?”
“你自己看。”王朝说着,点开一段视频,开始播放。
那是一段经过剪辑的录像,记载着一辆客车在高速公路上的8分钟。
那是早上六点多,星月才刚刚隐去,高速公路两边满是柔曼的芦苇,每当有客车疾驰而过时,靠近路边的芦苇便会如海浪般摇曳起来。
车里人很多,因为坐得太过满当的原因,人与人呼吸中的水汽在车窗上凝结成一层薄雾,大部分乘客都在闭眼休息,空气里也似乎满是昏昏欲睡的味道。
窗边的座位上,带孩子的妇女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