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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们偷窥林辰的时候,四周的沙土不再是灰褐色,吉普车渐渐驶入一片绿色草场,他们即将到达进入达纳地区的最后一站——安戈多共和国的边境城市里瓦尔。
其实相较达纳地区,安戈多共和国已经是相对和平的了。虽然安戈多前总统是位有十八个老婆的孔武有力的男人,但他的儿子,也就是安戈多共和国的现任总统,还算是个野心勃勃一心为人民谋福利的好总统。他不仅致力于倒卖石油,还推行全民医保、免费教育,更注重巩固边防,有力阻止了达纳地区突然想要扩张领地的神经病军阀入侵国土。
望着四周逐渐显现的丰饶牧场和点缀在牛羊群间的法式老木屋,老实说,刑从连也不知道那位喝人血的□□者是怎么生出那么个好儿子的。
突然,吉普车不知因何原因猛然加速,驾驶室传来女人疯狂的笑声。
驾车的女保镖大概是因为进入草场而格外兴奋,刑从连也终于找到一位车技能与王朝媲美的人士。
车速太快,王朝紧张得把电脑重新揣进背包里。
“开慢点,注意安全。”他用高孟语嘱咐道。
但或许是噪音太大,驾驶员根本没听到他的话。
就在这时,刑从连敏锐注意到侧后方有马群正向他们奔袭而来,近百匹马蹄声急如惊雷,又如暴雨。
马群声更激发了驾驶员的野性:“哇~~”女保镖高喊了一声,继续猛踩油门。
“尊贵的客人,不用担心,里瓦尔的牛马从不伤人。”光头大笑着回头宽慰他。
“那右面是什么东西!”刑从连指着右前方高喊,那里出现了一头野牛,正在向他们疯狂冲来。
“快刹车!”酒吧老板脸色大变,女保镖也终于察觉到了异常。但后方是奔马,前方又是野牛,她情急之下猛打了一把方向盘,吉普车堪堪避过马群,副驾驶的位置却被野牛擦过。
吉普车用力颠簸,刑从连猛地撞在车窗上。他眼角余光看见康安飞了出去,王朝也一头撞上了前排座位。
一阵天旋地转,马蹄声渐渐远去,周围终于恢复了安静。
刑从连揉着脖子睁开眼,向身旁看去,王朝双眼紧闭,已经失去意识。
刑从连赶忙检查了下,发现他有轻微脑震荡迹象,但大体无碍。
康安皮糙肉厚,在草地上滚了几圈,已经自己爬起来了,朝吉普车走来。
副驾驶位置上,光头酒吧老板靠近车门的手软软垂下,手臂血流不止,显然被野牛撞得不轻,此刻正在哼哼唧唧。
而伤势最重的还是驾驶室的女保镖,卡纳恰尔一头撞上挡风玻璃,刑从连将王朝放平在座椅上,下车检查女保镖,她脉搏微弱,满脸是血。
“最近的医院在哪里?”刑从连问副驾驶的酒吧老板。
“没有医院,但我好像记得……远。”
刑从连给女保镖和王朝做了简单的固定,坐进了驾驶室。车头一摆,向着酒吧老板指引的方向出发了。
……
林辰并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晕倒的。准确地说,在睁眼前,他对晕倒这件事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他只记得自己好像说了句想要回家,然后就眼前一黑,事实证明心想事成这种事在他身上只有反向效果。
手背上传来点滴进入静脉的冰凉感,他微微睁眼,环视四周。果然,他现在正躺在病床上,身上也换了病号服,虽然消毒水的气味非常刺鼻,但也实在比血腥味好上太多了。
老实说,击毙一个嫌犯就让他晕倒,这事说出去有些丢人。
林辰挪动了下另一只手,等他抬手才发现,他手上包着厚厚的纱布,动起来都很艰难。
不过他确实不想再躺下去了,他艰难伸手,摸向床头的求助铃。
很快,一位小护士匆匆赶到。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护士小姐有点紧张地检查着。
“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林辰问。
护士小姐愣住了,她张开嘴就想数落他,但突然又想起什么,只是瞪了他一眼,就匆匆跑开了。
不多时,一位身着白大褂的美丽女士踏入病房。
江夫人在他床头坐下。
“抱歉给您添麻烦了。”林辰说着,想靠坐起来,“但我确实想要回家。”
听他这么说,江夫人居然翻了个白眼,拿出了主任医生训斥病人的作风:“如果不是老江说你没女朋友,我现在还以为你失恋了。”
林辰正靠坐到一半,突然间顿在了。他记起曾经在某本书上看到的一句话——最好的医生一眼就能看出病人心态。这话并不绝对,但放在江夫人身上却似乎中了。
“我现在的感情状态比失恋更微妙一点。”林辰说。
“我一点也不关心。”江夫人残酷地道,她站起身,强行把他按回被子里。
林辰很无奈地重新躺平:“我刚才似乎救了您的命,您能对我稍微温柔些吗?”
“我天天在救死扶伤,也从没挟恩图报过。”
林辰叹了口气,决定认输。
“好好躺一个礼拜,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江夫人警告他。
“我现在的心理问题比较严重,干躺在病房里很不利于康复。”
“意思是一个人躺着很闷对吧?”
林辰点了点头。
“我陪你聊天。”江夫人干脆地道,“说说你的感情问题吧。”
“您不用坐诊吗?”林辰终于知道什么叫不作死就不会死,他苦笑着问。
“我今天没排班,手术上午就做完了。”江夫人双腿交叠,靠在床头柜上,用非常八卦的目光望着他,仿佛很期待他说的“感情问题”。
林辰避开她的视线,看向窗外,开始搜肠刮肚该怎么转移话题。
“听说您早些年br /》
“不要想转移话题。”
“真是和案件相关。”
“是啊,我在中二少女的时候。”
“您还能再讲得稍微详细些吗,比如您去了哪里?”
“西非。”
林辰看着眼前沐浴在阳光里的女医生,有些敬佩。
“厉害吧?我当时在安戈多共和国境内参加援助医疗,那地方离达纳地区很近,所以有时我们的医疗队也会深入达纳雨林。不过安戈多共和国还是一个完整的国家,但达纳地区嘛……”
“传说中的三不管地带?”
江夫人笑了笑:“我当初参加援助医疗就是觉得,国际社会不管可以不管那里每年病死多少人,但我们做医生的,不能不管。”
林辰点了点头。
江夫人有些不满:“点头是什么意思,我刚才的话明明很伟大,此处应有掌声。”
林辰举起伤痕累累的双手,表示无能为力。
“其实对我们医生来说,去那里一趟真的很长见识。”江夫人靠在椅背上,陷入了回忆。
“如果你第一次去,一开看到的是茫茫沙土,随后是整片横贯西非的巨大山脉,就算被人类圈养的牛羊也野性十足。穿过安戈多共和国边境进入达纳地区后,到处是瘦得不成人形的女人和孩子,路边随处可见破烂的车辆和低矮的房屋,山脉下有很多被开垦的土地。因为地形原因,从山下向上驻扎着各种反丨政府武装啊、恐丨怖分子、毒贩,不过这帮人对医生都态度良好。而当你翻过山脉,登上山顶,你就能见席卷整个世界的达纳雨林。如果你去到那里,就得发现雨林和表面上看上去完全不同,里面不仅有隐藏的大批武装分子,还有各种原始部族和传说中的食人巨蟒,以及数量庞大的有毒植物。其中有一种草药,至幻性是□□的一百倍,人工合成的那些玩意有时都比不上,还有一些疾病,大概已经在我们国家绝种,在那里却非常常见,总之无比带感的地方。”
江夫人越说,目光越兴奋:“好想再回去看看啊。”
林辰忽然问:“您这么喜欢那里,最后为什么要回来呢?”
“哦,那是因为我们医疗队的帅哥对我说,我所学的技术在基础医疗设施完备的大城市里才可以帮助到更多的人。达纳地区没有那么好的医疗设施,我也没办法在煤油灯底下给病人开颅,他说我整天在雨林里治那些头疼脑热的毛病太浪费,让我赶紧滚。”
“所以您就回来了?”
“是啊。”江夫人将秀发别至耳后,“真遗憾。”
“那一定是位非常英俊的医生。”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现在的眼神很少女。”林辰微微笑了起来。
第173章 五浮10()
 。
到处是圆顶的茅草小屋和坑坑洼洼的赤褐色泥路,路边的猴面包树下有时会坐着喝奶的孩子和目光警惕的女人,然而刑从连却发现,他一眼望去,在这里看不到一个强壮的成年男人。
或许男人们都出去放牧工作,又或者村落里突然搞什么纸允许男性参加的活动,当然也有可能,这个村落里的男人们都被强制抽调上前线,这都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不过刑从连暂时也没办法关心这么多,在后座上,王朝已经清醒过来,正抓着车门向外干呕,这是轻微脑震荡的正常反应,看上去应该性命无忧。但那位女保镖的情形恐怕就不那么乐观。
康安用手探了探女保镖的鼻息,说:“老大,还没到吗,她快不行了。”
刑从连伸手抽了一记副驾驶上因失血而昏昏欲睡的酒吧老板:“地方在哪?”
光头的酒吧老板眼神迷离,勉强四望,却做不出任何回答。
他只好独自避开路上土坑,他凭直觉搜寻周围看上去还算像医院或者卫生服务站的建筑,终于,三幢连体小楼出现在他面前。
小楼前是一片空旷的晒谷场,上面遮着成片军绿色凉棚,等开近后,刑从连才发现,凉棚下摆放的竟然是一张张凉席,上面躺着几十位正在接受治疗的当地居民。穿过凉席才是门诊室,许多人坐在木制长椅上安静候诊,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们正在“医院”内外紧张忙碌工作。
刑从连跳下车,拍上车门,令他更加意外的是,这里医生除了很明显的黑人外,其余都是黑发黄肤的亚洲人,他试探着用华语高喊了一句“医生”。
所有亚洲人齐齐回头,其中一位挂好听诊器,朝他跑来。
“出什么事了?”那人隔着很远就开始发问。
他乡闻故音最令人激动,刑从连赶忙回答:“我们车祸,那位女士的情况最糟,她撞上挡风玻璃,胸部被方向盘重创,我怀疑有肋骨骨折和严重的内出血;副驾驶的光头先生被野牛撞上,手臂骨折;后座的年轻人有轻微脑震荡,剩下一个不用管一点事都没有。”
刑从连连珠炮似地汇报完情况,医生竟在他面前愣住。
“怎么了?”刑从连问。
“没有,突然听到华语好感人啊。”那位年轻医生猛地伸手抱住他,又迅速放开,招呼来另外的医生抬来担架,把伤势最终的卡纳恰尔抬出后座,立即送入那幢会灰色水泥小楼内进行手术治疗。
康安将王朝搀下车。
医生指了指地上的凉席,对头晕眼花的少年人说:“躺下,我给你检查。”
小王先生在病中还睁大眼,强忍着呕吐**,坚决道:“会死!我!不!”
刑从连看向地上的凉席,只觉得席子这种东西恐怕还是这些华国医生带来这里,不过看着泛黑的席面,他还是不忍心让王朝躺上去。
他回后备箱拿出地垫,铺在地上,王朝才勉强愿意躺平。
那位医生戳了戳王朝的脑门,说:“为你好才让你躺这,一般进后面楼里的都是重症病人,指不定有什么艾滋病人啊、埃博拉感染者啊……”
王朝吓得更想吐了。
医生掰过少年人的脑袋,一本正经道:“本来你这情况肯定要去做个核磁共振,不过你看我们现在也没有那个玩意,所以你躺一晚上,要是死不了明天就可以活蹦乱跳出院了。”
他说完,直起身,就要离开。
刑从连终于忍不住拉喊住对方:“连输液都不用吗?”他指着远处一位正在接受输液的病人问。
那位医生难得郑重地对他说:“一次性针头和消炎药都很珍贵,要留给更需要的人。”他伸出大拇指戳了戳地上的少年人,“他没有大碍,观察一晚上没事就可以走了。”
“谢谢。”刑从连认真道。
对方看着他,从头到脚扫视了他一眼,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问题:“你们这是要去哪?”
“去雨林里。”刑从连说。
那位医生还想在说什么,却突然被人喊了名字,即刻转头就跑回小楼内。
小“医院”比他想象中还要忙碌,等到晚上的时候,刑从连才再次见到那位有什么话想说的年轻医生。
王朝在地垫上沉沉睡去,并且说什么也不肯盖护士拿来的被褥。
卡纳恰尔的手术很成功,据说一根肋骨扎伤了她的肺部,不过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光头酒吧老板陪在自己的女保镖身边,看上去他们的关系比普通睡过几次的老板和随从更加扭曲,但刑从连也懒得去管这些。
草原深夜星空优美,康安在吉普车里打盹,他就陪在王朝身边,用手枕着头,随意躺下。
“想女朋友了吗?”忽然身后传来华语,他回头,看到那位连轴转一天此刻才悠闲走小楼的华国医生。
刑从连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那位年轻医生嘿嘿笑了起来,非常自来熟地在他面前蹲下:“我以前一直特别想带女朋友来非洲,觉得躺在草原上看星空特别浪漫,不过自己来了这里以后觉得还是算了。”
刑从连回头看了眼那桩无法称之为医院的水泥小楼,点了点头:“因为条件太差了吗?”
“何止是差,简直是差,你看这像人呆的地方吗……”他环顾四周,嘟囔道。
刑从连点了根烟,觉得很好笑:“那你为什么还来这里?”
“这是使命召唤啊!”
“说人话。”
那位医生瞪了他一眼,脸上露出年轻人才有的风发意气:“我大学毕业的时候,看到一篇abc的报道,说有个华国医生在达纳地区呆了十年,思议完成了基础医疗系统建立,我深厚鼓舞,决定效仿前人,支援非洲建设。”
刑从连吸了口烟:“很有理想。”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那位医生又开始絮叨,“其实这里华国医生这么多,都是受了段医生他老人家的蛊惑啊,大概长的帅的人都简直魔性。我脑子一热跑过来,我来了才后悔,不过已经走不了了。”他说着,跪坐在王朝身边继续检查。
“怎么走不了了?”刑从连觉得好笑。
“我已经来这里两年了,我学的是全科医学,当时我爸妈已经给我在老家的卫生服务站找了个有编制的工作,不过我跑到这里来以后才发现,去他妈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比这里更需要我。”
刑从连吐了口烟圈,微微眯起眼,淡淡道:“听上去确实很像使命召唤。”
年轻的医生放下听诊器,听着王朝的心肺,然后指着那栋水泥小楼说:“不不,我是受奸人蛊惑,我之前一度怀疑自己的性向,要不怎么看到段老师的照片就屁颠屁颠来这里呢。不过他确实是很了不起的人,你看到后面的那栋水泥楼没有,里面的无菌手术室刚救了你朋友一命,要不就她那个伤势根本活不过今晚,而这一切都亏了段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