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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罪心理-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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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辰穿了件干净的白衬衫,一只手扶在汉白玉的桥栏上,江风扑面而来,桥下江水茫茫。

    远处一片黛色屋顶,如巨兽的脊背,横亘在城市中央。

    天渐渐亮了,桥面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车辆,也慢慢多了起来。

    有父母骑着自行车送孩子上学,也有小贩推着三轮,艰难地骑上桥,老人拄着拐杖,向桥顶缓缓走去。

    刑从连举着望远镜,注视着桥上的人,他总觉得心跳得很快。

    “老付,我觉得有点问题。”

    刑从连无法解释自己现在的感觉,从确认嫌犯到实施抓捕,这一切都太快了,快到他没有时间思索其中的关节,他觉得这里有问题,他也肯定这里有问题,但却无法抓住问题的关键。

    “老刑,我师兄也是见过很多大阵仗的人,他能照顾好自己。”

    付郝话音未落,刑从连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狂乱的钢琴音让人十分不安。

    “头,有个问题,不知道现在说是不是方便。”电脑前,王朝咬着铅笔,按下暂停键。

    “什么事?”

    “阿辰的推理好像点问题啊,他不是说冯沛林去看于燕青自杀了吗,从程序上,我要查冯沛林那个时间段在哪里,然后我发现,在于燕青死亡的时间段里,冯沛林开车去她母亲坟前扫墓了啊,高速公路收费站拍下他的照片了,这事儿好像也不是很重要,但我好像还是得向您报告一声……”

    王朝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刑从连猛地挂断电话。

    他心下一沉,终于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究竟在哪。

    林辰是那样缜密的人,冯沛林又是那样有强迫症的人。

    林辰对死亡训练的步骤推理只有四步,于燕青也是严格践行这个步骤,那么既然冯沛林想自杀,也该执行这四个步骤。

    那么如果,如果“观察并帮助于燕青自杀”这个步骤,本身就是林辰杜撰出来的呢?

    大桥上,拄着拐杖的老人在离林辰不远处,停了下来。

    像是感知到什么,桥上穿白衬衣的年轻人,也回过了头。

    “还有不到30秒,最近的警员就会冲上来逮捕你。”他对老人说。

    “对于一个传信的人来说,30秒足够了!”老人激动地说道。

    “说吧。”

    “他说你会陪我死,你真的会陪我吗?”

    “废话。”

    离桥顶最近的便衣民警开始狂奔。

    像被榔头重重敲了一下,刑从连的脑袋都要炸开了。

    “如果整个死亡训练的过程回到之前的四部曲,就并没有林辰所说的被警方“忽略”的谋杀案!”

    “如果冯沛林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杀死过任何人!”

    “那么桥上的林辰,就是最好的猎物,他要杀死林辰,然后自杀!”

    “林辰已经知道冯沛林的目的!但他累了,想要结束一切,他根本不是用短片诱捕冯沛林,而是告诉冯沛林,他会在那等他!”

    刑从连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性。

    桥面上,老人扔掉拐杖,突然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扑向林辰。

    他仿佛吟诗一般,将林辰压在桥栏上,虔诚地吟诵道:“他就是想问问您,在这一粒沙的世界中,在这极微小与极宏大的对抗中,您会站哪一边?”

    桥栏突然断裂开来。

    “林辰!”刑从连凄厉的吼声响彻云霄。

    《一沙》完。

第18章 双程() 
命运,是来去双程。

    ***

    宏景的初春,也还是很冷。

    但好歹已过惊蛰,雨水也丰沛起来,流云在天地间勾勒极生动的场景,满城草木,一半新绿,一半黛青。

    自行车铃叮叮作响,左一下又一下,仿佛是敲醒昆虫的小钟。马路边是连绵的花摊,有奶黄的康乃馨或者是淡紫的蝴蝶兰,行人花极少的钱,便可以买到一束。

    刑从连把车停在路边,跨出车门,走了两步,在一棵梧桐树下停住。

    树下有个花摊,卖花小女孩戴着顶绒线帽,脸冻得红红的,见到刑从连,她甜甜地笑了笑。

    刑从连掏了十块钱,小女孩照例递来一束百合。

    百合还带着露水的清香,刑从连摇摇头,只抽出其中一枝,然后用手指蹭了蹭小女孩肉呼呼的脸颊,便转身向花街深处走去。

    在这条花街花街的尽头,是一处隐秘墓园,越走越近时,花香会渐渐淡去,烟火味道则随之浓郁起来。

    这片墓园并不在山明水秀的郊外,而几乎位于寸土寸金的市中心边,它临近一条大江,江上有座桥,名叫太千。

    离林辰从太千桥上坠江,已过去半年多了。

    湖水沙沙地舔舐着岸边的卵石,刑从连在零星的墓碑中穿行,在离湖岸最近的墓碑前,他停住脚步,放下了手中的百合。

    那块墓碑上,甚至没有一张照片,姓氏被油墨涂得红红的,或许是因为描字时沾了了太多油彩,细小的墨迹从名字的边缘漏下,好像某些昆虫的触须。

    刑从连在墓碑前随意地盘腿坐下,他点燃一支烟,却任由火光把烟一寸寸烧尽。

    那日,林辰和冯沛林从桥上掉下去后,他们在江面上搜寻了很久。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他第一次体会到从饱含希望到希望破灭。

    直到现在,他有时还会还会想起林辰坠河时的面容。

    他见过许多人临死前的脸,却从未见过有人像林辰一样平静坦然,平静得仿佛只是出门吃一顿早饭,坦然得好像秋叶理应从枝头落下。

    他常常会想,林辰是不是根本没有死,毕竟他们没有捕捞到任何尸体。那么或许某日,林辰便会站在这座衣冠冢前,捡起墓碑前的百合,轻轻一嗅。

    所以,他很喜欢来这,就算什么事也不干,发呆也可以。

    刑从连坐在林辰坟前,漫无目的地四望。

    他裤兜里的手机猛地开始震动起来。

    “头,他又出现了。”电话那头这样说。

    “在宏景高速十方路段……”

    “没有伤亡。”

    刑从连挂断电话,他凝视着墓碑,深吸了一口手头的烟,他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跟踩灭了火星。

    ———

    宏景市刑警队与林辰离去时的样子并没有什么两样。

    办公室里,大部分警员都已出警,只留下王朝一个技术员在看录像。

    刑从连抢过王朝手里的冰柠檬茶猛灌了一口,凉得牙齿都要打颤。

    “头,虽然你不嫌弃我可这不代表我不嫌弃你,麻烦你自己买一杯好吗!”王朝单手抢回冰茶,分外嫌恶地将杯口换了个方向,另一只手并没有从鼠标上离开。

    “情况怎么样,还是那小子?”

    “你自己看。”王朝说着,点开一段视频,开始播放。

    那是一段经过剪辑的录像,记载着一辆客车在高速公路上的8分钟。

    那是早上六点多,星月才刚刚隐去,高速公路两边满是柔曼的芦苇,每当有客车疾驰而过时,靠近路边的芦苇便会如海浪般摇曳起来。

    车里人很多,因为坐得太过满当的原因,人与人呼吸中的水汽在车窗上凝结成一层薄雾,大部分乘客都在闭眼休息,空气里也似乎满是昏昏欲睡的味道。

    窗边的座位上,带孩子的妇女撕开棒棒糖的包装,小女孩接过哈密瓜牛奶味的糖果,舔得滋滋有味。

    忽然间,一块绿底白字的巨大路牌出现在窗外,因为车速太快,路牌倏忽一下便闪逝过去,唯独硕大的字体在视网膜上留下浅色的残影。

    这块路牌好像启动了奇妙的咒语,窗外的雾气仿佛一下子渗入了车厢内,摄像头开始剧烈晃动,窗帘齐刷刷飞起,乘客尽皆左丨倾,录像画面变得模糊起来。

    声音随后才刺入耳膜,司机猛打方向盘,喇叭声与急刹车的尖锐声响相互叠加,震耳欲聋。

    小女孩手中的糖果趴地落在地上,奶黄色的棒棒糖表面沾染了地毯上细小的绒毛和灰尘,向后排不断地滚去。

    等客车在临时停车带里停下后,乘客们才如梦初醒,他们赶忙左右查看,过了好一会才发现,周围似乎没有其他车辆。

    路很空,空得可怕。

    他们于是下意识的看向司机,几个年轻力壮的青年按着前排椅背站起,仿佛如有危险,他们会即刻冲出去。

    但是,他们都愣住了,因为他们看到了一把枪,一把顶在司机太阳穴上的枪。

    不知何时,竟有人摸到了驾驶座边。

    那是个年纪很轻的少年,他戴了条烟灰的羊绒围巾。围巾蒙住口鼻,只露出微微上挑的眼眸,那双眼珠好似润泽的琉璃,让人禁不住想要亲吻。

    只见他躬身凑近司机耳廓,似乎说了一句什么。

    现在是法制社会,枪支管控严格,大部分人都没有亲眼见过手丨枪,更不用说遇上一场真正的公路劫车案。

    尤其劫车人还那样干静温柔,甚至连他手里的枪支的反光,都显得那般柔和。

    等了几十秒钟,劫车人似乎没有任何动作,乘客们开始窃窃私语。

    母亲搂着孩子轻轻拍背,男人们纷纷警惕地站起身,看多了综艺剧目的女孩甚至开始猜测,这是一此有隐藏摄像头的特殊拍摄。

    车厢内的气氛渐渐骚动起来,胆大的年轻人开始走上过道,尝试靠近驾驶室。

    劫车人双眼微微眯起,好像在笑。

    下一刻,枪响了。

    那是真正的枪声,如同爆竹炸裂、车辆爆胎,震得路边堆积的雾气都微微摇晃。

    乘客们惊恐地看向司机。

    而预想中的头破血流却没有出现,子弹擦过司机额头,打碎了驾驶室一侧的车窗,玻璃渣碎了满地,司机咬紧牙关缩成一团,浑身都忍不住在颤抖。

    乘客门忽然意识到,这个拿枪的少年,是很认真在劫车。

    车内霎时雅雀无声。

    然而,站在客车最前方的少年却笑了,他的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手臂一撑,跳坐上客车的面板台,手上的枪支却已经放下。

    一个穷凶极恶的劫车犯该如何开口?

    是说“把你们的钱都交出来,否则杀了你们”又或是说,“不想被爆头的话,把值钱的东西放到袋子里”?

    已经有客人自觉脱下手腕上的金表,却意外听见很奇怪的话:

    “女士们先生们,把你们的糖果都拿出来,另外,我不要柑橘味的。”

    少年这样说道,他像玩游戏似的,把枪从左手抛到右手,忽然一伸手,枪管又朝向了妄想乱动的司机:“我说了,请不要乱动。”

    他轻柔的嗓音如温水般侵入每位乘客的耳廓。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双双迷惘的眼睛左顾右盼,谁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快一点,我可没有开玩笑呦。”少年坐在面板台上,笑了起来。他淡蓝色的牛仔裤下面配了双明黄的新版耐克鞋,双脚悬在半空,左左右右,轻轻晃动。

    就在所有乘客都还沉浸在未知的迷茫中时,“砰!”的一声,少年再次扣动扳机。

    这一次,子弹飞向了客车最前方,挡风玻璃“哗啦”一下炸裂开来,冷风瞬间灌入车厢。

    风吹起了少年乌黑柔软的发丝,也让司机的脸色寒如金箔。

    仿佛变戏法似地,少年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顶枣红的绒线帽,体贴地给司机戴上。

    但是下一秒,他又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最前排正要掏电话的不安分的中年人,冷冷道:“快点!”

    中年人颤颤巍巍,从怀里掏出半卷halls薄荷糖,交了出去。

    少年很满意地接过糖,单手从里面挑出一颗,放入口中,还顺手把糖纸塞到了自己口袋里。

    领头者自然会带动一群追随者,白色的凉糖、浅黄的柠檬糖,粉色的泡泡糖,五颜六色的糖果纷纷落入少年口袋,甚至有人还交出满满一盒金色费列罗,少年人嫌弃地看了眼巧克力,表示拒绝。

    八分钟过后,客车上所有糖果都被扫荡一空。

    车载呼叫器不时传来通话请求,智能电脑上的红点闪动不停,少年像是嫌烦了,他关掉呼叫器,又顺手将平板大小的车载电脑从架子上摘下来。

    “祝大家旅途愉快。”

    他说完,便跳上客车最前方的操作台,还顺手做了个飞吻的动作。

    下一刻,只见他毫不犹豫地飞身跃出了破碎的前窗,在公路上打了个滚,飞也似地窜下高速公路,如一只归家的白鹭,飞入茫茫芦苇从中。

第19章 命运() 
“**不**!”

    王朝敲下暂停键,画面最后,落在少年似笑非笑的飞吻上。

    年轻又话唠的技术员兴奋地赞叹道,于是又不出意外地,收到了队长地暴击。

    “你觉得这很有趣吗?”望着录像中的少年,刑从连冷冷问道。

    “劫车诶,为了抢糖果,脑洞何止是大,简直就是大……”王朝又唠叨两句,才意识到周围氛围不对,他抬起头,这才发现刑从连脸色铁青,“头,认真你就熟,又没有人受伤,不是很酷吗?”

    “没有人受伤?是幸好没人受伤!”刑从连拉过鼠标,拖动进度条,画面停顿在少年举枪射击的刹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不小心射偏,造成子弹回弹,很可能有人因此丧命!”

    画面上,少年持枪的手很稳,仿若磐石。

    这样的姿势,绝不会出现在一位不谙世事的少年人身上,所以那也绝对不是一位不谙世事的少年。

    车上的乘客或许不会发现,但在录像中,可以很清楚地看出,少年从举起枪的那一刻起,目光便没有离开过监控摄像头。

    他在看监控,他在看,看监控的那些人。

    王朝被训得不敢辩驳,只好假装喝茶,然后一口气喝光了大半杯冰柠檬茶。幸好电脑右下角的头像开始闪烁,救他一命,他迅速点开对话框,在现场勘察的民警传来了最新图片。

    照片上,是一枚刚从被劫持客车中找到的子弹。

    刑从连俯下身,看了眼照片:“又是nbsp;   王朝说着,调出视频,截图放大了少年拿着的枪。

    “肯定还是同一把啊。”王朝咬牙,“这个案子也很奇怪啊,那个小兔崽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真的不用找专家看看吗?”他试探着问道。

    自从林辰落水后,警队原本的心理学顾问付教授因为受不了打击,选择去临省的大学做访问学者。

    心理顾问一职便空缺下来,为了填补空缺,上级部门为警队指派了一名据说是犯罪心理学界新星的专家。

    刑从连一听这话,当即瞪眼:“你说那个见了我就让我去看病的爆炸头?”

    “他还说我有ivity,当时我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王朝一拍桌,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后来我回家一查,你猜怎么着,他说我有‘多动症’,老子怎么有多动症呢!”

    他说着,气愤地靠向椅背,一只手转着笔,另一只手拍了拍刑从连的肩,一小撮锡箔灰从刑从连肩头飘落,王朝捻了捻烟灰,问:“你又去阿辰墓边了?”

    “能专心说别人坏话吗?”刑从连很尴尬地直起身,迅速拍掉王朝手里的锡箔灰。

    林辰坠江到现在已经过去许久,久到林辰这个人仿佛从未在城市里出现过,他只是偶尔会去林辰坟前坐一会,大多是在案件太过繁琐古怪,令人毫无头绪的时候。

    而这次的连环抢劫案尤为古怪,甚至比冯沛林的案子还要诡秘,一个专门在高速公路上持枪抢劫客车的罪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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