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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始皇差点惊跳起来:“你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错了朕也绝不怪你。”
“河南一带,偏僻荒凉,内地人都不肯迁移到此,因此造成人口稀少兵力薄弱。以往匈奴每年春秋两季按时南下牧马,每每有留下来过冬的。后来看到九原郡本身无力逐退,有些匈奴部落越来越胆大,就此定居下来,以抢掠秦人家畜为生,这类的匈奴年年都在增加。匈奴人数越多,地方政府越是只有闭关自守,不敢闻问,百姓求告无门,竭力抵抗的,全遭到屠杀之祸,最后只得自行筹钱向这些匈奴示好,并按时缴纳赋税,再过若干年,河南恐怕不再是大秦的土地了!”
始皇一开始愤怒,继而沉吟,最后他转向蒙恬说:
“蒙将军,你将此事谨记在心,回咸阳后我们要好好商议,彻底解决这些事。”
“是,陛下,臣一路上都在思索对策!〃蒙恬恭敬地回答。
“可想出什么对策来了?〃始皇欣喜地问,他对这位爱将一向有信心。
“大致的构想是有了,执行细节还待众臣商议,由陛下圣裁,只是怕这个构想思虑尚不成熟。”
“说出来听听,说错了不要紧。〃始皇微笑着鼓励。
蒙恬指着在阳光下闪烁耀眼的德水说:
“依臣的想法,事情要分两部分进行。第一部分由地方政府担任。”
“任卿,你听好了,有什么意见等下可提出来。〃始皇转向任嚣说。
“臣洗耳恭听。〃任嚣靠得蒙恬更近一点。
“对付匈奴的'麻雀战法',地方政府应实施全民皆兵和'坚壁清野'的策略。散居的民众应纳入大寨,无论男女老幼,皆应接受军事训练,并以行伍编组,平时各行其业,战时各自有任务。一旦有惊,牛羊家畜应赶入大寨,农作物需提早收割,来不及收割的农产品及纳入大寨的财物彻底销毁,不让敌人得到丝毫。匈奴被逼攻坚,我则可以视入侵敌人的多少强弱,或集合数寨、数县力量加以围歼,或集中全郡力量予以歼灭或驱逐,这正是以前李牧用来对付匈奴的方法。这种战法无以为名,臣就姑且称之为'张罗捕雀战法'。”
“好!〃始皇不断点头:“任卿你看如何?”
“蒙将军此计甚妙,只是对已盘据在河南之地的匈奴及大股入侵的敌人,犹嫌消极保守。〃任嚣委婉地提出异议。
“这本来就是暂时求得自保的做法,蒙恬笑着说:“积极正本清源,还得靠第二部分策略。”
“哦?〃始皇兴趣浓厚地问:“第二部分又怎样?”
“要想彻底解决胡患,为千万年子孙作长远打算,朝廷必须调动大量兵力扫荡河南之地,然后以河为塞连接原燕、赵、魏所筑长城,阻挡匈奴骑兵。最要紧是沿河实边,将内地黔首移来,一来可以开垦,将荒漠变良田,二来可以担任边境防卫,匈奴入侵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如进无人之境!〃蒙恬侃侃而论,说得头头是道。
“好!〃始皇一开始兴奋,继而沉思:“调动大军扫荡不成问题,但移民实边及修筑长城耗费太大!”
“不如此不能长久彻底解决胡患!〃蒙恬意气风发地说。
“蒙将军计划可行!〃始皇好大喜功的本性经蒙恬一刺激,又全部显露出来:“细节待回咸阳后召开廷议讨论。”
始皇不再说话,只是朝前望着,德水如带,群峰重叠,沿岸土地肥沃,可目前全都荒废;极目看去,视线内部看不到人烟。还好胡人都是游牧民族,不惯久居一地耕种,否则这多年来的疏于经营,早让这块美地变成了匈奴国,而中原各国还不知道。若为千秋万世子孙打算,这一代应该辛苦点!
他们上了车马再往前行,几个时辰后才发现一处约有千来户人家的大寨。3
“蒙恬,今日行军了一整天,士卒都劳累了,前面有个大庄子,正好休息一夜,朕也好找当地父老聊聊。〃始皇对参乘的蒙恬说。
如今赵高已升为郎中令,要留在咸阳负责宫殿警卫,已换了别人为始皇御车。
蒙恬向那个大寨望去,却发现情形不对,只见寨子里火光浓烟四起,寨子外尘土飞扬,车队再走近一点,看得出正有许多穿皮革,张旃旗的匈奴骑兵在围攻这处大寨。
“说到匈奴,就真的遇到匈奴了!〃始皇是首次亲身遇到匈奴骑兵,好奇远过于恐慌。
“看规模人数不少,陛下,我们得赶快应变!〃蒙恬护主责任在身,反而没有始皇沉着。
正说话间,虎贲军都尉和任嚣带着探骑来报。
“启禀陛下,匈奴大约有三、四万人围攻大寨,〃虎贲军都尉说:“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应该避开,另召大军来剿。”
始皇看看任嚣和蒙恬,意思是要他们表示意见。
“陛下,都尉的建议是正确的。〃蒙恬说。
任嚣在一旁不说话,始皇微笑着问他:
“任卿,你的看法如何?”
“臣斗胆启奏,〃任嚣也是不慌不忙地回答:“为了陛下安全起见,在敌人未发现我们以前,请陛下由虎贲军护卫回程,另召九原大军来剿。而臣守土有责,愿率六千郡卒前去救援,否则将无法面对全郡子民。”
“这样兵力会更薄弱……〃虎贲都尉在一旁表示反对。
“朕也有保护子民的责任,望胡风而逃,将来也无面目见天下黔首。〃始皇笑着说。接着他又问蒙恬:“蒙将军,朕不想躲让,又要顾及安全,你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方法?”
“臣愿率六千虎贲军攻敌,任郡守带领六千郡卒在此处高地布阵保护陛下。”
“攻敌是我的责任!〃任嚣急着争辩。
“不要争了,〃始皇仍然面带微笑:“朕看这样好了,步卒留下,由郡尉指挥保护朕,其余郡骑和虎贲军由你们两个分别带去破敌,朕就在前面高地观战!你们早去早回!”
一声〃遵命〃之下,任嚣和蒙恬各带了骑兵四千向敌阵杀去。
临行时,任嚣指着一个骑白马张华盖的胡人说:
“看他领间的白狐裘和帽上的野雉尾,至少是大都尉以上的人物,擒贼先擒王,看我为将军抓来。”
“我不熟悉胡人品级,不过我一定也会抓只老虎而不是小猫。
两人哈哈大笑,各带属下骑兵,骤风急雨似出了山道,分成两侧,雷霆万钧地冲向敌人后方。
始皇登上一处高地观战,四千步卒在山腰布阵,严密护卫。
只见黑盔、黑甲一色黑马的虎贲军,摆好冲锋队形,迅速而不乱地冲向敌人,初生之犊不畏虎,平日操练严格,真正打起仗来也是一板一眼。
这些个个身手不凡的年轻人,根本未想到过会真正作战,如今要真刀真枪地杀人,一个个都兴奋莫名,何况在地方部队的面前,绝不能丢皇家部队的人!
穿黄色劲身战衣的郡骑,他们的人和马的杂色一样,老少强弱都有,不过他们富于战场经验,尤其是对付这些狡猾的胡人。
天下之主始皇陛下正在看着他们,他们当然不能让这些平日养尊处优、摆摆排场,连胡人脸都未见过的漂亮小伙子,看扁九原郡的常胜军!于是个个争先,奋勇前进,他们的攻击队形可就没有虎贲军整齐,前前后后,零零落落,两千人就拖散了很远。
始皇开始还分得清这两股黑色和黄色的洪流,但等匈奴发现,调动一部分人马来抵御时,只见铁骑奔驰,尘土飞扬,黑色、黄色、白色三股人流混杂在一起,再也无法区分。
漫天的灰沙中,只听到战鼓雷鸣,胡茄声呜呜,各色的旌旗飘动。先是劲弩强弓发射的利箭,像密雨、像飞蝗,接着是短兵相接,杀声、呐喊、兵器相碰触的声音相和相杂,引起始皇一阵莫名的兴奋,他忍不住想:
“让虎贲军和胡人接战,的确有如以金丸射鸟,太浪费可惜了一点,但这也是他们一生中难逢的好机会。”
接战不到半个时辰,突然另一种极凄厉的胡茄声响起,胡人纷纷撤退。
始皇这次是亲眼见到匈奴的〃麻雀战术〃,他们不是分成几路或几个方向撤退,而是分成无数路、无数方向,由四方八面一哄而散,秦军犹豫着不知追击哪一股才好。
匈奴马快,备马多,又是轻装,片刻之间,几万人撤退得干干净净,留下的只是人、马的尸体,伤者全都带走了。
秦军大部分进了寨子,小部分在清理战场。
蒙恬和任嚣并辔来到始皇面前,双双下马行礼。
“两位将军果然神勇!〃始皇夸赞。
“全托陛下的神威,轻易将敌击退。〃两人异口同声。
“两位过谦了。〃始皇愉快地说。
“不是谦虚,乃是真话。〃任嚣接口说。
“哦,真的?什么道理?”
“臣听到有个中原口音的人用胡语对那个大当户说,他见过虎贲军,知道虎贲军一到,陛下一定就在附近,他们怕有大部队已经跟来包围,所以赶紧撤退了。〃任嚣说。
“看他们撤退这样散漫,今后如何再成军?〃始皇有点不解地问。
“不然,〃任嚣恭谨地回答:“胡人撤退一般都指定了三个集合点,他们各自奔向第一个集合点,到了时候就赶向第二集合点,要是两个集合点都未赶上,他们就回老家去等。”
“这倒是个奇特的撤退法。〃始皇惊奇地说。
“主要原因是他们都是同族人,很多都有父子兄弟血缘关系,而且在中原无处可去,这就是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蒙恬说。
“不然,〃始皇摇头说:“将能带心而训练精良的部队,想必都能做到,这应该是所谓至上无形,能随各种情势变化。”始皇若有所思地说。4
虽然任嚣一再劝谏,始皇应该转程回九原,或者是到下一个县城,但始皇坚持要进寨子。
县尉早就进庄通知始皇驾到的消息,村长连忙带着全村老小出迎,因为青壮正忙着拾死扶伤。
始皇在寨门口下车步行,打量了一下整个环境。
只见寨子甚大,土砖砌的墙高两丈有余,周围还挖了连马也跳不过去的护城壕,壕底全是削尖了的木椿或是竹签,人马跌下去,准是没有活命。但如今有很多处都为匈奴用土填平。
寨墙的四角有四处城楼,和一般县城的型式一样,每十多丈还有一处传讯台,可以传递消息。
寨墙上到处躺着青壮者的尸体,有的肢体残缺,有的脑浆迸出,一看就知道是被匈奴特有的武器——狼牙棒所击死。
始皇再仔细一看,这些死者手上的武器更是可怜,有的是将竹杆木棒削尖;有的是用砍柴的斧头和切肉刀;还有些人用的是锄头和镰刀,更多的人什么铜铁都没有,干脆拿着一根木棒。
始皇看到这些死人的惨状,不禁内心愧疚,两眼欲泪。想不到他为了防止战争,下令收缴民间武器,会使边疆百姓受到如此大祸,这件事情要好好检讨,住边境蛮荒的人为了防备野兽和异族侵袭应该例外。
这个寨子的人全姓魏,祖先只有几家人从魏地移居此处,开垦畜牧,如今已繁衍到一千多户。七十多岁白发苍苍的老村长也就是这个族的族长。
他率领全村老小,由寨门沿着路的两旁跪着迎接,他满脸泪痕,哽咽着带领家人口呼〃万岁!”
始皇连忙双手扶起老人,语带怜悯地说:
“老人家不要太过悲伤,都是嬴政不好,未能解决匈奴祸患!”
“陛下这样说,草民等怎么担待得起!〃老村长说着,泪如涌泉般自老眼中滚滚而出:“老朽带路,请至草舍稍休奉茶。”
老人带着始皇一行人到达一处砖瓦大宅前。他沿途注意到,这个村子应该算得上是富庶,虽然一般是依土洞筑屋,但也有不少的高墙深宅,带着魏地古朴雄伟的格局。
老人一家早已打开中门跪迎,始皇急忙一一扶起,他向老村长说:
“朕是到边境巡狩,并非朝殿大典,免去这许多繁文缛节的好。”
“陛下,老朽虽然身居边荒,但仍知礼不可废的道理。〃老村长执意不肯。
到达正厅,始皇居中南面坐下,老人又率全家人及村中父老跪拜行礼。众人坐定后,始皇开始说道:
“眼见匈奴逞凶,涂炭我大秦子民,朕内心实在愧疚,现已交代郡守好好拟定对策,同时回朝以后会派遣大军来河南,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
众父老又在席位上俯首谢恩。
“这次匈奴攻打贵庄,不知造成多少损失?〃始皇关心地问。
“死伤近两百人,房屋焚毁数十间,胡人已由村后攻入村内,好在陛下王师及时赶到,否则后果更是难以设想,但就是这样……〃一位父老话说到此,满脸羞愤再也说不下去。
始皇惊异正想追问,忽听大门外有敲锣的声音,随着锣声有人大声传话:
“各位大姑娘,小媳妇,大娘、小婶请注意,遇到胡人这码子事,千万别想不开做傻事,这些年来又不是你一个人碰到,谁家没有?谁也不敢笑谁!”
接着锣声和传话声又响了几遍,随着渐行渐远,似乎是到村头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始皇不解地问。
众父老没有答话,却全都以袖频频擦拭眼泪。
任嚣在一旁代奏说:
“胡人每攻进一个寨子,烧杀奸淫,无恶不作,在他们心目中,这是他们拼命的补偿,作战的酬劳,所以上级虽不鼓励也不禁止,任他们为所欲为,刚才传话是怕那些受辱的妇女寻短见。”
始皇怒气填胸,紧紧咬住牙齿,深怕自己狂怒发作失态,他只从牙缝里透出恨的声音说:
“各位父老,胡人的事,朕一定会尽快办理!”
正在谈话间,忽然前院里又传来小女孩啼哭的声音。
始皇正要发问,村长告罪暂离,一会回来,又是满脸愁云。他主动向始皇启奏:
“外面是一个小女孩,她母亲遭辱,父亲又作战死亡,母亲一时想不开,跳井自尽了!”
“将女孩带来朕看看。〃始皇两眼发酸,有点忍不住眼泪。
近侍带上女孩,她非常乖巧,自行上前跪伏行礼,也知道口呼:
“万岁!”
女孩奉命抬头仰脸,始皇一见,不禁大为震惊,天下哪有这样相像的人?这个女孩无论长相、神情,完全神似死去的皇后,尤其那双明媚的大眼睛。
“几岁了?〃始皇和蔼地问。
“十岁。〃女孩回答。
还好是十岁,要是再小点,他真的会怀疑是皇后转世。
“她家里还有什么人?〃始皇转向老村长问。
“她父亲世代单传,一死之后,父族方面就没有近支亲人,母亲是从很远的地方嫁过来的,亲人还有待查询!〃老村长脸上也充满了怜惜。
“假若朕将她带走,收为义女抚养,有人有异议否?〃始皇认真地问。
众父老纷纷避席顿首,异口同声地说:
“这是她的福气和造化,哪还有人会异议!”
始皇要近侍拿个锦垫来放在身边,他拍拍锦垫,慈祥地对女孩也是对大家宣布:
“朕不管你以前叫什么名字,今后你要姓嬴,名字叫念玉,封号幼公主。来,坐到朕旁边!”
念玉叩头谢恩,起来坐在始皇近旁,好一阵子,始皇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太多的怜悯夹杂着对皇后的怀念。
“念玉这个名字真适合她!〃始皇在心里不断地想。5
傍晚,九原城两万骑兵和两百乘战车赶到。
始皇决定留在魏村过夜。
这是魏村建立三百年来的空前大事!几百年来,从未见过县长以上的大官来过,何况是天下之主的皇帝!而且,这可能也不会绝后,因为村里出了一位幼公主,换句话说,全村的人和皇室远远近近都沾了点亲戚关系。
这项喜气很快冲淡了劫后悼亡的哀痛气氛,就连刚死了亲人的家属的脸上也见到了笑容。
始皇挨家挨户地拜访村民,口口声声称他们为亲戚,更使得这些村中父老笑得合不上嘴。
始皇由此发现一个定理,离开权力中心——也就是他自己——越远的人,越存心忠厚,越纯良知恩。
他只施了这点小惠,却激起了这样大的反应,就像在水上丢一块小石子,激起的涟漪却扩散得这么大,而且久久不息。
晚上,村长用全羊餐招待始皇和从臣,宰牛杀羊慰劳军队,始皇以加倍的金子报偿,并交代任嚣协助魏村复建。
始皇发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