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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华,旋旎迷离!两人亲密紧贴的身影竟是突兀的刺眼!
我上前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地,“儿臣弦歌给父皇请安。”
一时耳边无声沉寂,只余下殿内角落里的青铜滴漏滴滴答答的声音,我安静的伏在地上,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由紊乱渐渐沉静。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董夫人轻声笑道,“皇上,四公主已经在地上跪了很久了。”
“诗茵,写字的时候要静声不语凝神专注于笔尖,切忌分心。”
董夫人娇羞着掩唇一笑,“是臣妾今日多嘴,可写字归写字,皇上总还是要让公主先起来才是。”
父皇淡笑不语,垂眸看着书案上的宣纸,瞬时撂下笔杆,方才懒懒抬眸看向地上的我, “起来吧!”
我站起身,怯怯的站在一旁低头咬唇不语,面前的男子逆光而立,俊雅的面目在暗沉的光线下透着一股冷厉之态,头冠仅用银色缎带束起,有几根顺着他微屈的背脊俏皮自肩头的垂下,竟是别样的清逸!
第三章 御前觐见(四)
“知道今日朕为何会宣你来吗?”一阵诡异的沉默后,父皇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这才回过神,轻声回道:“前日是儿臣错了,儿臣不该对皇姐无礼,儿臣……”我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几近哭腔的呜咽。
我死死低着头,手指拼命的绞着衣襟,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落下,落在脚下厚厚的朱红地毯上却又瞬息消失不见。
父皇沉默半响,方对一旁的董夫人微微挥手,“你先下去吧!”
“那臣妾就不打扰皇上和公主叙话了。臣妾告退。”
董夫人优雅站起身,走过我身旁时弯身为我轻轻理好早已被我绞的凌乱不堪的衣摆,眼神满含笑意看了看我,轻声在我耳边道:“小心说话。”方才款款离去。
她的身上有着一股温暖的甜香,不是皇后身上清淡的安息香,也不是其他宫嫔的浓浓脂粉香,而是一种若有若无的花香气息。记忆里的一个角落被悄然唤醒,我抬头看了看她的背影,心底轻悸。
大门被内侍关上,空旷的大殿上只剩下我与父皇两人,我依旧一声不吭低着头。
很久很久,伴随着一声轻叹,面前的地毯上出现了一双玄黑色的男子鞋尖,上面绣着繁密的金色夔龙纹,细密的针脚缭乱纠结……
我缓缓抬起头噙泪与他对视,一点一点将面前的帝王看清楚,俊雅的眉目间和楚煊相似的琥珀色的眸子幽深晦暗,如同那日在御花园初见时一般迷离的神情,只定定的看着我,又仿佛是穿透过我看着另一个人。
“父皇。”我小心的唤了一声。
他浓眉微微一扬,缓缓弯下身,冰凉的手指轻轻抚在我的眼角上那紫色小巧的鸢尾花上,神思恍惚,涩声问道:“你母后临去前都说过什么?”
我低下头,“母后临终前只吩咐儿臣将她亲笔所写的纸笺送往帝都,还说了很多话,儿臣愚笨没有听清楚,只记住了有一句好像是‘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旁的事就并无交待。”
他的手指忽然一阵不着痕迹的抽搐,幽长的眼睫轻轻颤抖着,暗沉眼眸深处顷刻间蔓起一股浓的化不开的忧伤,却又很快的消失不见,如若不是我亲眼看见,定会以为方才他失态的一幕是我的错觉!
父皇站起身,连带放在我眼角的手指也收了回去,我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男子清瘦的背影一分分隐在了大殿的阴影中。
阴暗的光线将我与他分隔两端,这样诡异沉默的气氛下,我心头的怯意反而退去了不少,只站直了身子在原地。
许久,有内侍进来通禀道:“启禀皇上,刘昭媛娘娘在殿外候旨。”
父皇背对着我挥手道:“朕今日身体不适,下去罢,改日再传召你。”
我乖巧的伏地跪安,走出大殿门口,刘公公早在外面侍立,见我出门而来,这才好似松了一口气一般。
第四章 暗箭难防(一)
迎面走来了一袭红衣的盛装女子,正是近来颇得父皇宠爱的刘昭媛,素闻刘昭媛生性跋扈张扬,恃宠生骄,现下她妩媚的眼角瞟向我,轻笑道:“倒是我来的不巧,扰了皇上父女叙话了。”
刘公公赔笑道:“娘娘,皇上传旨宣娘娘进去呢!”
刘昭媛飞扬一笑,款步向我走来,我站在原地皱着眉头看着她摇曳生姿的身影,这才惊觉眼角方才的泪迹早已淡开,涩涩的极不舒服,我低头取出随身的绢帕小心的擦去。
玎玲!
怀中揣着的一块长命锁顺着我掏出绢帕的时候一带,悄然掉在了地上,那长命锁以青玉雕琢而成,是昔日母后亲手为我挂在颈上的配饰,那玉易碎,自母后去后我就格外珍惜,每日只是将它揣在怀中,从不离身。
现下长命锁倏然掉落在大理石地面上,正好被刘昭媛的软缎宫鞋踩在脚底,眼见就要被她踩碎,我飞快扑上前一把推开她,将长命锁抓起攥在手心,刘昭媛一时反应不及被我推到,光洁的额头在廊柱上磕出一个红肿的大包,脸颊的皮肤也被刮出血痕。
她抬手捂住自己的脸,见到手心上的血迹蓦地高声的尖叫起来,甩手就给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小贱人,你成心想要毁本宫的容么?”
她使出的力气极大,我站立不稳,瞬时就向后倒去,直直的跌坐在了地上,我死死地瞪着她,指甲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抓的咯咯作响。
此时已经有人进殿向父皇禀报外面发生的事情,却许久未见父皇现身,刘昭媛见状愈加得意,抬手指着我喝道:“少拿你那样的眼神看本宫,和你那死去的娘一样,一股子妖邪气,母女俩都是一样的贱命!”
“把你刚才的话再跟朕说一次!”
是父皇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面前众人纷纷跪倒在地,刘昭媛一见父皇前来,娇声埋怨道:“皇上,弦歌她好生不懂规矩,把臣妾推到在地,臣妾——”
“贱人!”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已被父皇劈手扇了一巴掌,父皇的语气冷厉如冰,“是谁给你这个胆子侮辱先皇后的!”
在场的众人皆被父皇阴鸩的神色吓的垂首不语,刘昭媛更是吓的花容失色,却不敢有任何喊痛的机会,双腿一软跪地切切的膝行上前抱住父皇的衣摆,痛哭呼道:“皇上,臣妾错了,臣妾错了!”
父皇狠狠的抬腿踹开刘昭媛,冷声对侍从一字一句咬牙吩咐道:“传掖庭令来,罪妇刘氏,尊卑不分,德行有失,即刻打入冷宫。”
我看着刘昭媛瞬即面若死灰的面庞,她瘫软的身子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内侍死力的拖了下去,口中拼命呼道:“皇上,臣妾错了,臣妾错了——”
父皇缓步走至我身前低下头,眼神漠然的看着我,我跪在地上怔怔迎着他的视线,却看见他身旁侍立的一内侍面色异样,竟飞快自怀中拔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一步上前就要朝着父皇的背后刺去,“昏君,纳命来!”
此刻羽林军尚在十步之远的玉阶下,父皇身边只有刘公公与几位随侍的宫女,所有人都还在几步之遥外来不及反应,父皇更是背对着那内侍,唯有我离那内侍最近,我来不及过多思虑,就已经咬牙飞快的扑上前,使出全身力气狠狠将那内侍推开,毕竟我年纪尚幼,力气自是不大,只将那人推开几尺许的距离。
手臂立时一寒,刺骨的疼痛阵阵抽搐般传来,我疼的直吸气,那内侍目光狰狞,却在见到我的容貌的霎那间愣住了,我疑惑不解时就已经被刘公公飞快抱起,羽林军也很快上前将那内侍擒住。
父皇神色已然恢复如常,徐步上前对着那人冷声问道:“是何人指使你来行刺朕的?”
内侍的眼神扫过我,仰天惨然呼道:“王爷,属下无能啊!”他的面上浮起一股古怪的神色,瞬间嘴角已经流出乌黑的血迹,倒地身亡!
侍卫上前探了他的鼻息,随即叩首道:“回禀皇上,此人名叫张进,是外殿负责洒扫的,已经服毒自尽身亡!”
几乎在同时,地上那名内侍的尸体就已经被人迅速抬走,他的眼睛仍然圆睁着,却是直直的看着我的方向,我想起了方才离奇的经历,为何在看到我的容貌时他会愣住?手臂传来刺痛,容不得我多想,就已经看到刘公公向父皇恭敬请示道:“皇上,四公主受伤了。”
父皇不曾看我一眼,却大步离去头也不回的吩咐道:“传御医为她包扎!”
回到菡莒宫已经是天黑时分,嬷嬷早已知晓了未央宫前发生的刺客事件,面色平静的服侍我更衣就寝,殿里的烛火昏黄跳跃,我抱紧双膝瑟缩在床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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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暗箭难防(二)
嬷嬷端着药碗进来,轻声道:“刘荣已经说过公主的伤势并无大碍,不会留下疤痕的。只是公主今日一搏也着实凶险了些,若是有个什么差池可如何是好。”
我抬起头不解问道:“嬷嬷,今日那个叫张进的刺客好生奇怪,为何他看到我就忽然变了脸色?”
嬷嬷怔了怔,“他是已故豫亲王的旧部。”
我顿时了然,低下头不再言语。
豫亲王是我皇爷爷在位时从战死沙场的恭亲王处过继来的义子,他与父皇一般上下的年纪,可若是按辈分算,父皇都应该叫他一声皇叔,这样一个我还未见过就已经不在世的陌生男子,却与我的母后有着盛传宫闱多年的暧昧情愫!
嬷嬷将托盘里的青瓷药碗端至我唇边,“公主不要想太多,还是先把药喝了,伤口才会好啊。”
我撇开头皱眉道:“好烫啊!嬷嬷,我现在想吃你做的酥油糕。”
嬷嬷笑笑,将药碗置于小案几上,“老奴这就去为公主做,这药公主要趁热喝才不会失去药效。”
我裹紧身上的薄毯,笑着点头,嬷嬷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外,手臂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我侧过头看着那冒着热气的药碗,起身将药碗端起,置于鼻尖轻轻一闻,药味苦涩。
我皱了皱眉头,随手就将碗中的药汁倾倒在一旁的陶瓷花盆中,药气的味道只在房内弥漫了片刻就徐徐散去。
夜里,兴许是嬷嬷喂我饮了几碗姜汤的缘故,身子闷热无比,四下寂静的只听得见我自己的呼吸声,我睁大眼睛看着一道道刺目的闪电照亮大殿的地板,外面的天际几声轰隆隆的响雷声传来,随之而来的雨水噼里啪啦的打在窗棂上。
我松下一口气,从床上轻手轻脚的起身,忍住手臂上伤口的隐隐作痛,小心踮起脚打开了窗,冰凉的雨丝滴滴嗒嗒的落在额头上、衣衫上,脖颈上,身上的闷热退去不少,我深深的呼吸着雨后空气中泥土的清香,额头上稀疏的刘海顺着风轻轻飞舞,双臂轻轻伸展开来,那种感觉如同在云端飞翔,别样惬意……
半夜,我发起了高烧,浑身滚烫,神志不清,全身上下疼的几乎要被什么东西撕裂,嬷嬷在床前焦急唤我,我的口中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艰难的呼吸着,那种感觉好似回到了幼时……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全然是一阵又一阵的混乱声响,宫人凌乱的脚步声,嬷嬷的低泣声,男子薄怒的喝骂声,还有一双略显粗躁冰凉的手在我的面颊上轻抚,我努力的想要睁开眼,却什么也看不真切,眼前只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朦胧和一个模糊的男子身影。
时空飞快流转,昏暗的大殿里,母后坐在妆台前,轻轻抿上艳如赤血的唇脂,拿起青玉梳一下一下的梳着及腰的长发。母后的耳旁正别着一枝新摘开的正好的紫玉兰花,晶莹洁白的花瓣映着她苍白的脸颊,妖娆多姿,唇边荡开一丝温柔的笑意,虚浮而不真实。
我藏身在大殿里黑暗的角落里,睁大眼睛惊惧的看着母后奇奇怪怪的举动。
母后幽幽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纤细的手指抚在苍白的脸颊上,自言自语道:“当年他最喜欢我簪着紫玉兰的模样,所以我每天都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要不然他来接我回去的时候,我要是妆容不整就不好了。”
她轻轻地笑着,笑的像个孩子,独自沉醉在自己的甜美梦境里,却在这个时候大门忽然被人推开,这个时辰来的人只有送膳食的内监,门外那刺目的光线投在大殿阴暗的地板上,一瞬间房里的昏暗魅影都被照的通亮,母后瘦削的身影在那刺眼的光线中霎时间无比的鬼魅萧索!
“滚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快给本宫滚出去!”母后的手臂一把挥开妆台上的胭脂水粉盒子。
哐啷!
艳红的胭脂水粉全然在灰暗的地板上如云霞般匀染开来,红的、白的、粉的……
残红漫漫,满目狼藉!
走进来的人一身内侍打扮,帽檐压得很低,几乎看不到他的容貌,那身形却是纤细窈窕,显然是一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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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暗箭难防(三)
待母后看清了她的身形,面色一沉,漠然道:“是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女子轻笑着走近,“几年不见,你还是这般冲动,皇上日前在汤山行宫围猎,我此次正好随行,念起汤山紧邻平邑,特地赶来探望于你,顺便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呢!”
母后冷哼道:“出去!本宫不想再看到你!”
女子低低笑着,“何必这般性急?难得你这么多年来还在这里自欺欺人,可惜那幽禁在沁园的罪人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死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肯醒悟?还是不肯接受这个事实?”
母后手中的青玉梳倏地落在了地上,生生断成了两截,茫然道:“他不会死!他不会!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母后的眼神几近绝望的乞求,女子却毫不留情的点头,朱唇微启,一字一句道:“我说的字字不假,他已经死了,早在九年前就已经死了,他是被你害死的?你这样欺骗自己有什么意义?啊?有什么意义?”
噗——
母后的唇角猛地喷出一口殷红的鲜血,身子如同被抽尽所有力气般软软瘫倒在地。
那女子看着母后趴在地上的身子,得意的哈哈笑着,声音无比鬼魅。
我惧怕的躲在黑暗角落里,看着她一步上前,揪住母后的衣襟,凑近母后的耳旁,声音诡异而飘渺,“你知不知道,我等这一天,已经很多年了,只有看到你痛苦,看到你伤心,看到你流泪,我才能开心,才能满意!哈哈!”
末了,她款款站端正身体,淡声道:“娘娘好生保重,臣妾这就告辞,皇上今晚在行宫还设有夜宴,臣妾还要回去好生准备一番才是。哈哈……”
殿门再次被关上,一片昏暗中,母后无力的趴在地上,喃喃道:“他走了,他走了……”
我从黑暗中小心的爬到母后身前,轻声唤道:“母后,母后。”
母后空洞的眼神看着我,昔日晶亮的双眸此刻如同死灰般失去神采!大滴大滴晶莹的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弦歌,他死了,他真的死了,我该怎么办?”
我呜呜哭着,将母后的手紧紧握住,“母后,你还有弦歌,弦歌会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