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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陵城离青城不远,封钺亲自跑一趟一探究竟,在来的路上已掌握了大半的信息。
庄二小姐如今住在青江镇杏林村,现名唤三娘,生有一女。十二年前从悬崖上摔下去,被杏林村一位姓苏的农夫救下,由于摔坏了脑袋,忘却了所有的人与事。后来嫁给了她的救命恩人,生下女儿后没多久丈夫就死了,母女俩相依为命十年。
悄然离开后,封钺才沉声命道:“派人通知庄府。”
“是,王爷。”
三个人行走在人群中,由于穿着打扮不同于平常人,有些扎眼。
“主子,太皇太后请您即刻回行宫。”身后传来一道低低的声音,不知此人是何时出现的,封钺头也未回,只管往前走。
“派人保护她们母女,庄家人到之前不许离开。”
“是。”
————
母女俩对着大银锭子,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们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多钱,这都足够她们买半辈子的大米了。
可是,这不义之财她们也不敢真的花呀。
“娘,不如把它藏起来,等哪日碰到他了,再还给他罢?”阿九说。
三娘觉得女儿的主意不错,点了点头,寻思着要把银子藏哪里去,思来想去,还是压在枕头下面叫人放心。
母女俩做了道菜和鸡蛋羹,三娘特地多做了些,给阿牛他们送去。
晚饭后,阿九和阿牛坐在院子里。
夏日的夜晚,月光皎洁,繁星满天,两个孩子每日辛苦劳作一天,总会格外珍惜夜晚的时间,虽然劳作一天回到家很累,但就是不想那么早睡觉,因为一觉醒来,天又亮了。
晚上的天空格外漂亮,阿九最是喜欢坐在院子里看星星和月亮,这是杏林村里最美丽的景色了。
她仰头看着星星,阿牛却看着她。
月光打在她的脸上,她的眼睛像是住进了星星,清澈明亮,笑容娇憨,比星星璀璨,比月色动人。
在阿牛的心里,她才是杏林村里最美丽的景色。
“阿九,以后我和你一起去学堂念书。”他说。
阿九侧头看他,惊喜地道:“真的?”
“嗯。”林阿牛摸摸她的头,动作亲昵,却不过分,“阿牛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太好了!等忙过这阵子,咱们就一起去学堂!”阿九开心地道,又觉得有点奇怪,问:“阿牛哥,你怎么突然也想去学堂了?”
林阿牛憨憨地笑,挠了挠头说:“我也想认字,以后才好教孩子。”
说这话的时候,阿牛的脸不由红了,好在他的皮肤黝黑,看不太出来。
“嘻嘻,阿牛哥一定是个好爹爹!”
003()
三娘和阿九在镇上又遇上麻烦。
一大清早她们摆好了摊;还未有客人便先有找茬的;几个大汉不由分说就砸了他们的桌椅碗筷。
他们人多势众;三娘和阿九完全不是对手;摊子被他们砸得七零八碎。
砸了场子;他们准备离开;却被两个身形高大的黑衣人拦住了。
三娘以为又他们是同伙;那些黑衣人面露杀气,吓得她抱住女儿就要跑。
可是才跑了几步路,却发现他们非但没有追上来;还动起手来了。
“娘,他们是来帮我们的。”
三娘害怕地紧紧抓着女儿的手,却没再跑了。
那些人根本不是黑衣人的对手;三两下就被他们打趴在地;哭喊着爷爷饶命。
黑衣人漠着脸,说:“那要看夫人愿不愿意饶你狗命。”
“”三娘和阿九都有点懵了。
几个小混混哪里晓得竟是惹错了人;赶紧磕头求饶。三娘母女云里雾里的;惹事的人她们大概能猜到定是那日装病讹人的在捣鬼;可是帮助她们的人
还称呼三娘为夫人?
三娘不想再惹是非;得饶人处且饶人;都是在一个镇子讨生活的乡亲;也不好为难人,而且天将大亮,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她们的摊子被砸得稀碎;问他们要几个钱作为赔偿;此事也便罢了。
看着一片狼藉,阿九有些心疼,那些桌椅碗勺她们用了好几年,本都还好好的,被他们这么一闹全都用不了了,不得不浪费钱再买新的。
今天的生意也没法做了。
两个好心的大侠帮她们收拾东西干净后,便告辞了,也没有留姓名身份。
今天生意做不成,三娘母女俩就只能先回村了。
三娘牵着骡子,阿九坐在后面的车上,不急不缓地走在回村的道上,夏日的朝阳渐渐升起,打亮前方的路。
阿九坐在后面,用手轻轻地抚摸骡子的尾巴,捋一捋它的毛发,格外疼惜,这骡子可帮了阿牛哥挣了不少钱呢,是阿牛哥的得力助手,也帮过她们不少忙。
“今天辛苦你白跑一趟了。”她说。
“是啊。”三娘叹了声气说,“今天你阿牛哥去县里谈生意了,也不知道家里还有没有草,咱们经过那草地就先喂饱了它再回家。”
“嗯,娘说的是。”阿九应道。
待喂饱了骡子,回去已过了卯时。平日里天还未亮村民们便都已各自干活去了,今日却是有些奇怪。
“娘,你看,那是什么人啊?”阿九指着自家院子叫道,院子里,门口边上,都站满了人,还是些穿着不同于她们村里的人,旁边有不少村民围观。
不止如此,道上还见一辆马车。那可跟村长家和镇上富贵人家的马车不一样,阿九有些看呆了,她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这么华丽的马车。
三娘微微皱着眉,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娘,该不会是刚才在镇上那群人来报复咱们吧?”阿九不免有些害怕,她们难道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
可就算是县上的大老爷也未必有这么大的阵仗吧?
“不会的不会的。”三娘嘴上安慰着女儿,声音却是颤抖着的,一手牵着骡子一手紧紧抓着女儿的手,往人群走去。
“哎,那不是三娘吗?”
“三娘回来了!”
“三娘回来了”
围观的村民有看见她们的,一一喊道。
不明就里的三娘和阿九走近,才发现村长也在那儿。这可了不得,连村长大人都惊动了。
“贵人,您要找的人回来了。”村长指了指她们。
三娘把骡子交给相熟的陈大嫂,牵着女儿走过去,那些人一一给她们让道,走到村长的面前。
站在村长旁边的是个满头白发,面容苍老的老妇人,一看见三娘,还未说话就先泪盈满眶,哭了出来。
“二小姐,你让老奴好找啊!”
老妇人已泣不成声,扑通地跪在三娘的脚下。
三娘和阿九均吓一大跳,针扎似的跳起来,连连后退两步。
“你你是”三娘紧张得话都说不好,浑身颤抖。
“二小姐,我是你的奶娘啊!”
“”三娘和阿九面面相觑。
当局者迷,倒是旁人迅速反应过来。
三娘不是他们本村人,是十二年前他们村的苏大狗从山下捡回来的女子,倾尽家财请了镇上最好的郎中,买最好的药才救活,只是摔坏了脑袋,记不得事了,问什么都是摇头,连自己家在何处都不知道。苏大狗见她可怜,救人救到底,所以才收留了她。
有人想起来,当年苏大狗把她捡回来的时候,虽说是满身伤痕,但瞧着那身衣裳就知道是个富贵人家的姑娘。两人成亲的时候,还有人打趣,若是哪天她的家人寻上来了,苏大狗可是捡了大便宜,当上有钱人家的姑爷了。
果真,人家的家人真的找上门来了。只是可惜,苏大狗福薄,享不上姑爷的福气了。
三娘真是紧张极了,不知如何是好,茫然地看着村长,又看看那个哭得可怜的老妇人,只得说:“我我是三娘,不不是二小姐”
老妇人拿着帕子擦擦眼泪,抽泣地说道:“小姐左手臂上是不是有一块圆形红印?”
三娘睁大了眼睛,结巴道:“你,你咋知道”
“自打小姐生来,就是奴婢贴身伺候着您,奴婢岂能不知。”身边的小婢女将常嬷嬷扶了起来,后者步步靠近三娘,仍旧是泪如泉涌,擦都擦不干,当真是伤心,握住了三娘的手,满是心疼地看着她,“那么多年来,您受苦了。”
三娘也已经泪如雨下。
“娘,”阿九扯了扯娘的衣角,不管平时做事有多么伶俐,此时却是真的蒙了,茫然地问母亲:“是真的吗,你真是她们的小姐?”
常嬷嬷适才注意到了面前的小姑娘,喜笑道:“这就是小姐的闺女?生得真标致,真是像极了小姐当年。”
却说他们庄家的二小姐,容貌倾城,风采万般,说是京城最璀璨的明珠也不为过。而今不过二十有七的年纪,却远比京城同龄贵女看着老了许多。
这一身粗糙不堪、满是补丁的衣裳,一方灰色头巾裹着头发,原本娇嫩白皙的皮肤被烈日晒得黝黑黯淡,那双如柔荑的玉手也已经变得粗糙难看,这么一看,当真是不折不扣的农妇。
常嬷嬷看着自家那可怜的二小姐,却又忍不住抽泣起来,侯爷和夫人见了,该有多心疼啊。
“奶娘,您莫要再哭了”三娘一面安慰老人家,自己又流泪不止。
她来到这杏林村一十二年,起初想过去寻亲,可是她对往事一无所知,谈何容易啊。后来与苏大狗两情相悦,嫁与他后生下女儿,她想寻亲的渴望便日渐消却了。
那么多年过去,她万没想到终有一日还能与家人再团聚。
常嬷嬷拭了把泪,笑着说:“小姐,您和姑娘今日就跟奴婢回去,可好?”
“不好!”说话的人是阿九。
常嬷嬷一瞬间笑容凝滞在嘴角边,不由慌了,疑惑道:“姑娘这是为何?”
阿九微红着眼,却是冷硬着脸,出声质问:“为何那么多年,你们没有来找过我娘?如今却要我们跟你们走?”
人人都说她娘定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只是不记事了找不到回家的路而已。可,他们也不记事了麽?
“姑娘误会了,侯爷和夫人可是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小姐呀,当年小姐被仇家拐走,后来找到了仇人小姐却不知去向,全天下都快找遍了都没有寻着小姐的下落啊”常嬷嬷说着又忍不住掉泪,“直到近日得到消息,侯爷立刻就派老奴亲自过来”
阿九听言,方才心里尚存的怨气便消了大半,只是低着头,抿着唇,没有再说话。
回去?
回哪里去?
这杏林村,就是她们的家啊,祖坟在这儿,她爹还埋在这儿呢,她们要回哪里去。
阿九的心里,不愿背井离乡,离开杏林村去镇上她都觉得远,何况要去那不知在何处的外祖家。
“小姐,您是不知,自从去年侯爷生了场大病后便不见好,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如今病重在床,不知还剩多少日子,侯爷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再见到您呐”
此番话,便是戳动了三娘的内心深处,潸然泪下。
“娘,”阿九拉了拉娘亲的手,抬头看着她,目光清明,“我们要走吗?”
走或不走,全听母亲的。
阿九明白,母亲虽然从不明说,但多年来从未忘记过她那个记忆中完全没有的家。
三娘握住了女儿的手,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跟娘回去,如果阿九不喜欢,咱们随时回来,好不好?”她摸了摸女儿的发顶。
阿九抿抿嘴,点了点头。
常嬷嬷喜道:“太好了,小姐,咱们即日启程罢?”
“现在?”阿九可不干了,她们家菜地里的香菇和胡萝卜就快熟了,还有稻子,今年收成一定比往年好,是她和母亲辛苦大半年的成果,她舍不得丢弃它们。
她以为她们说的走,是要再过些时日。
“是啊。”常嬷嬷叹了声气,说:“侯爷病重,耽搁不起呀。”
阿九便沉默了,三娘自是知道女儿的心思,不止女儿不舍,她何尝舍得,手心手背都是肉,只是父亲病重,她这个做女儿的也想回去尽尽孝道。
“娘,阿牛哥去县上了,让我们帮忙照看阿嬷和伯伯,我们明日再走,好吗?”
三娘一愣,险些忘了这么重要的事,亏得女儿提醒。
于是跟常嬷嬷说明后,决定明日再启程。
三娘和阿九只知常嬷嬷所说的侯爷是她们的父亲和外祖父,却不知侯爷是为何。
而在有些人听来却不得了,尽管都生活在乡村里,从未见识过什么世面,但侯爷一听起来就是个大人物啊,能见到皇上的那种。
也就是说,原来在他们村守寡十年的三娘,竟是侯府的小姐。
明天就要回京城去了。
004()
林家阿嬷上了年纪;手脚也不方便;伯伯多年前摔断了腿后;便一直卧床不起。
家里人太多;还有丫鬟做饭;母亲在房里和常嬷嬷说话;阿九便去林家给阿嬷和伯伯煮饭。
阿九在炤台忙活半个时辰;总算是烧出了一盘猪肉和炒茄子,还有一道鸡蛋汤。
“阿嬷,伯伯;吃饭啦。”阿九把菜都端到炕上,又给两位长辈盛了饭。
阿嬷和伯伯看着她,却都偷偷红了眼。
多年来;虽然没有明着说出来;两位老人却都心照不宣,把阿九当作儿媳孙媳来看待的。
他们也都知道;他们家阿牛对阿九的心思;本想着再过几年;孩子们都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再给他们说亲。
只是如今;人家外祖家找上来了;原来三娘竟是京城贵族小姐,她这个做女儿的身价也定当高涨百倍,哪还敢奢望人家来做他们家的媳妇呢。
“九丫头;别忙活了;你去歇着吧,明儿还要赶路呢。”老阿嬷别头擦了擦泪,哽咽道。
阿九本不想哭,可是看见阿嬷这般,鼻子也酸了,在她心里,早就把他们一家人当作亲人了。
何曾想过要分开。
“阿嬷,我还会回来的,我娘说等外祖父身子好些了,我们随时能回来。”阿九这话不止是安慰阿嬷的,京城的外祖家再好,终究不是自己的家。
阿嬷只当九丫头是在安慰她这个老婆子罢。只是可怜,她那孙子还在县里,怕是还不知道九丫头就要离开杏林村了。
侍两位长辈吃好了饭,阿九收拾完后,又去喂了骡子和鸡鸭。
翌日。
三娘和阿九都是习惯早起的,这两人一起床,马上便有几个小婢女分别端着水进去伺候。
“”阿九浑身不得劲,连忙摆摆手,连声说:“我自己来我自己来你们出去吧。”
两个婢女互看了眼,面露难色,说:“姑娘,还是让奴婢来伺候您吧?”
阿九坚持摇头,把两个小丫头赶了出去。
自己简单洗漱完后,阿九准备出去做饭,刚才那两个小丫头又进来了,说:“姑娘去和二小姐用早膳吧。”
阿九狐疑,早饭做好了?
不止做好了,还一大桌子菜。阿九看着这满桌的鱼肉,不禁吞了吞口水。
“老奴昨日便派人去镇上采购,做了这几道菜,小姐姑娘尝尝如何?”常嬷嬷边说着边给三娘和阿九夹菜。
“奶娘,您也坐着吃,还有你们,都坐下,大家一起吃。”三娘看着大家。
屋里除了常嬷嬷还有四名侍候的婢女,婢女们微垂着首,岿然不动。
常嬷嬷坐了下来,目光慈和,笑着道:“我看着小姐和姑娘吃。”
阿九目光一一扫过桌上的,除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