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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晛放下手中的卷轴,道:“备下吧,准备齐全总不会出错。”
“殿下,其实大可不必这样早举办婚礼的。”小厮显然是沐晛跟上的人,说得上几句话。
果然沐晛笑笑,“我等得,旁人等得,时间等不得。”
“还是殿下思虑周到,早些完婚也好,至少那些断袖的流言可以消失了。不过殿下喜欢未来的娘娘吗?”
沐晛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问,愣了片刻后说:“华野,你逾越了。”
被唤作华野的小厮意识到自己一时失言,立刻跪下,“小的知错了。”
沐晛点头,“起来吧。”随后像是给他解释道,“你见过她,救过她,也应知,我心悦的人只会是她。”
小厮立刻明了,殿下也只会在关于朝堂和定欣郡主的事时才会如此严肃,遂起身退下。
沐晛再未拿起桌上的卷轴,窗外莺啼,却仍唤不回飘游的闲云。他明白,有些事,一开始便是一辈子,有些人,一错过便是一世。
就好比他和她。
而赵芙所得不到的,不过如此。他的深情已付,哪怕东流亦不悔,而赵芙纵使焚身,也不会分得一丝一毫。赵芙对他的爱,又何尝比那人少,可他先遇到的人,却不是她,但她先遇到的人,却是他。所以,她注定要输。
铮铮丝竹音,赵芙仍坐在八角亭里,抚着一把听说极其名贵的二十七弦桐木嵌玉锦瑟,但对她来说,都没什么所谓,到底再不是当初的二十五弦冰瑟。
袅袅香烟起,轻纱缓舞,赵芙又沉浸在往昔的记忆里。
那时她还很小,只有十一二岁,却被父亲扔上战场。她知道父亲并没有打算让她活着回去。她娘不过是府上一个卑微的婢女,生下她就死了。家里几个姨娘都不喜欢她,经常拿她出气,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更是如此,从来没把她当过小姐。这些父亲都清楚,但从未过问。四姨娘和五姨娘相继有了身孕,父亲怕她惹了两位姨娘动气,只好把她带出府。父亲身为元帅,但没有理由也不能随便杀人,所以把她带上战场是最好的选择。如果死在战场上,谁也没话说。可是她不想死,真的不想。否则之前所受的凌辱岂不是白受了?
她女扮男装,混在士兵中,虽苦,但幸没有百般陷害凌辱,日子也还过得去。父亲却没少给她使绊子,谁让她的存在,是个耻辱呢?贱婢生的女儿,注定卑贱。
两国之战,说不险那是假的,作为一个无名小卒,且没受过正规训练,又怎能敌无眼刀剑?时过境迁,如今想来仍是后怕。被击倒地,手中戟落,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绝望之际他一声厉喝:“起来——”料想中刺死自己的那一刀被他化解,她抓过落地的戟,再次起身。她要活下去,如果别人不给她活下去的这条命,她就自己拼出来。再下手,毫无章法,却每每致命,她什么都可以忍,什么都可以让,唯有这条命,谁来抢都不可以。
劣质的铠甲抵不过利器的锋芒,纷纷碎落,可她那刻被武装起来的心,刀枪不可穿。
第9章 桃花绪烨(二)()
战毕,她挺立于战场,鲜血染红了她的双眼,她冲着远处的父亲迟缓的露出一笑,然后拖着缓慢的步伐走过去。这一战,双方都死伤惨重,能像她这样还活下来的人并不多,何况只是个无名小卒。可她就是活了下来,还活的好好的。
她一步步靠近她的父亲,那个仍坐在马上的男人。最后她站定,仰头望他。她摘下头上破损得不成样子的头盔,扔在地上,如瀑的黑发散下,他才认出她,他的小女儿。她举起手中的戟用尽全力扎进头盔,最终将它固定在土里。她听到自己三分嘲弄三分悲凉三分怨恨一分冷毅的声音响在两人之间:“再卑贱如我亦有存活的机会,再高贵如他们仍逃不过一死。爹,你说是不是?”
那一刻她的眸子里好似沉睡千年的睡火莲绽放,美得惊心动魄。她不等那个男人回答便转头,因为她看见了他,那个救她的少年,正跨在一匹枣红的马上,四蹄却是被鲜血和尘土渲染,依稀可见曾经雪样的白。她深深鞠了一躬,起身道:“救命之恩,值此无以为报,来日若有机会定当报之。”
年少明朗,他粲然一笑,“以身相许如何?”
她神色一顿,瞥见他腰间玉穗,只低头作答:“殿下说笑了。”
是啊,不过是说笑罢了,可她终是当了真,而他,真的只是说笑而已。
战争结束,可她眼里的那两朵睡火莲却从未凋零,只不过在大部分的时候,它们都收敛着花瓣,继续沉睡。后来班师回朝,父亲继续无视她,她也无所谓。四姨娘和五姨娘最终还是没能生下孩子,她再不是从前的她。
有时那个少年将军会来府上做客,与父亲商讨些什么,偶尔路过八角亭,会听她弹奏一会儿,也因为如此,府里的下人再不敢随意辱骂她,她的日子好过了许多。如果他不曾说出那句话,她还是很乐意与他一直这样下去的,可一年又一年的弹奏,不过换来这样的真相,她也不知自己该笑还是该哭。
手下力道越来越重,指尖的痛感却没有唤醒沉浸在梦中的她。终于,二十七弦尽断,她才如大梦初醒般,怔忪了片刻,她静静地唤来下人:“把这些收拾下去,最近几天就不要再拿瑟与我了。”
再未看一眼,起身回了婢女的搀扶,独自出了八角亭。
夜里霜露重,柳下朝烟终于支持不住,晕倒在地。
四周无人,怀朱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柳下朝烟的背后,她扶起柳下朝烟,一掌在她的背后,绵密温暖的内力缓缓输进柳下朝烟体内,柳下朝烟气色好了很多。在她醒来的前一刹怀朱点了她的睡穴,她又昏睡过去。
“真是麻烦!”怀朱抱怨了一句,脸上却是松了口气的神色。她抬头仰望空中那一弯弦月,忍不住轻叹,“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可再低头看看怀中的柳下朝烟,只能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算了,不想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柳下夕岚学着柳下府的规矩,柳下朝烟继续回李芑的院里干活,怀朱周转在一群丫鬟小厮之间,赵芙每日与琴棋书画作伴。
月亮胖了起来,月中,柳下朝烟被调到大夫人房里,做端茶倒水的活计,比之前轻松了不少。大夫人并不怎么使唤她,她的日子更清闲了。
月末,管家说三皇子加冠之礼已至,李府会请三皇子来府上做客,人手紧缺,要求新来的十几人都留在府上,不得回家。柳下朝烟无法,本想托人出去跟夕岚传个信,但奈何又没有钱银搭线,只好作罢。
怀朱这几日都有些不在状态,好在她与府上的下人关系都还好,倒也没什么大问题。
“真是麻烦啊,柳下朝烟还好办,柳下夕岚怎么要嫁皇子呀。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而且她嫁得也不是普通人,我要怎么把她带走呢?抢婚?开什么玩笑,要是被她哥哥知道我毁了他妹妹的清誉就完了。”怀朱两道好看的眉都绞在了一起,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几日后三皇子行加冠之礼,主要的过程自然是在宫里完成的,沐晛被封为缡王,封地在沐国南边的黎河一带,与都城含光比邻,食邑一万五千户,两年后可前往封地。现仍住在原来的三皇子府,只不过换了个牌匾,称缡王府。
缡王回府自是要办宴席,晚宴从申初开始,凡是含光城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当然,不少都带着自家的女儿。
柳下夕岚一下马车就引起了一众惊叹声,他们自然不是惊叹于她的美貌,毕竟这次晚宴上不乏些花枝招展的妙龄少女。他们只是讶异于柳下家居然真的有个千金,虽然之前也有不少人传言这次柳下家会送出千金,但大部分的人还是一笑了之,一直以来柳下家都是没有子嗣的,如今冒出个千金来,还真让他们大吃一惊。
柳下夕岚紧紧地跟在柳下宗一身后,看着这个她要称之为“爹”的男人,她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如果不是她现在还有利用价值,这个男人怕是连记也记不起她了吧?柳下夕岚苦笑。
跟着柳下宗一拜过众人后,夕岚便被打发走了,这正和她意。她一点儿也不喜欢这里,她曾过过那么苦的日子,凭什么这些人可以这样轻易的过得如此好?他们的一切都那么虚假,就像水里的鱼,明明看到它在这里,可就是抓不住,因为事实上它在别处。
柳下夕岚穿着单丝碧罗笼裙,如绸的青丝用一根如意碧玉长簪绾起。夕阳下,缡王府中的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她四下打量一番,还是决定向不远处的桃林走去。
缡王府的桃树被修剪得只比一人高那么一点,花农的手艺极好,每根桃枝上都缀满了花苞,桃花初开没多久,看上去倒是一片嫣红。柳下夕岚轻嗅,芬芳满腔,若用这花瓣酿酒,想来也是不错的。这么想着,心里的郁结也散了不少,如果她的后半生只能在这里度过,能有个喜欢的地方也不错。
手不知不觉抚上花枝,柳下夕岚浅笑。正思索间,身后的婢女上前说到:“小姐,老爷叫您过去。”
柳下夕岚轻轻点头,转身随她们回去。
此刻已是掌灯时分,堂内觥筹交错,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柳下夕岚也懒得分辨他们是达到目的还是兀自强颜,不过是张面具而已。席上那些达官显贵谁不是在想着如何攀龙附凤?呵,她不用摸也知道,自己和他们一样,都戴着一张丑陋不堪的假面。
虽如此想着,脚步却未放慢,进了堂内,给众人行了礼,才走到柳下宗一身旁。
柳下宗一对着上座的男子笑道:“王爷,这便是犬女柳下夕岚。夕岚,还不快来拜见王爷。”
柳下夕岚头也不抬,只听命盈盈拜倒:“民女拜见王爷。”
听到沐晛“嗯”了一声后,柳下夕岚便退到一旁,不想再与这场面有什么关联。可是柳下宗一哪能放弃这样的大好机会,立刻趁热打铁到:“前几日小人有幸得到一尊七彩碧玺的观音像,不知王爷是否肯赏光,到寒舍一见?”
还未等沐晛开口,李家的当家主抢道:“柳下兄,你这就不厚道了,既令府千金已至,何必再多此一举?机会总得分给旁人些,王爷您说是不是?”
沐晛想着反正柳下夕岚势必要娶,再走一趟也是多余,若是柳下家垮了,李家定会顶替柳下家成为含光城最大的富商,这个时候拉拢下李家也没什么不好。便应下来。
李家的当家主一听就乐了,立刻举杯道谢。沐晛笑笑,继续着这场宴饮。
第10章 思竹归竹(一)()
李府。
大夫人带着一群人走向二小姐李芑的院子,来势汹汹。
还不及下人禀报,大夫人就直接带人硬闯进了李芑房里。二小姐李芑正坐在塌上绣花,见状登时就懵了。“大夫人,你这是”不等李芑说完,大夫人身后的丫鬟便仍下一堆衣物,李芑见了更是惊慌,双手扔掉绣品,下意识地捂住小腹。
大夫人怎么会忽视这个动作,狠狠地笑了:“李芑,你是自己说,还是我找大夫来替你把脉!”
“大夫人,我我也不想的,求求你,不要不要杀我的孩子求求你了”李芑跪倒在地,呜咽着乞求。
大夫人更是生气,“我李家的女儿,竟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若不是我发现,你是不是打算带着这孽障到缡王那儿献丑!你是想害死李家吗?!”
“大娘芑儿没有”李芑急忙爬过去,想抱住大夫人的腿,却被大夫人一脚踢开。
“一会儿缡王若是驾临李府,我上哪儿找一个千金来,你倒是说啊!”大夫人气极,对身后的下人说:“把二小姐关到思竹楼,派个婆子过去拿了这个孽障。今天的事谁敢说出去,后果应该知道吧?”
一群丫鬟小厮都打了个寒颤,齐齐回:“是——”
李芑还想喊,却已被人捂住了嘴,只是眼里还不停地流着泪。
思竹楼是李家历代处罚犯了家规的亲眷的地方,共三层。第一层挂满了历代进入这里的人的图像,然后便是不尽的书籍,大部分是女规女诫之类讲规矩的书,除此之外便是笔墨纸砚,一般犯了小错会在这一层抄书。第二层是各式刑具,地上并不是木板,而是尖利的石子,但跪得人多了,竟也圆润了些,可那浸满了鲜血的石子总令人胆颤。第三层什么都没有,只是梁上都垂满了白色的纱制帷幔,而且窗户极大,支木却是固定的,所以窗户永远也没有关上过,据说在第二层惨死的鬼魂总会到第三层来作祟,一般到第三层的人不是被吓死就是跳楼,大部分人都会以为窗户是因鬼怪作祟才关不上,无处不在的风让帷幔不停的晃动,最后拿它做白绫上吊死的也有。
李芑刚到思竹楼门口就晕了过去。也不能怪她胆小,据说思竹楼是仿造某国宫廷里的罚人之处造的,只不过要小很多,里面的东西自然也是比不得的,但这已经足够吓人了。
李芑直接被人带到了第二层,第二层没有床,她也就只能躺在地上,石子没能硌醒她,也不知说她幸还是不幸,如果她醒来看到周边的刑具,估计连打胎的婆子都不需要了。
怀朱隐在暗处,见此不禁啧啧称奇。思竹楼周围方圆一里种满了竹子,只不过更显得鬼影重重。
“虽然是个缩小版,但能抄成这样,也算是不错了。”怀朱见过这样的布局,不过那里的竹子种满了方圆百里,从里往外竹子越来越粗壮,最里面的只有小指般粗细,最外却如壮士的大腿般。而那里是有机会出去的,只要被关的人熬到每月十五,他们就会给被关的人一次机会。从那里开始,只要能在十六日日出之前跑出竹林,不管多大的罪都可以一笔勾销。可是,竹林里的白骨比那里,多了太多。
那里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归竹塔。
魂归何处?引渡空竹。每多一个亡魂,便会有一棵竹子上出现姓名。竹心空无名,以冠驻魂名。有一棵青竹之上,也曾出现过她的名字。只是现在,再没有一棵竹,可以冠上怀朱之名。
怀朱想到这些,不禁心有戚戚,眼里也多了一分恨意,只不过很快被她收敛下去,都已经过去了。
可能是因为每个人都很忙,所以没有人注意到,柳下朝烟不见了。
柳下朝烟本无事,今夜大夫人带人出去,也没点她的名,她也就没跟着,留在屋里打扫。
大少爷却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刚刚的宴席他也去了,只是喝的有些多,他爹怕他丢脸,赶紧找个由头让他先回来了。
这大少爷行为也实在有些不检点,虽说是家中嫡子,李家的当家主却不怎么喜欢他,大夫人常常训诫他,却仍旧改不掉他的恶习。真是白费了他一副相貌堂堂的好模样。
此时大少爷摇摇晃晃地进了屋,本来是想找大夫人,帮他爹传话,说晚上缡王会来的事,结果大夫人正好不在。大少爷瞥见留在屋里的柳下朝烟,不禁动了念想。
他摇摇晃晃地朝柳下朝烟走过去,柳下朝烟压根儿没多想,行了礼便跑过去准备扶大少爷坐下。结果大少爷却抓住她的手摩挲了起来,而另一只手也越发不安分。柳下朝烟一慌,不挣还好,一挣扎,便和大少爷一起摔倒在地。她本就瘦小,扶一个醉汉就有些吃力,现在倒在地上,被一个男人紧紧压着,更是爬不起来。
“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