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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肆沉声说,“是我没有考虑周到。”
苏夏的神情复杂,他的态度这么诚恳,她想发火,气势都强不起来了。
“商量一下,也许又更好的方法。”
话说了出去,苏夏心里清楚,这个男人独揽大权惯了,不会跟谁商量,却见对方点头,说,“嗯。”
她抿唇,“那个……离婚协议的事……”
沈肆说,“不是我的意思。”
苏夏哦了一声。
答案她是猜到了,听他亲口说,就是另一回事,感觉是不同的。
沈肆垂在两侧的手握了一下,去碰苏夏。
退到一边,苏夏的嘴里还有他的气息,“干什么?”
沈肆偏头,对着她的方向,“我想抱抱你。”
苏夏的脸一热,人没动。
沈肆朝苏夏那边走了两步,手碰到她的衣服,又去牵她的手,抱住了她。
误会解除,这么温馨,风油精的味道非常不合时宜。
苏夏的心里划过一丝怪异,沈肆寡言少语,刚才给她解释的时候,竟然挺顺溜,现在想想,怎么有一种是背过的错觉。
贴着大腿的一处地方硬硬的,不是手机,苏夏随口问,“口袋里装的什么?”
沈肆沉默了。
苏夏自己去摸。
沈肆按住她不老实的小手。
像是无奈,又似是纵容,他从口袋拿出叠成四方形的纸,往苏夏面前递去。
苏夏顿了顿,才打开去看。
纸上面写了一大段,字迹如铁划银钩,有个别几行不在一条线上,这对于一个眼睛看不见的人来说,已经算不错了。
好多处都涂涂改改,苏夏看懂了,又觉得自己眼瞎了,看不清,“这什么?”
每个字都认识,凑在了一起,她感觉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沈肆从唇间吐出两个字,“草稿。”
他的语调里没有波动,耳根子却微红。
苏夏愣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为了跟我解释,你打草稿了?”
沈肆抿嘴,“我怕说不好。”
他说的那么认真,苏夏哭笑不得,男人也看不见她的无语,“以后多说,多练。”
自己也不是巧舌如簧的人,还要当老师。
沈肆,“好。”
苏夏又看到沈肆拿出了风油精,“你头疼?”还是犯困,需要提神?
沈肆摇头,“鼻血流多了,不好。”
苏夏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风油精还能有那作用?
沈肆突然问道,“苏夏,你喜欢我吗?”
问这么直接,苏夏支支吾吾,“我不知道。”
沈肆皱眉,不满意她的答案,“喜欢就是喜欢。”
后半句没说,不想听。
半响,苏夏的头点了一下,面颊印上好看的绯色。
沈肆看不到,“不说话,那就是喜欢。”
他低头,薄唇吻下去,印在苏夏的鼻尖上,落下轻轻的一点微凉的气息。
有点痒,苏夏往后躲,她想起来还有正事,“你知道爷爷让我找的《清雁》在哪儿吗?”
沈肆说,“在第七排,第二层。”
苏夏去找了,果真在那里。
接到书,老爷子一个劲的瞅着苏夏,欣慰的笑了起来。
不错,孙子虽然不怎么会说话,但他知道取长补短,少说多做,没笨到没救的地步。
苏夏被看的不自在,“爷爷,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学校了。”
老爷子对孙子说,“肆儿,送送小夏。”
苏夏拒绝道,“不用了……”
老爷子笑着说,“爷爷看出来了,他想送。”
苏夏,“……”爷爷,你确定能从沈肆那张面瘫脸看出来点东西吗?
她瞥一眼男人,对方已经吩咐王义去取车了。
回去的路上,车里很安静,
王义在前面开车,眼睛偷偷的往后视镜上瞄。
后座,苏夏跟沈肆没紧挨在一起,两人中间还能坐两人。
眼珠子一转,在下个路口,王义打着方向盘拐弯。
苏夏不受控制的往沈肆那边歪去。
沈肆捕捉到苏夏的气息,伸手把她拽到身边,搂着她的腰,满意了。
明白了什么,苏夏出声,“王义,你故意的吧?”
王义一脸冤枉,“刚才是有个大拐弯。”
沈肆不开口,低气压出去了。
王义翻了个白眼,立马表态,“是我车技不好,回头我一定找时间去练练。”
苏夏无意识的撇嘴。
她也感觉到沈肆释放的冷气了。
到了学校,苏夏要开车门下车,腰上的那只手不撤。
“我到了。”
沈肆,“哦。”
还是没撤。
王义看到苏夏去掰大少爷的手,他抽抽嘴。
估计苏夏的内心是崩溃的。
好不容易下车,苏夏调整了脸色,没让情绪外露一分一毫。
她不知道学校附近有没有谁的人,但她还是会小心提防,不能破坏沈肆的计划。
苏夏一走,车里的温度一再降低。
王义从窗户看,汇报情况,“大少爷,有个女人朝苏小姐走过去了,有说有笑的,好像是同事。”
还好是个女人,不是男的。
沈肆叠着腿,手漫不经心的在腿上敲点。
王义继续汇报,“她们一起进校门了。”
过了一小会儿,又说,“大少爷,人已经没影了。”
沈肆没发话。
王义是真看不到了,他不是千里眼,视力范围有限。
眼睛瞪再大,也只能看那么远。
“大少爷,你要是想苏小姐,可以给她打电话,苏小姐的课程安排表我会尽快拿给你。”
沈肆昂首,“回去。”
王义松口气。
沈肆的嗓音冰冷,“沈家就一个女主人。”
王义惊骇,“是。”
三点多,鉴定报告出现在沈肆手上,他扔给王义。
王义看了结果,因为震惊,眼睛睁的极大,舌头都有点不听使唤,“大少爷,这上面鉴定出来的结果是父子。”
沈肆的面上没有情绪,看不出心中所想,“去给我倒杯水。”
王义忙去拿杯子。
沙发上,沈肆阖了阖眼,那里面有什么东西涌现,爬上眉间,凝聚成一股煞气。
他撑着额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义端着水过来。
沈肆喝了口水,“几点了?”
王义说,“三点四十。”
沈肆问,“她下课了吗?”
王义头脑迟钝,“大少爷是问大少奶奶吗?”收到警告,他改口了,并且暗暗提醒自己,时刻注意。
沈肆抬眼。
王义的后背发凉,大少爷看不见,那一眼仍旧锋锐如刀,“好像还要过几分钟。”
沈肆放下杯子,“出去吧。”
王义转身离开。
他边走边想,那份报告就是一颗炸弹,大少爷拿在手里,一旦丢出去,就会是地动山摇。
也许就在今晚。
绝不会超过这周。
以大少爷的性子,不会公开,会关上门解决。
公司里,田箐桦给沈峰打电话,“你说爸今天把苏夏叫来,是为的什么?”
“这事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沈峰在那头说,“问爸去。”
田箐桦呵笑,“那是你爸,要问你问。”
沈峰的口气硬邦邦的,全然不是平时的温和,“我不想知道。”
“不想知道?”田箐桦说,“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沈峰反问,“有什么好担心的?”
田箐桦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没声音了。
“几十年前,你就这样,现在你还这样,毫无长进。”沈峰说,“真不知道业踉是怎么在你手上存活的,又怎么上市的。”
田箐桦被嘲讽,气的挂了电话。
沈峰将手机扔到桌上。
这时,设计部经理敲门进来,呈上文件,“董事长,新季发布的产品我们打算用……”
沈峰铁青着脸,“滚——”
设计部的经理扯扯嘴角,父亲不如儿子一半,屁都不懂,目光短浅,只知道眼前的利益,还自以为是。
真怀恋大少爷在的时候,虽然总是严厉,苛刻,不近人情,还跟冰块一样,近身都能打冷战,但他们跟在后面做事,心里踏实,即便是和客户谈判,都更加自信,从容。
也不知道董事会是怎么搞的,竟然全票同意在大少爷没恢复前,让他父亲暂代。
办公室传来一声巨响,是桌子踢倒的声音。
另一边,田箐桦跟儿子通电话。
沈穆锌在画画,“妈,找我有事吗?”
田箐桦说,“你爷爷今天把苏夏叫到家里去了,不在偏厅,他们去后面那间书房了,就连吃饭都在那边。”
“苏夏是被你哥送走的,妈听说她的脸色不太好,可能是你哥说了什么重话。”
“你也知道你哥是什么样的人,他不给别人留情面,也不会顾虑别人的感受,你说他跟苏夏……”
“妈,就这事?”打断她,沈穆锌说,“我知道了。”
田箐桦,“喂?”
电话已经挂了。
把文件堆到一边,田箐桦在落地窗前走动,她又去按另一串号码,按到一半,她删了。
之后的几天,沈肆都没再跟苏夏见面,他要处理一些事。
处理完了,就去把她接回来。
周六晚上,无风。
沈源抿了一口白兰地,“肆儿,把大伯叫来,就是陪你喝酒啊?”
沈肆坐在对面,没说话。
“是不是有心事?”沈源满脸慈爱,“跟大伯说说看。”
沈肆将鉴定报告扔到桌上。
沈源不明所以,“肆儿,这是……”
翻开后,看到里面的内容,他脸上的笑意僵住了,弧度凝固着,有些扭曲。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上船的时候,可以没有TT,但绝对不能没有风油精
☆、第31章
高脚杯里,些许琥珀色的酒液折射出荆城的夜色,美丽妖冶。
啪一声后,鉴定报告被一只手大力按在桌面上,高脚杯震动,酒液轻轻摇晃,夜色顷刻之间变的破碎虚无。
周遭气氛骇人。
撑在桌子边沿,沈源的视线紧紧的粘在报告上面,将每个字都拆解了,一笔一划的咀嚼,那目光似是能穿透纸张,将桌面刺出一个窟窿。
片刻之后,他的表情已恢复如常,不再扭曲。
坐回椅子上,沈源从口袋摸出烟盒,在里面拿出一支烟,干瘦的手捏了两下烟蒂,没捏住,烟掉到高脚杯里。
酒液瞬间蔓过烟身,混浊不堪。
沈源又拿了一支烟,用牙咬住,拇指按着打火机,一束橘黄色的火焰窜起,猛一下照入眼睛里。
他不适的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眶充血,手一直在抖。
“肆儿,来一根吗?”
对面的人没有表情。
深吸一口烟,沈源笑起来,“大伯忘了,你很少抽烟。”
他的口鼻喷烟,皱巴巴的脸上都是烟雾,“穆锌的烟瘾也不大,你们兄弟俩都很节制。”
沈肆不表态。
背后是一大片的落地窗,星空之下,夜已渐渐深沉。
他就坐在那里,白衣黑裤,长腿曲在桌子下面,双手放在腿上,没有任何举动,却让人无法不去畏惧。
一口接一口的抽烟,沈源低着头,“怎么怀疑到这上面的?”
沈肆说道,嗓音冷漠,“在你找印章的那天。”
指间的烟抖了抖,沈源拍掉胸前的烟灰,哈哈大笑道,“原来你是故意让大伯听见的。”
那笑声格外的刺耳,好似是一把刀,在虚空用力的横竖划了几下,漂浮的尘埃都没有逃过,碎裂了。
沈肆的眼帘微微阖着,像一尊石像,由石块构造而成,什么也不能让他动容半分。
“大伯真是没想到啊……”沈源的言语中带有清晰的赞赏之色,夹杂着叹息,“小辈里面,爷爷最喜欢你,也器重你,不是没有道理。”
“鉴定报告早就得到了吧,这几天按兵不动,直到现在才给我看,你的目的是什么?”
沈肆沉默不语。
沈源也不说话了。
很快,烟雾缭绕起来。
晚上七点多,迷幻的霓虹串联整个荆城,独独缺了老宅。
诺大的客厅漆黑一片,阴森森的。
只有二楼有一股子杀气,悄无声息的弥漫着。
王义立在门外,腰间鼓起来一块,那形状看着,是一把手|枪。
他旁边还有一人,是个黑人,皮糙肉厚的,一身都是肌|肉,夜里露出一口白牙,能把人活活吓死。
“老王,里面怎么没动静了啊?你说大少爷是不是……”
眼神制止,王义压低声音警告,“三儿,我提醒过你,闭上你的嘴巴!”
“我是担心大少爷的安危,他的眼睛看不见,万一动起手来,形势对他很不利,还有,”周三的脸比锅底还黑,“麻烦叫我全名,谢谢。”
“知道了知道了。”王义转头就说,“三儿,你能别龇牙吗?晃眼。”
周三咬牙,“王义,你再说一遍看……”
忽然有一声清脆的响动从门里传了出来,王义跟周三互看一眼,手按在腰后,神情肃冷。
之后,又归于平静,
王义抹了把脑门的汗,一边留意动静,一边捋着所知道的信息。
沈源跟田箐桦有一腿,生下了沈穆锌。
沈峰戴了一顶大绿帽子,好像自己还知情。
王义咂嘴,豪门事真多,比他妹妹追的剧还精彩。
至于死去的张佩……
他一开始不知道那个女人是什么人,大少爷为什么要查,跟弥山是否有联系。
直到他们的人在张佩的住处发现一枚鞋印,就在昨天确认了,鞋印的主人就是沈源。
那俩个人有过接触。
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在王义的脑子里勾了出来,堵了一天,到现在还消不掉。
张佩才是大少爷的生母,幕后之人就是沈源,他为了给自己的儿子铺路,不惜一切代价,借刀杀人,最后杀人灭口。
一门之隔,气流凝结。
高脚杯四分五裂,酒液全洒了出去,尽数渗进昂贵的灰色地毯里面,染上了一块脏污。
沈肆还是原来的姿势,沈源已经站起来,停在他面前。
局面一触即发。
“你打算怎么做?把这件事对外公开?让荆城人都知道沈家的丑闻?”
下一刻,沈源摇了摇头,“你不会那么做的,否则现在坐在这里的,就不止是大伯一个人了,而是沈家所有人。”
他这个侄子城府太深,又向来不露声色,从小到大都那样,根本就不知道存的什么心思。
椅子上的人依旧没有回应,沈源的呼吸急促的厉害,摸不透对方心中所想。
这让他束手无策。
沈肆的薄唇抿了起来,“沈穆锌知道?”
“不知道。”沈源的情绪变的特别激动,“穆锌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不是他的错,是大伯一时糊涂,犯下的错。”
“事情发生以后,大伯怕被别人知道,又不敢面对,这才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沈肆漠然道,“是吗?”
沈源冷笑,“事到如今,大伯还有撒谎的必要吗?”
正当他要试图掌握主动权时,却冷不丁的看到沈肆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往前面推过去一点。
沈源的瞳孔紧缩,眼皮跳的更厉害了。
他瞪着照片,胸口大幅度起伏,仿佛是随时都会一口气喘不过来,当场晕厥。
沈肆淡淡道,“大伯,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说一个故事?”
“没什么故事,”沈源轻描淡写,“年轻时候,大伯心高气傲,也异想天开,成天想着出去冒险,找刺激,就约了你爸妈,还有几个朋友去旅行,仅此而已。”
说着,沈源的眼中浮现一抹回忆之色,岁月留下的痕迹在这一刻加重,变浓。
也越发的显出,他老了。
摸着照片,将它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