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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蟒
苏然来的时候,我正同晴炎坐在门前剥笋。
温帛要回都邑,晴炎却死活赖着不肯走。容澈想了想,觉得要是晴炎愿意睡在屋后的柴房里,他便是留下也无妨。晴炎很爽快地答应了。此后两日,容澈每天都陷在和晴炎争辩当天该吃什么、怎么吃的漩涡里。
譬如说今日,我捉来两尾新鲜的鱼。晴炎一心要吃香喷喷的烤鱼,容澈却觉得只撒些蒜瓣、黄酒清蒸着,最能尝出鱼肉原始的鲜美。如此争执一番,最终我们决定先将鱼养起来,今天吃竹笋烧肉。
苏然到的时候,我瞬时如醍醐灌顶般大悟,慌忙丢下手中的东西,笑道:“苏然,你来了。那天的事情,是我不对。我有要事耽搁了,待处理完事情,却把和你的约定忘记了……”
他神情安静,淡淡地微笑道:“不打紧,只是费了一些菜罢了。”
我尴尬地撇开眼去看别处,晴炎一边剥着笋,一边仰起头好奇地望着。“阿姐,你的脸好红!”容澈说晴炎笨,是有道理的。譬如教他唤我阿姐,便是足足纠正了一天两夜。
苏然没有顾意到这些。“这位是……”
“哦,这是新晋榜单的晴炎仙者。”
苏然登时现出惊喜的模样。“原来是晴炎仙者!果然是丰神俊朗,年少有为!”晴炎的脸,看上去确是嫩了些,仿佛只有十几岁的模样。
“过奖!其实我不算是年少有为,毕竟我已经一百八……”
我捏了一把他的胳膊,他无辜又好奇地望过来。
我将一篮子竹笋塞到他怀里,好言哄到:“容澈炖的肉怕是快好了,你拎到厨间去剥,不要错过了时间。”
晴炎眨了眨眼睛,怔怔地应一句:“哦。”
苏然目送着他转身进屋,清澈的双眸中,满满的,都是艳羡。“容浅,晴炎仙者亦是你的旧识吗?”
“呃……是。他小时生过一场大病,是我哥救的他。”
他垂下眸,轻不可闻地呢喃:“你认识的人,总是这样出色。”
我且做没听见,只问道:“苏然,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他恍然,自袖中掏出一封装帧良好的请帖,帖上落款是一个“卢”字。“据卢侃说,十日之后,维序神尊将莅临静水镇。神尊来此,虽是为九州命相一事,与我们并无大干系。但是佳缘难得,卢侃想得神尊垂询,又为提高静水镇仙者的实力,便想请仙者届时同聚‘听风眠’,为神尊接风洗尘。”
“这封请帖,便只给我吗?”
“嗯?”他有些不明所以。
我指了指屋子,哂笑道:“容澈、晴炎都在这里,卢侃怎么不顺道写两份请帖送给他们?”
苏然一怔,随即安慰道:“容浅,令兄和晴炎仙者皆是仙者中首屈一指之人,届时神尊自是会寻机与之畅谈。而你我,不过是观星占卜的小仙,得如此良机已是造化。你看不惯卢侃的作为,觉得他欺下媚上。他却只是真心实意地要为静水镇做些事情罢了。”
“苏然,你总是这样单纯。”
他不置可否,低着头轻声说道:“我是技不如人。也许我站得高了,也不会想得这样简单。”他黯然的模样,叫人蓦地有些心疼。
“苏然,要是容澈收你做徒弟,你愿不愿意?”
他豁然抬起头。
“我是说……如果。他的意思,我还没问。”
他徐徐地漾开清澈似水的笑颜。“若是如此,苏然必定感恩不尽!”
厨间,容澈一便捏着勺子,一边静心思考着接下来该放多少的盐。晴炎蹲在一旁,乖乖地剥笋。剥着剥着,便来一句:“你要是想不好,就叫我阿姐来吧。”
容澈蓦地扫他一眼,抿唇笑道:“你是怕我做的不好吃?”
晴炎垂下头,暗自咕哝道:“昨晚的莴笋便炒咸了嘛……”
容澈正自笑得居心叵测,我一脚踏进厨间,仗义执言道:“我的厨艺,怎么能和哥哥比!”
容澈挑眉瞥我一眼。“怎么,又有事求我?”
“你怎么总把我想得那么市侩!我就不能是给你招徕了一档好事吗?”
“哦?”他扬起嘴角轻笑。
“比如说,我给你找了个天资聪颖的徒弟。”
“嗯,苏家小公子的资质,确然不错。”
“你……”
他太息一声,无比诚挚地说道:“浅浅,你有什么话是不能直说的呢?我是你的哥哥,又怎会不答应?”
“你是说,你答应了?”
“苏然确实是个可造之材。”
“你愿意收他为徒?”
他忽而婉然一笑,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愿意收。只是徒弟拜师,总是要行束修之礼的。”
“你……你想要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最近药柜中的黑节草用完了,我又懒得自己上山。若是苏公子能在今天采来三斤的黑节草,如此束修重礼,我又怎好意思不收他呢?”
“三斤?你倒不如说三百斤!”
“嗯,你要是愿意我也无妨。三百斤就三百斤吧。”
“好!是我错了。我现在就带他上山,午饭不必等我了……”
晴炎抓着根雪白的竹笋,看得一脸兴致盎然。容澈施施然挥舞着炒勺,不咸不淡地丢下一句:“晚饭该也不用等了吧。”
黑节草,生于山中半阴湿的岩石上,喜欢长在温暖湿润、半阴半阳的地方,不大耐寒。它的萼片和花瓣是黄绿色恶,长圆状披针形。花期约是在三至六月。其茎入药,有益胃生津,滋阴清热之功效。
苏然乍听要采三斤的黑节草,便有些黯然神伤。我安慰他道:“容澈要是不想收你,便会直接拒绝。他要你采三斤的黑节草,虽然难了些,大概还是办得到的,就是要费些心力。”
他忧伤地笑着。“也许,他只是不想拂了你的意。”
“这点你不用担心,他从来不会顾及我的面子。嗯……他大概是以要我丢脸为乐的。”
“他真的愿意收我吗?”
“他独居了这两百多年,早就无聊了!”
我自知失言,回头去看,苏然确实是一脸的疑惑。我便解释道:“我自小身子不好,‘灭世之灾’中又险些殒命,幸得哥哥潜心医治多年。我虽然一直伴着他,却也与他独居无异。我心中愧疚,早就想为他觅个良伴。哥哥无心情爱,为他寻个高徒,他当是很开心的。”
他开心地笑着。“容浅,谢谢你!”
“先别道谢,待采够了三斤药草再说吧。”
“好!”他应一声,脚步轻健地行走在我前面。我跟随在他身后,阳光明媚,山风清冽,我却隐隐觉得有些不自然。转身去看,却只见树叶婆娑,是随风起舞之态。
苏然忽的停下了脚步。“容浅!”他兴奋地挥舞着双臂。
“寻到了吗?”我疾步向前赶去。
“是!你看!”他随手拔起一株,果然是黑节草的模样。“很大的一片,估计有……诶?”他忽然敛了笑容,弯下腰专心地观察着地面,“这片土,仿佛过于黑亮了些……”他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触了触地面。那一条黑色的庞然大物,猝然窸窸窣窣地挪动起来。
“这是!”苏然大骇,跳到一边忙不迭地蕴集灵力。
我赶紧跑到他身边,心慌道:“苏然,别……别出手!”
“这是条蟒蛇精!”
“不是……其实吧……”我纠结着不知该怎么解释。若直言这是玉清山的沉夜君上的爱徒张青莽,苏然便是拼了命也会与之搏斗。他是个死心眼的人,从来不顾及自己的利益。
他仿佛忽然领悟到了什么。“容浅,你是吓到了吗?”
“啊?呃……对!我有些害怕……”
“别怕,我这就……”他转身看了一圈,一双眉深深地蹙在了一起,“他逃走了?”
“对不起,因为我的缘故。”
他释然地吐出一口气。“不打紧的。嗯……他逃走了,我甚至有些开心。凭我的能力,该是打不过他的。”我知晓他是在安慰我。
“真巧!居然在此遇见两位。”
山风携来淡淡的兰芷馨香。苏然回过身,诧异道:“这位公子,又遇见你了!”
“是。”玄衣墨发的公子笑颜如春,一双眼眸明润如同墨玉,“在下蓝棠。”
“在下苏然。容浅的话,你应该已经知晓了。”
“是。”他温笑着走进几步,“承蒙容澈仙者相救,在下的病已无大碍了。”
“是嘛!”苏然真切地为他高兴,“不知蓝公子得的是什么病?”
他敛眸,沉静地笑着:“心疾罢了。虽然不曾病消,只要持之以恒,终是会痊愈的。”
“如此,便预祝蓝棠公子早日康健。”
“多谢。”
苏然蓦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蓝公子方才可有见到一条巨蟒?”
“可是条黑鳞油亮,有三人合抱粗细的巨蟒?”
“正是。”
“方才我于林中休憩,忽见巨蟒游来。惊恐至极,四下逃窜,方是遇见了两位。苏公子可是要寻那条巨蟒?”
“哦,也不是。走了便走了吧,不打紧的。”
“哦。”张青莽悠长地应一声,目光在苏然的手上打个转,复又询问道,“苏公子是在采黑节草吗?”
“啊……”苏然微微有些尴尬。
我接过他手中的黑节草,语气平静道:“家兄需要这味药材,苏公子慨然相助罢了。”
张青莽略略地眯起眼睛。“苏公子果然急公好义。”
苏然被他说得窘迫。“举手之劳而已。况且,不能由容浅一人上山吧……”
张青莽认真地思索片刻。“在下幸得容澈仙者相助,当是有所回报。既然二位要找黑节草,在下便随二位一同……”
“不必了。”我打断他道,“家兄治病救人,为天经地义之事,蓝棠公子不必过于牵挂。采药乃容浅分内之事,有苏然相助便已足够。山上危险,公子还是早些回家吧。”
“我只是……”
“蓝公子若是也想要黑节草,这片地方便留给公子,我和苏然另去别处寻。”
他的笑容沉浸下来,只余淡淡的笑痕。“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垂下眸,冷然道:“那么,就此别过吧。”
他静默着一动不动。风拂林业,沙沙似乐,树林的荫翳掩住了明润的眸光。
“如此,在下便告辞了。”
苏然回了个礼。
兰芷之馨渐行渐远,我舒了口气,催促苏然道:“赶紧采药吧。”
他颔首,犹疑片刻,终是开口道:“容浅,你不喜欢他?”
“萍水相逢之人,何来喜欢不喜欢?”
他便不再多问。即便有疑惑,也是噎在心中。
如此采了两三个时辰,越过一块青石之时,苏然忽地指着石头惊喜道:“容浅,你看!”
我探身去望,那一块覆着青苔的石头上,整整齐齐地布着一列的黑节草。石边草树摇曳,仿佛有物体移过的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为什么,文风越来越向诡异化发展了,而且根本收不肥乃……
☆、闲日
回到家的时候,晴炎正搬把竹椅坐在门口,手里端着碗盛得满满的笋烧肉。
苏然将竹筐背在身上,认真地行了一礼。“晴炎仙者。”
晴炎抬起头,嘴里尚含着块肥瘦掺半的猪肉,便含糊不清地说道:“阿且,以回来啦!”
我觑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屋内,桌上干干净净,仿佛已经收拾了许久。“容澈呢?”
“早次完了。”他“咕嘟“一声将肉吞下去,“他吃完了,就要收拾桌子。可是我还没有吃饱,他就给我单独盛了一碗,叫我自己到外面来吃。”
“哦,那他去了哪里?”
晴炎睁着一双眼睛四处望了望。“不知道诶!仿佛是上山了。嗯……阿姐,你说他是不是偷偷地去找好吃的了?”
“有黄芩、双花、枇杷叶,你可要尝一尝?”
苏然立即绷紧了身子,一脸的不自然。我悠悠地回过身去,容澈自黑夜中走近,神姿清秀,青衫翩跹,唯有靴边沾着些许黏湿的泥土。“你真的上山了?”
他信手拈去衣襟上的草叶。“久出不归,我怕你们成了妖精的腹中餐。”
“呃……我们回得是迟了些。待找齐了三斤黑节草,都已是日薄西山。我想你说过不给我留晚饭,山中清溪里又有几尾活蹦乱跳的鲜鱼,我就和苏然商量着烤了几尾来吃。嗯……这回没给你们带,下回我一定特意上山去捉来!”
容澈扬起嘴角觑我一眼,懒洋洋地说道:“记得就好。寻你们一趟,委实有些累,我先去歇息。黑节草清理干净之后,摊在金银花架下的米筛上就行了。”他顾自走入木屋,苏然在原地彷徨良久,终是苦着脸求助道:“容浅,令兄的意思是……”
“啊?”我拍干净双手站起来,顺道将肉嚼烂了飞快地咽下。“他既要了这些黑节草,便是愿意收你为徒啦!”
“当真?”
“当真。他若不收,我便叫晴炎与他决一死战。”
“嗯?”晴炎扒拉着竹笋一脸不明所以。
“阿灼,你会帮阿姐的吧?”
“嗯!”
“比如去打容澈?”
他丢下碗欢呼起来。“好,我早就想打他了!”
“你看,连晴炎都是帮你的,你别担心了。容澈大概是有些累了,他性格又别扭,不会直言要收你的。今天天色已晚,你不妨先回家。日后有什么消息,我再来通知你。”
“好!”他欢快地应道。
接下来一日,容澈与我都忙着拾掇黑节草。夕时,晴炎领来一名来访者,是给我送来委托的。“陈家自乔迁之后,府中怪事不断,怕是有有些作祟。还请仙者明日上门观探一番。”
我收下请帖。“好,明日一早我便去。”
“如此,劳烦容浅仙者。”他告辞离去,晴炎盯着我手中的请帖打量半晌,疑惑地问道:“阿姐,你要给别人观看阴阳风水吗?”
“是啊,能力欠缺的仙者就靠这些活下去。”
“阿姐怎么会能力不高呢?”他一脸的大惑不解。
我轻笑道:“自我受了伤,便散了大半的灵力。能保命就不错了,不指望有多么高超的本事。要不是容澈小气,不肯凭白添我一双筷子,我才懒得去给人观星占卜呢。”
“可是……”他握住我的手,眉心深深地蹙在一起,“阿姐的灵力还在身上,我能感觉到啊!”
“什么?”我颇是意外。
“你的灵力,便是九尾邪灵之力,完完全全地都在你的身上。若非如此,我也不能如此健康地留在你的身边。神杖刺心之后,我确实有一段时间几乎感应不到你的灵力,不过温帛说那是你的魂魄封印在寒玉当中的缘故。而自打温帛带我来见你,你的灵力完全与我初次见你未有二致了呀!”
我看向容澈,他沉吟良久,揣测道:“若如晴炎所说,你身体仍未愈合,怕是伤口中缭绕的戾气之故。”
“求索杖是至高神器,缘何它制造的伤口却是会产生戾气?”
容澈轻声笑道:“浅浅,你忘了吗?九尾的实力与匡秩之神不相上下。神杖刺穿你的心,是用神力在消弭邪戾气。而九尾强大的怨戾之气又以相反的力量在愈合你的伤口。这两股力量旗鼓相当,终日争斗,变成了你久治不愈的伤口。”
“是不是没有了解决的方法?”
“有倒是有。要不是云荒死了,散了神力;要不就是你死了,散了戾气。如何,要不要为兄替你刺杀神尊?”
我干笑两声。“你还是好好活下去,以后替我疗伤吧。”
容澈丢下一个“你不信任我”的眼神,继续去拾掇他的黑节草。我凝神想了想,觉得他的这个回答并没有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