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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嘛,生米都煮成了熟饭,你总不可能一辈子不认,不来往嘛。”
“要不,我到他们那去看看?”
“算了,要认他就自己来,不认就算了。他把子玉整得那么凶,我这心还没痛得过呢。”
“你这也是气话,他可以不认,子玉你不能不管吧?”
“算了,只当没她!没出息的东西!”
“我觉得你不应该生子玉的气,高丙清鼓吃霸吃,她一个女人,能有啥子办法,打得赢还是跑得赢?”
“唉!……这人啊……不说她了。哎,我听来碾米的人在摆,说曾五回来了,你听到说没?”话语之间,四奶似乎隐隐地透着一种担忧。
“哦。”这事儿林秀青早两天就听说了。对于曾五,林秀青心怀的愤恨并不少于高丙清。这两个人对于她来说,都有杀夫之恨,这是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但是现在,高丙清虽说是霸占了子玉,事到如今生米熟饭毕竟也是自家女婿了。为子玉和宏元,她也不想再提那件事。她也问过旁的人,高丙清并没有过多地苦剋子玉。子玉的日子,实事求是地说,比以前好得多了。只是没得自由,连回娘家看看老娘都不行。那宏元也被送到老王沟读了书。从这些情况看,那高丙清也是真心喜欢子玉,真心对子玉好。既然如此,虽然说心里耿耿于怀,但也不能不接受这个事实啊。
一个女人,想啥呢?无非就是想男人对她好。子玉能这样,也算是福气了。作为娘家人,盼的不就是这一点么?至于高丙清咋对待娘家人,那其实也就不重要了。
那个曾五,害死了汪子林,他也坐了几年牢,得到了报应。她还听说,曾五一回来,就跑去找高丙清扯筋,骂他六亲不认,整他坐了几年牢。现在老婆跑了,房子也跨了,没得吃没得住没得用,要高丙清赔损失呢。她也不想再去追究了。一方面她追究不起,咋追究?二方面呢,唉……算了,这事就不要再提了。
下午,太阳依然很大。汪崇礼回到老磨坊,往四奶和秀青面前一矗:“额奶,额妈,我回来了。”
四奶和秀青看了他一眼,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只见崇礼从头到脚,头上脸上到处都是稀泥,那样子十分滑稽可笑。“你这是……你干啥子……”
崇礼看到他奶奶和额妈都在笑,也嘻嘻笑道:“我,逮黄蟮……”
“黄蟮呢?”
“没逮到,嘿嘿嘿嘿……”
大黄狗见崇礼回来了,也跑过来,伸着鼻子,来来回回地在他身上手上嗅了个遍,舔了舔他的手,又回到石板上伸它的舌头,喘它的气去了。
“呵呵,这儿咋这么凉快哦?哎呀,这个天,都快把人热死毬!”一家三代人都寻声望去,说话的人是曾五。林秀青心中一震,心想,这家伙咋跑到这来了?四奶看到他,一下子就把脸拉了下来,四奶恨恨地骂了一句“遭天杀的!”
大黄狗疯了一样地叫着,做出随时扑上去撕咬的架式。
只有汪崇礼,看看四奶,看看秀青,再看看曾五,却是一脸的茫然。
林秀青对着大黄狗喝了一声,那狗儿夹着尾巴退到一旁趴在地上,眼睛却直直地盯着曾五。
“啊,这儿好安逸,好凉快!”曾五走到磨坊里,嘻皮笑脸地看看林秀青,又看看四奶,又看看崇礼。“哦,这就是汪子林的大儿啊?都长这么大了哈。”
“崇礼,回去读你的书写你的字!”林秀青推了崇礼一把,崇礼相当不情愿地回院子里去了。
“哎,妈哟,老子我现在,嫑说儿女,就连老婆都跑毬,你说惨不惨?”
“你是碾米还是磨面?”林秀青盯着曾五,面无表情地问道。
“我啊?不碾米也不磨面。”
“不碾米不磨面就到别处凉快去!”林秀青抓起一把圆头帚捏在手里。
“咋,我来看看不行么?”曾五嘻皮笑脸地一边说一边在一个凳子上坐下来。
“你看啥子?有啥子好看的?没得事各人一边去耍!”林秀青拿那圆头帚戳了几下,曾五跳起来往旁边躲去。
“哎哎,你整啥子嘛,我们就不能好好说几句话?”
“好好说?你□□的几爷子勾起害我的时候,你咋不好好说?老子跟你□□的就是八辈子仇人!老子跟你有啥好说的!”
“我是想,你看哈,我没得老婆,你没得男人……”
“滚你妈那X!你各人跟老子滚!”林秀青怒不可遏,举起圆头帚猛力地向曾五戳去。
“哎哎,哎哎,你……”曾五躲闪不及,被戳倒在地下。他一翻爬起来,一阵风似的跑了。大黄狗见状,跳起来就追过去,一直追到黄桷树下,狂吠着看不见曾五了,才回到老磨坊。
林秀青心中好生气愤!有着血海深仇的冤家曾五居然说出那样的话,简直是天不跟地同!象你这样的冤家对头,我林秀青就是再没得男人,再想男人也不得跟你两个勾扯!你也不打盆水来照照,你是个啥子X样子!你也不想想,这天底下还有没得羞耻二字!
晚上,她躺在床上,心里头越来越不踏实。今天下午,看到曾五,气愤之外,还有一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呢?她不晓得,但她必须要防备。她一翻爬起来,找到平常砍地边用的砍刀。那砍刀加上木柄,有两尺来长。她掂了掂,正好衬手。她拿起一张黑纱帕,往腰上一拴,再把砍刀往上面一别,转了两圈,觉得正好。她试着把手伸到后腰,以最快的速度抓着木柄往上一扭抽出来砍出去,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很满意。但转而一想,这东西好倒是好,就是太短了。要是坏人从后面抱住了手,那还有啥用?
第二天,她早早地起了床。吃了早饭,把崇礼送到门外,让他自己去读书。她跟四奶说,她想去赶个场,便背起个扁背子朝马中里去了。
晚上,把一切都收拾好了,四奶和崇礼都已经睡下。她拿出今天悄悄买回来的砂枪,按照卖枪师傅说的方法,把火药装好,又装了一把铁砂子,用铁条筑紧,拿起一个按扣儿大小的引炮儿,囥在枪头的炮台上,压上机头,拿在手里掂了又掂,举起来瞄了又瞄,末了才放在床头上。
林秀青从来没有打过枪。□□的时候,师傅跟她讲得很清楚,如何装火药,如何装砂子,如何安引炮儿,如何扣枪机。最后还特别交待,打的时候要把机头朝外,千万不要朝上。要不然会把自己的脸冲了。
有了这杆枪,林秀青心里踏实多了。她开门出去,那大黄狗正横躺在厅坝里,见到她抬了抬尾巴。她回到屋里关好门睡了。
半夜时分,她被大黄狗的狂叫惊醒。她心里好一阵嘟嗦,她抖抖嗦嗦穿好衣裳,从床边把砂枪提起,开了房门,轻手轻脚地摸到龙门里,从门缝里往外瞧,却什么也没看到。
那大黄狗看到主人来了,胆子也大起来。它从墙洞里钻出去,冲下龙门,发疯似的狂叫。
四奶也披着衣服出来了,她站在门口问道,“有撬狗?”
林秀青没有说话。她提着枪贴在门里听着外面的响动。突然,一声巨响,吓得她浑身一颤。随即,狗的叫声也停止了,整个老磨坊变得异常寂静。
林秀青想打开大门出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在暴响,大黄狗咋就没声了。可她刚一摸到门闩,便停了下来。“要是棒客整的,那我出去不是……”一想到这,她背心里嗖的一下,一股凉气串到了脚后跟。她提着枪,把耳朵贴在厚厚的木门上,听了好一阵,外面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她唤了两声,也没见大黄狗从墙洞里钻进来。她心里咯噔一下,“那狗光怕死了,”她想。她再也不敢有出去看看的想法。她提着枪,蹑手蹑脚地回到她房间里,躺在床上。
“秀青,那是啥子在爆?”四奶问道。
“不晓得,我没敢出去看。”
后半夜,林秀青没有合过眼。
第二天,没有下田去干活。她把被炸得脑壳都快没有了的大黄狗抱回来,剥了皮,放上一些柑树叶,煮在锅里,便一会儿磨坊上,一回儿院子里地忙起来。
四奶没有多说话,但她表情凝重,似乎在担心着什么。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汪崇礼回来了。他一进门就一个劲地抽鼻子。
四奶故意问道:“你鼻子咋啦?有虫啊?”
汪崇礼随口呤道:“含笑殊名缥与缃,就中晕紫最芬芳。纤枝小摘涓涓露,鼻观须参著肉香。”
“啥子哦,听不懂,”四奶笑笑。
“说我鼻子闻到香气了呀,额奶,这啥子哦,好香!”
“哟,才读几天书哦,就整得文刍刍的,忽你额奶呀?”
“才几天啊,额奶,门都跟先生踢烂了。我再背一首诗跟你听哈。”
“好啊,背啊。”
“你听到哈。‘儿童篱落带斜阳,豆荚姜芽社肉香。一路稻花谁是主,红蜻蛉伴绿螳螂。’好不好?”
“好是好,就是嫑得你说的啥子。”
“咋会哦,额奶,你不是跟我说,你也是读过书的吗?”
“我读那点书……”
“咋的,崇礼,在你额奶面前显啊?”林秀青从磨坊回来,看见他们两奶奶那番情况,心中也是个喜,嘴上却故意嗔怪崇礼不懂事。
晚上,林秀青切了一大碗狗肉放在桌上。可大家都没有动筷子。
林秀青夹了一块肉蘸了些海椒面,放在嘴里,一边嚼一边说:“吃啊,你们咋啦,害怕啊?”
四奶看了一眼秀青,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动。
“想起那黄狗……这心头……”
“我们又没得钱买肉,你们不吃,不可惜了?这么大个狗,总不能丢给别人吃吧。”
也是啊,这年月,有哪个能抵挡得住肉香呢?
自从那一声爆响,大黄狗进了肚子已后,清静了好些天。一家人都平平安安,四奶脸上也多了一些笑容。林秀青呢?还是那样,田头,地头,磨坊,院子,不停地忙碌着。
一切也如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太阳依旧从玉屏山升起来,从任河坝落下去。鸟儿照样的叫,鱼儿照样的游,水车照样的转,瞌睡照样的睡。
可是,这样的平静,却被一声枪响打破了。
一天晚上,鸡叫过两遍了,林秀青恍忽听到有响声。她一下警觉起来,凝神静气地听了听,龙门有响动。她一下子紧张起来,心猛地提到嗓子眼上,呯呯的跳个不停。
她悄悄地爬起来,提起床头上的砂枪,摸到窗前,站上小凳子,把枪筒从窗格子上伸出去,手握枪把,指搭扳机,对准龙门。她的眼睛直直地,一刻也不放松地盯着那黑咕隆咚的龙门。
门外的响声持续着。过了好一会儿,门吱呀一声轻轻地开了,一个黑影摸了进来。
林秀青的脑壳轰轰作响,头皮发麻,浑身哆嗦着,也不晓得瞄了还是没瞄,手指使劲一扣,耳边便响起了一个炸雷,随即,一团火球直冲龙门而去。在这同时,就象有人猛地打了她一拳,她一个仰八叉,啪哒一声,从凳子上飞到了地下……
☆、汪崇礼失踪
林秀青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床上。四奶和崇礼站在床前,一脸的惊恐和害怕。看到林秀青醒来了,也都破涕为笑了。
“额妈,是你打的枪啊?你咋倒在地下的呢?把我们都吓死了!”
“我也不晓得,就好象有人狠劲地推了我一把,眼睛一黑,就啥子都不晓得了。”
“幸好没把脸跟你冲了,”四奶看着她笑笑,“你啥时候弄了杆枪,我咋不晓得?”。
“跟你们说了,你们还睡得着磕睡?”林秀青笑了笑,“师傅教过的,不得。要是冲了,那不吓死一堆人?哎,龙门子那个黑影……”
“不晓得是啥子,等我们听到枪声点起灯出去找的时候,啥都没得,只看到地上一点一点的血,从龙门子出去,朝回水沱去的,”汪崇礼兴奋地说。
“我看了哈,那枪凶哦,柱头上壁头上门上,到处都是铁砂子。都打进青棡门板里头去了,”四奶说。
林秀青从床上起来,甩了甩手,踢了踢脚,没有哪儿痛。她端起灯说:“我去看看。”四奶和崇礼跟着也出了房门,一起到龙门去。还在厅坝里,林秀青就看见龙门里有许多闪闪发亮的东西,象星星,又象亮火虫,贴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端着灯凑近了一看,呀,还真是,那铁砂子都钻到青棡门里去了。要是打在人身上,那……她暗暗地笑了起来。
她又看了看地下,从龙门里面的压檐石,到龙门门坎,再到门外的石梯,石梯下的卵石路上,就象杀鸡杀跑了那样,一路上都滴着点点的血,滴了好长一段路。
她让崇礼回去睡了,叫四奶点灯照着她,打来一盆水,把地上的路上的石头上的血迹一一清洗干静,才回去睡下。
“那东西到底是啥子?是人还是野狗?”躺在床上,林秀青想,“那肯定不是野狗。狗咋会把门闩挑得开?如果是人,那又是哪个呢?”她心中突然一动,“莫非是……肯定是他了。背时!哼哼,你娃娃就没想到哇,老子悄悄眯眯地买了杆砂枪。哼,那就是专门买来对付你娃娃的,你看,这不……?哈哈。”
第二天早晨,林秀青拿起那把砍刀,背了个背篼,出了龙门。她想到外面去转转,听听人们对昨天晚上那一声枪响都说些啥子。她一边慢慢地走,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可从老磨坊到关子门,连人都没得一个。
她一个人沿着大路慢慢地走着,脑壳里头不停地翻出曾五那二不挂五,流里流气,动脚动手的模样来。走着走着,她噗嗤一声笑了。她脑壳头出现了曾五脸上身上脚杆上到处都是铁砂子,浑身血肉模糊的样子来。
“哎,幺妹,你咋这么早啊?昨天晚上哪儿打枪,你听到没有?”本族两个嫂嫂从后面赶上来,看到她就问道。
“没有啊,哪儿打枪啊?”林秀青装作不知。
她们正说着,后面有一群人赶上来了。只听有人说:“你们晓得不,龙凤溪的那个曾五昨天晚上遭了。”
“咋的?”
“你们听到炮响没嘛?”
“好象是响过。炮响咋的?”
“他龟儿心口板板和肚皮上遭了好多铁砂砂哦,有一颗还不偏不依,端端直直打在那玩意儿上。半夜三更一个人跑到汪太医那里去,掏了好半天,才跟他掏出来。”
“嘻嘻,安逸,这盘看他拿啥子来骚,哈哈哈哈……”
“他到底整啥子嘛?”
“偷呗,偷钱偷东西偷人……”
“不是说他只抢钱物不抢人的嘛,咋的?”
“哪个晓得咋的?只有他自己晓得!”
林秀青听着他们的问答,心里有一股强烈的暗暗的高兴。“背时,活该!”她骂道。要是你龟儿子再来,老子在里面装一根钉子,直接就把你的脑壳打穿!
人们还在一边走一边猜测着:他到底干了啥子?他是在哪里遭的?是哪个那么狠心就真真地打了他一枪?到底有啥子深仇大恨,用得着使枪打?
看着眼前的这一拨人,一个个胡里胡涂云里雾里,费尽脑筋猜个你死我活,除了晓得曾五遭枪打了以外,在哪里遭的,哪个打的,为啥子打他,啥子都不晓得。也正是因为啥子都不晓得,他们才绞尽脑汁去猜。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而且根本也不会往林秀青身上想,而林秀青也才有了“世人皆醉我独醒”的那种快意。
狠?我那叫狠?他龟儿子些整我男人的时候,你们咋不说他狠?他把我们好好的一家整得家破人亡,把我们整成孤儿寡母,你们咋不说他狠?本来我已经不想再提他了,可他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了。不瞒你说,要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