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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致的欧式方桌上铺着白色印花蕾丝桌布,烤面包、煎蛋、牛奶、鸡肉粥、蟹黄包、大大的滋饭团、生煎馒头、各色小菜…。银碟磁盏罗列,早餐甚是丰盛,中西合璧,香气缭绕。
拨开串珠帘子从内间出来,张妈见沈傲快步迎过来,很有眼色的松了扶清扬的手,笑眯眯径自关门出去了。尴尬、别扭,清扬历时不自在了,可她没理由拒绝沈傲的搀扶,老佛爷似的被安顿到了桌边雕花高背椅上。
“脚?”沈傲蹲了下去,视线定格在清扬脚踝处,宽松的裤脚盖的严实,他想掀开看看又觉得不太妥当,只用手指了指。
提起这个清扬脸上多了兴奋,漂亮的杏眼里闪着光,医生对好药有着执着的痴迷,“你的药油哪里买的啊?特别好用,没那么疼了,肿也消下去不少。比我后背受伤那回张妈拿来的好多了,要是有这个,我也不至于趴着睡那么多天。”
因为他多受了苦,沈傲的情绪就有些低落,“想给你的。”
浓黑的头发盖着眉眼,又低着头,清扬看不清沈傲的表情,可那低沉的几个字表明了所有。她觉得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忙把话头引到餐桌上,“怎么这么多吃的啊?你家的佣人私底下肯定会说我是头猪!”
事实上她真的有点接受不了早餐的丰盛程度,一样吃一口她都得撑的慌。
多不好吗?好像被埋怨了。沈傲紧张的站了起来,想了想就辩解道,“我吃的多。”
“你还没吃早餐?”清扬诧异的脱口而出,刚问出口就有种咬舌头的冲动。人家明显这是等她一起吃,她怎么这么傻了,总往让她尴尬的处境用劲。
沈傲径自坐到对面去,很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小声道,“起晚了。”快一点钟才躺下,不知怎地精神头十足,过了好久才睡着。一睁眼都七点钟了,这可是好几年没有的事。
“光说不管用,不是吃的多嘛,让我见识见识。”避免再自己给自己挖坑,清扬戏谑的笑笑,语调轻快的说完就拿起了刀叉。食不言寝不语,安静吃饭总不会有错。
那样明媚的笑晃的沈傲心神荡漾,点点头开吃。心情甚好加上真的肚子饿,他对待食物有些来者不拒,风卷残云,仿若掉到花生堆里的仓鼠,乐此不疲。
清扬慢条斯理的把煎蛋切碎往嘴里送,眼神偶尔会落在沈傲身上,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开了眼界。
说不上斯文,也绝不是粗鲁,很快,真的很快,她这边吃掉小半个蛋,那边消失的可是馒头大的一个滋饭团。眨眼间半屉小笼包没了,筷子又奔向了生煎馒头和牛肉罐头,没什么声音,那些食物消失的简直无声无息。
开个玩笑不是当真了吧?在沈公馆住了这许多天,同桌吃饭还是第一次,沈傲平日里的吃相没见过,可她也并不觉得豪奢的沈家养出来的少爷对食物会如此的如狼似虎。
沈傲觉出清扬在看他探究的抬了头,两腮鼓鼓,憨憨的,哪还有往日的冷酷模样。
清扬兀自捂嘴轻笑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饭有仇呢!吃慢点,细嚼慢咽对肠胃好。”
这是在关心他。沈傲的欣喜从脚底板就到了脑瓜顶,热腾腾飘忽忽红了耳根,一贯惨白的脸仿若胭脂晕开。他费力吞咽了嘴里鼓囊囊的食物,清澈的眼神里盈满光彩,“好。”
得到关爱的孩童般乖顺,情窦初开的少女般羞涩,外表却是个精壮伟岸的男人,清扬不禁有些凌乱。
再一想也就莞尔,即便二十三岁了又怎样,没在世俗里滚过,跟外人不接触不共事比大家闺秀还闺秀,白纸一张的人幼稚是肯定的,羞怯也是难免的。
“张妈你去那边守着!”
神游太虚中,清扬被一声很威严的女声惊回了魂。是沈太太,平日里是吴侬软语端的和气贵太太相,翻起来脸来可是声色俱厉的。
很显然那声音不是太和善的,她放了刀叉扭头就看向门口。门开了,白胖的人已经踩着高跟鞋进来了,白面团子似的脸紧绷着,细细的眼睛里满是不快。
紧跟而入的是沈爷,正反身关门。
“伯父,伯母。”来者不善,清扬识趣的站起来微笑着打招呼。风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反正绝对不可能比在暗牢里更糟。
沈太太不屑搭话,趾高气扬的径自走到窗下沙发上坐下,沈天成和气的招手示意清扬坐下,“吃你们的,吃饱了过来坐,你伯母有话说。”
这气氛下吃进去也得不消化,清扬笑着应着“已经饱了”,拐着脚就往侧边沙发走。
沈傲起身就去搀扶,小心翼翼的样子惹的沈太太一阵白眼,“呀呀呀,她是面捏的啊,至于这么娇气!小龙啊小龙,你是沈公馆的少爷不是听人呼和的听差,你瞧瞧你…哎…。真不知你是被施了什么邪法,迷了心窍…。。”
把清扬安顿在侧边单人沙发上,沈傲并没有去另一侧的沙发,直接坐在了宽阔的扶手上,很是平静的望向了自己母亲。
沈太太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叹口气对着儿子开门见山,“事情我都知道了,昨天晚上要不是我去打牌回来的晚,绝对由不得你胡来。事到如今了,不能惹你干爹不痛快,没法子,只能跟他说你和这丫头要结亲了。”见着儿子陡然欣喜起来的眼神她又冷哼了哼,“我可没说真要她做我儿媳妇,就是掩人耳目的,过段日子就说你不要她了,把她赶出去了事。”
“不要!”欣喜的眼神转为坚毅,沈傲朗声说道,“我要娶她。”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涌现出姐姐吵嚷着要嫁给姐夫时的凛然无谓,他嘴笨,还真是学不来。
沈太太不理会儿子的急切,她把目光冷冷的瞟向了清扬,“陪我儿子消遣可以,给他做媳妇你可不够格!娘家没财没势还离了几千里,兄弟也没一个,嫁过来就个吃闲饭的,你跟你那个家世一点都帮衬不了小龙。想麻雀变凤凰,想得美,小龙是鬼迷心窍,我可不糊涂,想做我沈家媳妇门都没有。我劝你一句,过一阵乖乖回家去,找个门当户对的嫁掉才是正经,我也不亏待你,从姓陈的那里拿回来的钱你都带走…。”
有这种好事!被冷眉冷眼的轻视训斥,清扬心里忽的升腾起一股希望来,美妙的希望。钱一分都可以不要,能赶她走可再好不过了。
沈太太嘴一张一合描绘给她的是她迫切想要的,这希望冲的她有些晕头,眼里的神采灼灼,冲口就想点头答应。可最终沈爷的一声咳嗽惊的她脊背僵住,火把遇上冷雨般,瞬间身消死寂。
视线飘过去,那是一张严肃的脸,鹰隼般的眼眸仿若能直达人心。
她后怕的把眼神收回,手心里沁出细密的冷汗来,待到沈太太收了声,她亲密的挽住了沈傲手臂,壮士赴死般的抬头祈求道,“伯母,我和沈傲是两情相悦的。上海滩百万人,他的狗怎么就被我找到了?这就是缘分。您前天赶我走,本来我也走了,谁成想出了昨天的事,沈傲又把我带回来这里。这也是缘分。香港离这里几千里,月老给我们牵这根线不容易,求您成全我们。”
如果可以,她真想挤出几滴泪来,可那不是想有就能有。
沈傲直听的心花怒放,缘分,就是缘分,他觉得清扬说的太对了。把人拉的更近一些,他的目光迎向了母亲铁青的脸,“成全我们,要不我就不吃饭。”
“不吃饭!”沈太太脸上登时疾风骤雨,气的蹭的站起来,手指颤抖着指向沈傲,“好啊,你学会威胁我了!你姐姐不让我省心,你也有样学样。我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遇见你们两个讨债的。我当时就不该心软,我就不该由着她胡闹,让她嫁那么个…哎,后悔药是没的吃,到你这里我…。”
“算了,算了,别再把自己气出个好歹来。”沈天成站到中间当起了和事佬,“两个孩子愿意你就不要讨人嫌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到头里真拆散了,你为他好他不领情,反过来心里还得埋怨你。我看清扬配小龙也算可以了,咱们儿子什么样你心里得有个谱,门当户对不假,那不还得看人嘛…”
“你要当好人我不拦着,我就要当那棒打鸳鸯的!”沈太太恶狠狠打断了丈夫的话,继而冷笑着看向已然站立起来的清扬,“哼!两情相悦?鬼才信你!小龙要挨饿我也拦不住,你也别想好过,他不吃你也别想吃,看你为了荣华富贵能忍到几时。你这身板铁定熬不过小龙,等你饿死了,我儿子养一养照样活蹦乱跳的。搭上命都求不来的富贵就算了吧,我的话还算数,只要你跟小龙说你是骗他的,我保证把你好好放回去。”
“我辩解您也不会信,饿死也算以死明志了。”沈家最终还是沈爷能做主的,她没的选。
“…清扬…”震撼、感动、心疼…。汇聚到一处,沈傲只能爱怜的低声呢喃一声。
“漂亮话谁不会讲!”沈太太很不屑,轮换着在相依相偎站立的两人脸上逡巡,“死也要在一起,听着到挺感动。我呢就成全你们,让你们证明一下,一人一间屋,锁上门没饭吃。有一个拍门先求饶,你们说出去的大话可就成笑话了。当然,要是你们能熬个半个月二十天的,我满意了,肯定成全你们。”
“不…”沈傲先就皱了眉头,母亲这是想把清扬直接饿死呀。
第六十五章 疼了吧?
清扬扯了扯沈傲胳膊示意他不要争,随即郑重的看向沈太太,“伯母,您一定要说话算话。”不知道沈太太几分真几分假,但她相信沈爷,饿的天多天少的,反正不会饿死就对了。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在天边铺下了五彩的绸布,美轮美奂,艳丽多姿。
“咚咚咚…。”
窗帘低垂,室内昏暗。那声音如在耳畔,扰了清扬的梦,不是美梦,是噩梦,被勒住脖子的噩梦,她倒是很感谢那声音了。
睁开迷蒙的眼,幽幽暗暗的,摸出枕下怀表看看,快七点了。她自嘲的哼笑了一下,被关着挨饿比坐牢都惨了,还能一气睡八九个钟头,她的心可真是大呢。
“咚咚咚…”敲击的声音更急促更响了。
是头顶对着的墙,清扬稍一分辨就晓得沈傲在招呼她。看着是不得到回应不罢休了,她爬起来凑到墙边拍了拍,又觉劲头实在太小对厚厚的墙就是挠痒痒,四下环顾,拐着脚拿了个盛首饰的小木头盒子过来,牟足了劲头来了几下,墙那边终于也消停了。
肚子咕噜噜的叫,沈傲并不觉得饿得慌,他是心里不舒服,脸色阴郁的颓然坐回椅子上。清扬肯定饿的很难受,他真是没用。锁门之前父亲倒是说过会想法子让母亲同意,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开了灯,给脚踝抹了药油,清扬又半躺半卧的靠在床头上。“好饿啊!”她眉眼低垂的摸了摸肚子,缭绕的药香都能勾起食欲,可见胃里是有多空了。
睡过去吧,睡过去吧,夜里浑浑噩噩没怎么睡,可白日里也把瞌睡虫耗尽了,她再怎么想都没用。最终百无聊赖的去开了桌子上的木头收音机,七点到九点,开洛电台会播重要新闻和百代公司留声机唱片,出不去旁人也进不来,也就这个能解闷了。
播报员的国语说的上海味十足,清扬也并不细听他说的是什么,把两个箱子放倒,倦怠的坐在地毯上开箱整理。趁着还有力气把要用的拿出来放好,手软脚软之前出去的机会实在渺茫。
“…呀!”拨开几件衣服,箱子底下露出来的扁圆铁皮盒子历时让她精神一振,意外又狂喜的差点呼喊起来。对待珍宝般小心翼翼捧出来,她直把盒子抱在胸前,此时此刻她对如梅的感激就如滔滔江水,她没料到如梅会把糖盒子装进箱子让小庆带来。
一盒子法国鸟结糖,本来是要带回去给忠伯的孙子,没想到最终会解救苦难的她。
迫不及待拿出来一颗,包开粉红糖纸,轻轻咬一点那劲道的糖,登时孩子般的眯了眼,糖浆的甜,花生和杏仁的香,平常不太合胃口的吃食瞬间征服了她。
贪心的慢悠悠享受了三颗,肚子满足了,整个人从里到外舒畅起来,笑眯眯的数了数,还剩六十一颗。心里小算盘噼啪响,听沈爷的意思过几天就能出去的,反正小盥洗间里有凉水喝,一顿再吃上几颗糖,应该也不会太难熬。
欢喜过后,她想到了难友,隔壁的人还在水深火热的挨饿,而且还要持续饿上好几天。
同情,惭愧…。可她更多的无能无力。门是出不去的,窗户离的也有些距离,最重要的沈傲房间的窗户外头是密实的铁网,从窗户送也没可能。总不能从墙上掏个洞吧?沈公馆的墙据说是钢筋水泥筑的,她赤手空拳的弱女子,那不是异想天开嘛。
确实办不到,她自我安慰着就有些心安理得了。
“…。。玫瑰玫瑰最艳丽/春夏开在枝头上/玫瑰玫瑰我爱你/玫瑰玫瑰情意重/玫瑰玫瑰情意浓…。。”
收音机里正播放银嗓子姚莉那首极富西洋风情的歌,收拾过箱子趴在软软的床上听,不知是挖到宝了心情好还是白天睡得太多,近九点钟,她是一点睡意都没有。许是视线太低,不知怎地眼睛就瞧见了跟红木墙围子一体的雕花壁炉架子。
突出墙外也就半尺,上头挂了幅油画,画的是花团锦簇,鲜活又漂亮。
听张妈说这间屋是沈家大小姐沈明玉出嫁前住的,第一次注意到这个壁炉时候她还想着这大小姐真是个洋气到家的,屋里的家具摆设都是洋货,连洋人一般设在厅里的壁炉她都能在卧房里弄上一个。
闲的实在无聊,小喜还拿开遮挡的画板探头进去仔细研究过,说这个不是摆设,里头黑乎乎的,真的用过。还说什么砖墙那边的人要不留神没准得烫了屁股。
看着看着她脑子里就动了动,内嵌的壁炉,砌墙的时候就得把那厚铁炉芯子直接砌在里头,往里看就是个铁壳子,怎么可能看见砖?难道…。?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想,她有些兴奋的凑过去摘了画往里细看,看不分明,她又把床头台灯挪了过去。
壁炉芯子是四块厚铁拼的,就是个铁盒子去了前后两面,前面自然是留作烤火用,后面竟是用砖砌的,烟熏火燎过,都发黑了。
砖是横躺着一个方向的,很薄的墙。
看清楚了,她就有了打算,剪刀、画油画的刮刀、修眉刀…拐着脚搜罗了屋里一切能用的东西,黑乎乎的炉膛里铺上桌布,娇小伶俐的她匍匐着就钻进了壁炉里。
剪子尖挖下去,勾缝子的是白灰,再往里莫名的很容易,她用手接了那渣子细看,竟然是黄泥。有着四面铁板,这些砖自然是没有承重作用,她不由得打心眼里感谢曾经那些砌砖人的糊弄。
这要是用水泥砌砖,就凭她这简陋不中用的家伙事,估计挖到天亮都扣不下来一块来。
不过她还是高兴太早了,扣下一块砖那得把四面黏的结实的干泥都挖干净,而且那边的墙皮也挺厚,工具实在简陋又不能弄出太大声响,真正大功告成已经半个钟头之后了。
砖被她小心挪开放到一边,从那窟窿向外看,还是漆黑一片。心知不对,她探究的把手指探了出去,指尖触到的是木头,润泽光滑的木头。
略一思索,她想起来了,贴墙放着的是个很大的黑漆木架子,底部一排一尺多高的多开门矮柜,这窟窿是被柜子堵严实了。
登时她眉头就蹙了起来,这时辰沈傲指定是在卧室睡下了,里外间隔着墙和门,也不知道她敲敲打打能不能把人引来。
沈公馆佣人多,廊子上时有走动的,她不能喊不能用劲砸,只能听天由命的用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