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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的意思是有人会挑起事端?”
迟歌走至窗前,负手而立,微微颔首:“这几日,你还需多加小心才是,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迟歌抬起右手看向手掌上的小小牙印:“这不就是个例子么?”
秦然点头:“我明白。说起这个,公子,今晨我过来之时,见俞俞脸色刷白地从你房中出去,好似真被吓住了。她并不知你常毒不侵之事,此刻必然十分担忧。”
迟歌摇头叹道:“先前我倒未曾料想这丫头如此倔强,这样长的时日下来,她仍是对我戒心重重,吓上一吓也好,否则……”
秦然正要点头,忽听门外一声轻响,像是有人脚下绊到什么东西的声音。迟歌与秦然对视一眼,皆是脸色微变。迟歌霍然转身,疾步走至门边,拉开房门。
迟歌愕然看着一身狼狈的苏俞:“俞俞,你怎的满身是土?”
苏俞小脸惨白,后退一步,死死盯着迟歌:“否则怎样?”
作者有话要说:老公回家,我扑上去:“亲爱哒,你这次买的人参果真好吃,每一只都又甜又水!”
“是吗?不过你怎么知道每只都又甜又水?”
“因为我挨个尝了一下。”
“……”
找个树洞
迟歌视线下移,捉起苏俞满是血道的两手,目色微惊:“俞俞,怎么回事?你的手怎划成这样?”
苏俞不理:“告诉我,迟公子,否则怎样?”
迟歌脸色一滞:“俞俞,你听我说……”
苏俞死死咬唇,猛地抽回手,转身疾跑出门。
迟歌目色复杂地看着苏俞背影消失,后退一步低下头来,只见苏俞方才所站之处,有七、八棵被捂得微有些泛卷的六叶草,凌乱地散了一地。
眼见着天色渐黑,苏俞还未回来,众人都有些慌了。
成蓉急得乱转:“萧大哥,俞俞究竟上哪儿去了?她不是说回来有点事儿么?迟大哥,俞俞到底回来过没有?”
萧君远冷冷看向迟歌:“迟公子看来无恙,可见俞俞差点丢了性命从凤凰山上采来的六叶草起到作用了。”
迟歌脸色一变:“差点丢了性命?究竟怎么回事?”
萧君远冷哼一声:“俞俞与一位少年爬到悬崖下去摘六叶草,遭黑蛇攻击,若非我及时赶到,此番她怕是早已葬身崖底了!”
迟歌心里一个咯噔,猛地站起身来:“我去找俞俞!”
眼见着迟歌和萧君远一前一后夺门而出,成蓉愣住,转身对星儿道:“他们这是怎么了?什么六叶草?什么凤凰山?”
星儿茫然摇头。
秦然见到空中信烟,立即出来与迟歌汇合,心里诧异于迟歌来山庄后首次主动找他:“公子,发生什么事情了?”
迟歌双眉紧皱:“俞俞不见了。我已问过门岗,今日午时之后,并没有像俞俞这般年纪的女子出门,想她还在庄内,你立即派人四处寻找一番。等等,为保险起见,再调派四名隐卫出庄寻找,如有消息立刻来报。”
秦然面色一凛:“是。”转身大步离去。
秦然向属下下完命令之后,立即转身出门,亲自开始寻找起来。
武威山庄说大不大,也不过半个小镇的大小。说小却也不小,庄内有山有湖,曲径幽园无数,一个人若真想躲藏起来,寻找的人也却也当真是无从找起。
直至过了子时,秦然还未收到迟歌发出的信号烟,不免有些惊慌起来。秦然斜靠在山庄后山的一棵树上,深深呼出口气,正准备下山继续找,忽听见身后响起一声压抑的咳嗽声。
秦然瞳孔骤然紧缩,急急转身,向着发出声响的地方走去。借着昏暗的月色,秦然有些费力地辨认着,只见一个小小身影正蜷缩在一棵粗壮古树的空心树洞中,两手死死抱着一只酒壶,还在仰头往嘴里灌酒。
秦然心下一喜,指间弹出颗信号烟,又大步走上前去,蹲下身:“俞俞,你怎坐在树洞里面?”
苏俞被秦然吓了一跳,猛地跳起身来,脑袋撞上树洞上方闭合之处,一下子被撞得头晕眼花,忍不住摸着头“哎哟”叫唤起来。
秦然好笑地探身过去,欲把苏俞抱出来。苏俞搂紧酒壶,“噌”地往后一缩,看清眼前之人后松了口气:“秦大哥,原来是你,吓我一大跳。”还是躲着秦然的手,死活都不肯出来。
秦然柔声哄道:“俞俞,究竟出了何事,你为何躲在这里?公子他十分着急……”
苏俞眼睛一瞪:“不许你说他!我讨厌死他了,我绝对绝对不要再理他!”
秦然一怔:“好,不说他。俞俞,树洞里面又湿又凉,久坐恐受寒气,你先出来再说,可好?”
苏俞眼珠转了转,将酒壶抱得更紧一些:“那好吧,但你得答应我,不许抓我回去!”
秦然笑着点头:“好,我不抓你回去。”双手伸进树洞内,将苏俞抱出,这才发现她双颊醉红,呼吸间酒气浓郁,想是躲在这里喝了不少酒。
秦然又气又乐:“能站得住么?”
“当然能!”话音未落,脚下却是一个趔趄,人直直往旁边倒去,秦然吓得赶紧伸手扶住她,半抱半搀地扶她在一块石头上坐下:“俞俞,告诉我,为何独自躲在这里喝闷酒?”又抓起她的一只手:“还有,你手上这样多的血痕,究竟发生了何事?”
苏俞目光迷蒙地盯着秦然看了半晌,只见月色之下,眼前的男子眉清目朗,唇角笑意煦煦,双目当中满是亲善之意。苏俞心里一酸:“秦大哥……”话未说完,忽然脸色一变,踉跄着起身,跑到一边俯头大吐起来。
秦然疾追过去,轻拍着苏俞的背,耐心等她吐完,方递过一方洁白绢帕。苏俞接过帕子,擦净嘴唇,又咕咚饮下一大口酒。秦然脸色一变,正要出言阻止,苏俞又“扑”地将口中之酒吐出:“嘿,漱漱口。”
秦然无奈笑了,扶着她坐回原处:“俞俞,告诉大哥,究竟怎么了?”
苏俞一怔,有些自嘲地笑了起来。
“俞俞?”秦然放缓语调,鼓励她将烦心之事说出来。
苏俞双手支住下巴,勉力固定住摇摇晃晃的脑袋,垂下眼皮:“秦大哥,你知道么,我从小被爹娘宠着长大,虽然脾气不太好,对人却一向是真真诚诚的。我一直以为,只要我以心待人,别人必也会以心待我。我对别人好,别人就也会对我好。可是后来,我发现事情根本不像我想的这样。秦大哥你说,如果这世上,连最亲近的人都会欺骗我、背叛我,那么我还可以去相信谁?”说到此处,苏俞再也忍不住,眼泪“簌簌”落下。
秦然叹了口气,抬手拭去苏俞脸上泪水:“傻丫头,人在世上,总有许多事情身不由己,或许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苏俞摇头:“若真有苦衷,他可以告诉我啊,哪怕是再难、再险之事,我也愿意陪着他一起去努力解决。可是他连这样的机会都不肯给我……”苏俞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加之醉意上涌,身子渐渐把不住力,哭倒在秦然怀中。
秦然轻抚着苏俞的背:“俞俞,你便是为了这些,躲在此处喝闷酒么?”
苏俞哽咽道:“不是,不是为了这个。秦大哥,我告诉你,我今日做了回大傻瓜!”
秦然疑惑:“什么大傻瓜?”
苏俞抬手擦了把眼泪,恨恨道:“秦大哥,你也知道迟公子中毒之事了吧?且不说别的,昨夜公子全是为了保护我,才被那五铃小蛇咬伤。我逼着小石头陪我去采解毒的六叶草,结果小石头被黑蛇攻击,差点掉下悬崖,我当时满脑子只有那些六叶草,想都没想就跳下去拉小石头,要不是萧……要不是有人及时赶到,我跟小石头此刻怕是都成了悬崖下的野鬼了,我当时真是吓得快要死掉了。我命都差点丢了,不想迟公子他原来……他原来……哼!”苏俞气极,抡起手中酒壶,狠力往外扔去。
预想中的酒壶砸地之声并没有传来,苏俞与秦然都疑惑转过头去,只见几步远处,一身白衣的迟歌和一身蓝衫的萧君远正当月而立,两人都垂目看着秦然怀中的苏俞,脸上看不清什么表情。
秦然看了眼迟歌手中抓着的酒壶,清咳了一声,扶着苏俞坐起:“俞俞。”
萧君远偏过头去深呼了口气,松开紧握的双手,迈步走上前去,俯身冲苏俞伸出手,柔声道:“俞俞,走,我们回去。”
苏俞回过神来,扶着秦然挣扎着站起身来,看也不看萧君远一眼:“秦大哥,咱们走吧。”
秦然转头看向迟歌,迟歌紧紧抿唇,冲着秦然微微点头。秦然叹了口气,对萧君远道:“萧公子,还是我送俞俞回去吧,她大概喝得有点多了。”说着将完全站立不稳的苏俞抱起,迈步往山下走去。
萧君远缓缓站起身来,转头看向迟歌。猎猎山风之中,两人衣襟上下翻飞,身形却俱是巍然不动。
*
星儿将盆扣在腰间,掩门而出,微愣:“迟公子?”
朗月之下,迟歌逆光而立,在应声转头迎上月光的一刹,那张冰玉雕就般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他轻声道:“好了?”
星儿点头:“衣服换好了,脸也擦洗过了。”
迟歌点头:“有劳,请慢走。”
星儿身影消失之后,迟歌缓步走至苏俞房门前,推门而入,在床边坐下。星儿擦洗得很仔细,苏俞的脸上此番洁净而平宁,除却眼睛略微红肿之外,几乎看不出有哭过的痕迹,头发也已经梳理整齐,柔软顺服地垂至枕上。
迟歌捉起苏俞左手,从药盒中挑出些淡绿药膏,在苏俞掌心掌背上细细抹上一层,稍晾之后将那只小手轻轻放进被中,又探身过去捞出苏俞的另一只手,重复方才的动作。
药膏吸收得很快,迟歌正要将苏俞的右手也塞入被中,忽察觉掌中小手微微往后一缩。迟歌手下一顿,抬眼去看苏俞的脸,苏俞眼睛仍然紧闭,鬓边却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蜿蜒泪痕。
迟歌右手伸出,指尖就要触及苏俞眼角,却又缓缓收回,终是只将苏俞右手放入被中,站起身来,默然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突发奇想,想建个草群,结果我悲摧地发现,我的Q-Q上木有太阳!
我太阳太阳太阳它的,为毛搞资格歧视!
睚眦必报
第二日一早,苏俞与迟歌的房门几乎同时被打开。苏俞脚步微顿,没有转头,一脸漠然地往院门口走去。
迟歌快步跟上,扣住苏俞的手:“俞俞。”
苏俞反头,眼带询问地看向迟歌。
迟歌捉起苏俞的手看了看:“还疼么?”
苏俞抽回手:“迟公子说笑。自从苍山一遇,我这手被划成这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有什么可疼的?”
迟歌默然,半晌才轻声说出一句:“俞俞,抱歉。”
苏俞抽出手,面无表情道:“不必跟我说什么抱歉。”说着径自走出西院院门。
主院西北角上长着一棵高大的苹果树,苏俞想了想,走到苹果树下,目光很快锁定树上最大最红的一颗苹果。她皱着眉看了一会儿,又眯着眼睛笑起来,弯腰捡起一块小石头,暗自运了运气,猛地往树上抛去。
眼睁睁地看着小石头又落回原地,苏俞沮丧不已,试着催动轻功,却发现身体沉重不堪,根本无法如往日那般轻身跃起。苏俞不住摇头:“下次绝对不能再这样喝酒了,连个苹果都摘不到!”
正叹气间,一个青衫身影缓缓走至,那人停在苏俞身边,脚尖微微一挑,苏俞刚扔出的小石子儿“扑”地飞向空中,正砸在那颗大红苹果之上,苹果略微颤动了下,便直直坠向树下,眼见着就要砸上苏俞头顶。
苏俞“噌”地往后一跳,迟歌正要伸手去扶她,树上忽而掉下一只透明水囊,在半空当中炸开,囊中装着的水立即爆雨般落下,顷刻便将站在树底的迟歌浇了个透湿。
迟歌脸上表情万变,最终陷入呆滞,挂着一脸的水珠直发愣。
苏俞早就笑抽过去,左手捂着肚子,右手拿过迟歌手中苹果:“哈哈哈……扯平扯平!”
迟歌嘴角直抽:“什么扯平?”
苏俞好容易缓过气来:“自作聪明、乱做好人的滋味你也尝到了吧?所以我说不必跟我说什么抱歉,因为本姑娘向来都是睚眦必报的哦!”说罢大笑着直奔东院而去,因为笑得过于忘形,走在半路还差点趔趄摔倒。
一身是水的迟歌收去狼狈之色,从容站在原地,静静看着苏俞背影,嘴角渐而勾出笑意。然而这一丝笑意很快消失不见,迟歌面色复杂。
几近命丧悬崖之恨,却这样轻描淡写的一笔勾消。苏俞,你是在用这种方式,表示你的满不在乎么?
*
苏俞正要跨进东院院门,忽听到主院院门被人敲响。苏俞折步走向门边,拔栓开门。门外站着两名府卫打扮的人,其中一人问道:“请问迟歌迟公子与苏俞苏姑娘可是住在此处?”
苏俞疑惑竟会有人来找自己:“我就是苏俞,请问二位有何事?”
那人笑道:“段盟主和沈庄主有请,请迟公子与苏俞姑娘随我们去一趟。”
苏俞更加疑惑,想了想道:“请等一下,我去叫迟公子。”
苏俞回到西院,正看见浑身湿透的迟歌要推门进屋,忍不住又大笑起来:“迟公子,有人……哈哈……那个……”
迟歌无奈:“我都听见了,你让他们稍候,我去换身衣服。”
顺着昨日未走完的那条路,四人来到了段盟主所住的幽青院。大厅上席端坐着两位中年男子,青衫的那位是沈庄主,另一位英眉凛目、玄袍加身的自然就是段盟主了。
苏俞在门口顿住脚步,有些不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她眨了眨眼睛,快步走上前去,绕到跪在地上的人身前仔细看了一眼那人的脸,惊呼道:“小石头,果真是你,你做什么跪在这里?”
小石头扭头看了眼苏俞,又垂回头去,默不作声。苏俞又转头看向站在小石头身旁的柳少华,恨恨比出个鬼脸。柳少华微微点头,对着她温然一笑,苏俞反倒愣了。
迟歌快走几步,牵起苏俞的手:“俞俞,盟主面前不可胡闹。”迟歌牵着苏俞走上前去,放开她的手,长身施礼:“段盟主,沈庄主。”
苏俞回过神来,急忙照样行礼。
段盟主说出的话令迟、苏二人大吃一惊:“柳公子今日一早便带着他家小厮小石头前来告罪,说是小石头私养的五铃蛇咬伤了迟公子,致使迟公子身中巨毒。迟公子,可有此事?”
迟歌不动声色地看了柳少华一眼,转而笑道:“回段盟主,确有此事。不过小石头并非蓄意伤人,事后又亲自寻了六叶草来与我解毒,是以柳公子完全不必有此告罪之举。”
段盟主看向柳少华的目光带了些许赞赏之色,点头道:“迟公子既慷慨不予追究,柳公子也不必挂怀了。”
柳少华上前一步,俯身一揖:“段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