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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且惶臁!�
真不敢相信看上去冷如冰霜的敏之还有过这么一段情史。
接着探健之的话,才知道唐小姐和敏之原是青梅竹马的一对,早定了娃娃亲。敏之更是对唐小姐一往情深。不料敏之去英国的第二年,唐小姐就跃洋电话提出要分手,解除婚约,原因是唐小姐另有意中人了。倪家和唐家本来坚决反对,唐小姐性子刚烈,竟然以死相逼,这才为自己赢得了恋爱自由。
原来这唐小姐还真不是一个简单人物。难怪敏之现在这么冷感,怕是被情场失意给打击到了,我思忖着。
又问健之:“那你二哥来了没有?”
“他不愿意来。但我妈和大哥都不想倪唐两家关系搞僵,硬逼着他来了。也不知道他现在逛到哪儿去了。”
扫视现场,确实没有看到敏之的身影。我顿感胸口憋闷,便对健之说,“这儿太热了。我想一个人出去透透气。”
“哦……那好吧。你可以去后花园看看。喏,就从那边那个小门出去。还有……你真的不需要我陪你吗?”
说过谢谢后,我先是去卫生间补了一下妆,跟着便从健之所指的小门里溜了出去。
走完一个长廊,下了几级阶梯,推开门,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圆形的花园。冬日植物凋残,景象萧飒,园内没有几个人。好在这个元旦之夜农历上接近十五,天上嵌了轮圆月,蔼蔼澄辉照着衰草枯木,别具寒澹冷幽之美。我散步园中,感觉比刚才惬意多了。
绕过一个花坛,发现花台上坐了一个男人,正在举头望明月。我仔细一瞧,却是健之。这家伙,说不跟来还是来了。朝他一笑:“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啊。”
那人却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也不答腔,神色比月光还冷淡。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原来他不是健之,而是健之的同胞哥哥,敏之。
八
1
我自是没有料到自己会在这样一种情景之下和敏之书写这样一场相逢。屋子里面是香醇的美酒与笑声,屋子外面是幽寂的花园与月光。孤独的王子遇上了孤独的灰姑娘,于是,众弦俱寂,故事开始了。
敏之凝然而望,脸上并没有落下哀伤的痕迹,只是一种不露声息的平淡,像是沉郁的灰色,或是大提琴的低音do。风吹不皱心湖,光照不亮魂府,一味的漠然、漠然、还是漠然。我的心弦像被谁的指尖拨了几下,在暗处隐微地颤动。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淡如霜。仿佛地球的旋转与他无关,黑夜白昼的交替与他无关,生死爱憎都与他无关。他是化外之人,他是红尘散仙。
究竟是情变对他造成的影响还是他生性冷漠?我思忖着下一步该如何接近,或者要不要接近。思虑片刻,我决定先打开话匣。对于这样冷漠的男子,最好不要以冷对冷,以毒攻毒。在适当的时机显出适当的明快主动,才是明智的选择。
我问他:“二少爷好高的兴致,这么冷的天来花园赏月?”
“不觉得冷。是你自己穿太少了吧。”敏之的声音和他的神情无二。
我窃喜。男人言语中提起了你的服饰打扮,无论有心还是无心,至少表明他对你不是全不在意。
“屋里太热了,不得不如此。没想到出来一下子就感到冷了。阿……阿切!”打了个亦假亦真的喷嚏。
敏之不懂(或者不愿?)怜香惜玉,只是眉头微皱了一下,还是保持默然。
“我看你也穿得不多,老呆在外面会感冒的。”提醒他。
不答。
我即刻被一种挑战感所激发,我不信降不了他。
心意已定,我来了一个单刀直入,杀他措手不及:“听说举办舞会的唐小姐是你的前未婚妻?”
这次奏效了。他脸色一变,问道:“谁告诉你的?”
“这你就别管了。刚才我跟唐小姐聊了一会儿,说了点舞会的事。”我几乎要钦佩起自己的聪明。
他眸子里冷光闪动,低声道:“想不到她还到处张扬……”
哈,他还是个意气用事的孩子。
“也不是她故意要说的。你当时大哥也在场,所以不自觉地就聊到了两家的关系。”
敏之的脸色越来越暗,冷淡之中升起了怒意。我猜他和蕴之之间定有深刻的矛盾,很可能就是源于那个我早掌握了的情况。
“他们还说了什么没有?”
“哦……我想想,好像没有了……我记不大清。要不你自己问问?”这步算是冒险之着。
“不必了。我去质问的话好像我还很在乎这件事一样。”
难道不是么,我暗暗好笑。这件事已经搞得你五劳七伤,还死不承认。也不戳破他,道:“既然如此,更不需要躲着不肯见人。不妨进屋会会他们。”
“你为什么要劝我?”敏之突然发问。他的警惕性是一流的。
我脑筋急转:“怎么说我也是思思的老师。不想看到你们一家不和气。思思总是跟我说你跟大少爷相处得不太愉快。”
“你想当调解人?”
我心说正好相反,巴不得你们越僵越好。口里却是:“我自认还没有资格。不过不希望思思为此伤心烦恼罢了。”
“你不了解……不了解……”他喃喃自语。
“不了解什么?”
敏之恢复了初态,淡淡地道:“这是我们家的事,不用你操心。”
我“唔”了一声,无奈地道:“好吧。本来我也没打算。但你的确无须为唐小姐的事耿耿于怀。天涯何处无芳草嘛。何况我总认为男人还是应该事业第一,感情第二。”
我这样说表面上是安慰,实际却是鼓励。对于受伤的男人来说,鼓励往往比安慰更有用。他一辈子都会记住那个在黯淡时刻照亮他的女人。
敏之微微抬头:“你的意思?”
“哦,我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你还这么年轻,家底又好,在我们一般人眼中看来,那是前途无量。就算有点风波曲折,也应该是万水千山只等闲吧。”
敏之身体一震,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需要时间。”
我表情带了欣慰,微笑道:“时间是有的,但是在这里浪费可划不来。舞会现在怕是开始了,我先进去喽?”转身欲走。
他望了我一眼,忽然说:“你用的是毕扬香水?”
“你是警犬变的啊,鼻子这么灵。”乖乖,我倒跟倪二少爷打起趣来了。
“呵呵,这种香水很贵的,每盎司得300美元。是我大哥买给你的吧?”
我心一沉,他怎么知道。
敏之看出了我的疑虑,又说道:“不奇怪。我大哥就喜欢买东西给他周围的女孩。不管熟悉或不熟悉,喜欢不喜欢。”
我不得不分辩:“其实是大少爷为了酬谢我辛苦教思思弹琴。其他没什么意思。”
“但是浓郁而神秘的东方香,并不适合你。他弄错了。”
“哦?那哪种香水适合我?”我想要大笑。
“夏奈尔19号。适合你这种年轻、自主、思想活跃的女孩。”
今晚真是有意外的收获。倪家二少爷开始对我评头论足了。
我风情地对他一笑:“那么,二少爷,你想不想跟我这位年轻、自主、思想活跃的女孩跳支舞呢?”
。
2
我俩踱进场中,人们已泡在音乐声中翩翩起舞。我看到阿明正笨拙地和思思小姐跳,蕴之正娴熟地和一位年龄不算很轻的小姐跳,健之却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喝着闷酒。
我拾起敏之的手,说道:“我们开始吧。先声明我跳舞很笨的,不许笑我,还有,你要教我。”
敏之被唐小姐打击掉的自信在我面前彻底得到了修复。他像是一只刚刚告别丑小鸭时代的白天鹅,优雅与活力在身上不断闪现。我们先跳了一支老斯特劳思的《安娜波尔卡》,接着跳了比才的《小步舞曲》。最后是一支不知名的慢舞。乐曲是暧昧而忧郁的蓝调。敏之搂住我的腰,我挂住他的脖子,额头轻撞,身体款摆,犹如一对老情人在细雨迷离的黄昏里抱搂在一起,说着绵绵情话,忘掉了周遭一切。
三支舞毕,人们返回座位休息。阿明被思思拽去吃冰淇淋,倪家三位公子凑到了一起。
蕴之向敏之打招呼,敏之不买账,只管和健之聊天。
我想了想,从座位上站起,临走时悄悄捏了蕴之一把。他会过意来,跟着离席,在走廊处找到了我。
我对他说道:“我想要走了。”
“为什么?节目都还没开始。待会儿还有新年礼物要发。”
“我看你太忙了。我留在这里不是很方便。”
“阿梅,真的很抱歉。你知道这种场合,我不得不应付那些人……”
“是啊,谁叫倪大少爷风流倜傥、舞技卓越、人见人爱呢?”
“你吃醋了?”他坏笑。
呸。“要是我跟别人跳舞……啊,比如说你的兄弟,你会不会吃醋呢?”试探他。
“哦,那随便。”
我得到这句“许可”,清了清嗓子,说道:“这是你说的,那我现在就去。你可别拦我。”
蕴之伸手抓我,被我甩开。
“倪蕴之!”我提高嗓门道。
“在这里。”
“好吧。我实话实说,我不想干涉你跟太太小姐们的亲近,也请你别干涉我。”说罢我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回到座位,看到健之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便问:“二少爷呢?”
“他说他不想再呆下去,回家了。”
“哦……三少爷,那待会儿可否赏光陪我跳支舞?“”我好不失落。
“好啊。我还准备邀请你的呢。刚才没找到你。”
于是我又和健之跳了三支舞。蕴之在一旁冷眼相观,抽掉两支烟。我时不时丢给他一个笑里藏刀的眼神,然而他好像已习惯了。
舞毕,健之满意地下场,夸道:“阿梅,想不到你的舞也跳得这么好。”
我不置可否。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呢。
时钟敲到了十一点,疲惫袭来,想要退场,却发现阿明和思思杳无踪影。我心想,就算这个晚上把阿明送给思思吧。
我悄悄找到唐小姐,说了辞别和感谢的话,要她帮我转告倪家兄弟一声。唐小姐的殷勤挽留对我不起作用,只好放我走人。
我坐上了最后一班公车,启程返家。车,从“魅影之城”开往南山路;人,从名媛降为贫家女;心情,则从山峰落到了谷底。我低头,看到浅紫色的长裙逶迤在地,沾上许多污泥,参差斑驳,不复馨雅。联想到今晚所为,那正是近墨者黑的前兆。不知为何,当长久以来渴望得到的地位与生活成为真实片段的时候,我却怀念起南山路113号那间低矮的青瓦房,以及房顶之上那方蔚蓝的、时有飞鸟掠过的天空来。
不行,我得汲取一些动力和勇气。想到这儿,便在途中的宣广山公墓下了车。
夜,我独自站在墓园,任北风吹动我的衣衫与长发,像极了茕茕而立的女鬼。但我并不害怕。我相信报应,不相信鬼神。可是我现在又强烈地盼望世间真有鬼神,盼望我的妈妈从眼前的墓里走出,对我说上几句话。我等待奇迹的发生,而奇迹并没有发生。只有手电筒有限的光线聚在她的照片上,让我看到她曾经年轻俏丽的面庞,娴雅的眉目与温秀的笑容,忧伤顿时占满了我的心。
夜空遥远寥廓,月光洒满人间。元旦本是欢乐的节日,世界各地的小孩子都在母亲身边欢笑嬉戏,母亲则为孩子们准备了糖果与玩具,告诉他们今天是崭新的开端。而我却站在世界最凄凉的角落里看望我的妈妈,低问她我该怎样坚持。寒风吹过,天空陡然盛放朵朵烟花,那是人们对新年的礼赞。我抬头仰望,看到这满天的缤纷,泪水止不住滑过脸颊,心中却无端升起一股祝福与希冀。我希望未来有一天,人们可以不必悲伤,不必思念。
九
1
也许是因为在舞会穿得太单薄,夜里又在墓园里吹了风,回到家后我感到全身不舒服。恶心,想吐,摸摸额头,有些发烫。我料自己是感冒了,便从唯一的壁柜里翻出感冒药,和水吞了下去。然后摘下项链,换了睡衣,脱掉鞋子,爬上床。缩在棉被里,还是一个劲儿地哆嗦,辗转难寐。
约摸到了半夜,阿明回来了。他见我还没睡着,便负荆请罪地说自己被思思拉到花园谈心,接着又拉到街上看烟火,所以才会晚归。我头痛欲裂,没力气和他说话,口里发出阵阵□□。阿明这才发现我身染病恙,忧急交加,一面不断地自责,一面倒水端药,温言安慰。我的坚强在此刻完全崩塌,伏在他的肩上痛哭,说自己刚去看了芷姗,很想过去陪她。
“不许你说死。你还有我啊。我会一直陪着阿梅,海枯石烂,绝不变心。”阿明指天发誓。
我深深地悲伤后又是深深地恐惧。不,我不要你一直陪我,不要你海枯石烂不变心。我要你……我要你怎样呢?
阿明替我擦拭泪水,说道:“我要阿梅和我快快乐乐地在一起,永永远远不分离。”
快快乐乐,永永远远……快乐有多快,永远是多远?
我发烧了,额头滚烫,身体却冷得不住发抖。阿明紧紧抱住我,用他的体温温暖我。我渐渐在他怀里昏睡过去,恍惚听到他在我耳边哼歌:“有个姑娘叫阿梅,聪明又貌美;不怕苦来不怕累,朝着幸福飞……”
阿明抱了我一夜。一夜没有合眼。
第二天清晨,我的精神稍有好转,勉强可以下床。阿明坚持要带我去医院看病,又让我打电话给倪家请病假。我便在阿明的搀扶下,前往西区的卫民医院就医。
下了公车,还要穿过一条小巷才到得了医院。我感到口渴,说想要喝水。阿明张望一番,扶我到路边花圃的边沿坐下,叮嘱道:“我过街找家铺子买水,你坐在这儿等我。记住,哪儿也不许去。有情况就给我打电话。”
我点头,又想要流泪。人在生病的时候真比平常脆弱百倍。
我看着阿明的背影逐渐远去,痛楚涌入心脏。阿明,为什么你爱上的是阿梅;那个生来注定就要扮演复仇天使的阿梅呢?
冷风扬起一片沙尘,沙粒吹进了眼中,刺痛无比。我揉揉眼,沙粒被泪水冲出。放下手,勉强睁开双眼,一个熟悉的背影跃入眼帘。我怀疑自己看花了,急忙掏出纸巾擦干泪水。再度睁眼时,那背影还是在前方晃动。
错不了。是她。思思的妈妈。倪太太!宋苒青!
她背对着我站在十米开外,还是那夜的发式和珍珠——后来我才知道她每次和那个男人见面都要插这颗珠子——不同的是换了墨绿色外衣和黑色毛裙,迎风站在一棵枝叶凋敝的榆树下。
我顷刻将阿明的嘱咐丢到了银河系外,颤巍巍站起身,扶着花圃的栏杆迈开步子。倪太太恰好也提步前行。我们一前一后,始终保持十米的距离。只是我有病在身,脚步没有她轻灵。走了一会儿,昨夜的那种恶心感又溢上了心头。
我不管。我一定要知道这个女人的秘密。为什么她会只身一人来到贫民聚集的城西?
倪太太走到小巷的尽头,转了左,身影消失在墙角。我咬紧牙关追了过去。转弯。头晕目眩中看到前方座落着一家院子。院门关着,门口停了一辆黄色的雷诺。车身很陈旧,像是很久没有维修清洗过。这样的老车绝非倪家所有,而倪太太这时也彻底不见踪影了。
她一定是进了这家大院。我想着,艰难地走到院子门口,从灰色砖墙的缝隙中窥视院内景象。院里看得见的东西只有两棵枯树、一张石桌和几把竹椅。最远处还有两道门。一道锁上,另一道却开着,门口挂有蓝布帘子。正瞧着,这道门也被人从里面“砰”地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