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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宁双眼痛得厉害,喊了几声疼,灰扑扑的脸蛋被泪水冲刷出道道湿痕。
燕归听得杏儿出声才意识到发生何事,回头就看见瞬间哭成泪包的小姑娘正试图揉眼,被杏儿手忙脚乱地拉下。
他回身帮着扶住人,小姑娘察觉出熟悉的气息,扒住他腰带,又急急道:“十三哥哥,疼,疼”
杏儿心疼得不行,边擦拭边忍不住带着怨气道:“十三殿下每次都走得这般急,何必要带着我家姑娘。”
谁让她这小主子是个傻的,只会迁就别人,都不会诉委屈。
坤和宫为当今太后住所,太后把持朝政多年,论不上手腕铁血,但向来说一不二,以致坤和宫上下办事亦是干练迅速。
侍卫在夜色落幕前悄然退去,只留下宫殿外宽大广场上的斑斑血迹。内侍正小心快速地用水冲洗,不出片刻广场便焕然一新,在月色下光鉴照人,但鼻间萦绕的铁锈味久久没能散去。
“太后娘娘许久没这么大动干戈了。”有人低声道,“看来容姑娘的事当真让太后怒极。”
旁人回道:“容姑娘身份不低,太后毕竟得给容太师一个交代。”
那人不以为意耸肩,容太师固然位高权重,但要让太后亲自给交代的人满周朝也没几个,究其原因还不是容姑娘在太后心中的地位不同。
这种私下议论在宫中从不缺乏,只要不传到明面上或太离奇,太后是不怎么管的。
众人议论的主角早已进入酣眠,所卧睡榻正是在太后寝殿。
寝殿四角摆置三足柱,柱上各燃数支红烛,榻尾悬了一盏莲花琉璃灯。灯火笼笼,朦胧间太后半面轮廓隐隐绰绰,另一半掩在暗处,神色不明。
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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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此举;到底意欲何为?
太后此举;能明白的人还真不多。一道圣旨下来;众人眼光都落在了容太师封侯上,另半道旨意并不受人重视,只猜测旨上书的容二公子许是容府的某个亲戚。
刚封了侯;转眼就让容府的人任十三皇子伴读;这才是件众人关心的大事。要知道在这之前;许多人连十三皇子这个称号都没什么印象;说起来就连最小的十六皇子出现在宫人口中的几率都比这位大些。
那太后究竟是为何注意起了这位皇子?大部分人不得而知;燕归却若有所思。
他忆起昨夜太后传召自己时问的话儿;似寻常问候又似点拨,半遮半掩笼在云雾之后。
正要用午膳时,石喜匆匆忙忙入房,还未开口就被燕归止住;“我已知道了。”
“殿下,您、您又听到了”石喜面色尴尬,颇有些不好意思;要知道他方才还和那小宫女玩笑了几句。
“嗯。”燕归依旧惜字如金;沉默的模样让石喜略定了神,放下心来不再多言。
五年前被分到皇子所伺候十三皇子时;石喜就知道了这位主子天生耳力卓绝;十多丈外的风吹草动也能察觉;寻常动作根本瞒不过他。
但随着年纪增长;这份天赋愈强;主子就愈发难以入眠。
此处是皇子所,每位皇子虽有单独住所,但都隔得不远,环境自然谈不上静谧。自从殿下十岁后,每日夜晚石喜都需要为其关紧门窗,用棉布条塞住缝隙,再在房内布上几层帘幔,才能勉强令其合眼。
正因如此,石喜心知殿下身子说不上虚弱,但也绝不强健,常年睡眠不足还导致了他通体冰凉。
石喜想着这些,顿时觉得主子这项天赋也不那么令人羡慕了。若不是每日午时能单独回皇子所好好睡一觉,恐怕殿下的状况还会更糟,宫里那些太医可不会尽心来帮他们。
既然主子已经知道了此事,石喜便默默候在一旁。
方桌上只摆了三样小菜,瓷碗中的米饭晶莹洁白,都不是什么珍奇花样,这对一个皇子来说无疑十分寒酸。燕归不在意这些,他用膳喜欢细嚼慢咽,神色平淡安稳,好似什么都无法惊扰他。
收拾膳桌时,石喜才重新开口,“殿下,明日容姑容二公子就要进宫任您的伴读了,可要备些什么?”
燕归从未有过伴读,石喜一时迷茫,这才相问。
“不用。”
须臾,想起小姑娘爱吃甜食的模样,燕归又道:“备些点心带着。”
石喜:“?”
***
幼宁还在被家人普及伴读的意思,系统也在帮忙解释。
太后这道旨意对系统来说无疑是个惊喜,它正愁该如何与任务目标多接触呢。
幼幼,去宫里当伴读不是要离开爹爹娘亲。系统好言好语,只是多了个玩儿的地方,还可以每天看到十三哥哥,不是很好吗?
容夫人所言却不同,“幼幼别怕,娘这就进宫去请太后娘娘收回成命,再怎么说这种旨意也太胡来了。”
容侯未语,流露的神色似是颇为赞同夫人所言。
被抱在娘亲怀中的小姑娘眼神懵懂,一时不知该听谁的才好。
“娘莫急,为何不问问幼幼的意见?”容云鹤一派从容,饶有闲心地拨了拨妹妹鬓发,唇畔微弯。
“她还小,哪懂这些?”容夫人下意识道,转眼在触及女儿目光时顿住,放柔语气,“幼幼如今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想不想去呢?”
幼宁看向兄长,神情有几分期待,“是可以每天去找十三哥哥玩儿吗?”
这让人顿时失笑,容云鹤点了点头,“这么说倒也不错,幼幼很喜欢那位十三哥哥?”
当着家人的面,小姑娘还算明白不能表现得对旁人太亲昵,摇摇头又点头,不知该怎么说,只好眼巴巴地瞧人。
容云鹤也能猜出几分,十三皇子曾对妹妹伸出援手,她自然对人多些依赖。再者十三皇子性情与众不同,待她又有些特别,幼幼这般大的孩子,对他生出好感实在再正常不过。
万千思绪转瞬即过,容云鹤最终只道:“幼幼若想去,让她去玩玩也未尝不可。”
儿女都如此说了,夫妇二人仔细斟酌一番,还是暂领了这份旨意。
决定做好,幼宁当伴读的事自是马上开始。
翌日天光未亮,幼宁就被唤醒,迷糊中敷了把脸喝了几口热粥,就被送上马车,怀里揣了一整袋零食。
容夫人依依不舍,往马车内望了又望,千叮万嘱,“杏儿,务必要照看好姑娘,别让她受了委屈。”
“夫人留步,奴婢省得。”杏儿柔声回复,在轻微颠簸中放下车帘,目光中容府愈行愈远。
因圣旨所述,幼宁作的是男孩儿装扮,青色小袍加一顶绒帽,乌发被遮盖,只露出张雪嫩的脸蛋。受年纪所限,旁人见了也只会道是个漂亮的男娃娃。
漂亮的男娃娃还没睡足,上了马车就歪头一躺,一路蹄声倒成了她最好的催眠小曲儿。
直到入了宫,也没真正清醒。
燕归见到自己这个满眼迷蒙,路都走不稳的小伴读时,心情十分复杂。
太后的心思他本来就只半懂,此时真见了这小姑娘,生出的猜想不由开始动摇。
毕竟,实在不大合适。
石喜和自家主子深有同感,说是给殿下来当伴读,但眼下瞧着,怎么都觉得是让他们殿下来带娃的
他悄悄瞥了眼牵住小娃娃让她不至于迷糊中摔倒的主子,不自觉浑身抖了抖,只感觉有股寒气不住从主子身上冒出。
幼宁浑然未觉,她走得歪七扭八,戴好的绒帽也斜了,半只眼被盖住都没反应。许是被人牵得安稳,片刻后一双眼干脆就闭上了,半梦半醒的模样看得杏儿手帕都揪在一起。
姑娘这样儿,可怎么当伴读啊
一行人到达太学堂时,另外几个皇子还未到,外间天光依旧朦胧,不见人影。
“什么时辰了?”石喜低声问向小宫女。
“还差三刻便辰时了。”小宫女忙前忙后奉上热茶,今日倒是对燕归格外热情。
借拨烛时机,小宫女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偷瞄那已经趴在燕归膝上熟睡的小公子,再一瞥今日燕归身侧多了不少的宫人,心道海棠姑姑果不欺我,得太后娘娘看重,又得容侯公子为伴读,十三殿下怕是就要翻身了。
秋晨旭日晚升,燕归在烛光下静阅了一刻书卷,天色才真正转明,趴在他膝上酣眠的小家伙也低呜两声,下意识伸手揉眼。
她一起身,温热的“小棉袄”乍然离开,令人一时不适,燕归视线移来。
“十三哥哥?”小姑娘有些迟疑,半天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燕归应声,放下书看她眸光慢慢恢复了透澈,才一指身旁软垫,“坐好。”
幼宁依言乖乖坐好,双眼眨巴两下,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声音很小,但于燕归来说异常清晰,他道:“未用早膳?”
小姑娘十分诚实地应是,眼神飘向杏儿手中的零食袋,再飘了回来,小眼神充满期盼。
两人对视会儿,燕归先别开眼,“让容公子用些点心。”
他本意是让幼宁去旁边的屋内吃些东西,再理好衣帽,还有两刻钟,时间绰绰有余。
可惜小姑娘没能领略他的言简意赅,贴身伺候的杏儿也没,很快安静的太学堂便响起小松鼠啃食般的细细簌声。
发展到最后,燕归书没看成,反倒不知何时拿起了糕点开始喂食。
天光大亮,陆续来到太学堂的皇子们无意间瞟过此桌,俱因这一大一小的互动讶异了番。
带娃带到太学堂来了,很是厉害嘛。
早在之前,容府阖府就觉得幼宁性格与全家实在太不同了。从容侯到容夫人,再至如今成为世子的容云鹤,根本就没有一个软柿子,幼宁却乖得出奇,也不知到底是向谁学的。
这是困扰了一家人许久的问题。
容夫人摸了摸女儿小脸蛋,声音带着期盼,“幼幼和谁打架了?打赢了没有?那人肯定被揍得更惨吧?”
杏儿抿了抿唇止住笑意,余光悄悄看去,果然听见小姑娘诚实回道:“幼幼没有打人,在和他讲道理。娘亲说过喜欢打架的是坏孩子,我们要讲道理。”
容夫人:
她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她什么时候喜欢和人讲道理了??
作为周朝唯一异姓王的独女,容夫人早年性情很是骄横,远嫁京城后才渐渐收敛了锋芒,成为大部分人眼中贤淑知礼的容夫人,但骨子里那份任性说起来还真从未减少过。
她忍住表情,温温柔柔道:“幼幼记错了,娘亲怎么会说这种话呢。”
“咦?”幼宁疑惑望她。
容夫人续道:“娘说的明明是,幼幼不可以主动打人,但是如果别人动手在先,就不用留情,揍得越狠越好。就算对方上门告状也不怕,有爹爹和娘给你撑腰呢。”
杏儿:夫人您这样教姑娘真的好吗?
幼宁眨眨眼,显然这说法和她以前被灌输的完全不同,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应答。
静观许久的容云鹤低笑一声,从背后将小姑娘抱起,顺势亲了亲,转头道:“娘,你要教坏幼幼了。”
“这怎么是教坏呢?”容夫人在儿子面前总有几分虚,咳了咳就不再继续方才话题,“云鹤今日怎么此时还在家?”
“正好要进宫,等幼幼用好早膳便一起去。”容云鹤手指抚过妹妹脸颊,轻声道,“昨日和幼幼打架的是谁?”
同样的轻柔询问,他问来便让堂中众人觉得没来由有几分寒意,幼宁对他的话向来最听从,当即道:“是十四皇子的伴读,不知道名字。”
“嗯。”容云鹤记住了十四皇子,转而捏了捏她头上的花苞,“饱了没?”
“饱啦。”幼宁往他身上蹭了又蹭,脑袋乖乖横在肩上,一副任抱任蹂|躏的小模样,看得容夫人都眼红了。
明明她才是把女儿生出来的那个,结果便宜了最难管束的儿子。
再眼红,还是得送兄妹俩上了进宫的马车。
幼宁虽说自小被容云鹤带大,但自兄长书院学业初成后,两人基本就是一月一聚,因此最近只要一有时间,她就会黏着兄长不放。
正如此刻,明明已经到了太学堂附近,小姑娘依旧黏黏腻腻,不肯从容云鹤怀中下来。
第43章()
购买v章比例不满50%的亲请十二小时后来看正文月上中宵;树影丛丛;正是万籁俱寂时刻;坤和宫却灯火通明,宫人来往川流不息。
坤和宫为当今太后住所,太后把持朝政多年,论不上手腕铁血;但向来说一不二,以致坤和宫上下办事亦是干练迅速。
侍卫在夜色落幕前悄然退去;只留下宫殿外宽大广场上的斑斑血迹。内侍正小心快速地用水冲洗,不出片刻广场便焕然一新;在月色下光鉴照人;但鼻间萦绕的铁锈味久久没能散去。
“太后娘娘许久没这么大动干戈了。”有人低声道;“看来容姑娘的事当真让太后怒极。”
旁人回道:“容姑娘身份不低,太后毕竟得给容太师一个交代。”
那人不以为意耸肩;容太师固然位高权重,但要让太后亲自给交代的人满周朝也没几个,究其原因还不是容姑娘在太后心中的地位不同。
这种私下议论在宫中从不缺乏,只要不传到明面上或太离奇,太后是不怎么管的。
众人议论的主角早已进入酣眠;所卧睡榻正是在太后寝殿。
寝殿四角摆置三足柱;柱上各燃数支红烛;榻尾悬了一盏莲花琉璃灯。灯火笼笼;朦胧间太后半面轮廓隐隐绰绰;另一半掩在暗处;神色不明。
太后年纪不轻,华发半生,平日极有威严的凤目半垂,目光停在榻上锦被,锦被微微拱起,掩住了不过五六岁模样的小姑娘。
小姑娘生得粉雕玉琢,缎发如墨淌入烛光,卷翘浓黑的长睫随呼吸缓缓起伏,额头布了几点细小的汗珠。
太后许久未动,李嬷嬷余光瞥去,便知主子定又陷入了回忆,她陪着静默半晌,待有人上前耳语几句才轻轻咳了咳。
太后立刻回神,双目清明,半点不像深夜未眠的老妇人,她掀了掀眼皮,“查出来了?”
“查出来了。”李嬷嬷没说半句废话,“主子所想不错,但暂时还不知是哪家。”
“嗯。”太后不意外这个答案,只是没料到那些人真敢拿幼宁作笺,稚子无辜,亏他们想得出这招,“明儿早朝前,哀家得要个结果。”
“是。”说起来,李嬷嬷也觉得榻上的容姑娘被牵扯进这些事有些好笑。
容姑娘和太后并无亲缘关系,只因是平江王的外孙女,这才得了太后青眼。
其他人看不懂太后这宠人的新法儿,但不妨碍他们因此试探。要知道太后掌权多年,能找出她的喜好还真不容易。
今日容姑娘进宫,不小心污了衣裳换了身常服,随后便因这衣裳被认错差点抓到天仪宫去,背后之人做得可真是毫不掩饰。
若不是十三皇子碰到后出手相助,容姑娘此时就不只是受惊那么简单了。
思及此,李嬷嬷精神一振,低声道:“主子,今日是十三皇子帮的容姑娘。”
“哦?”太后有些意外,在心中翻起这个孙儿的面容,发现居然记不大清,再一想才记起十三不过是个没有外族又生母早逝的可怜皇子。
孙子有十几个,太后不可能把每个人都放在心上,她摆摆手,“明日备份赏赐送去皇子所,若有什么小事,也一并应了。”
李嬷嬷答是,又听太后道:“算了,明日让容夫人进宫吧,哀家也不好总留着她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