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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只是“嗯”了一声,“有什么事吗?”
皇后见太后神色淡淡,笑道:“臣妾很久没来给母后请安了…”
“好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别给哀家来那一套。”太后冷冷截断了她的话,皇后曾经利用自己去静姝宫杀寒菲樱的事情,太后可还没忘。
皇后一怔,见太后那双不耐烦的眼睛,心知再不说就要赶自己出去了,心下一横,“吏部尚书告老还乡,皇上正在选新的吏部尚书,这件事,不知母后可曾听到过风声?”
太后何等人?当即明白皇后来干什么了,身在宫中,就不可能真的不问外事,她心中冷笑,皇后再次把主意打到自己这边了,淡淡道:“没有,哀家从来不过问皇上的前朝之事。”
皇后却不退却,雍容一笑,轻声反驳道:“母后此言差矣,当年大理寺卿褚成智不就是母后向皇上举荐的吗?”
没想到,太后忽然一拍桌案,气得浑身发颤,“放肆!”
皇后不知道为什么太后发这么大的火,但还是低下头,“臣妾失言。”
孙嬷嬷也满面怒色,太后睿智过人,当然知道褚成智不成器,但还是硬着头皮向皇上举荐这个人,背后的原因,却没有人知道。
当年褚成智的父亲曾与九州王交好,也知晓九州王和太后的过往情事,后来九州王满门被灭,褚父也对外宣称病死。
别人都以为褚父真的是病死,可太后却明白褚父是担心作为这段绝密的知情人而祸及家族,所以自杀保全家族。
所以太后虽然明知道褚成智平庸糊涂,但感于褚父一番心意,让他儿子得到高官厚禄,安享荣华富贵,这也是太后唯一开口向皇上举荐的官员。
这段过往,皇后并不知情,此时却将此事拿出来说事,自然是触到了太后的逆鳞。
皇后虽然低着头,心中却在飞快地盘算,太子这边已经失去过一个刑部,刑部现任尚书孔潜软硬不吃,只认案子,也拉拢不过来。
现在务必要把六部之中最重要的吏部抓在手中,而且皇后还收到消息,容贵妃正在四处活动,想得到吏部,而她的云萝公主,正在挑选驸马,很有可能会选择东方尚书七公子东方明玉。
如果真的让容贵妃得逞的话,吏部,兵部两大实权部门,都会被容贵妃拉过去。
到那个时候,容妃那边有右相,兵部,吏部,淮南王府,甚至还有和淮南王府世子师徒之谊的颜绩大将军,而自己这边只有心思不明的左相和武安侯,双方实力悬殊,可见一斑。
她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不可能坐以待毙,眼睁睁地看着太子一党的力量渐渐被燕王蚕食鲸吞,所以必须有所行动。
关于吏部人选,皇上很有可能会征询淮南王府父子的意见,那可就彻底完了,皇后越发心慌,便想到了宫中最大的强助,恐怕是春风得意的容贵妃也会忽略的一个人,就是太后。
当然,皇后也很明白,太后不会轻易为自己所用,除非自己手中有太后的把柄,而这个把柄就是当年太后暗示她除去静妃之事。
静妃是皇上最爱的女人,可皇上万万想不到,真正下命令要除去静妃的人,居然就是太后。
皇上曾经为了静妃数次和太后起冲突,为今之计,只有手握这个绝密,才能打动太后。
太后并不知道皇后心中所想,也不想再看她,只是别过头去,不悦道:“哀家累了,你回去吧。”
皇后却没有退下的意思,而是恳切道:“母后明鉴,臣妾要不是没办法,也断然不敢来叨扰母后,而且太后也一直都很爱护臣妾,不是吗?”
她的话暗示意思很明显,太后脸色更不好看,冷冷道:“你想要挟哀家?”
皇后急忙摇头,“母后误会臣妾了,臣妾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有此念,只是圣人之训,注重嫡庶之别,远航毕竟是嫡出皇长子,名正言顺,臣妾也是为龙腾王朝考虑,嫡出终究是嫡出,庶出终究是庶出,臣妾不过是希望得到太后指点一二罢了。”
皇后的话虽然说得客气,但太后还是从里面听出了一丝威胁的味道,微微眯起眼睛,淡淡道:“不管你怎么说,哀家都不会干涉朝政的。”
“母后…”皇后也知道今日之事不会这么顺利,但夺嫡之事,本就是千难万难之事,断然不会因为一点小小的阻碍就放弃,“您真的误会臣妾了…”
太后心下烦躁,冷笑道:“你不必假惺惺了,你提及当年的事情,以为可以威胁哀家吗?你别忘了,如果没有哀家,你的皇后之位会坐得这么稳吗?何况,你以为那件事情,你说了,皇上就会信吗?你的嫌疑更大吧?”
☆、第三百三十一章 太后的心病
面对这个如今未必是龙腾王朝最有权势却依旧是最有影响力的女人-皇上的母亲,皇后知道,太后的手腕心机都非同一般,定力自然也超乎常人,不过,这是如今自己唯一可以拉拢的强助,当然也是有备而来。
皇后见太后已经打开天窗说亮话,自己如果再遮遮掩掩就显得太矫情了,也是多年的合作伙伴了,而且两人当年也曾有过惊人的默契,说起话来也心照不宣,一字一顿道:“如果没有任何证据,臣妾断然不敢妄言,何况事到如今,谈论到底是母后嫌疑大,还是臣妾嫌疑大,又有什么意义呢?”
轻飘飘的两句话,却让太后脸色瞬间煞白,没想到这个当年一直仰自己鼻息的皇后还有这份心机和远见,倒真让自己刮目相看,似笑非笑道:“看来这么多年哀家都低估你了,你留了什么证据?说来听听。”
皇后哪里会傻到交底?否则以太后的手腕很有可能连锅端了,只是云淡风轻道:“当年的人和事哪里能消逝得干干净净?只要母后心里明白臣妾并非是在胡言乱语就好了。”
太后眼中闪烁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不过到底是久经风浪的人,很快就平静下来,一国太后,当然没有那么容易被人拿捏住,淡淡道:“哀家不过是一把老骨头,也活不了几天了,就算皇上知道了也没什么,哀家就不信,他还能杀了哀家为静妃报仇不成?”
如今还远远没有走到鱼死网破的那一步,太后当然也不会轻易走玉石俱焚的路,皇后只是轻轻一笑,“皇上当然不会这么做,只是母后真想这样吗?”
太后一愣,对上皇后那双充满算计的眼睛,一种垂老的无力感和背叛的耻辱感再次油然而生。
如今为了一个对皇上来说并不十分重要的寒菲樱,皇上都不惜好几次与自己冲突,如果真的知道了当年静妃之事,皇上虽然的确不会杀了自己,但和自己的母子之情定然也会降到冰点以下。
谁能不爱惜自己的名声?生前与死后的名声都一样重要,谁希望和自己亲生儿子闹到反目?
何况,皇上若是知晓当年之事,会不会真的与自己反目?平心而论,太后心中并没有把握,而且她并不能肯定皇后到底是真的握有实证还是故意诈她?
不过太后身为龙腾王朝最尊贵的女人,当然不会轻易被自己的儿媳控制住,淡淡道:“你太看得起哀家了,就算哀家开口,也未必有用,如今哀家的话,皇上早就不怎么听了,你这么精于算计,应该很明白才是。”
皇后见太后终于松了口,态度也缓和了下来,意味深长道:“太后威仪一如当年,只要太后发话,一向以仁孝治国的皇上岂有不听的道理?”
太后眼神一厉,皇后既然选择今日和她摊牌,就是定然要达到目的的,她寻思了一会,此时才发现手中已经没有什么可动用的筹码来对抗这个中宫之主了,但也不敢示弱,冷冷道:“闹到鱼死网破,对你就有好处吗?就算哀家帮了你这一次,也未必可以遏制住太子的败势。”
皇后心中一惊,姜果然是老的辣,太后就是太后,虽然不问朝政,但这双眼睛还是老道无比,对付这尊老佛爷比什么都要累。
但对现在的皇后来说,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发誓一定要把吏部牢牢握在手中,绝不能让容贵妃抢走,一方面要让太后帮助自己,另外一方面她也深知不可和太后闹得太僵,太后是什么人?她太清楚不过了。
想到这里,皇后端肃一笑,话锋忽然一转,“臣妾心里一直都是敬重母后的,相信母后也清楚,无端怎么敢叨扰母后?只是如今皇上被容贵妃迷惑,难免会亲近燕王疏远太子,不敢欺瞒母后,听说容贵妃最近一连好几天都在御书房代皇上批阅奏折,御书房是何等重地?连臣妾也不能轻易进去,那奏折除了皇上本人,更是无人能擅动,臣妾知道这件事之后,深觉不妥,可根本见不到皇上,臣妾也是万般无奈之下,才来找母后的。”
什么?太后立即面呈惊怒,萧氏祖训,后宫不得干政,而容贵妃仗着皇上宠爱,居然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这已经触及了她的底限,怒道:“此事当真?”
皇后心中暗喜,忙道:“千真万确。”
太后也知道这种事情如果自己想查的话,根本不是难事,皇后也欺瞒不了自己,皇上最近真是越发胡闹了,还有容贵妃也越发不知分寸了,枉太后一直觉得她懂进退,识礼仪,如今看来,也是得意忘形了,是该煞一煞她的气焰了。
太后微微闭上眼睛,并不想再多看皇后一眼,“这件事,容哀家好好想想,你先退下。”
皇后知道自己已经打动了太后,加深了太后对容贵妃的厌恶,还有静妃之死那张王牌在手,太后一定会如自己所愿的,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就没有必要再留下了,她微微一福身,“臣妾告退。”
在皇后的凤尾华服一角即将离开宫门的时候,背后听到了太后淡淡的警告声音,“哀家已经老了,很多人很多事想管也管不了了,但如果你还想有将来的话,就最好不要奢望再从哀家这里得到什么。”
皇后心头一慑,却平静道:“谢母后教导,臣妾明白。”
见皇后离开了,孙嬷嬷道:“太后,您真的要帮皇后去皇上那儿争夺吏部尚书的位子?”
太后缓缓睁开眼睛,散发出两道寒光,“皇后今日来,就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她也很清楚得罪哀家的后果。”
孙嬷嬷沉吟片刻,“依您看,皇后手中真的握有当年的证据吗?”
太后目光深寂,这倒不是没有可能,皇后这个人很有城府,心思诡谲,虽然当年两人心照不宣不着痕迹地除去了静妃,然后皇后安享着中宫之主的尊贵繁华,无人敢挫其锋芒。
可静妃死后,皇上就没有了最爱的女人,君王的宠爱,向来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渐渐有人可以威胁到皇后的地位,就是如今的容贵妃。
想着想着,太后忽然觉得头痛起来,当年要不是静妃一事,自己堂堂太后之尊竟然会被自己儿媳要挟?
静妃那个女人真的是自己命中的宿敌,还有那隐约与九州王神似的绝美轮廓,仿佛蓦然呈现眼前一样,让太后觉得呼吸越发急促起来,脸色憋得通红。
“太后,太后!”孙嬷嬷知道太后的心病又犯了,忙给太后换了一杯热茶,小心翼翼地伺候她喝了下去,又顺了半天气,才让太后慢慢平静下来,无力地靠在凤座上,刚才与皇后唇枪舌剑中的强势和狠厉已经荡然无存,完全就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妇人。
太后无意中侧眸,看到宽大铜镜里映出的一个穿着华丽凤袍却一脸倦怠之色的老妇人,感觉心渐渐被揪紧,眼神也有些惊恐, 口中吐出不清晰不连续的字,仿佛在害怕什么。
孙嬷嬷凝神听去,脸色大变,她听清楚了,太后说的是“梅映月”,那是静妃的闺名。
“是她来了,她来索命来了。”太后嘴唇一颤,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身体忽然抖抖索索成一团,躲避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孙嬷嬷心下惶然,急忙抱住太后的身体,安慰道:“没有人来,没有人来,这里是永寿宫,有奴婢陪着太后,没有人敢来的,太后不要怕…”
太后的身体竟然消瘦得这样厉害,似乎没有听到孙嬷嬷的话语,只自顾自道:“梅映月,求你不要来找哀家了,哀家这么多年哪里睡过一个安稳觉啊…”
恍惚中,仿佛看到那风华绝代的女子正向她走来,太后发现自己的身体没有了一丝温度,嘴边浮起一丝苦笑,佛说,因果轮回,逃不掉的终究是逃不掉,她只得无助地靠在华贵凤座上,孙嬷嬷见太后总算安静下来了,“太后喝碗安神汤吧?”
太后却始终置若罔闻,神色呆怔,不由得问自己,如果再回到过去,她依然会那么做吗?依然会毫不犹豫地除去静妃这个九州王的唯一遗孤吗?
曾经的答案无比坚定,可是今日,却开始犹豫了,是因为自己真的快要去见那个男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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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万更,写的是本文从未正面出现过却一直是灵魂人物的静妃梅映月,萧天熠亲生母亲的故事,如果宝宝估计无误的话,一天或者两天应该可以写完,祝大家元宵快乐。
☆、第三百三十二章 复仇天使(一)
映月,是父亲给我取的名字,他是英姿勃发横扫天下的九州王,听说我出生的那一夜,庭外如水的波光倒映出一轮皎洁明月,朦胧氤氲,所以赐名映月。
我刚刚出生没多久,没有来得及办满月宴,没有来得及名列族谱,只是父亲母亲和几个嬷嬷知道我的名字,如今他们早已成了死不瞑目的刀下之鬼,这个充满诗意的名字已经无人知晓。
对于儿时的记忆,我其实记得不太清了,毕竟当时只是一个襁褓小儿,哪里知道飞来横祸,大厦倾覆,命运陡转?
从金贵无比的小郡主变成罪大恶极的逆犯之女,只在一线之间,甚至是一夜之间。
尚是懵懂不知事的小儿,在睡梦中,我就离开了钟鼎华贵的王府,开始颠沛流离险象环生的生活,父亲的旧部抱着我东躲西臧,避过了无数次血腥残酷的恐怖追杀。
我虽然不知道是谁非要置我于死地,将一个还没有看清世间的婴儿戕杀在摇篮之中,这般狠戾地要斩草除根,但我知道,为了保护我,不知道多少忠勇义士死在追兵的雪亮屠刀之下,洒尽一腔热血,更不知道多少与我同岁的婴儿死在命运的齿轮之下。
血雨腥风满九州,那繁华的九州大陆终日阴霾连连,似有无穷无尽不愿逝去的英灵在幽幽飘荡,呜呜咽咽。
我相信,那一场浩劫是许多人终生不敢去回忆的噩梦,血流成河之后,曾经辉煌煊赫的九州王府只剩下断璧残垣,瓦砾古井,枯黄青草,满目萧瑟,成了小兽夜猫乌鸦栖居的乐园。
父亲的忠心旧部冒着抄家灭门的风险将我隐匿起来,我在不知事中过了七年,七岁那年,是我人生最重大的转折,那一年,我惊悉了自己背负的沉重命运。
父亲的一切痕迹早已经被龙腾王朝的老皇帝刻意冲刷得干干净净,仅有的零星消息,也是朝廷的一家之言,说父亲仗着战功赫赫,心存不臣之心,被英明神武的皇帝剿灭镇压,还了江山一片清明,朝野欢呼。
我花了八年时间查清楚了过去的一切,也知道了隐藏在九州血雨背后的真相,知道我的父亲绝不是什么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也知道老皇帝为什么一定要将九州王一脉连根拔起?
不过因为父亲是异族降将,他担心父亲功高震主,刻意笼络父亲,待到坐稳了皇位之后,便想将父亲一举歼灭。
可怜父亲那样顶天立地的英雄,多少忠心耿耿的铁血将士,为萧氏江山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好男儿们,最后竟然是倒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