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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爬上去站稳了之后,帕洛斯才看清楚这是一栋倒塌了一半的房屋,这间屋子就像是被人从中间劈开了一样,只剩下二楼的半边地板和仅存的一点点房顶,他刚才抓到的大概就是屋顶上的横梁什么的,几千年的时间让木头腐朽得不堪一握,只剩下石制的部分还屹立在原地。
旁边就是深不见底的大裂隙,把这座早已经成为废墟的城市再度劈成了两半。
法师的缓落术也已经到了极限,他从骑士身上下来,帕洛斯找地方系绳子的时候,他就拿着火把四下观察,却只能看到地面上一层厚厚的积灰,周围房屋没有一间是完整的,大多数都只留下依稀可辨的断瓦残垣,废墟之间偶尔还能看见一些风干的尸体,都大张着嘴,动作凝固在一个最为痛苦绝望的瞬间。
“这里真的是白塔城?”尽管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眼前所见的惨状还是超出了帕洛斯的想象。
“错不了的,毕竟过去两千多年了,这么长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东西化为尘埃。”埃文德尔说,“从地基的密集程度来看,这一带曾经非常繁华,应该是城市的中心区域。夏尔玛的神殿也许就在附近,但愿我们运气够好,神殿是在大裂隙的这一边,不然我们还得想办法到悬崖的对面去。”
这时候另外两个圣殿骑士也顺着绳子滑了下来,三个圣殿骑士站在一起,让驱邪圣言的范围扩大了一些,但是在圣言的范围之外,他们依然什么都看不见,火把照亮的地方只能看到白茫茫的雾气和无数张时隐时现的扭曲人脸。
这样厚重的浓雾,即使是在完全的黑暗中都能看到东西的黑暗精灵也无法看清十米以外的地方,不过蝙蝠并不需要用眼睛来看,娜塔莉用人类听不到的回音探着路,为他们指明了一个大概的方向。
圣殿骑士们都在暗自庆幸,如果他们带来的不是一个法师,而是普通的古代语专家,也许将不得不在这个根本辨不清方向的地方一直摸索到补给完全耗尽为止,或许在那之前,圣殿骑士们就会因为疲惫而不得不撤退了,圣言的力量虽然不像法师的魔力一样会迅速耗尽,但也不是用之不竭的。
***
在过去,人们可以合法信奉的神灵并不是只有光明神一个,还有其它的比如智慧之神、生命之神、幸运之神、大地之神、公正之神,以及许多现在的人们已经无从知道的神灵。
当然其中也有将战神夏尔玛本人作为神灵来膜拜的,尽管夏尔玛宣称自己已经失去了神力,膜拜她也不会有任何用处,人们依然自发地建造了许多祭祀夏尔玛的神殿,其中最大最豪华的莫过于位于白塔城的夏尔玛神殿,据说夏尔玛去世之后,遗体也埋葬在这座神殿中。
人们为了纪念这位结束了神魔大战,拯救了世界的女神,在神殿的周围设下了强大的防护魔法,据古书上记载,那是一种“可以永远存在,并且无论什么力量都无法打破”的防护罩,还将她生前所持的神器“生命之球”也留在了神殿之中。
这正是圣殿骑士们不辞辛苦来到这里的原因。
看着眼前比古墓还要荒凉的景象,圣殿骑士罗勒不太乐观地说:“所有的建筑都成了这个样子,夏尔玛的神殿会不会也早就变成废墟了?”
法师说:“娜塔莉看到了很大的雕像,古籍上说夏尔玛神殿的入口竖立着十八米高的大理石雕像,既然雕像还健在,神殿应该也还在。”
“不管怎么样我们过去看看就知道了。”肯特走路一瘸一拐的,刚才爬悬崖的时候他扭到了脚,但是他态度强硬地推开了想要搀扶他的帕洛斯,走得比所有人都急。
帕洛斯求助地看向法师,埃文德尔摇了摇头:“我对扭伤没有什么办法,只能让他好好休息,配合冰敷和按摩来加快痊愈,而且你知道的,在驱邪圣言的作用范围内,我又不能施法。”
“只是扭了脚,没什么要紧。”肯特说,“目标已经不远了,赶紧找到圣物才是最重要的。”
在蝙蝠的带领下,他们没有花多少时间就到达了雕像所在的地方,蝙蝠靠着回音并不能看清楚细节,当他们来到雕像脚下的时候,才发现雕像的台座上已经布满了灰尘和裂痕,半边脑袋掉在左脚边,本来应该高举着托起生命之球的手臂也整个掉在地上,摔成了好几截。
而周围,只有一地的砖瓦碎屑和废墟,甚至都已经分辨不出这些建筑倒塌之前是什么模样。
“……结果我们还是白来了。”罗勒叹了一口气。
“我们不会白来的。”肯特坚决地说,“生命之球是神器,神器是不会损毁的,它一定还被埋在这些废墟中,我们必须要找到它!”
“真是够了,我们已经尽力了,接受现实吧!”罗勒突然爆发了,他对肯特大喊大叫,“这么多的废墟,连神殿到底在哪里都不知道!我们要清理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对地方?而且有的碎块根本就不是我们几个能够搬动的!”
肯特疲惫地坐在一堵断墙上,看起来有些受打击,又像是在自我安慰一般地说:“我们有法师,他会有办法……”
“我从没听说过可以举起重物的魔法,而且你忘了周围的亡灵吗?我们在施放驱邪圣言的时候,他根本不能施法,只要我们一停下驱邪圣言,马上就会被幽灵活活吞了!”罗勒深吸了几口气,语气稍微平静了些,“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放弃吧。”
一直沉默的帕洛斯开了口:“就这样放弃也太轻率了,至少应该在我们可以翻得动的地方先找找看。”
他转头看向法师,想要寻求一下意见,却看到埃文德尔举着火把蹲在雕像的台座前,仔细地看着上面的文字,根本不关心他们几个在吵什么。
“埃文德尔先生?”帕洛斯叫了他一声。
埃文德尔直起腰来,淡定地说:“你们就是挖上一百年也找不到的,因为周围的这些废墟全都不是夏尔玛神殿。”
“……难道我们找错地方了?”
“不,地点倒是没错。”埃文德尔说,“其实我这一路都在疑惑古书上说的‘可以永远存在,并且绝对不会被打破’的防护罩究竟是怎么回事,按照我对魔法的了解,任何防护罩都需要源源不绝的魔力供应,一旦供应中断,防护罩就会消失,而且没有一个防护罩是外力绝对无法打破的,只除了一种情况,那就是空间隔离。所以夏尔玛的神殿应该是被藏了在一个独立的空间里,而不是所谓的魔法防护罩,我说的对吗?”
他看向圣殿骑士长肯特,而肯特只是扶额:“……我不知道,我们掌握的消息也有限。”
“而且这有限的消息还要对我有所隐瞒。”法师抱着胳膊看着他。
罗勒还是不敢相信:“另一个空间?这怎么看都太匪夷所思了吧。”
“我一开始也不敢相信,因为即使对于盛魔时代来说,创造出一个独立的空间来作为陵墓也太过奢侈了些。直到我注意到了一个细节,你们说雇佣我是为了解开神殿外的古代魔法防护,但言语中却不慎透露出了一个信息,解开这个防护只需要精通古代语就行了,并没有要求还得会魔法。这就很有意思了,没有任何魔法防护罩是不用魔法就能解除的,除非你们要的根本不是‘解除’,而是‘通过’,你们需要的只是一把进入那个空间的钥匙,而这钥匙和古代语有关。”
“教会找到的那本古书上确实是这么说的。”肯特说,“只要用古代语念出入口雕像上的文字,就能被放行。”
“那本你们怎么也不肯给我看的古书上到底还说了些什么,告诉我全部的细节。”
肯特叹了口气:“那是一本通用语言推广早期的翻译作,前面部分和常见的夏尔玛传说差不多,关于进入神殿的方法,只有一句话,‘手拉着手,在雕像前念出石碑上的文字,就能被放行。’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在暗示些什么。”
“什么都没有暗示,这段话已经说得非常明白了——石碑上的文字就是打开空间入口的钥匙。”
第11章 白塔城的余光(五)()
空间魔法是一种失传已久的古老法术,我们已经无从考证这种法术的原理,只知道空间一旦形成,就会永远存在,不需要再消耗任何东西去维持。在古代,一些强大的法师们会利用这种技术来制造私人储物空间,甚至制造出可以容纳整栋建筑物的大型空间。
这种独立的空间和我们的世界永不交集,我们只有通过特定的“钥匙”才能够和那个空间建立连接,这种“钥匙”可以是一件物品,一段魔法符文,或者是在特定地点说出一句特定的话,一切都要看空间的制造者是怎么设置的。
现在的法师已经不可能再制造出新的空间来,但是那些古代的空间现在依然完好无损地存在着,而且有的“钥匙”直到现在也依然有效。——《费诺大陆百科全书·历史篇》
***
三个圣殿骑士面面相觑,空间魔法已经失传了很多年,即使是圣殿骑士长肯特也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知识培训,显然对法师的话有些听不太明白。
埃文德尔不得不耐着性子给他们解释:“独立空间不是随便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不然特地把神殿藏在里面还有什么意义?想进去就需要特定的条件作为‘钥匙’,显然,为了让不会魔法的平民也能进去参拜,进入这个空间的‘钥匙’里不包含魔法,而是要在特定的位置说出特定的话,这个特定的位置就是雕像前面,而特定的话就是雕像台座上的那段文字。”
肯特问:“那手拉手又是什么意思?”
“也是字面上的意思,我想这是为了当许多人需要进去的时候,不用大家排着队每个人都去念一遍。”埃文德尔对离他最近的帕洛斯伸出了手,“手套脱掉。”
黑发的圣殿骑士愣了一下,照做了,他脱下背面镶着铁片的皮手套,将手指放在了法师的手心,肯特拉住了帕洛斯的另一只手,罗勒看起来有些不太乐意地拉住了肯特。
帕洛斯紧抿着嘴唇,严肃不语,但是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温度又在升高,法师的手心温暖干燥,比他柔软得多,他只能任由手指不知所措地被法师拽着,握紧也不是,伸直也不是。
埃文德尔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窘迫,只专注地抹去了雕像底座上厚厚的灰尘,露出了那段文字。
他大声地念出了石碑上的古代语:“我们永远忠诚于夏尔玛,战争与智慧的女神,费诺帝国的女王,愿您的光辉永远照耀着大地。”
古人似乎相信言语有着特别的力量,也许那个时候违背誓言是真的会遭雷劈的,所以只有能够真心实意地大声说出这句话的人,才能获准进入夏尔玛神殿,而心怀不轨的人则会被拦在外面。
埃文德尔的话音刚落,他们已经站在了一圈全封闭的围墙里。
围墙应该是为了标志出这个空间的边界而建,所以根本没有门,目测这个空间有几百平方米宽,这里完全没有雾气,也没有幽灵的干扰,夏尔玛的神殿就完整地呈现在他们的面前。
看得出来这座神殿曾经的精美奢华程度,就算比起圣城米卡兰的光明神大教堂都不遑多让,几千年的时间并没有让它变得陈旧,大理石的墙壁依然洁白如新,一点灰尘都没有,跟空间外的废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们长时间被幽灵刺耳的尖叫声折磨着耳朵,这会儿突然安静下来,竟然还让人有些不习惯,甚至感到有几分诡异。
罗勒很响地咽了一下口水:“怎么回事?我看到里面好像有光……”
不止是他,所有人都看到神殿大厅的彩绘玻璃窗正透出昏黄的光亮,还依稀能看到几个人影,可是什么样的东西可以照亮一个地方长达几千年?还是说……
罗勒脸色苍白地问:“难道里面有人……有活人?”
埃文德尔摇摇头:“这个空间太小,而且没有能量来源,唯一的出入口还在地底废墟里,你觉得几千年来他们靠吃什么活?吃你吗?”
这个小玩笑并没有让气氛变得轻松一些,圣殿骑士们不再施放驱邪圣言,他们小心翼翼地向着神殿靠近,但走动时盔甲摩擦的声音在这诡异的寂静中依然显得格外刺耳。
神殿里没有出现任何的回应,他们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个圣殿骑士把手按在剑柄上戒备着,肯特用力地推开了大门。
眼前的诡异景象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们就像是走进了一幅静止不动的画卷,在神殿的大厅里,所有的桌椅都被搬开了,中间的空地上画下了一个巨大的魔法阵,六个法师打扮的人分别站在魔法阵的六个角上,动作还保持着施法的样子,旁边跪了好几排穿着整齐的士兵,神情肃穆,一动不动。
靠墙的地方,坐着一些看起来身份尊贵的男男女女,有的正襟危坐,神情绝望而悲凉,有的将怀中的婴儿贴在脸上,闭着眼睛像在祈祷,有的在低头啜泣,泪水落下来静止在半空中。
天花板的大吊灯上,几十支蜡烛在发着光,他们在外面看到的光线就是来源于此,然而那些火苗就像是被冻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这是怎么回事?”肯特只能诧异地看向同行的法师。
“时间魔法。”埃文德尔也一脸惊诧说,“想不到这个魔法竟然真的存在……他们几个人一起施法停止了时间,只要没有同样强力的魔法干预,这个地方的时间将永远凝固在这一刻。”
“那他们都还活着吗?”帕洛斯试着戳了戳其中一个人的脸,那人的皮肤像正常人一样凹陷下去,却没有再弹起来。
埃文德尔摇摇头:“没有人能在完全静止的时间里活下来,他们在魔法完成的时候就已经死了,现在我们看到的只不过是保存完好的尸体。”
他几乎可以想象发生了什么——整座城市突然被传送到深深的地底,所有人都已无路可逃,城里最有身份的人带着护卫队和法师来到这个独立的空间寻求庇护,但是唯一的出口随着城市一起被深埋地底,无论他们躲在哪里,都是被活着关进棺材等死。
绝望之下,几个**师合力启动了时间魔法,贵族们选择用这样的方式体面地结束自己的生命,将神殿作为他们的坟墓,希望在死后能获得夏尔玛的庇佑,一些人的手上还拿着他们临死前写下的遗言。
他们没有花上更多的时间去感慨这些古代人的不幸,埃文德尔分辨着墙上用古代语写的指示牌:“大厅左边的走廊通向纪念堂,夏尔玛的‘生命之球’就在纪念堂里,右边通向夏尔玛的寝陵,我们过会儿在门口集合吧。”
帕洛斯问:“您不和我们一起吗?”
“我要去祭祀我的先祖,我就是专程为此而来的,不然教会给的那点报酬可打动不了我。”埃文德尔说,“还是说你们希望等你们办完事以后再陪我一起去祭祀?”
“我们越快离开这里越好,按你说的在门口集合吧。”肯特再也不想浪费时间了,他叫上帕洛斯和罗勒就去了纪念堂,埃文德尔也走向了右边的长廊。
等确定圣殿骑士们不会看到他以后,埃文德尔把手伸进里拿出了一个新鲜的苹果,贪婪地吸了一口香气,感慨地说:“那个叫帕洛斯的家伙盯得可真紧啊,连偷吃的机会都不给我,再吃肉干我都要吐了。”
娜塔莉发出了赞同的吱吱声。
埃文德尔也拿出了一颗饱满多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