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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娘子-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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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门吱呀地响了一声,似乎是有人进来了,塘子边的一大一小对视一眼,女孩儿爬起身,远远地挪坐到了另一边。
  来人是女孩的使女,是来给她更衣,梳头,接她回去的。
  女孩端坐在栀子花树旁,使女慢慢把她的头发分成两片,女孩透过发丝的间隙,冲白卿微微一笑。
  白卿回她一个笑。
  夕阳渐斜,女孩被使女牵着手带出了塘子,木门吱呀一声,然后咚得合上。
  白卿这才将视线收回。
  天晚了,她也该回去了。
  爬起身,褪去沾湿的白衫,水面上倒影着她光洁的腿,纤细的腰肢……
  绾住一头青丝,以白玉簪定好。
  凤宣进来时,白卿早已收拾妥当,还伸手摘了两朵栀子花,一朵戴在发间,一朵插在凤宣的抓髻上。
  “夫人,戴白花不吉利。”凤宣伸手想拿下来,可瞅白卿带着挺好看,又没舍得摘。
  “香,还能驱蚊子。”白卿将装衣服的竹篓子递给凤宣,笑着往门口走,六月的每一天都过得这么舒坦,她喜欢李家的这个塘子。
  凤宣悄悄歪了歪身子,对着水面看了看自己头上的栀子花,真是挺好看的,这才放心地挎上竹篓子去赶白卿。
  木门再次吱呀打开,又咚一声合上,只把一片美丽的夕阳关在了门内……
  ***
  此时,西平的大街上,有几匹马正从南往北缓行着。
  “窑厂的地点都定好了,工匠们也都到齐了,我看差不多可以动工了。”说话的是李家三爷李锺,“听说你找到了会炼制白铁的人的线索?”
  “还不确定。”回话的是李伯仲。
  “如果能找到那就太好了。”李伯仲不说线索的事,李锺也不好多问,“对了,你也小半年没回家了,这次待久一点,家里正盘算着把西府给你收拾一下,你也帮着看看,年后成婚,省得赶不及。”
  李伯仲没说什么。
  到了府门口,众人下马,下人接去了马缰绳,一行人便往东府去了。
  ***
  到了夜晚,满月似盘,天河如纱。
  微风拂去了白日里的燥热。月舂苑里漆黑一片,只有花草间星星点点闪着萤火虫的光亮。
  凤宣坐在院子里,拿着纳鞋底的粗针,借着如水的月色,把一朵朵栀子花穿成了串,弄得满院子都是花香。
  白卿说她太奢侈,一支花要酝酿多久才能绽放,却让她一晚上祸害了这么多。
  “夏天还有那么久才过去,你一晚上就全给摘了,以后怎么办?”白卿侧着脸,缩在藤椅上,看着认真串花的凤宣。
  “园子后面的花圃里种了好大一片栀子花,夫人小姐们嫌它们没颜色,不富贵,全不赏的,摘个几朵没事的。”串好一串,打个圈,系好,伸手套到了白卿的颈子上。
  花香太浓郁,冲得嗓子眼甜甜的,还有一种昏昏欲睡之感,白卿望着浩瀚的星河,缓缓闭上眼……
  她五岁时离开的芽城,所以早已记不起父母的样子了,不管做梦还是回忆,父母的脸都是模糊的,记得最清楚的只有姐姐。
  她们是跟着父亲的一个伙计逃到西平的,然后那伙计一直跟姐姐要父亲的什么东西,似乎是没要到,后来那个伙计她就再也没见过,然后画面就跳到了镜湖,姐姐开始跟着教坊的婆姨们学跳舞,每天早晨一起床就要把腿高高地踢到一根竹竿上,她就蹲在姐姐的脚跟前,看着她的腿一直抖啊抖啊,她问姐姐疼不疼,姐姐说不疼,却又在流眼泪,后来等到她把脚踢到那根竹竿上时,才知道,原来姐姐的眼泪是真的,不疼是假的。
  再后来,一个夏天的夜晚,她被蚊子叮得很痒,爬起身去敲姐姐的门,没人应声,她贴在门上听,姐姐在哭,然后她也跟着哭,不停地敲着门,直到一个男人把门打开,她看到姐姐正缩在床角,于是她狠狠咬了那个男人的手,一直咬到闻到血腥味,血是咸的,很腥——
  呼——白卿倏地睁开眼,每次梦到这里她都会醒来,嘴角依稀还带着血腥味。
  “凤宣,什么时辰了?”胡乱抹了一把额角的汗。
  凤宣没答。
  她转头看——
  坐在凤宣位子上的不是凤宣,是个男人,背着月光,正专注地看着自己。
  此时,月色光华,照在她发间的栀子花上,散着幽白的光。
  他回来了,与她的噩梦同时出现。
  ***
  四处摸索着火折,弄得桌子上乱七八糟,心情还处在刚刚那个噩梦里,难以自拔,让她心烦气躁。
  好久没做这个梦了,可依然还是会被梦中的情绪影响。
  “现在不要——”她推拒着男人伸过来的手,现在不行,得让她平静一下,否则她会咬人。
  狭小的空间里,女人双手推在男人的胸膛上,动作就这么停滞在这一刻。
  月色透过窗纱,斜射在女人白色的裙衫上,映得男人的脸白晃晃的。
  男人伸手摘下女人头上的栀子花,手一松,栀子花掉落尘埃,然后就是挣扎,她第一次反抗他,而他,第一次去吻一个女人的唇。
  带着血腥气的吻,谁也不让谁。
  最终还是女人输了,可男人的唇也破了,女人的泪水与男人的血和在一起,又咸又腥,充斥在两人的唇齿之间。
  这是她回西平后第一次哭。
  李伯仲伸手抹掉她脸颊上的泪水,“不用难过,他还活着。”
  白卿抬眼瞅他,嘴角还残留着他的血,红艳艳的,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十二 误会 阴谋 人影
  李伯仲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坐到长条案的后面,正好是烛光照不到的地方。
  长条案的前面,站着一对男女,男的是白致远,女的当然就是他所谓的内人白卿,不巧,眼下也正好是他李伯仲的女人。
  白卿起初还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事,直到被他带到这儿看见白致远,才明白他口中的“他还活着”,这个“他”是谁。
  来不及考虑他怎么会把白致远带来,眼前这情形,显然不适合追根究底。
  “什么时候来的?”白卿开口询问白致远,话音放得很轻柔,算是安抚白致远的情绪,因为他刚才看她进门的那一刻嘴唇都在抖,看来是在害怕。尽管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首先得安抚好他的情绪,不然他容易说不出话来。
  白致远不自觉地看了一眼桌案后的人影,他没想到这个人真会把卿儿带来,他果然还是把她给连累了,“下午刚到。”拉住白卿的衣袖,硬生生扯出一丝笑容,“来,我还没跟你介绍,这是我一个朋友。”指着桌案后的李伯仲,“他姓——”他姓什么?他根本就知道这人是谁,他只想安抚卿儿,怕把她吓到。
  “李。”李伯仲很自觉地给了他一点提示。
  “对,李兄弟。”白致远暗暗松了一口气,“芽城不是打仗了嘛,我就想干脆把窑场搬个地方,正好李兄弟也想合伙,所以顺便让他帮忙,他对西平熟悉,就把你给找来了,我怕你收不到回信会担心。”白致远重重地笑了两下。
  白卿没有拆穿他的谎言,即使他的谎说得十分蹩脚,“你没事就好。”拉他坐下,否则他更会手足无措,这人太过诚实,“阿盈跟姚婆婆她们还好吗?”
  “好,都好。”答得心不在焉。
  “见到她们帮我问声好。”
  “嗯嗯。”瞥见李伯仲起身,立即也跟着站了起来,并扯起白卿,“卿儿,我还急着赶路,你先回去,我下次再来看你。”一边说着,一边把白卿往门外推。
  白卿看一眼李伯仲,显然,致远是受到了他的胁迫。
  白卿被推到外面,合上门前,白致远还摆了一脸的僵笑,半掩上门后,白致远立即看向已到近前的李伯仲,“我答应你们的要求,可你们不能伤害她。”
  李伯仲的唇线平平的,忽而一勾,“你不是说铸造白铁的方子在她那儿吗?”
  “那方子——我也知道,我铸造过。”似乎是怕李伯仲反悔,连忙又加上一句,“还有你们说得那些刀剑弓弩,我都会帮你造。”
  李伯仲的眉头微微舒展开,看来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侧过身就想走,却被白致远一把手拽住,“你还没答应我。”
  李伯仲瞅着眼前这个诚实的男人,半天后才道:“知道这世上什么东西不可以让别人保管?”女人跟江山。
  白致远不是很理解他的意思。
  李伯仲的唇翘得老高,“我答应你,会好好照顾她,不会伤害她。”说罢瞅一眼白致远放在自己衣袖上的手。
  白致远缓缓松开手指,李伯仲这才跨过门槛。
  直出了院门,白卿才拽住李伯仲,迎着午夜皎洁的月光,苍白的脸上难得出现“厉色”这种严肃的表情,看来是被踩到了痛处,露出她的本性了,看来那个姓白的男人真就是她的弱点。
  “要我饶了他?”回头,看着她严肃的脸孔。
  “你想要的是铸铁的方子吧?”白致远身上只有这一点才值得他这么兴师动众,那个傻瓜当年拿到姐姐给他的方子,居然真就铸了白铁,才会引来诸多的麻烦,好不容易事情平息下来,没想到如今还是栽在了这件事上,“你放了他,我给你。”
  “我从没抓过他。”
  白卿松开他的衣袖,暗叹,原来他今晚带她来,是拿她来威胁白致远的。
  可他怎么知道致远跟她认识?是那次在街边的一瞥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她猜不透。
  盯着李伯仲的眼睛,她慢慢后退,随即转身往回跑,想告诉白致远那个傻瓜不用管她。
  这方法虽然是笨了点,而且未必成功,但至少可以试试,致远他们是她重视的人,但凡是她重视的人,她都会尽全力去保全他们。
  推开院门,冲进刚才那间屋子,不出所料,屋里漆黑一片,早已不见人影。
  李伯仲缓缓在院子当中站定,看着门口气喘吁吁的她。
  “我不只有白铁的铸造方子,还有青铜长剑、弩箭的铸造方法。”只要他放了他们,她愿意把一切都给他,不去管父亲什么遗言,怕什么庸人自相残杀,既然这世上的人那么想自相残杀,自我毁灭,那就让他们去死吧。
  李伯仲看着她,唇角一翘,“我没兴趣。”她有的,他肯定能让那个姓白的男人从她那儿挖出来,既然如此,又何必做什么交换呢?走上前几步,攥过她的手,该回去了,他的目的达到了。
  “怎么样你才会改变主意?”这话说得软弱可欺,她似乎是放弃了用严肃来面对他,也是啊,她们这些平头百姓跟他们这些人玩不起的。
  “我很少改变主意。”拉着她的手腕跨出院门。
  午夜刚过,月色正皎。
  一个男人拉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走在柳影重重的小径上,四处除了风声,再就是轻浅的脚步声。
  白卿慢慢恢复了平静,回想一遍今晚发生的事,她的确是太冲动了,他带她来就是为了让白致远甘愿受制于他,而她却像只慌了神的兔子,自己往木桩子上撞,那么紧张致远他们,这不正好又被他利用了?
  利用她来要挟白致远,然后反过来再利用致远他们来要挟她,有多少方子够这么要挟的?
  她该怎么办呢?
  瞧着李伯仲的侧脸,暗叹,一招损,满盘输啊。
  从小路绕过一道汉白玉的小桥,就能看见王府的侧门楼,而他却停在了小桥前,白卿因为心事重重,不甚在意他走得什么路,等回过神时,他正好拉她进了小桥侧的竹林里。
  白卿不明所以,但没有吱声。
  大概一刻之后,有个人影从他们刚刚来的路上匆匆跨上小桥,四面观望,像是在找什么人,无果之后,随即跨过小桥,往王府的方向去了。
  李伯仲暗哼一声,很好,已经开始盯着他了,那他就随了他们的愿,今晚就暂且消失一晚。
  “嘶——”跨出竹林时,白卿暗哼一声,她的右脚错踩在了竹笋上,扭了脚腕子。
  李伯仲歪头看了看她跛掉的那只脚,“能走吗?”
  “可以。”
  结果,他还是背上了她,没有回王府,回到了他送给她的那栋叫林同居的宅院。
  乌婆婆的老头给他们开得门,老头不多话,只是吱呀合上门后回屋去了,没多会儿,乌婆婆就拿了膏药跟冷水过来他们的房间。
  也没跟白卿多话,放下药,扒了白卿的鞋子,一看脚腕子肿了个大包,便动手擦拭。
  “先这么擦一下,明天一早再去找大夫吧?”乌婆婆是对着他征求的。
  得到默许后,乌婆婆合上门走了。
  屋里的两人对面无语。
  他俯身坐到床边,白卿稍微往后挪动一下,似乎是有意躲避他的靠近。
  果然是不一样了,见到了那个男人后,一切都反常了——他将她这些反应,归为白致远的影响。
  既然这么在乎那个男人,怎么又会把自己轻贱给他?他还记得她手臂上的那点红可是给了他的,那东西在他来说,虽然并不怎么值得在乎,不过对女人却很重要,因为很多男人对那东西有种特殊的怪癖。
  “还有很长时间要熬,一直这么躲着我行吗?”将她的双腿放平在床上,“既然都选择了要委屈,就该委屈到底,这是你自己选的,怪不了别人。”翻身倚到床侧,与她并排,“你要找得是什么人?”他当然记得她来府里是找人的。
  “瑞华,她是我姐姐的女儿。”
  他似乎一时没想起瑞华是谁,等想到后,不禁哼笑,“就为了找这么个人?”
  “是的。”
  “反正都要嫁出去,找到她又有什么用。”李家的女儿都是要外嫁的,十五六岁时嫁出去,命好的,能活得久一点,命不好的,可能早早就抑郁而终。
  “……”她就是想找,他这种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理解。
  翻个身,侧躺到床的最里侧,她不想说话,跟谁都不想说……
  看着她的睡颜,李伯仲舔了舔被她咬破的唇角,他今晚亲了女人的唇,没有女人的脂粉味,也没有香甜味,而是一股子澎湃的血腥味。
  暗暗嗤笑一声。
  合上眼——
  烛火被窗缝透进来的风扑灭,室内一片月色的清辉。
  男人睁开眼,侧身,低头,吻在女人的唇上,女人迷糊地挣扎了一下,最终被制服,那澎湃的血腥味再次蔓延在两人的唇齿之间,有种抱负的快感——对他们俩都是如此。
  因为这次破得是两人的唇片。
  ***
  而此时,王府的一角,有人在密谋着一些争权夺利的事。
  十三 转折
  李伯仲被围攻了,或者说被孤立了,彻底地孤立。
  芽城一战让他引来了几乎整个世界的反对,所有人都把矛头对准他,说他年少气盛,说他胆大包天,上到皇室,下到诸侯,每个人都对他的做法大吐口水,顷刻间他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坏蛋。
  而在此之前,每个诸侯用武力威胁汉北时,没人反对,好像那么做就是正义了。
  且这些反对的人中也包括李家自己人。
  所以从芽城回来后,李伯仲开始被盯梢了,被自己的家人。
  从林同居回到王府后,李伯仲突然清闲了起来,据说他的兵权被释了,释的人当然是他的祖父,这小子做事太急躁,给汉北惹来的压力太大,不能继续让他独揽军机,要让他休息一段时间。
  所以他就窝在了月舂院里,成了十足的李家大公子。
  每天萎靡不醒的,睡觉似乎成了他生活中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傍晚,白卿挎着竹篓从塘子回来,带着一身的栀子花香,而他依旧躺在树下,闭着双目。
  凤宣捧着茶,朝白卿看看,她不敢送过去,怕扰了大公子休息。
  白卿放下竹篓,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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