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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快门,拍下樊歆的狼狈。
“我没有!!”面对一**狂躁的人群,樊歆百口莫辩,她无法形容这一刻的感受,愤慨、冤屈、恼怒……正在此时,手腕忽地一紧,有股强劲而不可忤逆的力道抓着她的手就往人群外走。
她一怔,在拥挤的人潮中瞥见一张熟悉的脸。
有人喊出来,“温浅?”
众人皆是一呆,闹哄的人群像沸水里陡然加入了冰块,一霎安静下来。
温浅面无表情立在人群,颀长身形如□□孤傲的乔木。晨起的阳光落在他身上,那白衬衣似冬日的雪般清雅洁白,连日光都不敢留下斑驳的树影。他牵着樊歆的手穿过人群,步履并不快,却沉稳如巍巍山川,许是敬畏他的身份,许是瞧见他眸里那丝冷冽,不少闹腾的人收敛下来,不由自主让开了道,便连先前撒泼的张静安都停下了动作。
也有人仍不挪窝,还有人仗着人多势众继续羞辱,“哟,婊。子还找到了帮手……”
他话音未落,温浅一眼扫过去,淡然的眸光瞬时凌厉迫人,那破口大骂的声音骤停,像被人掐住了咽喉,旋即几只粗壮的手伸过来,是温氏的人,他们径直将这满口脏话的男人麻袋般拉到巷子深处,见满大街无人出手相助,男人猖狂尽失一脸惊恐。
因着这一番杀鸡给猴看,围观的路人瞬时噤声,只有温浅仍是那副风轻云淡的表情,他淡淡环视着人群,被扫过的男女老少,都觉得他视线掠过之地森凉如锋,不由自主退后几步让开了路,眼睁睁瞧着温浅将樊歆带离人潮。
※
偏僻无人的地下停车场内,黑色的保时捷停在最角落,副驾驶上的樊歆呆坐着一言不发,左侧的温浅倒是神情平静,“刚才的事……”
樊歆抬起头,乌眸里有愤然,“我没有。”
温浅颔首,“我相信。”
只这简简单单三个字,樊歆喉中猛地哽住。昨夜承受的恐惧与愤怒再忍不住,说出了口,“昨天刘志军叫我去酒店谈电影,我就去了,谁知根本不是这样……他强迫我,我不愿意,我挣脱不了他,就拿瓶子把他的头砸破了。”
温浅点头,仍是那个词,“我信。”声音一转,“但外面的人不相信。”
顿了顿,他接着说:“刚才那一闹,这事肯定已经轰动全城,现在整个y市都是想堵你的记者。你打算怎么办?”
樊歆低头沉默,“我还没想好……”过了会她抬头看他,“我……我不想呆在这。”
温浅的声音沉而稳,逐字逐句缓缓道来,“这不理智。眼下正是风尖浪口,你是个艺人,当名誉受到污蔑,第一件事就是做好公关应对。如果你这时逃了,大众会认为你是心虚。”
“可是……”樊歆想起刚才那一幕,所有人把她围在路中间,高声痛骂,仿佛她十恶不赦。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遭受这样的暴力围堵,他们不分青红皂白谩骂侮辱,人身攻击甚至打砸袭击。如果说昨晚刘志军让她发现这圈里的卑劣无耻,今天的事则让她见识到什么是民众暴力……那些人的脸还晃荡在她面前,有张静安恶毒刻骨的,有记者们幸灾乐祸的,还有围观人群的,他们或讥讽或不屑,或嘲笑或愤慨,几百几千张面孔,嘴巴一张一合却是同一句话“婊。子婊。子婊。子……”一句句炸得她耳膜嗡嗡响,头痛欲裂。
樊歆慢慢抱住了脑袋,“我头很痛,想找个记者追不到的地方静一静……”
她抱着膝盖将自己缩成一团,双手环着自己,像一只无助的小兽。温浅看了她一眼,微暗的光线中他侧颜鼻高唇薄,清俊又疏淡,依旧是平静如初的模样,半晌后他问:“你想去哪?”
※
两个小时后,两人出现在飞往马尔代夫的航班上。
宽敞奢华的头等舱内,机舱外是一朵朵飘过的白云,樊歆诧异看着坐在他身边的温浅——登机前一幕,温浅问她要去哪,她张口答:“哪趟航班先走就坐哪个,越快越好。”
于是乎,马尔代夫。
踏上航班的一刻,她以为是独自一人,然而坐下还未几分钟,旁边空着的位置突然来了一个人……温浅。此时飞机即将起飞,即便她不想温浅跟来,温浅也下不了机。
她瞧着他慢条斯理施施然坐到身边,有些局促,“温先生,您怎么来了?”
温浅眸色轻敛,黑眸幽深如水,口气却有些无奈,“小姐,你一没钱二没证件,如果我不出面周旋,你躲得过记者?上得了飞机?”
樊歆无言以对。的确,她的证件都在慕春寅那,这次没有温浅帮忙,她哪也去不了。她现在对温浅的态度极度矛盾,明明不想跟他有瓜葛,处处躲着他,却偏偏三番五次纠缠在一起,如今还连着承了他几次人情……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事已至此樊歆只能说:“这次麻烦温先生了,但您让我上了飞机就好,没必要一起来。””
温浅仍是疏淡又高远的模样,“樊小姐在我的酒店受伤,我感到抱歉,这就当补偿吧。”
“啊?帝国酒店是你的?”难怪她在酒店遇到他!
温浅从容换了一个姿势坐,背脊一如既往笔直,“所以你无需客套,有这个功夫,好好想想自己的事该怎么办。”
樊歆默默将视线再次投向机舱外,隔着蓬松的大片云朵,万米高空之上的她看不见地面城市。
虽然看不到,但她能想象到,眼下她的新闻肯定风暴般席卷了各大媒体头条。
☆、Chapter 31露陷
樊歆的猜测完全正确。
她的消息此时已经在网络上炸开了锅。在不到两个小时内,她的新闻以各种头条的形式满天飞,内容千篇一律刊登着今早街道的那一幕。
——《为争角色,樊歆□□剧组人员》、《盛唐小花旦美人计上位不成,反被监制老婆当街掌掴》、《桃花坞仙女竟是绿茶婊?为争角色打破监制头颅!》、《精灵歌姬为博出位,酒店□□剧组骨干》等等。照片上还多幅刊登着当时的场景,或是她被张静安当街掌掴,张静安打得她脸偏向一旁,十分狼狈;或者是路人围堵着她,将瓶子与垃圾狠狠砸她,她站在人群中央,愤慨又无助。
随着报道的热浪掀起,网民的质疑与惊讶更是铺天盖地,有人迟疑着不敢相信,有人看着照片震惊不已,有人冷眼旁观作壁上观,还有人在煽动下肆意怒骂。
而此时的盛唐更是乱成一片,几个影视部的高管不停往各大媒体拨电话,企图让他们删掉消息,但新闻的热点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媒体们哪里肯作罢。高管们一面焦急忙碌,一面暗怪樊歆霉——啥时候出事不好,偏偏赶在这几天。今儿才大年初六,盛唐总部还没到收春节假的点,就留了几个骨干员工跟保安在总部,而事情又发生在早上七点半,那几个骨干员工也没来上班,出了事后,几个保安闻风过去护卫樊歆,奈何人数太少,面对几百上千的暴民,完全无法抵挡。
纸包不住火,高管们在两个小时后无可奈何的将电话打到了荷兰。
那边慕春寅似乎酒意刚醒,听到消息后暴怒,“你们都是死人吗!这么大的事现在才通知!”
座机电话按下的是免提键,在场五个高管将他的咆哮听得清清楚楚。高管们一面忐忑一面交换着不解的眼神。
——虽然这消息是丑闻,但对于硕大的盛唐集团来说,演艺公司只是其中的一个子公司,而樊歆这个新人,也只是小子公司里的几十分之一而已,区区的一个演艺新人爆出了点新闻,也能叫这么大的事?当年十来亿的楼盘卖不出去,慕春寅也没吼得这么厉害过。
高管们摸不透慕总裁的脾气,将态度放得低低的,“是,慕总,是我们疏忽,那您看该怎么处理?”
“汪和珍呢?”那边的声音吼得更大,“我把樊歆交给她,她是怎么看人的?!”
其中一个高管啜喏着,“现在是汪总监的休假时间,她的电话打不通。”
“还敢给老子休假!樊歆人在哪?”
“回慕总,樊歆被温先生带走后就没了消息……我们也正在找……”
“一群蠢货!”那边吼得电话都在抖,“给老子找,她要是少一根汗毛你们全滚蛋!”
高管们被吼得耳膜嗡嗡响,他们斟酌着要说点什么,电话里传来慕春寅的声音,似乎是对吴特助的,“去机场,马上回国!”
随即啪地一响,通话断了。高管们对着挂掉的电话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人纳闷的问:“不就是一个新人吗?慕总至于那么紧张吗?”
另一个人摸摸下巴,忽然一惊,“我曾经在吴特助喝醉后听到他嘟囔,他说,整个公司谁都可以得罪,就樊歆不行。”
“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
有人提出另一个疑惑,“这事据说荣光少董也出现了,但媒体们不敢报,只拍了樊歆跟张静安……”
“媒体们还不是欺软怕硬!咱慕总如果在场,看他们敢不敢造次!”
最后一人不耐地拍着桌子,“你们别再这磨叽了!甭管媒体怎样,当务之急赶紧去找樊歆,不然还真等慕总炒鱿鱼?”
※
樊歆是临近傍晚抵达的马尔代夫。
马尔代夫是由大大小小的岛屿构成,她跟温浅踏上了一座名为幸福岛的岛屿。周身细白的沙,湛蓝的海,高大的热带绿植,还有单门独院的可爱小木屋别墅,樊歆跟温浅一人一间。
风景相当不错,但樊歆却想哭。
太热了!
国内还在过春节,她穿着羽绒服上的飞机,下飞机时傻了眼——马尔代夫是典型的热带季风气候,二月份的天气又干又燥,温度直逼28度,不亚于国内的六月份!
穿着厚厚冬装的两人对视一眼,温浅默默回到自己的小别墅,将厚外套脱了下来。他只穿了两件,里头一件衬衫,外面套着长款羊毛大衣,脱了大衣后衬衫刚刚好。
可樊歆就没那么舒服了,在国内她怕冷,外面一件羽绒服,里头还有件加绒的兔毛打底衫——呃,脱了羽绒服,里面的厚打底衫依旧热死人。
樊歆艳羡地瞅着只穿一件薄衬衣的温浅,将厚厚的羊毛打底裤卷起来,坐在空调房里吹冷气。
温浅再次离开,半个小时后他回来,手里拿着一大包东西,“岛上商店随便买的,凑合吧。”
樊歆扫扫袋子,里头全是夏季的衣物,她拿着衣服进房去换。
进了房间她才发现袋子里头鼓囊囊的不止一两件,她一件件的拿出来,上衣、裙子、裤子、拖鞋、帽子、太阳镜,甚至还有防晒霜……她从不知道他孤傲的外表下,藏着这样一颗细致稳妥的心,她心头微微动容,换好衣服后走出去。
屋外的他亦换好了新买的夏装,简单的白衬衣米色长裤,安静地坐在遮阳伞下看落日。海浪拍岸,潮声不绝,有飞鸟不时从眼前啾啾飞过,遥遥的海平面上,一轮日头落了一半,苍穹尽头云霞如锦。
这原本是美丽而喧嚣的一幕,可他不言不语的坐在那,目光悠远而侧颜沉静,那翻卷的海潮,飞鸣的海鸟,徐徐的海风,沿岸一切有声的景物便融入他安静的气场中,时光像以温柔的节拍暂缓,夕阳下的海滩如慢慢拉开的长镜头,天地间一切疏阔的瑰丽化作优美的画卷,成为那白衬衫男子静默的背景。
不忍打扰这美好的一幕,樊歆的脚步放得极轻,可他还是听见了,扭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那双幽深的眸子在蔚蓝海面的衬托下,湛湛如波。
樊歆走上前说:“温先生,今天的机票钱酒店钱还有衣服的钱,回国后我会还给你的。”顿了顿,“虽然那酒店是你的,但这事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所以我还是要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多半还在y市被人追着骂吧。”
温浅回头继续看海,声音在海风中淡淡地传来,“如果你坚持要谢,好,我告诉你我的原则。”
“什么?”
“我不会无缘无故帮一个人,今天我帮了你,你就欠我一个人情,下次我有需要,你就得还。”
他声音冷静清晰,仿似在谈一桩明码标价的生意,樊歆是自找的话题,骑虎难下只得道:“好。”过会她说:“你已经把我送到这来了,你可以回去了。”
温浅抬头望望天空,“既然坐这么久的飞机来了,就当度假吧,反正回国也不知道干什么。”
樊歆好心的提醒,“今天大年初六,你回国在家过年啊。”
“家?”温浅自嘲一笑,看向天边扑腾的飞鸟,眉间掠过不易察觉的黯然,“我的家,就是我的办公室。”
※
已是深夜,樊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月光从窗外倾洒进来,耳畔听得见一阵阵的海浪声,海水的潮汽随风掠入房间,有些咸腥之气。
樊歆起身出了屋,坐在院内长椅上,瞅着月光下的粼粼海平面,回想起今天的事,脑中有些凌乱。
不知y市现在情况如何,还有远在荷兰的慕春寅,对这档子事知不知情。她倒是想给他打电话来着,但手机没电了,关机前她抓紧时间给他发短信:“我在马尔代夫幸福……”最后一个岛字还没打出来,屏幕一黑,自动关机了!
樊歆:“……”
“真是运气背啊。”她慢慢扭过头来,对着荡漾的海面,轻叹一口气。
※
相隔万里的y市,盛唐十七楼灯火通明。
慕春寅将茶几上的报刊全砸到地上,向汪和真吼道:“你这经纪人怎么当的?我把好好一个人交给你,现在就成了这样?”
一圈高管噤若寒蝉,汪姐支吾着,“对不起慕总……我昨晚上是打算陪樊歆一起去酒店的,但我女儿发高烧,我就赶去了医院,今天她烧了一天,我都在医院陪着,手机放在家里,没接到你们的电话。”
吴特助推门进来,向慕春寅道:“慕总,何部长那边查出温浅的行踪,他坐了上午十点的飞机飞去马尔代夫,随行的有个年轻女人,虽然带着帽子,但从身形上来看跟樊小姐极为相似。”
慕春寅将桌上小山似的文件“唰”地扫到地上,冷笑,“好一个温浅!把我的人拐到马尔代夫!”
他手一挥,“叫老何继续留意,还有,立刻订去马尔代夫的机票。”
吴特助恭敬后退,“是。”
……
半小时后,从总裁办公室出来的高管们一个个面面相觑。
传媒部的胡总监道:“我的乖乖,我越来越觉得这樊歆不简单了。我从没见慕总这么着急过!”
“就是,一个新人而已,至于吗?”
“新人?”抱着文件路过的吴特助高深一笑,“她可不是个简单的新人。”他同情的瞟瞟汪姐,“汪总监,樊歆跟公司签合同的那天我就暗示过你,好好看她,你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呢?”
汪姐拽住吴特助衣袖,“你就别说了,慕总恨不得吵我鱿鱼!你快点告诉我,她究竟有什么身份?”
吴特助神秘的摇头,“佛曰,不可说。”再次无限同情的看向众人,“阿门,你们快听慕总的吩咐去处理网上的乱七八糟吧,摆不平的话,大家都会死的很惨。”
※
马尔代夫的天亮得极早,清晨的天空像蓝到极致的薄釉,薄得近乎透明,有着诗句一般,淡淡的、令人哀伤的美。
温浅起了个大早,走到沙滩上吹海风。等到他走到西面的沙滩尽头时,才发现那正坐着一个人。他走过去,看着那个纤细的身影问:“怎么在这?”
海浪呼啸不绝,樊歆抱着膝盖瞅着海面,“我一晚上没睡,呆在这里想事。”
温浅从容坐到沙滩上,疏淡的眼神透出几分兴味,“那想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