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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邬琅永远只会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你说一句,他回一句,不远不近的态度。像是一团搁置在精致杯盏中的水,偶尔掀起一丝波浪,便让人心神荡漾。然而那个扬威将军,若也是水的话,便是激浪滔天的洪水。充满张扬的力量和自信。他和杨记川有默契,有心有灵犀,也有相互依赖。
对了,就连这种天下人皆可杀的态度也是一样。
这么看来,他们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契合的人。因为邬琅在他面前,永远不会有那种舒服的表情。他要么是疏离,要么浑身都是刺。
司徒靖感觉自己内心有一团火熊熊燃烧起来,那团妒火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烧没了。
杀了他,杀了杨记川!
杨记川火红长|枪在他手中挽出一个漂亮的|枪花,冲在最前头的王府侍卫连他的身体都没有触碰到便被横扫而过的枪|身齐齐扫飞。枪|尖氤氲如丝的血气仿若毒舌吐信,带来致命的毁灭。
侍卫们在司徒靖的命令下一个又一个不要命地向前冲,包围圈即便在这一刻冲散,下一秒又再次聚拢。被被围在中间的杨记川看起来几乎要被人潮淹没,但是转瞬间,那柄火红长|枪又会一下跳跃至众人面前。
“噗”长|枪枪尖忽然直刺一人面门,尖头一瞬间对着那人眉心贯穿而过,带出的血花飞溅在此人背后的那张面孔上,甚至还带着脑浆的味道。被血液和脑浆溅了一脸的人被震得呆愣了几秒,然后,就是这短暂的停顿,长|枪依然重重刺穿了他的心脏。杨记川手臂发力,枪身用力往前一送,枪尖从第一个穿刺过去的人胸膛穿过刺进第二个人腰间。他握紧枪杆,枪身一拧,扎在两个侍卫体内的枪头立刻旋转了一百八十度。来自人类喉咙深处的痛吼声迸射出来,令在场的人皆是浑身一凛。杨记川甩飞挂在枪尖上的两条尸体,反手一枪,将欲在背后偷袭他的一人刺死。从那人脖子大动脉里喷射而出的鲜血将他的头发和侧脸沾染得血迹斑斑。
这个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他是那个屠遍整个北戎,脚下踩过的尸体足有出云山那般高的杀神。
司徒靖站立于高台上,眼看杨记川这般左突右挑,来去如入无人之境,一气之下居然抽出身侧护卫腰间的长剑,亲自下场。
杨记川瞬间感觉到一股有别与其他软弱招式的剑招,枪式沧月甩出,围拢在他身边的人立刻被清扫而出。杨记川长|枪横立,脚下轻点,整个人顺势朝着司徒靖剑光处飞去。
只见半空中,一道白色闪光瞬间闪现又立刻消失,令人牙酸的兵器碰撞声划过众人耳畔。天上那两道相撞的身影倏然分开,宛若两条流星分别朝相反的方向落去。
司徒靖扭身站回寝居房门前,再回首,手中长剑剑刃已经断裂成两截。杨记川回身落在人群中某一个人的脑袋上,脚下一用力,咯吱一声,此人颈骨折断,整个人软瘫在地,半点气息也无。
两人一招交手,胜负已分。
司徒靖输杨记川半招,脸上却还带笑,只是这笑看起来却又危险之极。他轻喊一声,放箭。接着便是窸窣攒动的声响,紧接着四面八方出现手持长弓的弓箭手。司徒靖一声令下,箭矢如雨。
司徒靖竟也不顾杨记川身边还有他自己的侍卫,便下令弓箭手一视同仁地放箭。饶是杨记川这一下也陷入了困境。
司徒靖这招后手,看起来就像是专门等着他一样。
杨记川忍不住抬头朝一个方向望去,还没有常山的信号,难道是失败了?
这一个分神,他肩膀立即一痛,一根羽箭深深扎进了右手臂上。
不能再这样当个活靶子了,杨记川心想。他砍掉羽箭箭尾,突然飞身跳上屋檐,几个轻跃便跳出了包围圈,一路引着追赶他而来的弓箭手和侍卫向着王府的南边跑。
提着火把追赶在后的队伍排成了一条又一条长龙,汇聚而成的光亮几乎要将整个临淄王府照亮。
杨记川的鲜血一滴又一滴低落在王府平滑的地砖上,慢慢被后来的脚印踩得七零八落。
司徒靖果然不愧是拥有同川兵器库的人,训练出来的弓箭手真是一等一的厉害,就连杨记川自己都忍不住要夸赞这样的移动状态还能有这么好的准确率以及体力的弓箭手了。但他没法再说话,他所有剩余的力气都用来跳跃出各种各样刁钻的姿势,避开那无孔无入的箭矢。
有一就有二,他受了第一只箭,受第二只、第三只就会越来越容易。
杨记川看了眼自己的长|枪,心下无奈,他本该进攻到底,以攻为守的。却也被迫四处逃窜了。
司徒靖准备得太充分,他究竟在自己得王府里安置了多少私军?
还未来得及细想,杨记川狠狠拔掉自己大腿上的那只箭,回头看一眼那几乎没有空隙的箭雨,几欲狂啸。
五郎!你究竟在哪!
此时,临淄王府东侧某一间偏僻的院落里,邬琅倏然站起身,抬头朝南边望去。他好像听到杨记川在喊他。
衡莲君带着他一路从暗室出逃到这里,换好事先准备的小厮衣物,然后再安排邬琅躲进深夜外出送泔水的车子出府。
“这次离开,就不要再被捉回来了。”
“放心吧,我会去一个谁都不认识我的地方。”
衡莲君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忽然说:“你难道,就不能试着喜欢一下王爷?”
邬琅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已经先喜欢上别人了。司徒靖需要的不是我,他只是需要一个让他休息的地方而已。这种人迟早会出现的。”
衡莲君似乎有些忍无可忍:“为什么你非要否定王爷对你的感情?你离开了多久,他便守着你的牌位多久。每逢祭日他都吃斋念佛,素沐三日。难道这还不够?他为你几乎心如死灰,再没办法爱上别人。你却说随便找个人都能替代你?难道这么想,你就能更加心安理得的和别人双宿双栖?”
“沈衡,不需要用这种我是个背叛者的语气来指责我。我告诉你,不说司徒靖以前对燕琅做了什么,就算他没做,我也没有必要非得对他的感情做出回应。他喜欢他的,我喜欢我的,这是两码事!更何况,我根本就不是燕琅!我一点也不欠司徒靖什么!你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既然你不想我走,为什么还要帮我?”
“因为我知道你没有夸大其词,你的确有很多机会可以杀死他,他总是对你卸下防备不是吗,我不敢赌。而你,不也是利用了这一点来要挟我?你潜意识里也明白,他是真的喜欢你,在乎你。”
“要怪就怪,我和他相遇在错误的地点,错误的时间,错误的身份。”邬琅将身子隐藏在院落墙壁的阴影中,背对着衡莲君:“好好活着吧,沈衡,看他如何成为一个好皇帝。他这辈子,也就只有这个能拿得出手了。”
沈衡有些薄凉地笑了声:“那就,借你吉言了。”
泔水车慢悠悠地驶来,邬琅朝沈衡挥挥手,“走了,你小心吧。”
沈衡知道邬琅是在说帮他逃走被司徒靖发现后,肯定没办法善了,要他小心。沈衡长叹一口气:“快走吧,麻烦精。”走得远远得,再也不要回来了。
邬琅撇嘴,他怎么好意思夺了司徒靖这个称号呢。
驾驶泔水车的是个老头,见邬琅跳上泔水车后也没什么反应。
泔水车驶过一个又一个院落,行车路线的最后目的地是临淄王府西边的后门,因为是泔水车,走的路极为偏僻,饶了很长一段路,却很是远离那些主子们的院落。
车子慢悠悠地走着,邬琅极力忍受后方飘来的那阵阵糅杂了各种馊味的恶心气味,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心平气和。
看来沈衡是真讨厌自己,找什么不好,找个泔水车,存心想整他吧!
好吧,幸亏没给整个粪车什么的,算他还有点良心。
邬琅在心里叹气,忽然看到远处一条长龙似的跳动的火焰,邬琅屏住呼吸仔细听,从风中传来嘈杂的声响,有人声,兵器声,还有很多的脚步声。而此风中,隐隐约约还携带着危险的血腥味。
不知为何,邬琅心脏跳得厉害。泔水车朝着和喧闹方向相反的方向离去,他却仿佛受到吸引一般忍不住回头望。
他有种莫名的恐慌感,就像是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很重要很重要。
他的脑海中有人在不停地敲打他,让他快去那里看一眼,看一眼!
邬琅心神不宁,心脏也好似钻到了喉咙口。他咬牙告诉自己,第六感都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现在离开临淄王府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在泔水车又驶过一条小道后,邬琅再也忍不住,从泔水车上跳了下来,转身直奔火光大盛的地方。
后来,邬琅务必庆幸他回了头,相信了自己的第六感,背离逃出生天的大门,朝着黑暗中仿佛燃烧血液的火光奔跑。那时,他一边跑,内心涌出一股巨大的悲伤。他眨着眼睛,眼泪簌簌落下,以为是风迷了眼。
他的心很痛,催促着他快点,再快点,快要来不及了。
邬琅浑身上下忽然充满了力量,他的轻功,他的体力,在这一瞬间都回归到巅峰。他想一缕风穿梭在墙与屋檐间,直到那满满火光近在咫尺。
他一眼看到被逼至角落,遍体鳞伤,浑身浴血的杨记川。在他面前,是无数箭尖和火把。他几乎没办法单独站稳,只能倚在墙上,火龙|枪插地做依靠
邬琅眼泪几乎如泉涌,倘若他不回头,不回来,是不是以后只能等来一具尸体?
邬琅视线一扫,从人群的背后居然推出一辆弩车,箭已上弦!
“川儿,快躲开!”邬琅高喊一声,杨记川蓦然抬头看,身体确再没动作。
【——铮】,箭已离弦!
“琅儿别去!”
邬琅脚下狠狠一踏,从飞檐坠下飞快扑向杨记川,杨记川艰难抬起双手想要接住他,眼角余光却骤然发现高速飞来的粗大弩|箭。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杨记川一下搂过邬琅,挣扎伤痕累累的身子,顺势一个转身,将邬琅护在了怀中。
巨势袭来的弩|箭从杨记川心口狠狠扎进去,巨大的冲击力一路向前冲,将两人牢牢钉在了墙上。
邬琅一口腥血溢出嘴角。
“琅儿!”司徒靖推开重重人群走上前,脸无人色,音色颤抖。
邬琅无力地抬起眼皮,“滚……别过来……”他抬起手,轻轻抱着杨记川的背,每喘一口气,唇角便要吐出大量的鲜血。
“五郎,你不该回来……咳咳咳……”
“傻子,我宁愿和你一起死。”
“川儿……你……你看,我能……感觉到……你的心跳呢,挺好……”
“川儿……?”
邬琅感觉到那个深埋在自己肩窝的人,鼻息已经停止。他感觉到自己血液在流逝,手脚也逐渐变得冰凉,没有知觉。邬琅将额头抵在杨记川肩膀上,安静地闭上了双眼。
川儿,我们回家吧————
被乌云遮蔽的月亮这时终于悄悄露出了头,清冷月辉细细泼洒而下,落在那依偎在一起的两人头顶,他们虽然满身血污,却又被冰洁的月光衬得静谧而神圣。
司徒靖呆呆地看着那个地方,露出了或许他一辈子也不可能展露出来得表情,而在他身后那些人同样,震惊到无以复加。
因为,死死钉在墙上的那一枚弩|箭,只剩下它孤零零的自己,曾经被箭身穿透的两人,消失无踪。
第七十七章()
邬琅猛然睁开眼,浑身酸痛。等他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正趴在桌子上,不知睡了多久。他站起身,忽然愣住了。
木质高架床、贴满便签纸条的书桌墙壁、堆满专业书的书架、屏幕还亮着的电脑、电脑画面还依旧停留在剑网三的游戏界面,他的苍云号重伤躺在战乱洛阳城的一个角落里,最中央弹出一个提示框。
您的伤势已经恢复
原地疗伤回营地休息
他半晌回过神来,立马去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2015年7月8号,还是他穿越的那一天!
邬琅心口忽然一阵钝痛,踉跄倒地,冷汗涔涔,好像被人当胸捅了一刀,整个胸口都在漏风。
“老三,你咋了?”旁边突然弹出一个带着耳麦的头来,邬琅疼得眼睛模糊,一时半会儿居然没办法听声音分辨。
他在另一个世界生活了十几年,这个人的声音对于他来说实在过于陌生。
“老三你别吓我啊!等等等,我现在立马送你去医务室。我靠,你就趴着睡了一觉居然还能睡出毛病来,牛逼啊。”
“不用了我就是,肚子疼。”
“没见疼成你这样的嘿嘿,不会是来大姨妈了吧。”
“滚蛋!”
“你真没事,要不我去医务室给你买包止疼片回来吃?”
邬琅缓缓吐出一口气,感觉到那种几乎要将心脏掏出来的痛楚已然渐渐消失,只剩下一些细枝末节的刺痛残留在神经末梢上。他站起身,随手拉了把椅子,一屁股坐下,整个人都有些有气无力,说:“没事,休息休息就好了。”
“那成吧,有事你别憋着,兄弟在呢。”
“嗯。”邬琅低低应一声,脑海中有一瞬间的茫然。他走到宿舍阳台,一眼望去,碧云青天。
红白相间的校舍被郁郁葱葱的香樟树环绕着,葱郁翠绿的树叶在阳光下迎风招展。骑着自行车掠过的男生,怀中抱书的女生,树下拥抱的情侣还有身后室友嘈嘈嚷嚷指挥副本的声音。
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真实,包括刚才的剧烈疼痛。
穿越的十几年仿佛就像是一场大梦,只是他在那里待了太久太久,以至于产生了真实的错觉。
难道真的只是一场梦?那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邬琅紧紧握住栏杆,手背青筋暴涨。
如果这只是一场梦,那么杨记川呢,他的川儿呢?也只是一个臆想出来的幻觉吗?
不,他不想接受这样的说法。
他脑中忽然闪现一个场景,随即他立马奔回电脑面前,关掉游戏,打开了搜索引擎,快速地往上面输了一行字。
拿到那个电话号码之后,邬琅抓着手机便跑出了寝室,走到走廊的尽头,拨通了那个号码。
他声音低沉,仿佛又成了那个号令三军的扬威将军。
“喂,您好,请问是k大教务处吗对,我是学生家长我想查一下法学系纪川最近上课的签到率怎么样嗯,我是他的哥哥,他最近和家里闹了些别扭,我有些担心。”
“您稍等,我帮您查一下。”
“好的,非常感谢。”
度秒如年地等待着,好一会儿,电话那头终于说:“12级法学系3班的纪川同学最近一个礼拜都非常准时上课,签到,您可以放心了。”
“非常感谢,老师。”
“不用谢,有什么矛盾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是,我会再和他沟通的。”
挂了电话,邬琅虚脱一般瘫坐在地,他抬手捂住眼,几乎想要失声痛哭。他最怕,最怕的就是教务处跟他说,k**学系没有纪川这名学生。
他站起身,攥紧了手机,心中已然有了决定。
去k大看一看,他必须去,不然他会后悔一辈子。
当下他就用手机定了一张晚上九点开车,从s市开往b市的高铁票。他连行礼都没有收拾,只拿上钱包钥匙,跟室友说了句老师点名帮我请假就飞快地走掉了。
车程不过五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