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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彦脸色更加难看了。
并排和余男坐一块的王伟扯了下他的袖子,挤眉弄眼告诉他现在别乱多嘴。余男哼一声,兀自喝酒。他就是看不惯卢彦这怕死的模样。想当年一起打天下时,卢彦多勇猛,多有冲劲,哪像现在,畏畏缩缩,一听到杨记川的名字就吓得腿软。
木营宋元环视房内众人,开口道:“还是等玄苍将军到后,再做商讨吧。”
水营向来附和木营,宋元既然已经说了,自然是点头称是。
卢彦心烦胸闷,明明是个该高兴的大喜日子,却完全被糟蹋了。
过了好一会儿,前去玄甲军营报信的寨民匆匆赶回,道:“寨主,玄苍将军说,他要和部下商议军事,抽不出空来见您。”
卢彦脸颊肌肉抽动,整张脸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扭曲。
“好,好,好个商议军事,好个抽不出空!听到没有,这就是你们赞不绝口的玄苍将军!”
“他不来,我去见他,总行了吧!”
卢彦怒不可揭,领着一大帮子人气势汹汹地就往玄甲军营去。
然而,当事人邬琅,却并没有那么刻苦勤劳地召开会议商讨军事。
独孤胜和宋松两人站在邬琅于玄甲军营的住处门外,眼神往那条几乎看不到什么的门缝瞄了几眼。
独孤胜说:“五爷已经在里面呆两个时辰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宋松哼一声:“五爷会有什么事。”
宋松对于邬琅有一种近乎于顶礼膜拜的崇敬,独孤胜对此不置可否,但现在也由不得他不担心:“杨记川究竟和五爷说了什么,他们两人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才对。”
宋松摇头:“等着吧,五爷总会出来的。我们着急也没用。”他看了眼天空,幽幽说道:“若要说这世上谁还配当五爷的对手,非杨记川莫属。”
这时忽有黑甲士兵快速跑过来,附在宋松耳边耳语几句,宋松眉头一皱,说:“别让他们进来,就说是将军下的命令。”
士兵领命而走,独孤胜问:“是寨主那些人来了?”
宋松点头,独孤胜说:“要告知五爷一声吗?”
宋松摆摆手,朝外营地走去:“不用,五爷早前吩咐过,谁都别放进来。”
独孤胜闻言,便不再追问,追上宋松脚步,和其并排而走。
邬琅坐在房间中央的圆椅上,这两个时辰没干别的事,一直在擦刀,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破杀刀刀面能清晰地映照出他的面容。
一张勾唇浅笑的脸。
杨记川,杨记川……邬琅在心里念叨着这个名字,变着花样,变着语调念,脑海中浮现出杨记川那张冷峻薄情的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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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夜明星稀,东昌山内除了当值巡防的寨民半清醒半迷糊地站在哨塔上,其余人基本都已熄灯睡下。
邬琅悄无声息地离开东昌寨时,没有让任何一个人察觉到。
一轮光月将月辉轻柔泼洒而下,笼罩在这层轻纱内的渔阳镇静谧温和,全无肃杀之气。
守城门的士兵昏昏欲睡,小鸡啄米般点着头。
邬琅轻功飞上城墙上方时,他们甚至没做出一点反应来。
渔阳镇的城墙比起普通城镇的护城墙都来得高,其上又加盖了瓦顶,仅高度便有六七层楼那般高。
他站在城墙屋檐最高处,轻笑了下:“达成!飞上渔阳镇护城墙顶楼!”
刚刚将拎在手上的酒罐安置好,那种心脏忽然飞快跳动的感觉变来了。邬琅环顾四周,果然见杨记川站在屋顶另一端。
邬琅愣了下,开玩笑地说:“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二内喵教了。”
岂料杨记川一边走近一边露出个疑惑的神色:“你怎么知道的。”这下轮到邬琅无言以对了,干笑了下,招呼杨记川过来喝酒。
“去年在寨子里无聊,我亲手酿的,只此一家,只此一罐。”邬琅咕噜咕噜倒下两碗酒,一碗递给杨记川。杨记川很干脆地接过,和邬琅干杯一饮而尽。
邬琅略待诧异的看向杨记川:“你不怕我下毒啊。”
杨记川一抹嘴,语气虽不热情,却让邬琅心里有点暖:“我信你。”
“我们才刚认识而已。”
“你不也信我吗,我说后退十里,你立马就撤军回山。”
邬琅嘴角扬起一抹笑:“对,我也信你,不需要什么理由。”
邬琅问:“你什么时候穿过来的?”
杨记川说:“五年前。”
“五年前?”
“嗯,我穿过来的时候,杨记川掉进护城河死了,捞起来的我。”
“呵,我也是在水里被人捞起来的,不过比不得你,是在一口废井里,差点把我盾牌给卡住了。”
邬琅忍不住想要骂街了,瞧瞧人家穿越就是将门虎子,名门之后。凭什么他就是个跳井自杀的窝囊废男宠,还碰上了个野心勃勃的影帝王爷。副本难度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好吗。
“你原身武艺应该不弱,怎么会平白无故掉进护城河里?还丢了性命。”
杨记川摇摇头,道:“别看杨家世代将门,杨钊更是天策府总教头,其实在永宁如履薄冰。自李家被灭满门后,杨家恐怕是现任皇帝眼中钉肉中刺了。朝堂诡谲,那些世家大臣们,没一个是好相与的。说不定,杨记川的死,早被设计。”
邬琅:“所以你就跑邕州来了?”
杨记川点头,看了看邬琅:“你呢。”
邬琅有一瞬间的沉默,“我啊……”不,打死他都不会说自己在临淄王府当了十几个月男宠的事,黑历史黑历史,黑成非洲人了。
“说来话长,发生了很多事,我也不知该从什么地方说起。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又觉得不甘心。对了,你也是穿进自己游戏账号里的?”
“是。”
“真是见了鬼了,不知道现代的我们还活没活着,我当时还在牛车呢,就放了那么一下盾舞……我下周就十四阶了,怎么能就这么穿越了!还有我爸妈,他们可就我这么一个儿子。虽然天天嚷嚷着要再生一个把我抛弃了,我要是不在,他们也会很伤心的吧。”
“我还有个妹妹,刚念高中,不至于让我父母太伤心。”
邬琅长叹一声,扯起笑来:“唉唉,不讲这些了,说点别的。你在哪个服,id是什么?我的苍云号在电五梦江南,叫薛且。”
杨记川说:“我在华山论剑,天策号id是行川。”
邬琅:“行川?我记得我朋友跟我吐槽过,说他在精英赛上碰到个风骚得一比的火龙天策,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不会就是你吧。”
杨记川:“…………”
邬琅:“哈哈,我错了,是犀利得一比,嗯,犀利。别说,我朋友是个抖m,被你打出真爱了,自那以后,天天蹲点你的直播间。上赛季你55雕像,他跟我吹嘘了好几个礼拜,搞得他自己上雕像似的。”
杨记川:“你朋友是?”
邬琅摆摆手:“说了你肯定也不记得,谁会去关注手下败将的id。”
杨记川:“我记得你,薛且。”
邬琅啊一声:“我貌似没和你在竞技场上碰过面。”
杨记川:“我同学的纯阳号在双梦镇,我有次帮他上号做日常,在昆仑被你守尸了。”
邬琅:“………哈哈哈,我是个十分守秩序的恶人,杀人绝不守尸。除了一个狗逼纯阳,箫洛天。”
杨记川:“就是箫洛天。”
邬琅:“……缘分,我不知道上那渣男号的是你。不过你傻啊,被守尸了还不技术性下线?”
杨记川:“我其实挺想见你的,据说你玩苍云很厉害。”
邬琅简直哭笑不得,“下次再被守尸就赶紧下线,耗什么点卡。”
杨记川喝一口酒,点头。邬琅又有些感慨:“不过估计也没什么机会被守尸了。真要被守尸,那就是gameover,还是别吧。我们都得长命百岁。”
两人忽然都沉默下来,端着酒碗看天空,月亮,似乎和现代的月亮没什么不同。
杨记川忽然转过头来问邬琅:“你怎么会进东昌寨。”
邬琅笑一下:“当然是因为你了。”
杨记川:“嗯?”
邬琅说:“在市井之间听到有关你的传言,就想找你比试比试。不过若是直接去广泽参军,一来我没有大商朝的身份证,二来,直接从小兵做起,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和你这个郎骑将军对上面呢。所以我就去东昌寨喽。这不,我没过去,你不就来了。”
杨记川有些不同意地摇头:“东昌寨不除不行,你若执意要和他们在一起,我不会手下留情的。”他用酒碗碰碰邬琅的酒碗,抬眸直视邬琅。邬琅能看到杨记川眼中清冷的月辉,像是蒙了一层纱,他轻笑道:“我和东昌寨没你想得那么情深。但玄甲军是我的兵,我不想让他们死在不值得的战场上。”
杨记川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邬琅说:“我不是说和你的天策骑兵打不值得,是没有意义。你看不出来吗,东昌寨的异常。”
“你说。”
“东昌寨为什么会这么难打,除了有东昌山的数个天险外,最重要的是他有钱,有人,更有武器。你没进过东昌寨,所以你不知道东昌寨到底多有钱,卢彦过的生活简直堪比皇帝,士兵的伙食和配给也相当充足。我敢保证比你邕州州军待遇还要好。上层领导更不用说了。但钱倒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东昌寨内,即便只是最底层的寨民配备的都是制式武器。这说明什么,说明东昌寨有大量制式武器的库存,他们的金营更是网罗了不少人研究和制作兵器。问题来了,卢彦一个白手起家的人,他哪来的资源。不说富可敌国的金钱,就说这堪比正统军队的武器配置,就足以让人惊讶。我让人查过了,迄今为止,邕州境内还未有矿山被发现。就算,就算卢彦是踩着了狗屎,发现一个矿山,他也没本钱开采。更不用说拿到制作兵器的图纸大量制造了。”
“你的意思是?”
“嗯,我猜东昌寨很有可能是被人扶植起来的。瞧瞧这地理位置,前有天险易守难攻,后有富庶粮仓,更绝妙的是,这渔阳镇的领导班子还是极蠢极蠢的。简直就跟选好了地点起义似的。别家山寨都穷得挖树根吃了,就东昌寨富得流油。你说这还不是内里有鬼?”
“而且,卢彦虽然在十年前就找寻人马准备干一番大事,但东昌寨势力崛起还是五年前。渔阳镇作为邕州州军最大的粮草供应地,一旦被拿住,你们和北戎的仗肯定打得束手束脚。”
“所以,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东昌寨其实就是为你杨记川立的。”
杨记川凝眉沉思一番,说道:“有人不想我回永宁去。”
邬琅立刻打了个响指:“bingo,所以,这一仗,我们俩没必要打。非但不打,你还得装作要和东昌寨义和。”
“你是想找出东昌寨的背后金主,还是想吞了东昌寨?”杨记川死死盯着邬琅。
“嗨呀,兄弟真懂我。”邬琅拍了下杨记川的肩膀,笑得狡黠:“与其让朝廷派一些傻逼过来,不如我帮你守着渔阳。我还会坑你吗。”
“反正你也不想回永宁,干脆一直待邕州好了。天高皇帝远,省得还要照做些封建社会陋习。”
“你……”杨记川顿了下:“不来前线吗?”
邬琅眨眨眼,抚了抚杨记川落在瓦面上的银甲□□,笑着说:“等你需要我了,传个信,我必拼死来救。”
第四十二章()
杨记川陈兵双阳镇,卢彦就算是有美娇娘在怀,也是终日惴惴难安。后来索性破罐子破摔,更加荒淫无度起来。也不知是不是觉得享受的日子随时会结束,还不如趁机把该享的福都享了。
卢彦的花天酒地,醉心情事和玄甲军的严阵以待形成太过鲜明的对比。渐渐的,便有不如让玄苍将军来当这个寨主的传言散播而出。
卢彦大怒,便时常找邬琅的茬,还要削减玄甲军的军用开支,双方闹得十分不愉快。玄甲军军士听闻要被削军饷,个个义愤填膺。山寨有难时,是谁站出来用血肉身躯挡敌的,是谁舍生忘死,抛头颅洒热血的。打仗时,玄苍将军身先士卒拼杀在最前方,那寨主你呢,你还乌龟一样缩在山寨里腿软呢!现在觉得我们功高盖主了?就要打压我们了?我们不服,我们效忠的首领可是玄苍将军!
差点发生暴乱的玄甲军让卢彦立马停止削减军饷的计划,他没有料到邬琅真的会放任士兵们的暴动,毫制止,甚至在暗地里扇风鼓动。
经此一役后,作为护山大军的玄甲军隐隐有种要脱离东昌山独立成军的迹象,然而邬琅却又毫无表示,且依然正常地待在东昌寨内,就算卢彦百般刁难也没有说过要离开得话。
玄甲军诸位将士自然对自家统领在卢彦那受到的待遇忿忿不平,对于卢彦便是更加看不顺眼,更有甚者欲除之而后快。整个东昌寨气氛都相当微妙。
如此内忧外患之下,走过深秋,进入初冬,作为东昌寨的第一智囊,沈蓬生却又病倒了。
原本在夏天调理好的身子因为一次激烈的争吵,外加偶感的风寒,又彻底回到原点,甚至更为糟糕,病重时根本起不了床。
为了不让备受爱戴的军师大人再伤神,大家行为上都有点收敛。
东昌山下今年的第一场雪时,邬琅拎了几袋好茶去看望沈蓬生。进了院子,看到屋外生着一盆炉火,炉火旁立着一把小椅子,却没人在,椅子上只静静地躺着一本书。邬琅走过去,拾起书,看了眼封皮。
《天涯行》
邬琅一怔,一瞬间,仿佛时间倒流回许久前的临淄王府,大雪满屋檐,他缩在房间里看这本小说,然后却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看到结局。或许是冥冥中注定一般,他在临淄王府经历的一切都有始无终,未看完的书本,未看透彻的临淄王本人,未吃完的水晶肘子,还有未完成的婚礼。后来,他本有时间继续看下去,却因为一拨又一拨事件发生,让他忘了这本小说。现在蓦然重逢,真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邬琅旋即摇了摇头,拿着书,敲门进屋。
沈蓬生起色较之前几天要好很多,只是唇色依旧惨白。半倚在床头,没有扎起的头发安静地披散在脑后,看起来更是柔弱不堪。邬琅心想,他一只手都能捏死沈蓬生吧。
“先生,伺候的人呢,怎么就见你一人在此,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好。”邬琅将茶包放在桌上,有些不满地说。
沈蓬生笑了笑,刚想说话便剧烈地咳嗽起来。邬琅走过去坐在床边轻拍他后背。沈蓬生缓了口气,说道:“是我叫小童取些东西过来的,将军莫要怪罪他。”
邬琅说:“先生身子这般差,该多安排几个人伺候着的。”
沈蓬生摇头:“都习惯了,要那么多人照顾我这个病秧子怎么使得,人力都该用在该用的地方才是。”
邬琅笑了笑:“先生不愧是军师,真是为东昌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这人,你有资格用。明日我调几个勤务兵过来,省得空荡荡,看着都不热闹不是。”
“这怎么使得,万万不可,将军。”
“这有什么,还是说先生不想听我的话了?”
“这……好吧。”沈蓬生有些无奈,忽然看到邬琅手中握住的书籍,便问:“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