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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当真连上天都要帮那个贱婢的儿子!
“求母亲允准儿子的请求,将灵芝许给儿子吧。”
顾子涵再一次撩袍跪在俞氏的身前,诚恳的伏地请求。
听到这一声时,灵芝震惊地看向身旁的顾子涵。
而就在这时,就像是说书一般巧,门外的丫头通报,琉璃院的长姑娘和宁德院的周嬷嬷来了。
俞氏捏着扶手的手微微一松,看来,已经让老太太知道了,而周嬷嬷和顾砚龄一起来,必是老太太将决断权交给了如今管家的谢氏了,念及此,俞氏不由狠狠地将扶手抠进手心。
软帘一打,伴随着脚步声,顾砚龄和周嬷嬷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二婶。”
“二太太。”
俞氏疲惫地起身道:“你们来了。”
顾砚龄微微点颌,当目光触及到跪地不起的顾子涵,以及披着顾子涵披风的灵芝时,微微一愣,随即诧异的看向俞氏道:“二婶,这是——”
俞氏眉头几不可察的一皱,叫她如何去说?难道当真要她就这么成全了顾子涵?
见俞氏为难,顾砚龄打量了一番,对上椅腿旁一双簇新的缎鞋时,顾砚龄微微挑眉:“这不是大哥的鞋么?”
周嬷嬷闻声看过去,眉头微皱,随即与顾砚龄一同看向顾子涵脚上。
听闻今夜不仅有人瞧着有男子出现在兰幽院,还在灵芝房里发现了一双男子的鞋。
莫非……
周嬷嬷与顾砚龄对视了一下,随即问询的看向俞氏。
而此时,顾子涵陡然出声,作出了与方才同样的解释。
顾砚龄一愣,周嬷嬷更是一愣,再看向俞氏时,便觉得没那么担心了,原以为大房刚出了这般不光彩的事,这二房又这般。
现如今,既然出现在灵芝房里的是涵哥儿,那便没什么可查的了。
放眼这世家公府里,做少爷的到了年少正盛的时期,血气方刚的幸了身边一两个丫头太过寻常,实在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灵芝伺候顾子涵已久,不出意外,将来也是极有可能抬为姨娘的,这样倒刚好了。
因而当顾砚龄与周嬷嬷再一次对眸时,周嬷嬷领悟了,大姑娘这是又要让她出头了。
罢了,罢了。
左右都是好事一桩,这样的事,让大姑娘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也不好说,就让她这个老脸来说吧。
“二太太。”
周嬷嬷眉目间和气一笑,看了眼跪在那的顾子涵和灵芝,随即向俞氏道:“您瞧瞧,本以为又出了个让人心忧的事,老太太还正上了火气,如今您瞧,倒是一件好事。”
听到好事两个字,俞氏恨得咬牙,但面上却是不能显露半点,只见周嬷嬷继续道:“老太太常说,涵哥儿不小了,这亲事该提上桌面了,也该选个体贴忠心的丫头教教涵哥儿了——”
周嬷嬷说着眼角满是笑意,话没在说下去,可大家都明白了,丫头教涵哥儿能教什么?自然不是书本上知识,只能是……实战的知识。
话说到这儿,周嬷嬷轻咳了两声,随即看向上面的俞氏。
俞氏掩在衣袖下的右手攥的都要发抖了,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从俞氏脑中闪过,俞氏微微一顿,随即看向座下跪着的顾子涵不紧不慢道:“涵哥儿,我记得你今日不是去了奉国公府,何时回来去了灵芝那的,怎么你院里的丫头都不知道?”
顾子涵微微一愣,抬了头,随即又垂下恭敬道:“儿子因着多饮了几杯,担心叫母亲知道了添忧,便悄悄带着松韵走的侧门,直接去了灵芝房中——”
话说到这儿,顾子涵没说了,头也埋的更低了,外人听得更是明白了,尤其是周嬷嬷,眸中都带着掩不住的笑意了。
敢情,这还是酒后催出来的。到底是年轻人,血气方刚啊。
顾子涵话说的滴水不漏,俞氏微微眯眼,但很快又温柔而不失慈和道:“灵芝既是你的人,便是你在她房中,你只大方承认便是了,何必闹得这一番?”
俞氏话音落尽,少年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道:“儿子,儿子突然听见屋外有丫头说话的声音,一时就……慌了,还未多想,便从后窗跳出去了。”
周嬷嬷见一向大方的涵哥儿这会这般,不由也笑了。
“二太太,涵哥儿到底小,脸皮子薄,怕人知道,不好意思。”
说着,周嬷嬷还暧昧地看了眼跪在那的灵芝。
俞氏听了,却是由无奈转而忧心的叹息道:“嬷嬷您不知道,涵哥儿从小纯善,我是担心他受了骗,为了身边人,将旁人的错都背在自个儿身上。”
周嬷嬷听了,也是理解地点了点头。
终究,俞氏一双美眸温柔的看向顾子涵不由叹息道:“罢了,罢了,人都说女大不中留,现如今,儿子大了也是不中留了。”
话说的周嬷嬷抿笑,俞氏不由也含着温和的笑意:“都起来吧,既然这般,我这做母亲的再阻挠,岂非棒打鸳鸯的老糊涂了?”
顾子涵听了,忙要解释,一抬头,俞氏却是关怀的看着他道:“涵哥儿,母亲准了,挑个吉祥日子,便将灵芝抬房吧。”
话音落尽,顾子涵一愣,随即感激地磕头,既兴奋又高兴道:“儿子谢母亲成全。”
俞氏含笑的转而看向一旁的灵芝:“你这个丫头也是,既然是涵哥儿,却是死活不肯说,倒饶了这一大圈,让我这个做母亲的,险些成了个恶人。”
灵芝微微一怔,身子却是凉的,顾子涵不知,她却是深知,俞氏这番话说的是有多口不对心。
“奴婢知错了。”
眼见着灵芝顺从地伏地,俞氏噙着笑意,一双眸子看着灵芝,定定地没有移动半分。
周嬷嬷见了,也笑着在一旁道:“灵芝一向性子内敛,只怕是羞赧,不好意思说,到底还是个女儿家的。”
俞氏给了周嬷嬷面子,到底唇角扯出了几分笑,一旁的顾砚龄见此,唇瓣微不可闻的一扬,随即眸光一闪,笑着上前补了一句。
“今夜我与嬷嬷过来,可是赶了个大喜事了。”
说着,顾砚龄走过去扶起顾子涵道:“哥哥可要给阿九和周嬷嬷包个大大的红封才是。”
顾子涵高兴之下,当即笑着连连道:“好,好。”
周嬷嬷看着捂嘴一笑:“奴婢可是沾了光了。”
看着眼前喜气盈盈的场面,俞氏只觉得肺都要气炸了,偏偏还不能表露出来。
直到众人散了,灵芝毫发无伤地走出了绥荣院,俞氏气的险些没将手边的茶盅扔出去。
但碍着最后一丝理智,俞氏生生忍住了,将那一口气生生憋在胸前,压进心底。
“难道连上天也在帮那个贱人!”
俞氏话音一落,随即余光射向常嬷嬷道:“那双鞋的确是你寻得?”
常嬷嬷闻言更加小心翼翼地陪在身旁,不知俞氏口中的贱人,说的究竟是那死了的吴氏,还是那个灵芝。她只知道,此刻自己决不能说那双鞋子似乎被人换了,否则只怕俞氏的火会更大,连她都要被连累到。
想到此,常嬷嬷暗自整理了情绪,小心安慰道:“奴婢方才瞧了,的确是奴婢亲自找的那双,说来——当真是巧了,也是奴婢没挑对东西,太太莫要气着自个儿,如今那灵芝蹦出大天也不过是个妾,将来还是牢牢攥在您的手里,她成了大爷的妾,您要收拾她,实在容易不过了。”
常嬷嬷到底是身边的老人儿了,俞氏见此便也不再追究,只唇边噙着一丝冷笑,眸中满是狠厉的冷哼了一声,随即不紧不慢道:“是啊,连吴氏都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儿子叫我一声母亲,躺在那棺木里再爬不起来,一个灵芝我倒要看看她能有什么能耐。”
常嬷嬷听到此此话,当即小心而快速地看了眼屏风外,随即压低声音道:“太太,慎言呐。”
俞氏美目一挑,冷笑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第六十七章 请君入瓮()
翌日亥时,一轮银月静静挂在夜空,明朗的月辉轻轻洒下,如同一抹银纱,定国府内分外宁静,除了值夜的人,皆已入了梦中。
此刻,独独琉璃院正房的里屋尚还点着一盏灯,顾砚龄坐在灯下闲敲着棋子,今夜当值的醅碧此刻坐在窗下,低头绣着手中的花绷子,时而捂嘴轻声呵欠两声,抬起头来,却见自家姑娘颇为平静,丝毫未有睡意。
醅碧压下心底的疑惑,垂回头去,继续着手中的绣活。
约莫过了一刻钟,便听得脚步轻敛,绛朱悄悄走了进来,小声凑到顾砚龄耳畔道:“姑娘,灵芝姐姐来了。”
醅碧微微一愣,抬头间,自家姑娘已是丢下了手中的那枚棋,平静的毫无诧异道:“请进来吧。”
怪道早睡早起的姑娘今日半夜还未睡,还叫绛朱偷偷去后门等着,莫非,姑娘等的就是灵芝?
正琢磨间,珠帘轻轻掀开,披着深色斗篷的灵芝轻声走了进来,放下兜帽,恭敬地给顾砚龄行了礼。
顾砚龄低颌“嗯”了一声,而下一刻,灵芝却是直直跪了下去,以额抵地,认真地给顾砚龄下了一礼。
“灵芝谢长姑娘救命之恩。”
顾砚龄唇瓣微浮,给醅碧使了眼色,愣神的醅碧当即反应过来,上前小心将灵芝扶起站直。
“帮你便是帮哥哥,你无需谢我。”
少女臻首娥眉,巧笑低言,下一刻微微抬颌,却是颇为意味深长道:“只是,如今你与二婶,也算是实实在在撕破脸了。”
闻得此话,醅碧更是一震,转眸间,灵芝却是颇为平静。
“将来,你只怕更要小心了。”
听到顾砚龄认真的语气,灵芝这才微微低颌:“灵芝谢姑娘提醒,奴婢记得了。”
顾砚龄点了点颌,百无聊赖的捻起一枚白子摩挲在拇指与食指间,不紧不慢道:“昨儿夜里的事,你也无需琢磨着将真相告诉哥哥了,就让他以为是丫头们之间的嫉恨罢了。”
见灯下的灵芝微微蹙眉,顾砚龄继续道:“终究这些年来,哥哥将二婶当亲生母亲一般,若是说了,不说哥哥一时能否消化,便是接受了,只怕也禁不住打击,就怕日后在二婶面前露出异样来,反倒让哥哥不安全了。”
灵芝知道,顾砚龄的话是对的,多年下来,俞氏做戏太好,好的叫涵哥儿对俞氏也有了母子的亲情了。
“只是,奴婢终究是骗了涵哥儿——”
“你错了。”
顾砚龄将灵芝的话打断,灵芝抬起头来,却见顾砚龄看着自己道:“哥哥知道你出了事,从未怀疑过你,我说了对策,哥哥更是毫不犹豫的应了,可见——”
“哥哥对你是有感情的。”
见眼前的灵芝微微有所动,顾砚龄垂下眼眸,“啪”落下一子道:“昨日若不那般,你若真出了事,哥哥只怕更不能接受了。”
“灵芝,哥哥待你是真的。”
少女抬起头来,语气颇为认真的落下这句话,灵芝随即垂下眼睑,眸中隐隐闪烁,两行泪无声的落了下来。
寂静了许久,顾砚龄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夜色,正欲说话,却见眼前的少女陡然跪在了眼前,泪水模糊了脸,紧紧咬着嘴唇,似是满腹冤屈,而接下来的话,却也叫屋内的人都为之一惊。
“求长姑娘帮帮钰哥儿,当初姨娘死的冤——”
顾砚龄眸中当即一凛,定然看着眼前的灵芝。
能叫灵芝亲切唤为姨娘的,自然是顾子涵的生母吴氏。
“你说。”
听了灵芝的后话,醅碧与绛朱的心随之一凉,转过头去,顾砚龄却是平静了下来。
“二婶只怕正是担心你知道当年的风声,才如此想要除掉你,若让她知道你确实知晓,只怕她便是什么都不顾的都要对付你了,你去吧,日后你更要小心,如今长兄身边最妥帖的人,便只有你了。”
顾砚龄目光灼灼的看着灵芝,眉目越发严肃,凛然。
“这件事,我会想法子,你,莫要再被搅进来。”
待送走了灵芝,再掀帘回屋的醅碧和绛朱已是镇定下来,可神情分明是满心的疑惑。
顾砚龄见如此,不由笑道:“你们若有什么便问吧。”
醅碧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唇一笑,随即走过来,小声问道:“姑娘,莫非昨夜的事,姑娘与灵芝早就知道了?”
顾砚龄闻言唇边微浮,随即拾起一子道:“你莫忘了,宋偃可是替咱们盯着绥荣院的。”
绛朱微微一怔,随即道:“莫非昨夜是二太太示意的?”
顾砚龄淡淡地点了点头,纵观了棋局,不紧不慢道:“前些日子宋偃悄悄来报,说常嬷嬷行为有些怪异,与兰幽院的一个丫头走的有些频繁。”
“后来,宋偃便发现那丫头私底下同常嬷嬷那拿了什么,趁人不注意,偷偷进了灵芝的房间。”
“所以姑娘便猜出来了?”
顾砚龄闻言微微一笑:“自然猜不出是什么,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因而姑娘便悄悄给灵芝知会了,便翻出了那双鞋?”
顾砚龄微微点颌,再落一子。
“然后便由灵芝将自己刚做给哥哥的鞋子换了,由着人来搜了。”
绛朱当即眸中一亮,明白了什么,但随即又微微皱眉道:“那何不将陷害之物扔掉便是,为何要这般饶了个圈。”
顾砚龄唇角微勾,抬起头来看着绛朱道:“一个计不成,便会再生一计,与其要这般没日没夜的防着,倒不如将计就计,请君入瓮,逼着二婶承认了灵芝妾室的身份,正正经经的成了兰幽院大哥的人,虽是妾室,但,到底也是半个主子,二婶要再想除掉灵芝,便没那么光明正大了。”
醅碧和绛朱点了点头。
“姑娘。”
醅碧迟疑的声音落在耳畔,顾砚龄闻言抬头,却见醅碧纠结在三终究道:“您与二太太——”
“醅碧,你记住。”
顾砚龄打断了醅碧的话,将手中的棋子丢进棋盒中,转头看向醅碧二人,语气认真了下来。
“二太太——”
顾砚龄微微一顿,眸中闪过一丝冷淡:“或者说二房,非你们眼前所见到那般简单,日后遇着二房,你们都要小心些。”
说完,顾砚龄将棋盘上的棋子一颗一颗捡进棋盒中。
“将来,咱们与二房的交手,只会比昨夜更激烈,稍有不慎,就不只是满盘皆输了,只怕,性命都会搭进去。”
醅碧交握的双手微微一震,却是觉得脊后一丝冰凉,随即让自己镇定下来,微微低颌,与绛朱顺从而谨慎道:“奴婢记得了。”
顾砚龄点了点头,将棋盘上的棋子收拾了个干净,随即抬头一看天色,起身拂了拂裙道:“好了,夜深了,你们也去休息吧。”
醅碧点了点头,上前小心扶着顾砚龄去了睡榻上,伺候顾砚龄躺下,铺好了被子,这才取下挂钩上的床帐,将床帐轻轻掖在床褥下,轻声熄了外间的灯,悄然退了出去。
待走到外面,抬头望了望静谧的银月,醅碧和绛朱不由有些伤感。
才十二岁的大姑娘,经受的,却是太多了,而这看似平静的定国府,波谲云诡也太多了。
第六十八章 谢昀()
入夜的陈郡被明亮皎洁的月色笼罩,两岸的华灯影儿静静落在碧莹莹的河中,河面的水光浅浅荡漾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将那落入的灯影摇碎,像极了那忽明忽暗的星星。
一阵风微微拂过,岸边的垂柳轻轻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