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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高烧三日的淮王却是自行醒来,更是与常人无异。
在众人的惊诧下,洛王却是茫然的说出了一个令人更为讶异的事。
原来,这看似漫长的三日于淮王而言只是一场梦,梦中他深处一个与中原全然不同的地方,那里的人五官更为立体,长相与那些来大兴经商的胡人一般,热闹的城内格局也全然不同。
而在其中,洛王却是遇到了一位须发皆白的慈祥老人,那老人生的与汉人无异,身下骑着一头青牛,正向一群围坐的胡人讲经论道。
洛王为之吸引上前,却与那老人恰好对视,谁知那老人温和一笑,转眼间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凭空消失了一般,只剩下其二人。
洛王出于好奇欲问老人尊姓,那老人却道自己为河上公,随即便道出了道德五千言。
正当洛王思考之时,那老人便骑着青牛渐行渐远,随着一道紫气弥漫,老人渐渐消失眼前,而老人的两句笑语却是在空中久而未散。
“好了,好了(liao)。”
洛王随即于梦中而醒。
当洛王说出这个梦时,担忧了三日的成贵妃与周围的侍女尚未明白,却是得到了皇帝分外惊喜的笑。
原来,太上老君便曾以河上公为名现世,据道家所言,太上老君正是须发皆白,坐骑为一青牛,后经函谷关入胡传道。
因而洛王之梦,分明是入胡讲道的太上老君,而最能佐证的,正是太上老君于梦中离去之语。
“好了,好了。”
此话一尽,洛王不仅高烧骤退,且多年因病积重的身子竟也渐渐有了好转的迹象。
这对于太医院的太医而言,也不可谓不是一个奇迹。
建恒帝因此更觉洛王是因体弱之躯救父而感动了老君,才得老君入梦显露真身,消去了淮王的灾病。
建恒帝一心向道,此次九子得此仙缘,建恒帝便更加热衷于讲道论经,也对萧衍越发宠爱,觉得此子不同。
这一路看来,洛王越来越得帝心,不仅常常被建恒帝召去谈政,更以一些极好的差事让其历练。此次又代替天子前往南京祭祖,这一份可不比从前的淮王差。
这其中虽有成贵妃和救驾的缘故,但更多也是因为这一段仙缘。
如今看着眼前风神俊逸的男子,丝毫没有从前久病缠身的虚弱模样,可见这传言是真的了。
待洛王一行浩浩荡荡的消失在众人面前,朝臣们越发觉得,这位洛王似乎不同以往了,不再是从前那个文弱的少年,看起来应是当世的谦谦贤王才对。
萧衍此去,便是打个来回,也得两个月有余,可于很多事情而言,哪怕是半个时辰,也足够了。
这一夜,夜幕中再一次落下了飘扬的小雪,穿过尚膳监,一前一后两个身影缓缓踏雪而来,随着窸窸窣窣的声响,灵宝撑着竹伞小心侍奉着走近。
当到了一处宫门前,便能看到上面威严的书着“东缉事厂”几个大字,远远看到身穿鹤氅的冯维,灯下站着的几个番役连忙走上前来,点头哈腰带着满脸讨好的笑意道:“哟,督主,什么风把您老吹来了,瞧瞧这大雪天的。”
一边说着话,那几人一边上前利落地蹲身,拿指头捻起袖口,小心翼翼地替冯维擦拭着衣摆和厚靴上的落雪。
“行啦了,少在这儿打秃噜。”
灵宝看这这些个讨好卖乖的家伙便心生不喜,因而轻斥出声,那几人悻悻地抬头觑了眼冯维,却见冯维淡然道:“好了,起身吧。”
“你们役长呢——”
话刚出口,一个头戴圆帽,穿褐衫,着皂靴的男子便急急忙忙走了出来,一看到石阶下的冯维,更是加快速度走了出来,看着蹲在地上几个家伙,二话没说就踹上几脚道:“狗东西,督主来了也不早些请进来。”
可怜那几个番役被踹的唉哟连天的交换,一对上役长的怒气,又不敢躲闪,只得将叫唤吞进肚子里去。
“好了,不关他们的事。”
冯维扫了一眼脚下的人,随即直直朝里走,那役长见此连忙跟了上去,临走前还不够给那几个内侍一个警告的眼神。
“慈宁宫的那几个,关在了哪里。”
那役长闻言,连忙颔首恭敬道:“回督主的话,小的按照您当初的吩咐,除了那个年老的嬷嬷单独关在东牢拐角尽头的牢房里,其余人都丢进了西牢。”
原来,自郭太后薨后,悲伤过度的皇帝便下了旨意,慈宁宫上下侍奉不周,以致郭太后病情加重,因而被下入了东厂的牢狱。
冯维闻言淡然地点了点头,随即出声道:“带我过去。”
那役长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这位顶头上司所说的应是那个老嬷嬷,因而连忙道:“是是是,督主您这边请。”
穿过重重供奉关老爷的房子,才总算是来到了传说中东厂的大牢。
只见漆黑的夜色下两个昏黄的灯笼在牢狱口悬着,微微晃着清冷的影子,随着明亮的光芒看进去,便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深巷,除了门口重重把控的番役以外,门口巷道每隔一米处便也有一个番役把手,在一处又一处的灯火下,非但没有让人感觉到光明,反而是彻骨的森寒。
第三百零九章 牢房()
那役长躬着腰,小心翼翼引着冯维走近那大牢门口,守门的人一见冯维微微一愣,当看到役长时连忙抱拳行礼。
“没眼力见的,没见着督主来了吗?还不快行礼!”
那几个守卫的内侍惊慌的看了眼役长身旁长身玉立,身披大氅的身影,难怪觉得气度不同,当即惊得行礼道:“小的们有眼无珠,不识督主,小的们该死。”
“不怪你们,是我来的少罢了。”
冯维抬头看了看牢狱上方摇晃的灯影,随即看向身旁的役长道:“带路吧。”
“是是是。”
那役长连忙答应,随即转而轻斥那守卫的番役道:“还不快开门?”
点头哈腰之下,其中一名番役迅速地从袖中抽出一串钥匙来,摸出其中一把轻松插进锁孔里,只听得“啪——”的一声,随即锁链“叮当——”滑落,禁闭的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冯维在役长的引领下一步一步走进去,几乎骤然便能感觉到一股凛冽的寒意几乎浸入骨子里。巷道幽深而黑,每隔一米的烛火却又点起一处又一处的光亮。
每经过一个牢房,便能看到沾着几根枯草,头发散乱的罪妇盘缩在阴暗的角落,满是污垢与凝结血迹的脸上浮现出或惊恐,或茫然的表情,身子不由自主颤抖犹如抽搐,嘴中念叨着旁人听不清的话语。
冯维面无表情的掠过这一干人,直走到尽头的那一处牢房前。
冯维微微一愣,随即淡然地将其掩下去。
只见这个牢房昏暗无比,案上却是连一盏最为廉价的油灯也没有,铺在土床上的干草潮湿而污秽,一个根本快要区分不出样子的人缩在角落,许是因为冷,那几乎瘦骨嶙峋的身躯被牢牢裹在灰扑扑的破絮被中,冯维看了眼那因为潮湿和污迹而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被子,随即淡然出声。
“怎么不点上一盏灯。”
那役长闻言脸上微微有些犯难,随即小心翼翼道:“督主有所不知,这个疯老婆子一心求死,不是撞墙就是上吊,上次若不是监守的人发现的及时,差点没把咱们大牢给点了,小的实在是——”
“把灯拿来。”
听到冯维这位顶头上司的话,那役长微微一愣,却见冯维侧过脸来,又复述了一遍。
“把灯拿来。”
那役长不敢马虎,连忙叫人将自己值房里的灯取来放在案上,几乎一片黢黑牢房顿时明亮起来,险些让人不能适应。
可缩在那的人跟死了一般,一动不动,灯光透过蓬松如枯草一般的头发印在那脸上,冯维看到那一道又一道狰狞的血痕,微微侧首看向身旁的役长,那役长身子一僵,随即连忙解释道:“督主恕罪,这是那疯妇自己划的,与小的们无关。”
“疯妇——”
冯维耐人寻味的念了一遍,随即几不可闻的发出一声笑来。
在众人未明白中,那一动不动的身子起了一丝细微的变化。
当冯维再转而看过来时,便看到眼前那个还算是人的人原来被锁在了角落,手脚都被戴上了铁链,铁链的另一端被钉在了墙里。
“你们下去吧。”
那役长闻言巴不得立即退下,连忙应声走了,唯独灵宝停在原地,有些担忧道:“师父,您一个人——”
“去吧,我无事。”
说着冯维微微侧首,淡然道:“难道你觉得为师连这都对付不来。”
灵宝闻言连忙道:“怎么会,徒儿这就下去。”
说着话,冯维已然转头背过身去,灵宝退到门口时,犹豫地停了一下,回过头来,眸中浮过一丝深意。
牢房内寂静下来,看着眼前犹如活死人一般的人,冯维没有半分俱意,反倒起身淡然地拿过烛台,坐回到榆嬷嬷的前面。
微微抬手间,冯维换换伸出手去,明亮的烛火离那撒下一片阴影的脸越来越近。
直到最后,他看到散落的头发后,那个满是褶皱与划痕,血迹斑驳的脸上没有一丝变化,而就在那一刻,一个动作却让他猝不及防。
几乎是没有征兆地,那张可怖的脸突然迎着光抬起来,而那双涣散蒙着翳的眸子陡然翻起来,对视的那一刻,眼前的榆嬷嬷竟是疯了般死死抓住冯维的手,随即凑上那满是狰狞的脸咬了下去。
这一刻似乎安静了,那牙齿几乎锋利的咬出极深的血痕来,带着腥味的鲜血随即滑了下来,沾满了榆嬷嬷的牙齿,几乎能看到她张嘴时那粘稠的血丝。
可让人未曾想到的是,冯维几乎一动未动,连声也未吭一下。
闻到头发被烧焦的味道,冯维从容地看过去,随即轻轻移了移手中的烛台,让其离那团乱糟糟的头发远了一些。
“看起来,榆嬷嬷的确是不在乎自己的命了。”
手上的疼痛没有减轻半分,眼前的人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冯维却是满不在乎,好似被咬的根本不是自己一般,不紧不慢的凑近了几分,只用极轻的声音道:“可连死都不怕的人,又怎么会怕冷呢?”
感觉到眼前几乎不易察觉的僵硬,冯维唇角勾起犹如地狱般的冷笑,随即毫不犹豫地从榆嬷嬷口中抽出手来,顿时鲜血四溢,而下一刻,他换手拿着烛台,竟是一把掀开被榆嬷嬷紧紧裹在身上的破被。
一切都来的太突然,犹如疯妇般的榆嬷嬷一个激灵,身子僵硬无比,脸色更是白的可怕。
看着眼前模样俊郎的人,却如同地狱走来的一般,一个对自己都能如方才那般残忍的人,如何不叫人惧怕。
看着满身伤痕的榆嬷嬷,再打量其已经被血迹染的看不出本来样式的衣服,冯维丝毫不奇怪。
东厂的大牢不是大理寺,也不是刑部,虽没有诏狱那般大的威名,在宫里,却也是一个足够让人闻风丧胆,震慑罪恶的存在。
“让我猜一猜。”
冯维饶有趣味的浮起一抹笑意,随即微微弯腰,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这个可怜的人。
“榆嬷嬷是害怕了,害怕这儿的每一样刑具,所以你想过死,可最后你也怕了,跟着孝文太后过了半辈子的风光日子,哪里敢轻易死去呢?”
冯维的目光看似满带温和,却是携着不容忽视的逼迫。
眼前的榆嬷嬷看似无动于衷,他却是看到了那双因为恐惧和紧张而紧攥的双手,还有那双忍不住想要躲避的眸子。
“又想苟且偷生的活着,又不想经受地狱一样的痛苦,所以你只有疯了,疯狂的去寻死,疯狂的做一切离经叛道的事,而让那些无能的番役们害怕,毕竟,陛下未下旨意,你的命丢在这里,他们之中的一个就要做替罪羊了。”
看着眼前狰狞而又可怜的一张脸,冯维不由“啧啧”了两声,随即出声道:“你说,我分析的对吗?”
见眼前的人毫无反应,仿佛丝毫不明白一般,冯维却是轻轻一笑,犹如说书一般,缓缓道来。
“不知你可听说咱们东厂有一刑罚,用这般长的铁锤,敲打犯人的膝盖,直至将里面的膝盖骨敲碎了为止,还有个名儿极好的,叫‘鼠打洞’,将一个装有老鼠的盒子扣在犯人身上,打开前往犯人身上的那扇小门,然后用碳火烧红那盒子,你说那老鼠为了活命会怎么办?”
看到眼前渐渐瑟缩起来的人,冯维嘴角不紧不慢的划开一丝笑意道:“你想的没错,它会拼命地逃跑,遇到犯人这堵墙一般的障碍时,它会出于本能的打洞,不听地挖,不听地挖,直至挖开皮肉,挖开一切的内脏,从犯人的身上生生钻出一个洞来,才能活命。你说,到那时,究竟是老鼠先死?还是人先死?”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榆嬷嬷含糊不清的不停念叨着,几乎恐惧地想要拿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当听到铁链的声音,冯维温和的笑带着蛊惑一般的声音道:“既然不想听,那就看看别的罢,看看,比你的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当冯维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榆嬷嬷却是出于本能的朝后退,她能够感觉到,里面是足够让她害怕的东西。
随着扣子被打开,盒子盖轻轻被掀起,看到盒中静静躺着的物体,榆嬷嬷几乎疯了般的尖叫。
第三百一十章 保命()
“这些东西,嬷嬷可不陌生吧。”
阴暗而潮湿泛起阵阵的寒气,隔着窗上的铁栏,便能看到窗外那一轮冰冷的圆月,角落的房梁上渐渐浸入雪水,只听得“滴——滴——”的声音,砸落在地上,氤氲出一摊水渍。
榆嬷嬷颤抖的看着那小盒子里的东西,几乎连褶皱的眼角都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
出现在她面前的不是别的,正是一截血迹模糊的断指,而在那断指旁边搁着的,正是她送于儿子保平安的那枚金玉瑞兽指环。
她不会认错的,她不会认错的……
榆嬷嬷几乎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碰触,可就在她的手方触到盒子之时,便看到那盒子被冯维按在手下,朝后移了许多。
木盒拖在破木桌上的声音直揪她的心,咫尺的距离,她却是再触碰不到,随着铁链发出的撞击声,榆嬷嬷如何去探,于她而言都是徒劳。
像是被逼到极致一般,榆嬷嬷疯了一般,赤红着眼死死瞪向冯维,一次又一次拼命地向前挣,却又被冷酷的摔回去。
毫不怀疑,若非是那铁链禁锢,眼前的榆嬷嬷早已扑上去,恨不得咬断冯维的喉咙,喝尽他的血。
“你是个疯子!你是个疯子!”
听到榆嬷嬷不甘而悲愤的怒骂,冯维毫不在意地轻哧一声,随即饶有意思地勾起唇角微微凑近,用只有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既然你我皆疯了,那便没有什么畅谈的阻碍了。”
看到近在眼前的冯维,如同疯妇一般的榆嬷嬷眸中厉光一闪,当即奋力冲上去,哪怕两手被狠狠锁在冰冷的铁链中,与铁链几乎长在一起的皮肉被狠狠地撕裂开来,她也没有丝毫地放弃。
可终究,即便拼到最后,她才发现,她离眼前这个可怕而狡诈的疯子仍旧隔着一寸的距离。
当她不甘而愤怒的张嘴想要撕咬时,却是被骤然冷凛而彻骨的疼痛钻入心中,让她不由发出近乎扭曲的惨叫。
留在外面的役长悄悄偷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