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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振冰冷的声音在此刻响起,最后一句话更是携着万千逼人的气势来。
从他满含杀意的眸中,在场的人不由都愣了,拿着刀剑的手竟也颤了颤。
“谁敢放下刀剑,杀无赦!”
赵南陡然的一声暴喝让那些人顿时精神一凛,韩振见此将剑毫不留情地抵近了几分,已将赵南脖颈的血口划的更深了。
“为了淮王,赵将军当真是不要性命了。”
听到韩振玩味而冰冷的笑,赵南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嗤笑一声。
“正如你所言,为了淮王殿下,我赵南死又如何?有本事你今日杀了我,也别想走出这里,就留在此,为我赵南抵命好了。”
话一说完,赵南转而射向面前的士兵喝道:“你们家人的性命尽在殿下手中,不怕死的,尽管将兵器放下!”
此话一出口,那些士兵顿时精神一凛,再一次扬起了熊熊的斗志。
“哧——”
陡然的轻笑声扬起,在这箭在弦上的一刻显得有几分突兀而从容。
“赵将军,就这般自信。”
听到韩振莫名的反问,赵南只觉得是故作声势罢了,正要出声讽刺,却是陡然听到外面响起烟火一般炸开的声音。
几乎是那一刻,久经沙场的赵南似乎顿时反应过来什么,可一切已经晚了。
下一刻,他们便听到震慑山海的喊杀声如潮水般蔓延过来,仿佛要将他们重重包围。
韩振,竟还有后手!
第二百九十八章 皇帝的震怒()
腊月十五眼见着便要到了,年关之时的大兴总是显得极为热闹,寅时的清晨尚还是夜空,只一颗格外亮的启明星悬在天边,微微闪烁。纷纷扬扬的大雪似是永远也下不完一般,密密麻麻的模糊了人的双眼。
穿着厚厚冬衣的宫人们早已拿着扫帚,端着一桶热水,一边清扫路边堆积的雪,一边舀起一瓢热水来将雪融化掉。
就在此时,紧闭的南门外渐渐响起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守在门后的侍卫微微顿了顿,凝神听了听,随即便听得马的嘶鸣声已然停在了门外。
“辽东八百里急递!”
一个急切而又浑厚的声音陡然自门外响起,那守门的侍卫闻声当即身子一凛,随即便瞧到南门上所开的一个手掌大小的小门处递进一封密封的急递来。
无需想,只看这急递便知道辽东必是出了大事。那侍卫不敢马虎,连忙提步朝不远处值房的官员走去。
原来老祖宗的规矩,宫城的城门自夜里亥时落锁,于第二日的卯时才开锁,此间是不允许任何人随意出入的。但事急从权,当遇到一切极为危急重要的事时,如此的规矩又难免耽误时间,因而从太祖之时便又于这南门处开了一个只能递急信的小门,守在此门处的官员只负责向皇帝递送急递,若擅自窥探急递内容,立斩无赦。
此时一阵寒风吹来,可谓是滴水成冰。甬道两旁雕刻的石座上燃着烛火,微微摇晃着轻纱一般温柔的影子。
就在门外递信的士兵急的满头热汗,恨不得拿拳捶门时,便陡然听到门后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
只见一名官员正急急忙忙地朝过小跑,一边还扶了扶官帽,跑近之时,便能看得此人的额角凝着密密的汗珠,明明已经止不住地喘着粗气,却还丝毫不敢耽误的从那小门处接过急递,二话不说的转身跑道:“你们在这儿守着,我去一趟乾清宫。”
话还未说尽,人已经跑远。
手中的信刚被抽走,那快马加鞭一路赶来的士兵便如松了线的风筝,“啪——”的便坐到了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已是累到了极致。
乾清宫外一片安静祥和,站在廊外的宫人皆规规矩矩的立在那儿,饶是再冷的风雪天,也丝毫未失了样子。
就在此时,一个摇摇晃晃的光影渐渐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好奇间,他们不由向前伸了伸身子,微微眯了眯眼去看,待看到大汗淋漓的南门官员急急忙忙的往过跑,快的连身后提灯的内侍都快跟不上了,他们不由精神一凛,更加绷直了身子,从中嗅出几分不一样的气氛来。
“快去请师父来。”
冯唯的徒弟灵宝此刻早已闻声,轻而快速的走了出来,眼看着来人将近,他当即向身旁的一个小内侍凑了凑身子,悄悄吩咐了一句。那内侍一听也不敢耽误,连忙点头便悄然退了下去,腿脚更为麻利的朝冯唯的寝房去。
“辽东八百里急递,请灵公公代为呈奏!”
待那官员近身时,便能看到他全然被汗浸湿的朝服,听到这紧张而认真的声音,灵宝当即走下台阶去,小心翼翼地双手将信接过,这才低声问道:“送信的人呢。”
那官员闻声连忙抬头道:“还在南门外。”
灵宝点了点头,随即不再多说,转而便朝里面走,便吩咐外面的内侍道:“去请大人在偏房喝茶稍候,一会子陛下少不了会召问的。”
话一说完,灵宝已然推门走了进去,殿门随即被重重阖上,而门外的内侍连忙恭敬地请那官员去了偏房伺候着。
走进殿内,便是烘然的热意,裹挟着龙涎香的味道袭来。灵宝加快了脚步朝着建恒帝的寝殿走去。
因着辽东的战事,如今又是年关,大大小小的事情难免多了许多,因此建恒帝每每批阅票拟便会熬到深夜,这对于眼看着便要到知天命年纪的建恒帝而言,难免有些吃力。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建恒帝更多都留在了乾清宫安寝,后宫已是有一个多月未踏足了。
越往里走,灵宝越肃穆谨慎了许多,当走至寝殿,穿过层层明黄的帐幔,便能看到床幔后建恒帝仍在安睡,平缓的呼吸声让他都不敢轻易打扰。
但辽东的事,他却是更不敢耽误的。
想到此,灵宝紧皱的眉微微松了几分,随即蹑手蹑脚的走进去,隔着最后一道帐幔,肃然停下,声音极小的试探道:“陛下,陛下?”
“何事?”
皇帝迷蒙而不耐的声音陡然响起,使得灵宝的心不由跳了一下,咽了咽唾沫这才更为恭敬道:“打扰陛下,奴婢死罪——”
灵宝一边下跪,一边双手将急递奉到额前低眉道:“陛下,辽东八百里急递从南门传来了。”
殿内只寂静了一瞬,随即灵宝便听得皇帝陡然坐起的声音,而下一刻,着明黄寝衣的建恒帝已然连外衫都来不及披,便趿着鞋子懵然掀开帐幔走了出来,几乎是一把从灵宝手中抽走了急递。
信封撕开的声音响起,跪着低头的灵宝看到被撕下的纸屑悠悠如雪花般落到地毯上,信纸被展开的声音渐渐随之传来。
指尖翻转中,建恒帝的目光紧紧落到急递上,当他越往下看,脸色便越发难看,恍如渐渐翻覆的黑云下,随时会倾盆而泄的雷雨。
“递急递的人呢!”
建恒帝陡然沉下,冰冷而可怖的声音让灵宝微微一震,随即便更为谨慎道:“回陛下,南门的官员说,人还在南门外等候——”
“给朕将人带来!”
灵宝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建恒帝几乎快要暴怒的语气给惊住了,可当他反应过来时,又有些慌了。
按着祖宗的规矩,还未到卯时,这宫门便不得开,此刻皇帝却是叫他将人带来。
眼看着灵宝在那儿急的满头大汗,不知如何是好时,建恒帝的目光中已满是冰冷的寒意。
“陛下吩咐,还不快去?”
一个严厉而略带批评的声音陡然响起,灵宝却是不由松了口气,只见冯唯已是穿戴整齐的走进来,对着建恒帝恭恭敬敬行下礼去。
建恒帝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冯唯转而疾言令色的对灵宝道:“将陛下的宫牌请去南门让人放行,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耽误了辽东的大事,你有几个脑袋担待?”
听到师父呵斥的话,灵宝却时顿时觉得六神有了主,他知道,师父这是在给他留命,师父开口呵斥总比陛下降罪的好,更何况师父看似生怒,其实却是给他指了条路出来。
灵宝闻此,当即感激的差点没将泪挤出来,连忙道:“奴婢该死,奴婢这就去。”
话一说完,人便已经极为麻利地退了出去。
“陛下,奴婢伺候您更衣吧。”
寂静到可怖的殿内,突然想起冯唯温和而从容的声音,建恒帝似乎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可脸色却也是更加黑沉可怖。
“嗯。”
冯唯扶着建恒帝前去更衣,当目光落到建恒帝手中紧紧捏的急递时,唇角泛起全然不能察觉的弧度。
这一次,看来又是一场血洗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摊牌()
鹅毛一般的大雪仍旧下着,刚过了卯时,随着宫门开锁,传召的旨意便已经迅疾地发了出去。
不到卯时一刻,内阁及六部的官员便已然匆匆忙忙的朝宫里赶,屋外的寒风明明凛冽,可这些官员们却是满头的大汗,累的已然喘起了粗气,脚下的步子却丝毫不减缓下来。
当众人急忙赶到太和门前时,便看到了站在台阶之上的冯唯,严惟章率领一众官员走过去,高立在那儿的冯唯见此也颇为礼貌地拱手道:“劳各位大人今日提前来上早朝了。”
说完冯唯微微直了直身子谦和道:“各位大人请吧。”
“冯公公——”
眼看着冯唯已然转身朝里去,带头的严惟章却是稳如泰山,丝毫没有从旁打听的迹象,这让身后的一众官员不由有些着急,毕竟天威难测,今日建恒帝如此反常的传召他们,可见必是出了什么大事,有些事情,早知道便能早准备。
此刻一向喜欢托大的魏国侯,当今郭太后的亲弟弟郭慎仪环顾一圈,见首辅严惟章都不发话,不由有几分得意的站了出来,将背挺直了几分,脱口将冯唯叫住,摆了一手好架子。
冯唯的背影微微一顿,唇角了然的勾起,转身之时,却满是一副谦恭问询的模样,朝着郭慎仪躬了躬腰,这才抬头问话。
“不知侯爷,可还有事?”
众人见郭慎仪愿意抢这个头阵,便都默不作声地在一旁竖耳听着,吭也不吭一声。
郭慎仪见此更为觉得自己不同,自然而然的上前走到了严惟章的侧前,眼睛朝两边埋头的内侍扫了扫,这才将声音不由压低了几分道:“冯公公可知,今日陛下让我等提早入宫上朝,可是什么缘故?”
这一刻所有人的耳朵几乎都不由凑了过来,冯唯无声扫视了一圈,笑意越发谦和道:“不瞒侯爷,便是奴婢也是迷迷糊糊的——”
郭慎仪闻此不由有些不高兴的皱了皱眉,只觉得冯唯这是不给自己面子,谁知话还未说出口,冯唯便又佯装悄声地上前凑身道:“不过奴婢听闻,今日辽东似乎送来了军报。”
郭慎仪微微一顿,冯唯此时也已站直了身子,郭慎仪看着冯唯嘴角不减的笑意,几乎一瞬间明白了什么,腰杆不由挺得更直了,几乎都能看到那因富贵生活而凸起的肚腩。
看来,他的大哥又在辽东打了胜仗了。
“原来是这般,那就——劳冯公公了。”
眼看着郭慎仪得意傲然的模样,冯唯却是已然谦恭道:“哪里,哪里。”
郭慎仪微微侧首,极为大气,俨然领头人般道:“各位大人,走吧,陛下可还等着咱们的。”
话音一落,郭慎仪便撩袍顾自跨过门槛走了进去,全然不顾严惟章这位百官之首的首辅。
众人皆难为的看了看前面默然不语的严惟章,只见他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并未看到魏国侯的洋洋自得的嘴脸一般,只是平常地看了眼在场的官员,这才淡然道:“走吧。”
当百官在殿内等待之时,众人皆彼此猜测的说着悄悄话,絮絮叨叨中不免看了眼颇为自得的郭慎仪,再一想冯唯那谦和的态度,可见,郭家是真的又打胜仗了。
想着此,众人除了羡慕,似乎也没有旁的心思了。
就在此时,殿中陡然响起内侍扬高的声音。
“陛下到——”
几乎是同时,殿内寂静无声,而建恒帝也已然换了朝服,威严而肃穆的走了过来。
众人皆垂头站好,当建恒帝方走上去撩袍坐下,众臣便整齐划一的跪地将朝笏平放在前,将额头抵地道:“臣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在建恒帝的眼神下,站在一旁的冯唯高声呼道:“起。”
衣料窸窣声顿时响起,百官利落地起身,整理好朝服便又将头低了下去。
而接下来,殿内便渐渐陷入了一片异常的寂静,众人越察觉到此,便越发不安。
直到他们不由摩挲着手上的朝笏之时,上面却是陡然响起了建恒帝的声音。
“今日不到卯时,南门便收到了辽东的八百里急递,诸位爱卿可能猜一猜,这急递的内容?”
建恒帝一边闲话般一边扫向众臣,眸中看似平静,却满是寒意与审视,百官几乎也是在听到皇帝问题的同时,便将头反射性地埋了下去。
混迹这么多年的官场,他们如何不知枪打出头鸟的道理,更何况,连皇帝给出的这盆水是干净还是浑浊都不知道,贸然回答岂不是作死?
对于这些老油条而言,除了被建恒帝点名问话,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否则打死也不去拿这个大。
对于百官埋头不做声这一招,建恒帝早已是预料之内,可当他的目光扫到魏国侯郭慎仪身上时,却见他不仅未低头,反而还颇为自得,似乎一大早便捡了个金元宝一般。
“魏国侯,朕看你似乎有话要说。”
建恒帝玩味的一笑,郭慎仪见皇帝问话,当即喜不自胜,趁着他们郭家立了大功,此刻正是拍马屁的时候,皇帝现在问话,实在是正合他意。
郭慎仪几乎立即托着朝笏走了出来,随即恭谨而又满带奉承之笑的躬了躬腰。
这一幕落在冯唯眼中,实在是有些觉得好笑,看来在这位不学无术,斗鸡遛狗的魏国侯眼中,竟是连“死”这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写的了。
“回陛下的话,臣斗胆猜测——”
郭慎仪卖关子一般笑了笑,随即更为刻意谦恭地躬下腰去,毫不掩饰的拍马屁道:“辽东的战局必是托陛下的洪福,又打了一次大胜仗!”
对于郭慎仪的回答,百官并不诧异,内阁的严惟章,顾正德几人此刻也毫无表情的站在那儿,丝毫没有掺和进去的模样。
在郭慎仪兴冲冲的时候,殿内却是不易察觉的更冷凝了几分,建恒帝眼角的冷笑也是越来越深,手中不紧不慢地摩挲着那封急递,继而回味般喃喃自语道:“大胜仗?”
建恒帝陡然哧笑一声,百官几乎是瞬间便察觉出什么不对劲来,身子当即紧绷起来,就在郭慎仪微微一愣,满心等待着皇帝的夸赞甚至是赏赐时,却是听得建恒帝再一次出声道:“辽东的胜仗,亏得仰仗主帅郭将军才是。”
郭慎仪闻此不由得意地扬了扬嘴角,脸上却是佯装恭敬道:“陛下言重了。”
建恒帝的眸中微光一凛,随即悠然地将身龙座后靠了靠,转而偏首道:“念。”
冯唯闻言当即会意地从建恒帝手中接过急递,在众人小心而好奇的目光下打开,脸色几乎瞬间变得严肃,以极为高昂的声音念了出来。
“臣驱虏右将军萧康谨奏,驱虏大将军郭慎宗于辽东专权独奏,私自克扣军饷达二十一万两,军前斩帅,致兵怒人怨,臣……”
冯唯的声音如鸣钟一般陡然